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一個嚴肅的阿姨抱到這個世界上,有點兒委屈,媽媽的身體很熱,外面的世界很冷。站在門口的奶奶撇著嘴說,這是一個沒把兒的,站在門里的外婆貼著我的臉叫:咱家的小棉襖,爸爸傻傻地笑,媽媽偷偷地哭……“沒把兒的”是他們送給我的第一個名字,后來我叫Han Meimei
我漸漸開始喜歡這個世界,也漸漸開始喜歡我的身體。自打睜眼那天,這個世界所有人對我都是笑的,我的吃喝拉撒都會引起他們的笑。當我把一泡熱尿呲到那個號稱是我父親的人的臉上時,他竟然笑得不可開交,而且叫來我的母親。母親一邊幫我擦洗一邊對他說:你瞧Lilei呲的多遠多高,長大了那玩意一定比你強。
3歲那年,一個狂風大作暴雨傾盆的夜里,我被雷聲驚醒,睜開眼睛,媽媽居然不在身邊。我想哭,卻嗓子沙啞,經(jīng)過一番恐懼的無謂掙扎,決定去找媽媽。我費力地爬下床,推開重重的門,穿過黑黑的走道,在衛(wèi)生間的門前停下來,那里發(fā)出一些奇怪的聲音,砰砰砰……嗚嗚嗚……外婆說小孩不聽話會被大馬猴抓住吃掉,可是大馬猴發(fā)出的聲音卻很像媽媽在痛苦地哭。
撒尿也分強弱么?我對下半身那小小的一團東西開始產(chǎn)生巨大的興趣,不管白天黑夜刮風下雨,我都會用它在家里繪制地圖,而且,我清楚地知道它們的作者名叫Lilei?!「舯诘男」烦碚椅?,我看見它那個東西很長,它追逐著一只花狗,我不明白為什么它非要趴在花狗的身上。
透過門縫,我第一次看見同時光著身子的一對男女--我的爸爸和媽媽。他們緊緊擁抱,彼此糾纏,站在那里攪成一個奇怪的形狀。他們一邊努力地動著,一邊嗚嗚地叫著,那是來自我不明白的世界的聲音。我被嚇到,大哭起來。我生命中第一次因為性而恐慌不安。我的哭聲顯然也把他們嚇得夠戧,他們立刻分開,爸爸呆了一兩秒,媽媽則用被子遮掩住身體,等看清是我之后,抓起睡衣就沖了過來?!?
當我爸將我抱進幼兒園時,我因為看見了那個丑陋的被稱作“老師”的女人而大哭,但很快我就不哭了,因為她手里拉著一個和我不一樣的小孩。她頭上有翠綠的蝴蝶結(jié),身上有粉色的裙子,臉上那雙黑亮的大眼睛,是那個春天我感受到的最美的東西。老師告訴我她叫Han Meimei,我拉了她的手,軟而溫暖,正如她的微笑。那年的春天依然寒冷,可我卻覺得溫暖得像沐浴在午后的陽光。
他們都說我是最漂亮的洋娃娃,我有翠綠的蝴蝶結(jié)和漂亮的粉裙子。那一年我被送到一個叫做幼兒園的地方,那里有怪阿姨和許多玩具,最好玩的是幼兒園里有個壞小孩叫Lilei,他常常站在我身邊脫掉小短褲,光著屁股驕傲地告訴我:洋娃娃沒啥了不起,因為你沒有小雞雞。
一天我被嚇著了,我哭著對媽媽說:“Han Meimei蹲著撒尿,而且,她沒長小雞雞
Lilei最愛跟我玩比賽撒尿的游戲,據(jù)說這是男孩子間的秘密,只是我搞不懂為什么女孩子站著便便就會弄濕褲子,而男孩子卻能夠驕傲地在空中劃一道弧線。幼兒園的墻上沾滿了Lilei們的戰(zhàn)績,我使大勁也只是砸出一個個小洞洞,真讓人灰心。
那段日子,我的父母常在后半夜的炕角唧唧歪歪,第二天他們往往告訴我,他們在互相講著有趣的故事,他們彼此聊著給我做的衣裳。幼兒園分班了,我們班里全都是和我一樣站著撒尿的小孩兒。我的身邊睡著的也不再是Han Meimei。
從3歲上幼兒園,我和Lilei就在一個班,一起吃飯,一起睡覺??墒怯幸惶?,早晨醒來,當我發(fā)現(xiàn)身邊睡著的Lilei換成了丑女孩文雅,曾經(jīng)非常憤怒~~~后來阿姨說,因為我們5歲了,所以要分男班和女班了。我不知道為什么5歲了就要分班?為什么不一開始就分?或者干脆不要分?但這并不影響我和Lilei的友誼,除了不能一起睡覺,我們還能一起玩游戲,一起上課,一起吃飯,一起……親親彼此的臉蛋。這是我倆的秘密?!?
Han Meimei和我在一個小學一個班,坐在我右前方的座位。每次她穿裙子時,和她身邊的那同學一樣,我們的鉛筆經(jīng)常會掉在地上,我想看我最怕看到的地方,我不知道會看到什么,我的心跳的像鼓,但我已經(jīng)欲罷不能。直到有一天,她看到我的舉動,她的羞愧和我的羞愧讓我們都面紅耳赤,從此我的鉛筆再沒有掉在地上。
7歲生日要到了,那年夏天是我告別幼兒園的日子。爸爸媽媽告訴我說,我馬上就是個小學生了。我的書包很漂亮,還有粉紅色的文具盒。在幼兒園的最后幾天,很得意地向小朋友顯擺我這些新鮮玩意。Lilei和我又在一個班,也許因為幼兒園的時候默契,我對Lilei總是有一種莫名的感覺,這種感覺隨著年級的增長與日俱增。有一天,學校的墻上不知誰用粉筆寫了李剛喜歡張小紅,張小紅哭了。
我的那東西開始發(fā)生變化,說不清道不明,于是我常在半夜用放大鏡觀察自己,一種莫名的煩惱糾纏著我,我隱約感到,它和我喜歡的那個女孩有關(guān)。
班上有的女同學開始不穿小背心了,她們穿著和媽媽衣服里一樣的東西,那東西是那么的漂亮,還可以讓胸前的衣服撐得高高的,終于有一天我忍不住對媽媽說:“我也想要”。我的胸開始有了變化,一碰到就會隱隱地有點痛。
五年級那個傍晚,回家路上,Han Meimei突然問我:你喜歡我么?我不假思索地說喜歡。你就說那我們接吻吧。一切來得如此突然,我甚至沒有咽下一口吐沫,當我的嘴被她堵上時,街邊小店的錄音機正放著一個沙啞男人唱的《一塊紅布》,小學時的全部記憶,都被那首歌匯集在那一刻的我的下半身,我覺得它已經(jīng)變成了一株鐵花,正在她溫潤的舌尖綻放。
放學的路上,不知道為什么,我忽然冒失地問了一起回家了Lilei--你喜歡我么?他回答的很干脆,然后吻了我。那一刻和幼兒園的親親,好像大為不同。但從那以后的Lilei好像并沒有什么不同。
個吻一去不回,正如我童年的天真。日漸美麗的你備受壞小子的寵愛,我和你之間出現(xiàn)了距離。生理衛(wèi)生課之后,你的身體的絲毫變化都印在我的腦海,我時常想像自己是個英雄,將堵截你的壞小子們殺個片甲不留,然后擁你入懷,像電影明星那樣含情脈脈地吻你。
13歲的某一天,我經(jīng)歷了女人生命中的月經(jīng)初潮。那天下午我去廁所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尿出了幾絲鮮血??只挪灰训卮袅藥酌?,我意識到也許內(nèi)褲和裙子已經(jīng)被弄臟……我用身體貼著墻邊,蹣跚回到教室。放學了,我卻不敢回家,怕被人看到我的裙子。我焦慮得想哭。天黑了,我還坐在教室。突然間,我聽見媽媽的腳步聲,她焦急地出現(xiàn)在教室門口。“媽媽”我怯怯地喊了她一聲“它……來了。”
我被壞小子們打得頭破血流,而你卻在那里發(fā)呆,問:Lilei你為什么拿磚頭打我的男朋友?畢業(yè)前的夜晚你傷心地來找我,說發(fā)現(xiàn)原來是你對我最好。我驚訝而被動地和你擁抱,慌張而生澀地和你親吻。我色膽包天的雙手顫抖地伸進你的衣服下面(我想伸到你裙子下面,可我害怕那里藏著兇猛的野獸),即便這樣,你仍然哭著推開了我說:原來你也是個流氓!
14歲的時候我有了自己男朋友,從此他接替了我的童年伙伴Lilei的角色。Lilei有一次莫名和他打架,我喊了一聲“Lilei你為什么拿磚頭打我的男朋友”,我看到Lilei的眼睛里有種奇怪的東西。男朋友總喜歡跟我膩膩歪歪,還一次又一次地想把手伸進我的衣服里,我使勁地躲著,“要是Lilei就不會這樣”,我心里想。畢業(yè)前的夜晚我傷心地去找Lilei,想回到從前。他驚訝而被動地和我擁抱,卻出乎意料地把手伸進我的衣服下面,我的心涼了,原來他也是個流氓!
你不在我的高中,我不在你的世界。這三年你杳無音訊,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我并沒有為此痛不欲生。我發(fā)奮地讀書,發(fā)誓離開這個小城,高中女同學們膨脹的像出籠的饅頭,臉上泛著春天的潮紅,我相信遠方有更美的姑娘,為此我對身邊的女孩毫不在意,即便她們穿著淺白色的裙子來到我無人的家。
我被保送進了市重點高中,身邊到處都是出類拔萃的男孩子,而Lilei漸漸地遠離了我的生活,我們再也沒有像以前那么親密了。沒有了自如的談話和頻繁的接觸,我們的友誼漸漸死去,而這三年我也很少會主動想起他。
突然在半夜醒來,我在夢里進入了一個女孩的身體,我清楚地想起你的樣子,那個冬天的夜晚,我的淚水和我的褲襠里一樣冰涼。
我打著手電,偷偷地躺在被窩里看瓊瑤的《煙雨蒙蒙》,伴著淚水我迷迷糊糊地睡去,夢里那個在雨中倚著電線桿在我家門口苦守一夜的男孩長得那么的像Lilei。
領(lǐng)取大學通知書的時候,我見到了久違的你,你的笑容像天上的彩虹,你說你和我考上了同一所大學。煞那間,我覺得一切可以從頭再來,你就是遠方那美麗的姑娘。
幾個月之后,我們考上了大學。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我跟Lilei又成為了同學。那么久不見,可他的眼神卻還和以前一樣一樣的,我沖他笑了笑。為了祝賀Lilei在高考中的出色發(fā)揮,我送了他一瓶CKin2u香水,那是我最喜歡的味道。
對我來說,所謂的象牙塔里其實沒有象牙,有的是挑燈夜戰(zhàn)混日子搓的象骨麻將,以及對女人無休止的渴望和意淫?!?
盡管我和Lilei上了同一所大學,但過往的一切已經(jīng)煙消云散。只有每次校園小路的偶遇提醒我原來他離我是那么的近,而每次擦身而過時飄來的香水味道似乎更能打動我的心。一個會彈吉他的經(jīng)濟系男生常在我宿舍的樓下彈小夜曲,從下弦月彈到滿月,而Lilei更多的還是和他的一群哥們兒們在宿舍鬼混勾結(jié)。
每一個夜晚,昏暗的燈下,女孩兒們看著情書面紅耳赤,男孩兒們在被窩里鼓鼓搗搗。我和上鋪的兄弟一樣,寒窗苦讀十幾年的壓抑和困惑,在這些以交換識見為幌子的集體宿舍里郁結(jié)纏繞。
伴著樓下的小夜曲,我每天還會收到那個男生一封封讓人酥到骨頭里的情書。躲在床幃里,我的心怦怦地跳,幾乎要跳出了嗓子眼兒。我不自覺地拿起小鏡子,里面那張俊秀的臉蛋泛起了微紅。
教學樓的角落里,大操場的看臺上,破宿舍的蚊帳內(nèi),農(nóng)民的柿子林,處處上演著情竇初開的A片,信誓旦旦的神話。一個模糊而危險的信號就能讓男女們赤膊上陣,相互在磕磕絆絆和南轅北轍中較量得汗流浹背,血流成河。
半年之后,在大學校園的草叢里,那個經(jīng)濟系男生突然把手伸進了我的上衣。他的手指顫抖著摸了過來,帶著濃重的呼吸。我想他是有經(jīng)驗的,因為在他的撫摩之下,我是那么的舒服。然后,他開始親吻我的嘴唇。那一瞬間,我想起了Lilei……究竟哪一次,才是我的初吻呢?
這時,愛情是欲望的遮羞布,發(fā)泄是渴望的口頭禪,青青校園,是一艘人見人愛的大賊船,有人自此駛?cè)胄律腥俗源送瓿蓧櫬?,而我像一只誤入泥沼的魚,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在混沌的日子里無恥地生長。
我們宿舍的女孩子漸漸地都有了自己的男朋友,早出晚歸的整天見不著個人影,回到宿舍也是躲進自己的床幃,要么讀著情書,要么寫著情書。終于有一晚,姐妹們又開了次久違的臥談會,我吃驚地發(fā)現(xiàn)原來每個人都是那么的饑渴和瘋狂?!?
我們高中畢業(yè)時約定的愛情,換了個季節(jié)就失去了顏色,你未能非我不要,我未能非你不上。陽光下的日子,青梅竹馬竟變得如此可笑。一個剛學了半年吉他的家伙,抱著吉他在你窗下喊上幾嗓子五音不全的情歌,就讓你自以為墮入了愛河,從此便熱衷于放蕩。
大學最后一年,我愛上了我的藝術(shù)史老師。他是個神經(jīng)質(zhì)的青年,面色蒼白,有著細長的手指。我告訴最好的朋友Lisa,我是從這雙手開始愛上他的,這話曾經(jīng)令我浮想連翩:夏日的下午,在昏昏欲睡的課堂上,細長的手指在黑板上寫著字,娜娜朦朧的眼神……我已經(jīng)成熟的身體里正發(fā)生著某種不可名狀的反應(yīng),但是沒有人發(fā)覺。
不知應(yīng)該遺憾還是慶幸,我的第一次不是Han Meimei,那一刻來得既不神圣,更不莊重,我和大屁股Andy的茍合就像被偶爾放在一處的磁鐵,輕輕一吸便貼在一起。我雖然裝得像個老手,但是那短短的五分鐘卻讓她笑個不停。我丟盔卸甲,宛若走上祭壇上的犧牲,甘愿陳尸在某人的欲望之下,既撐著赴死的豪邁,又飽含無奈的悲情。
后來,在某個黑暗的后半夜,他在辦公室里讓我變成了女人。他那細長的手指一直從我顫抖的臉頰撫摩到了身體內(nèi)部。這不像上次在草叢里的那次被撫摸,這次感覺很神奇。他像個掠奪者,似乎,就是為了帶走我身體里某個東西而來……這使我一開始很害怕,但是卻會不住地渴望。他是個寂寞的人,他不愛說話,但是很擅長肢體語言?!?
此時窗外響起你呼喚我的聲音,問我晚上是否去看電影,我的靈魂在那個久違的聲音里驀然回首,那個聲音竟讓我熱淚盈眶。只有五分鐘可恥經(jīng)歷的那個可恨的東西,像是被捧在你的手心,一瞬間便燃成了火炬棒棒糖。 我懷念和你的初吻,以及那第一夜的秋涼。
那天,我感到疼痛。但是卻遏制不住再次去找他。甚至半夜坐在他宿舍門口等待。這位不善言辭的情人在后一個學期離開了這個城市,據(jù)說是去繼續(xù)深造了。我和班里的其他的同學一起在寒假結(jié)束以后得知了這個消息。
我一直不明白畢業(yè)那天為何哭得如此傷心,這眼淚來的廉價,那感情涌的無聊,因為明天我和你還會相見,因為明天我和你會再續(xù)情緣。我上鋪的兄弟留給我的是無窮無盡的臭屁,我愛的姑娘留給我的是無休無止的折磨。我們像是被大赦的囚徒,涕淚交零的傾訴,炙熱如火的交合,都化作同病相憐的原生罪惡。當我們把學士帽扔上天空,便開始做江湖的夢
終于要畢業(yè)了,大家每天都沉浸在飯局和淚水之中。借著酒力,我和每一個曾經(jīng)有過好感的男生擁抱,仿佛他們今生不會再出現(xiàn)在我的生活。馬上要離開這個給了我歡喜和憂愁的校園,未知的世界在等著
我在北方,你在南方,你說我們的日子還很長,我們讀著彼此想念的信,卻在別處上著別人的床。人在江湖,蛋不由己,我學會了千奇百怪的姿勢,一到晚上就JJ瞎忙,誰知道明天會遇到什么姑娘。
我在南方,你在北方,--我開始了一段長久的戀愛。他是個在官場上失意的30歲男人,每天上班,下班,回家,晚上投入黑夜的懷抱,投入酒精尼古丁的懷抱。他和他的妻子早就沒有了性生活,所以他也理所當然地常常在別的女人懷抱里尋找作為一個男人和一個征服者的感受?!?
我不能容忍我的夜晚如此孤獨,正如我不能容忍你為何飛去南方。我撫摸了無數(shù)女人的裸體,我在一個又一個陌生的呼吸聲中進入夢鄉(xiāng)。夢里的你還是那天的樣子,我只記得我的眼淚,如雨般打在你明媚的胸膛。一段段沒頭沒尾的戀情,讓我的世界逐漸灰白,那個叫Han Meimei的女人,是否已經(jīng)穿了別人送的嫁衣裳?
我們在朋友聚會的場合相遇了。第一次我就知道這個頹廢的男人是已婚,沒有想過和他有什么瓜葛,直到有一天他在朋友的車后座強吻了我。
母親說明年你就三十了,快找個好女人成家吧。父親說急什么,男人越老越搶手。他們偶爾會問起Han Meimei的事來,我只是說,我們已經(jīng)分別了很久,很長。
我們從這時開始建立起一種以快樂為宗旨的關(guān)系。我們像所有的情人一樣,相互交換和分享著快樂、痛苦、失望和期望。誰也沒有想過將來要怎么樣。我的身體很好,可是我很喜歡笑著談?wù)?#8220;死”的話題。有一天我說,如果我死了,我只要你一滴眼淚。他笑著捏我的鼻子,說,和我在一起,你怎么會死呢?然后吻我,不讓我說下去。這段關(guān)系以我的意外懷孕而告終。當我躺在手術(shù)臺上結(jié)束孩子的生命時,對自己說:“別怕,他會站在手術(shù)室外擁抱我的。”但是,他沒有出現(xiàn)。我刪掉了他的電話號碼,他沒必要再出現(xiàn)。
我參加了眾多朋友的婚禮,有男有女,每個人臉上都畫著希望,據(jù)說大學6班的那個蕩婦嫁給了一個榮譽軍人,而我上鋪的兄弟逢人便說娶了一個黃花姑娘。還有幾個不斷離婚不斷再婚的酒友,一邊比著誰的年輕老婆更為敗家,一邊打著沒有輸贏的上樓麻將。
坐在好朋友娜娜的店里看風景的時候,我看見了一個年輕的男人。他長著我最喜歡的大眼睛。娜娜說那是她的男朋友。這一切是那么促不及防的發(fā)生了……就象一大杯的冰淇淋,你明明知道吃下去會肚子疼但是依然向它張開了貪婪的嘴。我們相互留了電話。
三十這個年齡度過與否對我毫無意義,因為我仍有一顆10歲的心和一根20歲的器物,至少現(xiàn)在是這樣。我在不同的女人身上找著同一個Han Meimei,我不明白你我之間是否存在愛情,我的肉體和我的愛情分離的極其徹底,猶如套子和那玩意的關(guān)聯(lián)。我留戀和你的每一次歡笑,每一個姿勢,每一回傷心。我常想撥通你的電話,但我又不想聽到你那無所謂的思量。
有一天,我喝了不少酒,打開家門口時已經(jīng)頭疼欲裂,突然有個人在身后出現(xiàn),一把摟住了我,然后是令我喘不過氣來的強吻。……醉酒之后的做愛恍如夢中進行的一般,你知道對方在干什么,但是感受是那么的不真實,卡紛進入的時候,我只有被動地接受,一下,兩下,三下……他的動作干脆利落,使我有種被獵獲的恥辱感,但是我沒法動彈,我不能再給他一個耳光……最后,當克制不住的快感使我顫抖之時,當我忍無可忍終于叫出聲的時候,他狠狠地咬了我一口,然后我聽到他說了句:“我愛你。”
終于,當我剛想帶一個姑娘回家時,接到了酩酊大醉的你的電話,你說你要回到我的身旁,你說你終于厭倦了流浪。我的眼淚像那個春天的雨,涌滿了那條傷心的街。我說我忘不了你吻我的傍晚,我說我受不了沒有你的陽光,冬天已經(jīng)過去,請你飛回青山綠草的北方。
于是,我們走入婚姻的殿堂,父母的笑容,丈母娘的眼淚,同學的唏噓,前女友的漠然,一切都進行的順理成章?;槎Y上的你我衣冠楚楚,婚紗照上的你我一臉迷茫。那個晚上我們做了很久,我問你是哪里來的人魚,于是那個夜晚就像童話一樣漫長。
我們結(jié)婚了,所有的婚姻的開始都簡單而俗氣,嗯,就是這樣。只有那個夜晚讓我銘記。
黎明時傳來噩耗,我們結(jié)婚時,上鋪的兄弟死于布達拉宮邊上的澡堂,他死在拉薩的一個姑娘身上,全身赤裸,五指伸長,據(jù)說他的靈魂可以得到寬恕,因為他在高潮中離去的時候,雙眼正仰望著那湛藍的天堂。
Lilei的好哥們兒伴著快感死去,或許他是幸福的,我望著身邊的這個男人,會不 會有一天他也這樣離去?
好景不長,一個叫兒子的東西鉆出了Han Meimei的身體,六斤七兩,蛋黑把長,你說這是我們愛的結(jié)晶,我想這或許又是噩夢一場,我的父母把弄著孫子的命根,抹著眼淚說咱家從今以后子孫滿堂。
我們在恰當?shù)臅r候有了兒子,眼睛像我鼻子像Lilei。我第一次感覺到一個男人與我如此相關(guān),不僅是因為他從我的體內(nèi)誕生。我開始全身心地照顧他。
我美麗苗條的Han Meimei成了寬寬胖胖的孩兒他娘,每天防著兒子在房里叮當亂撞,工作和家庭讓我筋疲力盡,每天只想賴在舒服的床。這孩子聰明得像是妖精,剛學會說話就看著電視上一張大臉喊出了張朝陽。
我開始發(fā)胖。被兒子折騰得筋疲力盡,卻仍無法讓我回到懷孕前的模樣。Lilei懶得像頭豬,家里的大事小情仿佛件件都與他無關(guān)。
俗話說,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我的Han Meimei卻像只猛犸象,她不再保持身材,卻有著更辣更久的欲望,每當孩子入睡,她就把俺拽向炕角,夜幕下,那是一張略帶恐怖的臉龐,只是兄弟我日漸萎靡,不惑之年,胯下已經(jīng)不再是一桿神槍?! ?
上帝保佑,一度皺眉的Han Meimei開始再度溫柔,因為她的兒子才上小學,那玩意就長得比iphone還長。家長會上,老師說你們的兒子越來越喜歡進女廁所,我親愛的Han Meimei便怒斥他是個文盲。她把我晾在一邊,越來越關(guān)心兒子在屋里的樣子,因此隔三差五才能想起來讓我交出公糧。
殘陽如血的某個時刻,我冷冷地笑著,手里有一支抽了一半的香煙。墻上有一個巨大的吊鐘,沉默地走著。我覺得有點冷,把Lilei的毛衣披到了身上。那曾經(jīng)讓我嗆的快死過去的煙現(xiàn)在乖乖地呆在我的指尖。
收拾殘軀,重整旗鼓,我所謂的事業(yè)突飛猛進,上班大奔,周末公羊,我剝削著500多個城市的白領(lǐng)民工,我買的中石油終于勃起得硬硬邦邦。我的Han Meimei說老公不錯,而后把我的錢全存進了她的私人銀行。辦公室招來了新的小蜜,名叫Janny,前凸后撅,很像我老婆當年的長相,只是這狐貍精太過放肆,開著董事會都是一副懷春模樣。我說著企業(yè)戰(zhàn)略公司管理,可腦子里禁不住想著她的裙下春光,我像小學生那樣坐立不安,我的心像和Andy的第一次那樣鶯飛草長。
電話鈴聲突然響了起來,一聲聲如同催命的喪鐘。 “對不起,我今天很忙。”他在電話里說,然后是沉默。 “那你忙吧……”掛了電話。我失聲痛哭,癱倒在地毯上。
那天傍晚外邊打雷,我在辦公室看著云外的夕陽,對天發(fā)誓這絕不是預(yù)謀,因為今晚還要和老婆去逛商場。Janny不知何時走了進來,說要向我匯報情況,我問為什么你還不回家,她說回了家也是一個人獨守空房。古人云啥也別說了,我們在寬大的辦公桌上開辟了戰(zhàn)場,奔六張的我竟然梅花三弄金槍不倒,這20歲的姑娘都說超爽超爽。
我開始愛上了洗衣服,我想洗去Lilei襯衫上的陌生香水味,使勁地洗,可總是洗不干凈。我把它們放在夏天很刺眼的陽光下曬,可是最后還是會有香水的味道。你的毛衣,我親手織的毛衣啊,它們也沾上了永遠洗不干凈的口紅印。這是什么牌子的口紅?我想去買一管,因為它是如此的持久。而我的口紅卻總是在熱吻之后消失。
鏡子里我的頭發(fā)仍然烏黑,可那地方的毛卻變得花白,Han Meimei說顯然小頭比大頭還要操勞,你在外邊肯定是男盜女娼。過了60你就一只腳進了棺材,看哪天一條狐貍把你拉進墳場。對毛主席發(fā)誓,我只有那一次意外的瘋狂,那狐貍精早已被我趕到深圳,去當了一個做假證老板的新娘。我的前列腺開始出現(xiàn)毛病,看見美女再不會心荊蕩漾。那曾經(jīng)困惑的欲望終于莫名衰退,估計一年也弄不出精液半兩。
除了丈夫和兒子,我有了第3個男人,一個有藝術(shù)氣質(zhì)的男人。我們每周約會,然后在潮濕的擁抱中小睡,然后回家。
我的兒子在重復(fù)著我的故事,只是他比我當年要厲害百倍,才干工作兩年就換了七八個姑娘。他娘Han Meimei說小流氓隨了老流氓,我說和諧社會年輕人都在成長。兒子不愿聽我們老掉牙的故事,他說這年頭女人只認錢,其他的都是逢場作戲嘿咻一場?!?
我56歲,丈夫開始變乖,除了應(yīng)酬之外,不再有風花雪月的風流韻事。與此同時,19兒子也有了女朋友和性的秘密。
那天夜里,我的前列腺疼得要死,我無助地望著透入窗簾的月光,我的眼淚灑在我滿是皺紋的手,我的Han Meimei卻打著呼嚕睡在夢鄉(xiāng)。我的事業(yè)已經(jīng)讓我感到乏味,工商稅務(wù)天天把我折騰的神經(jīng)緊張,我懷念和上鋪的兄弟在街邊啃煎餅的歲月,我懷念在女生宿舍前哭泣的時光。那一晚我?guī)е蹨I入睡,黑白色的夢里,一樹梨花正盛開在無邊的海棠上。
我經(jīng)常在下午心跳加速,臉上燥熱。我知道,自己即將告別卵子這個老朋友。這事兒悄悄來臨,就像當年的月經(jīng)初潮。我無法抗拒,不由得感到一些傷感。丈夫給我買了一些藥。隨著衰老的到來,他對我的體貼增加。遺憾的是,我們再也無法回到當年的激情。
我老了,不可思議地老了,很多人管我叫大爺,我再也不認為是在罵人。女護士在我身上綁了一個起搏器,我說能否給我下半身也裝一個電香腸,小護士說老大爺你色性難改,我那在輪椅上的老婆說他也就是說說裝相。每一個夜晚我都懷疑明天能否醒來,每一個早晨Han Meimei都要伏在我的胸膛,他說你可不能走在我的前面,否則夜里這張床上就會太過冰涼?!?
他會在我睡著的午后,靜靜地看著我,然后在陽光下讀一本書。而我則經(jīng)常在他睡著之后,用手撫摸他的額頭。
我的朋友們接二連三地死去,我的兒子仍然在隔三差五地換著姑娘。那一天我看見Han Meimei銀色的發(fā),在昏黃的燈下發(fā)著晶瑩的光,我突然發(fā)現(xiàn)我是如此愛著這個女人,我突然后悔沒有把所有的激情都留給她的欲望。如今我只能每天撫摸著她干枯的手和銀色的發(fā),問她是否喜歡那風雨后寧靜的陽光。
19歲的兒子去大學住校前,我最后一次給兒子洗內(nèi)褲。陽光下,上面的存留物質(zhì)閃閃發(fā)亮。那東西有著特殊的氣味,在每個人的鼻子下,是不一樣的。這是我的告別禮。
兒子終于有了他的合法配偶,她長得像賣人肉包子的孫二娘,Han Meimei整天在偷偷哭泣,說她心疼咱們的兒子,怎么他就取回來這么個蠻橫糟糠。我倒不覺得兒子是吃錯了藥,那女人一定在床上特別擅長,他們的生活猶如黃鐘大呂,整天把席夢思整的兵兵邦邦。
62歲,兒子結(jié)婚了,而我開始信仰宗教?!妒ソ?jīng)》是一本有趣的書。因為它不僅僅是關(guān)于神的,其實也是關(guān)于性的。性讓亞當和夏娃繁衍了人類;淫褻的性讓上帝毀滅了人類;亂倫的性讓羅得的女兒們延續(xù)了人類……只要有人的地方,有男女的地方必然有性。我雖然已經(jīng)逐漸告別性生活,但我卻發(fā)現(xiàn)了有趣的性理論。尤其當我從《圣經(jīng)》感受到宗教對于性的神秘詮釋之后覺得無比歡喜。我要贊美主,贊美神,贊美生活,贊美……性。也許這就是人生,當你告別一件東西才越發(fā)覺出它的美好。
好在這媳婦還算踏實,很快就生出一個孩子,Han Meimei上前翻了半天,臉色陰沉,跟我說她的心拔涼拔涼。這孩子再不會蛋黑把長,因為她根本就沒長出那么個鳥樣。
68歲的我,當了祖母。那個時候我正在家里煮著雞湯,丈夫在客廳接了電話,兒子告訴他,我們剛剛有了第三代。我迫不及待地趕去醫(yī)院,滿心歡喜地要看看他的把兒有多長,可事實卻讓我那么的失望,雖然她也長得像天使一樣可愛。然而,這孩子卻不再蛋黒把長,真的,別怪我重男輕女,那是不一樣的滋味。
我們都老了,我明顯地覺得腿腳不如從前,爬樓的時候是那么的吃力,而我的Lilei連下床都很困難。我愛上了回憶,無論是白天還是夢里,我想著Lilei,也想著記憶中曾經(jīng)說過愛我的那些男人,偶爾竟然會有想要的欲望。
那天她幫我洗澡,在溫暖的浴缸里,她的手溫柔地撫過我的身體,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那個東西竟然翹起,我渾身都有要飛的輕暢。Han Meimei說你個老鬼還不正經(jīng),當心摧毀你那脆弱的心臟。我笑著答看來楊振寧也不過如此,沒準我是比他還要好使的一把老槍。Han Meimei愛撫地摸著那個東西,眼角竟有了淡淡的淚光,她說如果你愿意,我們就玩兒命再干上最后一場。
那最后一次的激情險些要了我的老命,可我們的行為卻遭到了兒女的強烈表揚,兒子說老爸你真了不起,都站不起來了竟還能躍馬擰槍。媳婦說你們真是夫妻楷模,應(yīng)該上CCTV說一下事后感想。這瘋狂的代價是在醫(yī)院半年的休養(yǎng),等出院時,我已經(jīng)離不開手上那根難看的拐杖。我的Han Meimei問我后不后悔,我說這是我一輩子最高興的時光,如果那一天我真的去了,我也會笑著走進滿是美女的天堂。
Lilei住院了,畢竟已是70幾歲的人,哪經(jīng)得住那樣的瘋狂。兒孫每日奔波于醫(yī)院和家,而我也會為他煲上一鍋湯。我依然終日沉浸在回憶之中,不久于世的傷感讓我渴望聽到那些曾經(jīng)跟我耳鬢廝磨過的聲音。顫抖地拿起電話,一通、兩通、三通…那些給過我高潮的男人們卻都已經(jīng)離開了這個美麗的人間。
從此我們再無遺憾,我們每天拉著手,滿意地坐在門口的搖椅上,門口來了新的小貓,它喜歡抱著我們的腿,舔著我們的手,撲著天空里飛舞的豆娘。
我終于徹底死心,全心全意地迎接我出院歸來的Lilei。我們又仿佛回到少年時的模樣,每天拉著手慢慢地走在路上,說著只有我倆才懂的情傷
不知不覺我們的孫女又生了一個大胖小子,我們家竟然已經(jīng)四世同堂。已經(jīng)要瞎眼的Han Meimei大聲說趕緊看看那玩意兒究竟什么成色,孫女婿說是白花花的一串,有點像老頭花生的怪樣。Han Meimei嘟囔著說這小子不是李家人,將來很可能窩窩囊囊。我說你干嗎操這一百年后的心,眼都瞎了還惦記著那玩意多黑多長。
92歲,我有了重孫子,我們家竟然已經(jīng)四世同堂。但是我已經(jīng)看不清那孩子什么模樣。孩子剛學會走路不久,Lilei在一次踏青中腦溢血住進了重癥病房。
那天我們依然在一起曬著太陽,剛會走路的重孫子向我伸出小手,我猜是他想讓我?guī)退瞿?,就掙扎起來要把他抱上。我的眼前突然發(fā)黑,然后跟著掠起一片白光。醒來時我已經(jīng)躺倒在地,孩子的溫暖的尿正呲在我的臉上,我想喊我的Han Meimei,可卻不忍打攪她的夢鄉(xiāng)。
這是一個美好的春天,但我想我該走了--病房里潔白安靜,空氣里有消毒水的芬芳。我翻閱著記憶的相冊,想起爸爸媽媽,想起Lilei,想起經(jīng)濟系男生、藝術(shù)史老師、想起我的那個Lilei不曾知道,而且永遠也不會知道了的情人……
知道這顆心臟就要停止跳動,可我寧愿如此,默默地去尋找傳說中的天堂。那孩子哭著叫著,我只微笑著看著他顫巍巍的小雞雞,輕聲說孩子別怕,老爺爺就此去了,你的路還有很長,很長……
Lilei終于棄我而去。作為一個女人,我的一生如此豐富。有激情,有痛苦,有歡樂,有眼淚。作為一個女人,我也許不是規(guī)矩和忠誠的。但我忠于自己的身體,和自己的欲望;我對得起自己,也不想傷害別人。如果我做的不夠好,請原諒。我,只是個最普通不過的女人而已。說不定,如我這樣的女人,應(yīng)該也可以上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