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5月份開始,隨著“雙減”的高力度,強舉措,切實重磅落地,教育反內卷大戰(zhàn)正式打響。而日前,《新京報·教育新聞》針對中小學生家長發(fā)起的專項調查卻顯示:
98%的受訪家長都或多或少地給孩子報了課外培訓機構,其中83.82%的家長選擇了學科類培訓。整體花費集中在每年2萬元到5萬元之間。參與調查的家長中,78.43%來自一線城市,四年級及以上中小學生家長占比高達79%。39.7%的家長表示給孩子報了三家以上的培訓機構,沒報任何機構的家長只占2.94%。
也就是說,給孩子報課外機構學習是普通家庭的常態(tài)化選擇。“雙減”政策的出臺,一定程度上會減輕孩子的學習負擔,但家長們并因此沒有松一口氣,接下來還有各種矛盾要應對。比如,如何解決應試、中高考與雙減之后孩子學習成績之間的沖突?沒有補習班,對于學校學習不充分的孩子,誰來輔導?會不會變相增加了老師和家長的負擔?又會不會因此出現(xiàn)部分家長私下給孩子“攢班”的情況?砍殺亂象,只是第一步,但要深入到肌理,還有更長的路要走。待教育退出資本化后,繼續(xù)突出公立教育的核心地位,平衡校際教學資源,才是關鍵。相信后續(xù)國家也會出臺更多的配套措施來解決。事實上,非常態(tài)的焦慮狀態(tài)和社會性疲憊,韓國早就給了我們警示。韓國紀錄片《學習的背叛》,就展現(xiàn)了固化的教育制度和生活理念下掀起的內卷風潮,而這種風潮在韓國持續(xù)了幾十年。看這部紀錄片需要一顆“大心臟”。其中第二集的一個場景,讓我格外脊背發(fā)涼:經(jīng)韓國媒體披露,在首爾某公立高中,有5名50多歲的男老師長期性侵女學生和女老師。其中一名男教師在其開設的備戰(zhàn)高考的周末特別補習班中,利用補習間隙,在教室內對數(shù)名女學生進行了長達十個月的性騷擾。他的這些病態(tài)行徑,班里的孩子們都知道,卻沒人吭聲。當終于有受害學生勇敢站出來舉報了老師時,學校雖然開除了老師,但很快引發(fā)了其他學生的強烈不滿。這么做的目的無非是因為那位性侵女學生的老師是高考名師。他能給予學生很多有關高考的信息,對學生做出針對性輔導。“我經(jīng)歷到現(xiàn)在都一直忍過來了,你們這些人憑什么去舉報老師?那樣會對自己不利的。”“你最好給我忍下去,否則你得為我高考的失利負責!”“只要有我的幫助,你們就能考上大學?!睂蠋煹脑?,學生們深信不疑。在“大學”這個詞面前,幾乎所有的學生都要“屈從”于他們所受到的傷害。這部紀錄片的片名“學習的背叛”,來源于一句韓國老師從小學開始就會鼓勵學生的一句話——“只要你努力,學習一定不會背叛你”。對于這一觀點,紀錄片持悲觀態(tài)度。它認為,并不是人人都可以通過努力達到目標。鏡頭用關切的視角,將焦點對準在了許多出身普通的學生的日常生活和心理動態(tài)上。這些孩子們更渴望通過努力改變自己的命運,改變當前的家庭生活狀態(tài),卻被迫陷入一種惡性循環(huán),無不焦慮重重。被這樣狀態(tài)裹挾著的孩子中,有一位叫允葉媛的女孩。對韓國多少有點了解的朋友,應該都聽過鳥叔曾經(jīng)紅極一時火的歌曲《江南style》。歌詞里提到的“江南”,指的是韓國富人區(qū)——首爾江南區(qū)。在這個不到40平方公里的地方,聚集著一半以上的韓國名流、商界精英和頂尖富豪。當?shù)厝苏f:在江南區(qū)的豪車讓人是出門都困難。意思就是,江南區(qū)的豪車多到無處可放。和富足的江南區(qū)相比,矗立于蘆嶺山脈天壺山和彌勒山東部的崇山峻嶺之間的益山市,就顯得太不起眼了。這樣的小城市,教育資源落后,且升學率不足首爾的一半,這讓葉媛從小便知道,唯有學習才能改變命運。因此,她非常刻苦,每天學習超過10個小時,睡覺不足3小時。甚至凌晨2點睡覺,都覺得太過奢侈。由于家里請不起私教,她只能靠抄書來死記硬背。只有做到把教科書上的內容背到閉著眼睛都能寫下來,才能讓她擁有短暫的安心。寫字寫到手沒力氣,就用皮筋綁住手和筆,用手腕的力量繼續(xù)寫。長期奮筆疾書,葉媛的手上留下了大大小小的繭和磨破了皮的傷口。她的計劃表永遠被排得滿滿當當,連吃飯、上廁所的時間都被限制得死死的。為了能在疲憊不堪時繼續(xù)堅持,葉媛還開通直播,讓觀看直播的陌生人作為遠程的監(jiān)督者。其實,她已經(jīng)是學霸了,每次考試都是全校第一。可即便如此,她仍舊不敢有半點懈怠。一個年級有六百人在向她逼近,他們都上著四五個補習班,這些可以稱之為“怪物”的孩子已經(jīng)學完了整個高中的課程,這都讓她感到害怕。別驚訝。提前2年學完的高中課程,在韓國初中雖然不是明文規(guī)定,但已經(jīng)是學生、老師和家長中心照不宣的秘密。不少家庭條件良好的孩子從小學時,就已經(jīng)跟著私教開始學習高中課程了。與他們相比,葉媛感到自己慢了一大步了。“因為已經(jīng)拉開了距離,雖然說是公平競爭,但我們的起跑線就是不一樣,而且,別人擁有的'發(fā)動機’也都和我不一樣?!?/span>經(jīng)過一番努力,葉媛如愿以償,進入了理想的高中。可入學后,葉媛依舊沒辦法放松一點點,畢竟與同步進入重點高中的同學們的學習差距太大了。寒假一開始,她就報了補習班,從早8點到晚11點,繼續(xù)沉浸在無休止的學習中。然而,勤奮如此的葉媛,在進入高中時的第一次考試中,遭遇了迎頭重創(chuàng):在395名學生中,她排在第313名,幾近倒數(shù)。很明顯,盡管她付出著巨大的努力,但她還是被落下了。“我充滿了壓迫感。雖然知道這樣想是不好的,但我還是經(jīng)常厭惡自己的家境。他們說應該滿足于自己擁有的東西,我厭惡這樣的現(xiàn)實。所以更加拼了命的學習。”葉媛說。如果說,剛剛步入高中葉媛還有實現(xiàn)自我突破的自信和可能性,那現(xiàn)年高三的明基,可能已經(jīng)滑向了絕望。
中考后,由于家庭無力擔負高額的學費,明基以社會關懷對象的身份進入了只有優(yōu)等生才能進入的科學高中。這是韓國社會對于生活困難的弱勢群體提供的一項福利。但這并不能讓明基充滿斗志。作為社會關懷對象的他,在入學時就被貼上了特殊的標簽——差生。學校里,學生們會公然把歧視兩個字寫在臉上:“我們學校大部分成績差的人,都是通過社會關懷對象選拔進來的?!?/span>而且,和葉媛面臨的困境一樣,明基所在的這所科學高中里的大部分學生早在小學、初中就已經(jīng)跟隨私教學完了高中的課程。明基卻是個“新手”。也就是說,打從明基入學的第一天起,差距就已經(jīng)存在了。他不管怎么努力,都沒法趕上其他學生的復習進度。尤其是數(shù)學。這個孩子已經(jīng)將一大半時間花在了數(shù)學上,成績卻很難超過50分。事實上,明基雖然學習成績一般,但在其他方面則非常優(yōu)秀,他拿過辯論賽和演講比賽的冠軍,是出色的辯論高手。而這些,遠不及分數(shù)來得重要。用老師的話來說就是“沒什么意義”。更何況,其他同學拿過的獎項要比他多得多。紀錄片的最后,并沒有告訴我們葉媛和明基是否考上了自己理想的大學。只知道,比明基大一歲的親姐姐,即使已經(jīng)是明基“見過最努力的人”,仍在高考中失利。而貧困的家庭,不允許她再浪費一年的時間復讀……韓國的高考制度是【校內考核+高考成績】,校內考核的分數(shù)比例最高可占70%。校內考核,指的是學生要帶著履歷去面試。這個所謂的“履歷”,被稱為“校園生活記錄本”,上面要記錄下學生在校期間所獲的獎項、活動經(jīng)驗、看過的書籍、特長等等。
因此,私立高中、特目高、科學高等這些重點高中的老師會在入學時就引導學生參加各項課外活動和比賽,以至于最終參加大學面試時,這些高中學生的履歷比普通高中的學生多上十幾頁。在高考之前,部分韓國高校還會組織“自主招生”選拔考試。這看似是多了一個機會,實際上是一場情報信息戰(zhàn)。誰有錢,誰的社會人脈廣,誰給老師的“資源”多,誰就能搶占先機。家庭條件好的學生能第一時間內拿到自主招生的面試資料、招生條件等情報,甚至通過私立高中的老師親自輔導,提前獲得進入首爾頂級高校的入場券。如此,上、中、下三層的經(jīng)典社會模型在教育上表現(xiàn)得更突出,明面上是學子們的筆桿子競爭,實則是家庭經(jīng)濟實力的大比拼。據(jù)統(tǒng)計,韓國月入581萬韓元(約3.4萬人民幣)的家庭,比月入125萬韓元(約7千人民幣)的家庭,高考分數(shù)平均多出43分!升學率上,以考上韓國前十名大學為基準,月入超612萬韓元(約3.5萬人民幣)的家庭升學率為44.6%。月收入不足194萬韓元(約1.1萬人民幣)的家庭升學率只有13.8%。70%的企業(yè)家、80%的司法機構公務員畢業(yè)于韓國三大頂尖學府(首爾大學、高麗大學、延世大學)。年輕人能考入這三所大學之一,等于一只腳邁入了上層社會。再加上,學生的畢業(yè)高中、入學途徑等,都是企業(yè)面試考量的主要標準。這就導致了一條從出生就衍生出的鄙視鏈。最讓人絕望的是,要實現(xiàn)自己的夢想,除了高考這條路,韓國普通人家的孩子也別無選擇。同校的學弟學妹,會在當天凌晨起床來到考場門口,拉著橫幅,敲鑼打鼓,沖著考場的方向,跪地磕頭“行大禮”,為赴考的學長學姐們加油助威,祈禱前輩取得好成績。常人看了這樣的畫面或許還覺得可笑,但對孩子們來說,分數(shù)是他們唯一可以握在手里的東西。而要在這場看似公平的競爭中取得優(yōu)勢,課外培訓就成了孩子們的救命稻草。平均每100名學生中,就有8名從小學就開始學習高中內容。有初中生一次性報5、6個補習班,早早學完了高中內容。僅2015年,韓國的私人教育市場規(guī)模達到約33萬億韓元,約合人民幣1900億元,而韓國的人口不足6000萬。韓國的學校老師紛紛在課外辦起昂貴的私教課,倒逼學生花錢去課外補習。資本的介入,又將大量優(yōu)質師資從公辦學校轉移到私立機構。本該在校內共享的教育資源,變?yōu)榻?jīng)濟實力強的家長們的獨享品。教輔和培訓機構則可以肆意宰割渴望提升成績的學生和家長。更可怕的是,這些韓國資本操控的課外補習班還存在開頭我們提到的,諸如教師性騷擾、性侵學生等讓人匪夷所思的問題。其實,韓國教育部門早就意識到了這些禍患。早在1980年,韓國就頒布了《規(guī)范教育和消除課外補習過熱的措施》,成立了30多個專項稽查隊,打壓并取締校外培訓機構,給出的理由是,校外培訓機構阻礙了教育的公平。可機構被取締,但大學還是按分數(shù)錄取。有條件的家庭轉而聘請價格更高昂的家教,或者原來培訓機構的輔導老師。結果,韓國民眾發(fā)現(xiàn),大部分考進名校的學生,依然來自有錢人家。當普通家庭意識到這種落差,又強烈呼吁開放校外培訓。迫于輿論壓力,2000年5月,韓國政府又決定允許校外培訓,理由成了“禁止補習侵犯了兒童的受教育權?!?/span>允許校外培訓,培訓機構死灰復燃,出現(xiàn)了前所未有的高反彈。2019年韓國上補習班的學生比率高達74.8%,其中小學生為83.5%,初中生為71.4%,高中生為61%。韓國家長們依舊在拼了命的把孩子送進補習班,再落入無限的惡性循環(huán)中……紀錄片《學習的背叛》最后的一句話是:“學習不會背叛努力的人,但是孩子們都知道現(xiàn)實和書上說的是不一樣的??墒沁@些學生所期盼的,就是一個努力就會有回報的世界?!?/strong>現(xiàn)今的韓國,“大部分孩子比起夢想,還是會去追逐現(xiàn)實,公務員是現(xiàn)在孩子們最渴望的職業(yè)之一,一想到不安定的未來,他們就更傾向于選擇安定的職業(yè)。”比起夢想的難以實現(xiàn),孩子們更懼怕的是,根本沒有追逐夢想的勇氣……話說回來,“雙減”政策的目的在于保證教育資源的公平、合理分配,應教盡教,保證教育這種社會公共事業(yè)不會成為資本的玩物。所以,政策來得好,來得及時。用強制力果斷“拉閘”,才能為學校教育的平衡爭取足夠的時間。如果分數(shù)仍是衡量孩子出路的唯一指標,那內卷可能永無止境。徘徊中的我們更迫切希望看到的是:“雙減”最終能實現(xiàn)教育均衡發(fā)展,能有資源配置更健全、更平衡的校內教育,從而來支撐對于孩子成長的一切想象,為孩子們拓展更多通往未來的路徑。*青欖家長地帶(ID:educool):百萬中小學生家長聚集地,傳播科學的教育理念及實用的教育方法和技巧,讓育兒變得輕松愉快;研發(fā)和提供培養(yǎng)學科素養(yǎng)的趣味小課,讓孩子愛上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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