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回市中心的那輛車上，我的腿依舊被卡在中間動彈不得，人們并沒有像來時那般談笑，而是或望著窗外若有所思，或低頭沉默不語。
我則一直回味著那段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歷史。
曾經的印度、巴基斯坦以及孟加拉還擁有著一個共同的名字，那就是British India。在英國統(tǒng)治下的印度不斷接受著文明的洗禮，現(xiàn)代的政治、經濟格局沖擊著印度的傳統(tǒng)制度。當時的富家子弟紛紛被送往英國深造，他們當中，就有促使巴基斯坦獨立的真納，1931年創(chuàng)造出巴基斯坦這個詞匯的喬杜里，以及圣雄甘地，獨立后的印度總理尼赫魯?shù)鹊取?/span>
這些社會精英們回到印度被英國人予以重用，更是在1855年組成了印度的權力中心：國大黨。國大黨一直打著甘地“非暴力，不合作”的旗號宣稱民族統(tǒng)一，但成員卻多為印度教徒，穆斯林們難免心存不滿，于是便成立了印度穆斯林聯(lián)盟。到了1920年，從屬于伊斯蘭教的真納由于政治意見不合脫離了國大黨，被穆斯林擁護為終身主席，且十年后提出巴基斯坦獨立這一說法。
“如果印度要分裂，除非我死！”真納提出了巴基斯坦獨立后，精神領袖甘地堅決反對，并曾提議讓真納作為印度獨立后的總理，且內閣人員也可以重用穆斯林，但遭到了尼赫魯?shù)热说姆磳?。一方面，印度的主要宗教印度教的信奉者肯定不服，另一方面，尼赫魯縱然對甘地敬愛有加卻也沒辦法拒絕權力的誘惑。
尼赫魯與甘地
小規(guī)模的宗教矛盾每天都在這塊土地上演著。這時候，二戰(zhàn)后兵力經濟都嚴重受損的英國實力大不如前，無心管理印度，便提出了聯(lián)邦自制這一說法。但協(xié)議被以尼赫魯為首的國大黨方撕毀，他們要求重新談判，不料此事徹底激怒了真納。
于是英內閣成員商議后，制定了“瘋人院行動”的撤僑計劃，且最終派出蒙巴頓來做和事佬，阻止印度分裂并讓大英帝國體面的撤出。
蒙巴頓作為一位資深的說客，清晰的把利弊擺在大家面前，并預言印巴一旦分治孟加拉必定將于25年內從巴基斯坦分離且成為世界最大的貧民窟。但說服得了眾人卻還是遭到了真納的反對，蒙巴頓無奈只得反過來勸說甘地同意分裂，且提出在英軍計劃徹離的前一年離開，也就是1947年8月15號這一天。
歷史的問題總是驚人的相似，強敵即將被趕走各個宗教黨派都不愿眼睜睜看著大權旁落，就如同中國在抗日勝利后所面臨的內戰(zhàn)一般，在英國長時間統(tǒng)治下的印度分裂或戰(zhàn)爭是不可避免的。所以說，印巴分治本質上其實是政治家們在宗教幌子下所開展的權利之爭。當然，前提是各個宗教，特別是印度教跟穆斯林之間的矛盾一直存在，且日益激化。
因此，隨后大規(guī)模的殺戮在獨立后一觸即發(fā)。人們在遷徙途中，彼此傷害，曾經的鄰里之間暴力相向。
歷史照片：數(shù)千人登上“西北鐵路”快車前往巴基斯坦。在這段遷徙旅途中其中許多人在旁遮普邦附近的Attari等地被襲擊，兩國之間邊界地區(qū)有許多人被屠殺死亡
《甘地傳》中就有這樣一幕：邊境附近，原本人們分成兩排有秩序的撤離，可當一位父親看到他衣衫襤褸的妻子抱著襁褓里受傷的孩子時，再也忍不住了。他認為這全是拜對方宗教所害。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其他人也順勢加入了打斗中來。一瞬間，橫尸遍野，哀嚎不斷。甘地用老辦法“絕食”，不惜以生命來捍衛(wèi)和平才最終平息了這次暴亂。
甘地說，小時候他曾唱過一首歌，真正的信徒會了解，別人的苦難如自己的，尊敬所有的人，不鄙視任何人。——《甘地傳》
始料未及，為這次分裂最終買單的人卻也是大家最為敬重的他——甘地！那個穿著家庭紡織的土布，戴著眼鏡，拄著拐杖說“非暴力抵抗”的瘦老頭。他雖然幫印度取得了獨立卻沒保住印度的統(tǒng)一。
直到印巴分治后，他還在為了穆斯林與印度教徒的和平做著努力。可惜在勸說國大黨歸還巴基斯坦款項的事情上卻被一些狂熱的愛國主義者當成是政治訛詐，最終在花園公開祈禱時被極端分子刺殺。
著名女攝影家瑪格麗特·伯克·懷特作品《齋日里的甘地》
早前甘地的話就時常在我耳邊回蕩：“When I despair, I remember that all through history ,the way of truth and love has always won."
他堅信在歷史上，那些暴君跟兇手們只能在短期內所向無敵，結果終將失敗。盧梭的《社會契約論》中也提到這一點。
印巴分治在歷史的時間軸上并不僅僅是一個簡單的點，它為之后東孟加拉獨立埋下了伏筆，給之后的三次印巴戰(zhàn)爭種下了禍根，也讓世界和平存在隱患。否則又怎么會有今天降旗儀式上別開生面的表演呢？
《論自由》的作者密爾有個“效益原則”，就是效益優(yōu)先，他認為這才是智慧。一個種族獨立了，是小面的效益，能夠實現(xiàn)不同民族共榮才是大面的效益。由于印巴分治所引發(fā)的問題如今仍未徹底解決，因此在我看來，印度或巴基斯坦，不管誰在戰(zhàn)爭或博弈中取得勝利，都不值得驕傲，畢竟它們之間血濃于水。
車子行駛了將近一個小時，終于在天黑時到達阿姆利則市區(qū)。
但對我來說，這一路卻似乎走完了一個人的一生。
從1947年到今天，整整7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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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顧前一篇：穿越之旅：由邊境降旗儀式看印巴分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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