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李哲,東城區(qū)文聯(lián)副主席。
煤棧作為一個古老行業(yè),其實并不好做。除了要有一定資本和一定場地,還要有足夠的技工以及齊備的工具。圖片中關(guān)于搖煤球工藝的記錄,尤為難得。
煤場的部分工具
和煤前先攏成圈,為添黃土添水做準備
工人正在往煤圈里添黃土
工人正在搖煤球
搖煤球大有講究。煤粉與黃土按比例和為煤泥,撒煤末,攤?cè)迕缀竦拇竺猴?,晾一晾便用煤鏟切小方塊做成煤繭兒,撒上煤末放搖筐里篩,筐底拴一個瓦盆,像搖元宵一樣搖。在搖煤球的過程中,要用到鐵锨、板兒锨、釘耙、剁鏟、搖筐、轉(zhuǎn)盆這些工具。
在這些圖片中,就能看到當時的制煤工藝,比如有一張圖片是煤末備好了,和煤前先將煤末攏成圈,為添黃土添水做準備,旁邊還有搖煤球的必備:小花盆。
另一幅是開始添黃土的情形,肌肉健碩的兩人抬著一筐黃土,倒入煤堆中。黃土講究用深黃色亞黏土和黏土,黃土要把握在五分之一比例,少了不成形,多了火力弱。一切準備就緒,就開始搖煤球了。
在一張圖片上,只見一人拿著簸箕,順時針搖;在那人腳上,還綁著護襪。搖煤球的和遠處正在抬煤的,黢黑的臉上都帶著淳樸的笑容。
手推車送煤球
拉車送煤球
手工搖還是太累,尤其煤廠,量大活多,于是技術(shù)就有了突破。根據(jù)記載,一些煤廠也用吊筐搖煤球,鐵環(huán)拴三根繩兒,固定在門框或架子上,省力一些,但需要專門場地。
北京城里自家若要搖煤球的話,還有人上門服務(wù)。這些上門搖煤球的大多就是河北定興人。他們在北京分兩撥,一撥是搖煤球的,又稱鐵道西的,“干黑活兒”,鐵道是京漢鐵道。鐵道東的則是干澡堂子的,稱為干白活。
上門搖煤球的人,背著家伙什兒,一個大圓篩子,一個花盆和一根棍子,或一個釘耙,一把平锨,不停地吆喝:“有要梅秋兒(搖煤球)地嗎?有要梅秋兒地嗎?”。
除了主動上門搖煤球的,一到深秋寒冬,街面上常能遇到送煤的。用木輪車推著,兩側(cè)雙耳煤筐,百十斤煤,到門口喊一聲“送煤來啦”,和水夫一樣,主人應(yīng)了之后他們再進,完事退出,講究規(guī)矩禮貌。那時也興到煤鋪叫煤,比如,“給某某胡同某某號送兩筐煤”,貨到付款。
有煤就得有爐子,一般是鐵皮煤爐子,不那么容易操作,尤其早年燒煤球,可比燒蜂窩煤費勁。煤鋪還負責(zé)培訓(xùn),引火點爐子是技術(shù)活,需要刨花兒、劈柴塊兒、煤球兒、拔火罐(小煙囪的作用);把握不好白挨嗆,還不著。街邊大大小小的煤鋪,家伙什一應(yīng)俱全,還負責(zé)專業(yè)搪爐子。不過,自從燒蜂窩煤后,有了專門爐瓦,就好多了。
與爐子配套的,還有消失不見的水汆兒和烙鐵。水汆兒如今見不到了,是老北京以前燒水用的長把鐵筒,等煤球一部分燒塌下去才能用,筒身可大部分插爐口里,這種鐵筒燒水開得快。
說到燒煤球兒,還有段齊白石老先生的軼事。他老人家的高徒白鐵錚先生,在其名作《老北平的故古典兒》里,有精彩的記述?!坝幸换匚衣犎苏f老師家里燒煤球兒,怕傭人浪費,控制得很厲害,他老人家把煤球兒一堆一堆地擺放在煤屋子的地上,每堆上標明某一天燒的,經(jīng)我一看,果真如此,而墻角處還堆著一大堆,至少有兩千斤呢!”
您瞧瞧,無論名人還是百姓,當年都繞不過這黑黑的煤球。
90年代,拉煤球的師傅從天安門前經(jīng)過
到了20世紀50年代,索家墳建了機制煤球廠,可大規(guī)模生產(chǎn)。除了煤球,還發(fā)明了蜂窩煤。據(jù)說那位蜂窩煤機器的發(fā)明者曾住在東單三條,相信很多人都還記得,用手動煤球機往外壓蜂窩煤時那種沉甸甸的感覺。
上世紀60年代,開始定量按片兒供煤,“購煤本”上寫著人口、住址和供煤量。本世取次紀初,蜂窩煤也就漸漸淡出了人們的生活,煤棚、送煤三輪兒和煤爐子,一起成為了過往的記憶。
燒煤的日子,帶著潮潮又暖暖的感覺,不會退出我們的記憶。因為那是自元代就有的記憶,從駱駝到火車,從煤塊到煤球又到蜂窩煤。推獨輪車的煤夫謹守著規(guī)矩,蹬三輪兒的送煤師傅沉默不語,直到本世紀初還能見到。肥大的棉襖,依然是指甲縫和皺紋里都是黑色,眉宇和口鼻之間,都是煤的描畫。最終,他們沉重的背影消失在胡同盡頭,消失在時光盡頭。
(完)
欄目說明
本欄目摘于東城區(qū)政協(xié)文史委員會、東城區(qū)文學(xué)藝術(shù)界聯(lián)合會共同編著的《胡同故事》,僅作學(xué)習(xí)分享。
“傳承胡同文化、講好胡同故事、永遠地留住鄉(xiāng)愁,這是無數(shù)人的心愿,更是一代又一代人的信仰和追求。”(單霽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