蠟梅,開放于冬天,盛于臘月,故亦稱“臘梅”。在人們的印象里,它往往與梅花相通,或被誤認作梅花的一種。
確實,蠟梅與梅花無論是開放的時間,還是樹形,花姿都頗為相近。但它們又真的不是一家。不過,這也算是一個美麗的誤會了。而無論是梅花,還是蠟梅,都為寒冬臘月增添了嫵媚的顏色,迷人的芬香,讓人沉醉不已。
非蠟復非梅,梅將蠟染腮。
游蜂見還訝,疑自蜜中來。
——宋·王十朋《書院雜詠蠟梅》
詩人以調侃的語氣道,這花既不是蠟,也非梅花,應是梅花將蠟黃染在了香腮上吧。如果是戲游的蜜蜂見了,一定會很驚訝,懷疑這花是蜜制的,有著黃黃的顏色,更有著香甜清芬的氣息,怎能不醉人?怎能不留戀?
蠟梅在最冷的季節(jié)綻放,裝點著寂寥的冬日,自成一道清麗的風景。
園林搖落獨芬芳,未讓江梅雪里香。
還恐人嫌梅太白,故來枝上盡涂黃。
——宋·吳芾《蠟梅二首其一》
天寒地凍,園林里的花木都凋殘,失去了生機,而蠟梅卻不遜色于江邊的梅花,皚皚白雪中飄散出幽香。還生怕人們嫌棄像梅花那樣太白太素,于是它的花枝上全涂上一簇簇的明黃,也算是別開生面了。
蠟梅與梅花同為冬季的花神,雖與之比肩,論起名氣卻又仿佛不及,古來稱贊梅花的篇章比比皆是,而蠟梅則要少得多。但也有詩人為它打抱不平,覺得它應當被鄭重相待的。
孤芳移種自仙家,故著輕黃映日華。
舉世但知梅蕊白,不知還有蠟梅花。
——宋·潘良貴《蠟梅三絕其一》
蠟梅孤獨地綻放,清嬌出塵,猶如從仙界移來,遍體輕黃,佇立在淡淡的日光里,寧靜而美好。世人都贊美潔白如玉的梅花,卻不知道還有蠟梅花,也是一般的耐寒,堅韌樂觀,清麗多姿。詩人對于蠟梅的喜愛可見一斑,恨不得告訴所有人,蠟梅也是冬天不可或缺的美好!
蠟梅有著倔強不屈的風骨,傲立于風雪中,卻又有著溫暖明快的色彩,完全無憂傷之氣,這就形成了它獨特的魅力。
晴日烘開小蜜房,紫檀心里認蜂黃。
一冬不被風吹落,卻訝江梅易斷腸。
——宋·何應龍《臘梅》
暖融融的冬陽里,蠟梅花悠悠地開著,黃蠟如蜜的花兒,更帶來幾許暖意。蠟梅花期很長,整整一個冬天都不會被風雪吹落,比起江梅還要頑強得多呢,又怎么會使人斷腸呢?蠟梅的花期,來得早,結束得晚,比起梅花有過之而無不及。
蠟梅雖沒有姹紫嫣紅的艷麗,也沒有梅花或素白,或紅艷的分明,但它清淡的裝束,同樣是美麗迷人的。
縞衣仙子變新裝,淺染春前一樣黃。
不肯皎然爭臘雪,只將孤艷付幽香。
——宋·鄭剛中《臘梅》
在詩人眼里,蠟梅是白衣仙子換了新的衣裳,染就了淡淡的黃色。它不愿爭奇斗艷,默默無聞地開著,飄散著一段幽香。如此的低調,高潔,真是令人敬佩。
而蠟梅的素淡,清雅,又怎不招人憐愛呢?
去年不見蠟梅開,準擬新枝恰恰來。
芳菲意淺姿容淡,憶得素兒如此梅。
——宋·晁無咎《謝王立之送蠟梅五首其一》
詩人來到友人家做客,友人摘下蠟梅以贈。他不由得感慨,去年都沒有見過蠟梅花,如今卻得到了新開的花兒,真是太好了!詩人欣賞著這蠟梅花的美麗,只覺其清淡芬芳,雖非絕艷,卻別有風韻。他還將朋友府上最漂亮的丫環(huán)素兒與之相比,既贊美了蠟梅,又贊美了美人,真是相得益彰。
蠟梅的風姿未必是傾國傾城,然而它的香氣絕對算得上首屈一指。
冷艷清香受雪知,雨中誰把蠟為衣?
蜜房做就花枝色,留得寒蜂宿不歸。
——宋·謝翱《蠟梅》
雪地里傳來了蠟梅清遠的香氣,風雨中是誰將蜜蠟做成了衣裳?一眼看去,那一樹花枝都像是蜜染的,又香又甜,一定會讓蜂兒留在花叢里,再也不肯歸去。
蠟梅的芳香是冬天的美酒,一旦打開,就會醉倒整個世界。
天寒好風日,清香透窗紗。
誰知蜜脾底,有此返魂花。
——宋·戴復古《臘梅二首其一》
天氣寒冷,北風凜凜,人在屋內避寒,而蠟梅的清香卻透過窗紗透了進來。這香氣令人銷魂,有誰能想到黃蠟里,卻有如此芬芳的花兒呢。不用出門,就能享受馥郁花香,感知隱隱的春意,蠟梅的香氣穿透力是極強的。
蠟梅香,幾乎是沒人能抗拒得了的。你可以視而不見它的美,但你沒法阻止自己的呼吸。
江梅難以蠟妝成,女手雖工未必能。
香氣惱人眠不得,若為學得定中僧。
——宋·曾幾《鄭侍郎送蠟梅次韻三首》
江梅難以用蠟黃妝扮,就算是再巧的女工也未必做得到。因此蠟梅是世間獨一無二的啊,色如黃蠟明朗,而它的香氣漂浮在夜里,是那樣濃郁,清甜,讓人無法入睡,除非學得有高僧般的定力,才可以將其忽略吧。
蠟梅的開放,為冬天帶來了生機,也給人們的生活增添了詩情畫意,更報知著春的消息。
聞君寺后野梅發(fā),香蜜染成宮樣黃。
不擬折來遮老眼,欲知春色到池塘。
——宋·黃庭堅《從張仲謀乞蠟梅》
詩人聽說寺廟后面的野梅開花了,就像是用香甜的黃蜜染就,如同宮內曾時興的額黃。詩人不是想折來掩映著老態(tài)龍鐘的自己,而是想知道,春天已經(jīng)來到池塘了吧!詩人不僅為折梅,更是為探春,賞春。蠟梅花報道著春歸的消息,引得詩人雅興大發(fā)。
到處是詩意,隨時有物華。
應酬都不暇,一嶺是蠟梅。
——宋·張道洽《嶺梅》
到處都如詩如畫,不管任何時節(jié)都有芳華迎人。詩人為什么發(fā)出這樣的感慨?快看啊,漫山遍野開著蠟梅花,簡直讓人眼花繚亂,都不知該看哪里的好了。如此的熱鬧,生機,不正預示著春天越來越近了么?詩人的興奮之情躍然于紙上。
春天總會來的,花兒也會再開的。時光里有些東西,并不會隨著光陰流逝而逝去,花開花落間,留下的是最美好的記憶,讓人珍惜。
劉郎不獨種桃花,蠟蕊柔香更可佳。
臭味相投林下友,從今花木亦通家。
——宋·王十朋《義夫許贈丁香蠟梅》
朋友不僅種桃花,種下的蠟梅更是絕佳。詩人與他都是愛好花草之人,從今以后更是互通有無,有來有往。如此簡單而帶著風雅的友情,怎不令人羨慕?你愛花,我也愛花,你折梅,我聞香,堪稱花中知己,這樣的日子,如何不逍遙?
蠟梅,從寒冬開到春天,帶給人們的,是整整一個季節(jié)的馨香,以及對于春天的期許。那熟悉的香氣彌漫開來,讓人感覺世界如此安詳,美好。風雪,讓它的風姿更加迷人,冬陽,讓它的顏色更加明朗。而幽幽的清香,越來越濃,就像一個老朋友,久久守候,管它明朝是雪是晴,都不會輕易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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