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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鑒》第25卷,漢紀17
漢宣帝 元康三年(戊午,公元前63年)
張安世自以父子封侯,在位太盛,乃辭祿,詔都內(nèi)別藏張氏無名錢以百萬數(shù)。安世謹慎周密,每定大政,已決,輒移病出。聞有詔令,乃驚,使吏之丞相府問焉。自朝廷大臣,莫知其與議也。
張安世自認為父子都被封侯,權(quán)位太盛,便向漢宣帝請求辭去俸祿。漢宣帝命大司農(nóng)所屬都內(nèi)衙門單獨為張安世收藏這筆無名錢,達到數(shù)百萬。張安世謹慎周密,每次與皇帝商議大事,決定后,他總是稱病退出。等聽到皇帝頒布詔令后,再假裝大吃一驚,派人到丞相府去詢問。所以既使是朝廷大臣,無人知道他曾參與此事的決策。
張安世這個經(jīng)歷了漢武帝、漢昭帝兩朝的老臣,雖然沒有霍光那樣權(quán)勢逼人,但影響力還是極大的。
漢宣帝怎么看張安世?
依仗、猜忌等等
說依仗,張安世權(quán)位高,人脈廣、資歷老,有他在能夠穩(wěn)定住朝堂局勢。
說猜忌,以張安世的資歷、人脈,只要他想就能夠立即形成一個群體與漢宣帝對抗。
這一點從后世趙充國兒子趙卬和辛武賢無意間的對話可以看出來。
卬道:“車騎將軍張安世始嘗不快上,上欲誅之······《漢書》
意思是,張安世讓漢宣帝不舒服,漢宣帝想殺了他。
張安世這個人經(jīng)歷漢武帝后期的嚴酷政治動蕩,同時又經(jīng)歷霍光與上官桀集團斗爭,其屹立不倒還能穩(wěn)居高位。
從這一點就能看出張安世這個人很謹慎、很精明,而且還懂進退。
漢宣帝怎么看他,張安世同樣也明白,所以為了保全家人,要么往前進一步學霍光,要么就往后退一步。
而上面材料中這一句:
張安世自以父子封侯,在位太盛,乃辭祿,詔都內(nèi)別藏張氏無名錢以百萬數(shù)。
其意是漢宣帝做給張安世看的,即,只要張家安穩(wěn),張家就有榮華富貴。
這是漢宣帝的表態(tài),相應的張安世也要表態(tài)。
于是,有了上面?zhèn)€材料,下面就來說說張安世這個做法有哪些意思。
安世謹慎周密,每定大政,已決,輒移病出。聞有詔令,乃驚,使吏之丞相府問焉。自朝廷大臣,莫知其與議也。
從總體的來看,張安世這個動作,頗有做戲的味道。
明明自己參與了決策,但是自己不說參與了,反而要隱藏起來。
但是,從其意圖以及表現(xiàn)的內(nèi)涵來看。
張安世這個舉動最大的意圖有三點。
按照當時的制度,朝廷權(quán)力最高的皇帝,然后還有決策層的內(nèi)朝,張安世在其中,還有執(zhí)行層的外朝三公九卿。
張安世可以參與決策,同時也在決策之列。
可以這么說國家大政方針都是由內(nèi)朝和漢宣帝共同決定的。
張安世有決策權(quán)。
但是,現(xiàn)在張安世參與了決策,卻不說,最后反而問丞相關(guān)于決策之事。
這套動作在漢宣帝看來有兩個意思。
首先,擺正定位,知道自己的職責是負責給漢宣帝提供輔助。
其次,不攬功不顯擺,不因為自己可以參與決策就顯擺,刷存在。
這個表示,有權(quán),但不顯權(quán)。
最后,通過這樣明知故問丞相府,來反向凸顯漢宣帝在決策中的重要。
再從旁人的角度來看。
張安世身居高位,又是三朝老臣,妥妥的是一個能抱的大腿。
面對這些人來攀附,張安世怎么拒絕?
一個個往外推?當然也是一種防范,但是不是最好的辦法。
最好的辦法就是,展現(xiàn)自己雖然位高但是權(quán)不重。
于是,這種明知故問丞相府就是一種信號傳遞。
即,雖然我張安世在決策圈,但是參與不了決策,沒啥用,權(quán)力不大。
官場中人都是極其現(xiàn)實的,他們
而能夠起到多大作用、調(diào)配多少資源、產(chǎn)生多少影響,不在于職位高低,而在于掌握權(quán)力大小。
當張安世如此做派,官僚們自然就知道張安世非可攀附之人了。
這一點其實是第一點的延伸。
如果說第一點是,張安世的做法,對于漢宣帝的好處,即作用對象是漢宣帝。
那么這一點就是張安世的做法,漢宣帝會如何看待張安世的問題。
對于張安世而言,他需要漢宣帝如何看待自己?
核心就是要覺得張安世對自己沒有權(quán)力威脅。
而這個東西,很玄乎,又分為兩個方面。
實力上的,這一點張安世已經(jīng)交權(quán)得差不多了;態(tài)度上的,即服從、聽話等等。
因此,張安世的這一套做法,在漢宣帝的眼中會非常直觀地產(chǎn)生三種感覺。
其一,張安世低調(diào),謹慎。
其二,張安世不站到臺前,反而刻意在凸出漢宣帝展現(xiàn)其權(quán)威。
其三,權(quán)力上,張安世雖然有權(quán),但刻意做一個小透明。
這三點融合起來,漢宣帝對張安世的的綜合感覺就是,雖然有權(quán)有影響力,但是他懂得分寸,不張揚、不顯擺、不刻意去制造什么影響力,就在小范圍干該干的事情,這樣的張安世只要他不胡來就隨他去。
反過來,如果張安世不這樣做,而是走另一個極端。
一方面高調(diào)、顯擺,炫耀權(quán)威,又一方面頻繁發(fā)聲表達看法,恨不得眾人不知道一般;再一方面伸手到其他領(lǐng)域迫不及待地想要打造更廣的影響力。
你覺得漢宣帝會容忍?
其實這個問題不光是對于張安世是如此,對于自古權(quán)臣是如此,對現(xiàn)在一些站在社會頂尖的人物而言也是如此。
你看看馬某人去年那事,是不是和上面的反面極其相似?
其實個人感覺這個東西,放在現(xiàn)在,其實就是一個知分寸、懂進退的問題。
只要是人,絕大多數(shù)都有一種這樣的心理。
不甘于人后、不想別人搶風頭、不想被別人說三道四(這一點是層級相近,如果差距太大反而會不在乎)。
陌生人或許不存在上面這些問題,但是如果是同一個組織內(nèi)的人呢?比如上下級、正副職之間。
說知分寸、懂進退,其實就三點。
其一,有對方在,不刻意展示自己,把空間、聚光燈留給對方。這叫隱。
其二,關(guān)于決策,不刻意說自己在其中發(fā)揮了多大作用。這叫藏。
其三,關(guān)于用權(quán),不刻意地去攬事,反而把決策、拍板的機會留給對方。
啟發(fā)僅針對上面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