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水師建成之后,以翁同龢為首的官員們便彈劾不斷,主要還是針對李鴻章去的。正所謂三人成虎,彈劾的人多了,慈禧太后也就產(chǎn)生了疑問,嘴上說的是:
“李鴻章自經(jīng)營北洋水師以來,朝廷里說什么的都有,我原來說過,到時候要幫他一把的,檢閱北洋水師就是為了給他撐腰去的?!?/p>
說是這么說,其實這里面還包含著不信任的成分,當(dāng)然,檢閱北洋水師,光緒帝是一心想親自去的。但是御駕桴海,可不是鬧著玩的,于是這個差事就落到了醇親王頭上。
光派他去,慈禧太后還是不放心的,末了再加了個大太監(jiān)李蓮英陪同,一方面檢查北洋水師,一方面監(jiān)督醇親王跟李鴻章。以此為背景,李鴻章開始對北洋水師大力整治……
楊角風(fēng)談《走向共和》第18期:北洋水師軍紀(jì)敗壞,李鴻章殺心大起,為何獨對走私一事不聞不問?
一、
李鴻章得知朝廷要去北洋水師視察,自然就明白此行的目的,朝廷來視察,地方必然要提前摸查,該整的整,該改的改,該掩蓋的掩蓋。
找問題容易,但是裝門面就難了,因為這需要錢,也正是因此,不想自掏腰包的李鴻章找來了盛宣懷!
盛宣懷不傻,自然清楚李鴻章找他來的原因,但他說的一句話大家不要忽略:
“是不是朝廷想檢閱咱們北洋水師啊?”
關(guān)鍵詞“咱們”,查閱歷史記載,盛宣懷跟北洋水師是沒有什么直接關(guān)系的,他為什么要用咱們這個稱謂呢?
一方面是表明自己是李鴻章的人,北洋水師是大家的,另一方面,則是為了引出下文,也就是北洋水師參與走私一事,而這件事,確實跟盛宣懷有關(guān):
“只怕是這邊拾掇光鮮了,那邊又有人抹黑??!”
說完這句話,盛宣懷拿出一個小盒子,里面裝著幾根高麗參,朝鮮盛產(chǎn)高麗參!
高麗參可了不得,據(jù)說女人吃了,男人受不了,男人吃了,女人受不了,要是男女都吃了,床受不了。有人就疑惑了,既然功效如此之好,那朝鮮就多種高麗參唄,哈哈,多種高麗參的話,土地受不了?。?/p>
二、
隨后盛宣懷便提了北洋水師走私一事,之所以他會提此事,一方面跟他的職務(wù)有關(guān),雖然他被派往湖北倒騰漢陽鐵廠,但其職務(wù)是直隸津海關(guān)道兼直隸津海關(guān)監(jiān)督。
更重要的是北洋水師走私高麗參,其實是傷害了盛宣懷的利益,別忘了此時朝鮮是袁世凱在把控。
盛宣懷跟袁世凱都是李鴻章手下大將,倆人當(dāng)時的關(guān)系很好,盛宣懷曾經(jīng)要在仁川租店鋪,就是袁世凱迫使朝鮮0租金租給他的。更重要的是盛宣懷在1892年兩次借錢給朝鮮,當(dāng)然他也是打著清政府的名義借的,朝鮮是用仁川和釜山海關(guān)收入做擔(dān)保。
所以,運高麗參來賣,一直屬于盛宣懷的獨家買賣,現(xiàn)在北洋水師走私高麗參,海關(guān)收入就會降低,盛宣懷生意就變差,他當(dāng)然不干啦!
李鴻章你讓我掏錢給北洋水師裝門面,但你北洋水師背地里瞞著我走私,這事你管不管?
所以,盛宣懷并非善茬,一句“咱們北洋水師”,蘊含著職場大智慧,也讓李鴻章無法推脫。
鑒于此,李鴻章決定親自前往劉公島視察北洋水師,要親眼看看,到底是什么情況?
上級來檢查,下級提前得到消息,總得有所收斂,所以北洋水師提督丁汝昌開始對北洋水師整頓。
第一條命令是再次命令各艦官兵不準(zhǔn)離艦,第二條命令便是殺了參與走私的幾個人,理由也很官方:
“超勇艦出海例行巡邏,遭遇風(fēng)暴,守備肖祖建等七名官兵落海喪生!”
三、
丁汝昌好歹還知道找個冠冕堂皇的借口殺人滅口,管旅順炮臺后勤的黃瑞蘭就更過分了,理由都不找,直接把知情人(賬房)扔海里去了。
可想而知,黃瑞蘭就出事了,用他自己的話講,14歲就給李鴻章嗦腚上的膿包,估計把大腦給嗦壞了。李鴻章來視察嘛,他自己夸夸自己就罷了,你黃瑞蘭插什么嘴?結(jié)果馬屁沒拍著,拍馬蹄子上去了:
“這旅順軍港乃是中堂大人一手擘劃……還記得修筑彈藥庫的時候,中堂曾跣足短衣,親自搬運磚石?。 ?/p>
你這不是吃飽了撐得嘛,生怕李鴻章不去彈藥庫看看,沒事你提什么彈藥庫?
這下好了,李鴻章興致來了,要去彈藥庫看看,黃瑞蘭一看,壞了,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嗎?得找個理由敷衍過去,你倒是找個好點的理由啊,來了個:
“這里面碼放的全是爆炸物品,我是為大人安全著想!”
李鴻章好歹也是刀口舔血過來的大人物,你這樣說,豈不是說他膽???
果然,李鴻章惱了:
“胡說!”
老子啥時候怕過,真是的,快打開彈藥庫,讓我看看!
姜還是老的辣,李鴻章一眼就看出彈藥箱是新木頭做的,又那么潮濕,根本不像是裝著彈藥,結(jié)果可想而知……
四、
記住,上級來視察,你總得讓他查出點毛病來,要是一點毛病都查不到,那上級多沒面子。
但是要查毛病,也是有規(guī)則的,那就是大問題,原則性問題不能犯,不然,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還給上級出了道難題,他處理還是不處理?
果然,李鴻章跑到劉公島一番檢查,吃喝嫖賭抽全活了,一個沒跑,其實不用李鴻章自己來查,翁同龢的彈劾奏折上已經(jīng)把罪名羅列全了:
第一條,北洋水師約束不力,軍紀(jì)松懈,劉公島上賭場娼寮遍布;第二條,閩人抱團,驕縱不羈,其置若罔聞;第三條,丁汝昌只識弓馬,不懂海軍,對洋務(wù)知之甚少,擔(dān)任個總兵參將猶嫌勉強,怎么能統(tǒng)領(lǐng)亞洲最強大之艦隊?
關(guān)于第一條彈劾,李鴻章親眼所見,嫖娼的,賭博的,抽大煙的,違抗軍令下船的都有。
第二條彈劾,從丁汝昌的管控力就能看出來,當(dāng)時的北洋軍艦將領(lǐng)大都是福建船政學(xué)堂出身,屬于福建,故閩人抱團。有些還是留洋回來的,李鴻章后來自己也說了,北洋水師把留學(xué)人才一網(wǎng)打盡了,故驕縱不羈。而李鴻章又是淮軍出身,是安徽這邊的,里面又有很多淮軍將領(lǐng),所以,雙方互不服氣。丁汝昌也控制不了下面人。不然他提前已經(jīng)下達了不允許下艦的命令,但是還是那么多人下艦了。
至于第三條彈劾,就有點主觀性了,也是因為前兩條彈劾而引發(fā)的這個結(jié)果。因為丁汝昌最早是太平軍出身,淮軍內(nèi)部聽不聽他的另說,那些留洋的或者福建船政學(xué)堂出來的,自認(rèn)為專業(yè)技術(shù)比他強,也不會服他指揮。
實際上,丁汝昌指揮戰(zhàn)斗確實存在問題,后來北洋水師全軍覆沒,除了李鴻章的問題,他也是要負(fù)責(zé)任的,但其志氣尚有,自殺殉國了。
五、
李鴻章跟丁汝昌談話的時候,坐的是豪華沙發(fā),頂上是豪華吊燈,吃的是山竹,北洋水師之奢侈,豪華程度都超過紫禁城了。
不管翁同龢怎么彈劾北洋水師,只要李鴻章不倒,大事也是小事,李鴻章倒了,小事也是大事,這一點丁汝昌并沒搞懂:
“北洋海軍是朝廷的命根子,也是我李鴻章的命根子,我不能讓它捏在別人手里,懂了嗎?”
其實翁同龢彈劾的沒錯,李鴻章自己也承認(rèn)了,不任人唯親,難道老子任人唯疏不成?
同時,李鴻章也發(fā)現(xiàn)丁汝昌對北洋水師的控制力嚴(yán)重不足,所以,后面的一些列戲碼,都是在演戲,一般人看不出來!
黃瑞蘭是活不成了,他越提自己對李鴻章有功,李鴻章就越得殺他,有點類似于諸葛亮揮淚斬馬謖,不然如何服眾?不然,李鴻章不就真的是徇私枉法了,不就真的讓別人抓到把柄了?
“小蘭子,我這毒癰倘好了,日后定不相負(fù)。”
日后定不相負(fù)不是你可以貪污的理由,當(dāng)年朱元璋還發(fā)放了很多免死金牌呢,有哪個真的免死了?
除了把黃瑞蘭殺了,李鴻章還想殺方伯謙,就是點名不到,又納了兩房妾的那個。眾將求情,李鴻章不饒,丁汝昌也跪下來求情,李鴻章饒了,是的,他饒了!
為什么眾將不替小蘭子求情呢?
一方面,小蘭子是旅順港的,他們是劉公島的,不是一個系統(tǒng)。另一方面,小蘭子是貪污了炮彈錢,是這些將領(lǐng)的炮彈,他們恨他還來不及呢,怎么會救他?
而眾將替方伯謙求情,其實也是為自己求情,畢竟整個島上除了鄧世昌,其他人哪個沒毛病,救他就是救自己。
當(dāng)然,這里面可能還有丁汝昌的授意,授意要團結(jié)起來自救!
所以,最后李鴻章只殺了一個黃瑞蘭,特赦了方伯謙,獎勵了鄧世昌,激勵了劉步蟾,一場整頓北洋水師的運動告一段落。
經(jīng)過李鴻章這樣一整,大家誰還敢不聽丁汝昌的,尤其是方伯謙,定然是感恩涕零。而丁汝昌,再下達整頓軍紀(jì)的命令,誰還敢不聽,黃瑞蘭這樣嫡系中的嫡系都給殺了,自己掂量掂量自己也就明了。
而盛宣懷一再強調(diào)的高麗參走私案,李鴻章查都沒查,為什么他不查?
有什么好查的,北洋水師走私案,本就是李鴻章默許丁汝昌干的,現(xiàn)在被人抓到把柄了。丁汝昌已經(jīng)替他干完臟活了,既然已經(jīng)擺平了,那他還查個屁啊。
倒是盛宣懷再見到李鴻章時,對他沒能徹查走私一事耿耿于懷,他當(dāng)然不痛快了,自己掏錢給李鴻章裝門面,背后還被他踢了一腳,換誰誰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