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娜厄 羅丹
公元7世紀和8世紀，中東宗教即波斯、美索不達米亞、埃及、北非和西班牙等地的伊斯蘭征服者的宗教，對待圖像問題比基督教的做法更為嚴厲。在那里制像是犯禁的，可藝術本身卻沒有這么容易被壓制下去。由于不準表現(xiàn)人物，東方的工匠就放縱想象去擺弄各種圖案和各種形狀。
阿爾罕布拉宮
他們制作出最精細的花邊裝飾，人稱阿拉伯式圖案。我們走過阿爾罕布拉宮的庭院和大廳欣賞那些千變萬化的裝飾圖案，感受之深，令人難以忘懷。通過東方地毯，甚至伊斯蘭領域以外的世界也熟悉了他們的發(fā)明創(chuàng)造。我們可以把那些精細的設計和豐富的配色最終歸功于穆罕默德，是他驅使藝術家的心靈離開現(xiàn)實世界的事物進入線條和色彩的夢幻世界。
阿爾罕布拉宮
阿爾罕布拉宮
阿爾罕布拉宮
宗教對藝術的沖擊在中國更為強烈。中國人很早就精通鑄造青銅器的藝術，然而除此以外，我們對中國藝術的起源所知有限。關于中國繪畫和雕塑的記載卻不這么早，公元開始前后的幾個世紀里，中國人的葬禮習俗跟埃及人多少有些相似，他們的墓室跟埃及墓室一樣，有許多描繪得很生動的場面，反映出那些古老的年代里他們的生活和民俗。我們所謂的典型的中國藝術在那時已經獲得很大的發(fā)展。中國藝術家不像埃及人那么喜歡有棱角的生硬形狀，而是比較喜歡彎曲的弧線。要畫飛躍的馬時，似乎把它用許多圓形組合起來。我們可以看到中國雕刻也是這樣，好像是在回環(huán)旋轉，卻又不失堅固和穩(wěn)定的感覺。
中國石雕
中國有些偉大的賢哲對于藝術的價值觀似乎跟格列高利大教皇所堅持的看法相似。他們把藝術看成一種工具，可以提醒人們回憶過去黃金盛世的美德典范?，F(xiàn)存最早的中國畫卷有一卷是根據(jù)儒家思想選集的貞婦淑女，據(jù)說原本出自公元4世紀的畫家顧愷之的手筆，它具有中國藝術的全部高貴和優(yōu)雅之處。畫中的姿勢和布置十分清楚，人們對一幅闡明事理的圖畫所可期待的能事已盡。此外，它也表明中國藝術家已經掌握了表現(xiàn)運動的復雜藝術。這幅中國早期作品絲毫沒有生硬之處，因為畫中特別喜歡使用起伏的線條，這就賦予了整個畫面一種運動感。
顧愷之 責妻
對于中國藝術的最重要的推動力恐怕來自另一個宗教佛教的影響。佛界的僧侶和居士經常被再現(xiàn)為非常逼真的雕像 。我們在耳朵、嘴唇和面頰的外形上又一次看到弧線輪廓，但是它們非但沒有歪曲真實的形狀，反而把各部分融為一體。我們感覺這樣一件作品并不蕪雜無序，而是每個部位各得其所地構成了整體效果，甚至在這樣一個真實可信的面部描繪之中，原始面具的古老原則也發(fā)揮了作用。
佛教不僅通過給予藝術家新任務對中國藝術產生影響，它還帶來了對待繪畫的嶄新態(tài)度，即十分尊重藝術家的成就，在古希臘和文藝復興時期以前的歐洲，都還沒有出現(xiàn)過這種情況。中國人最先不認為作畫卑微下賤，他們把畫家跟富有靈感的詩人同等看待。東方的宗教教導說，沒有比正確的參悟更為重要的了。
馬麟 夕陽秋色圖（宋）
他們的畫是畫在絹本卷軸上，保存在珍貴的匣櫝中，只有相當安靜時，才打開來觀看和玩味，很像是人們打開一本詩集對一首好詩再三地吟誦詠嘆。這就是中國12世紀和13世紀的最偉大的風景畫所蘊含的意圖。我們不易再去體會那種心情，因為我們是浮躁的西方人，對那種參悟的功夫缺乏耐心和了解，我想我們在這方面的欠缺之甚絕不亞于中國古人在體育訓練技術方面的欠缺。但是，如果長時間地仔細觀看一幅畫，大概就會開始對他們的創(chuàng)作精神和高尚目的有所覺察。
琴女 中國
琴女 古希臘
當然我們絕不能指望那是描繪真實景色的圖畫和描繪風景勝地的圖片。中國藝術家不到戶外去面對母題坐下來畫速寫，他們不從研究大自然人手，而是從研究名家的作品人手，首先學會“怎樣畫松”、 “怎樣畫石”、“怎樣畫云”。只是在全面掌握了這種技巧以后，他們才去游歷和凝視自然之美，以便體會山水的意境。
當他們云游歸來，就嘗試重新體會那些情調，把他們的松樹、山石和云彩的意象組織起來，很像一位詩人把他在散步時心中涌現(xiàn)的形象貫穿在一起。那些中國大師的抱負是掌握運筆用墨的功夫，使得自己能夠趁著靈感所至，及時寫下心目中盤旋的奇觀。他們常常是在同一個絹本上寫幾行詩，畫一幅畫。
馬遠 踏歌圖 （宋）
所以，在畫中尋求細節(jié)，然后再把它們跟現(xiàn)實世界進行比較的做法，在中國人看來是幼稚淺薄的，他們是在畫中找到流露出藝術家激情的跡象。我們可能難于欣賞那些最大膽的作品，僅僅有一些朦朦朧朧的山峰形狀從云中顯露出來。但是，一旦我們嘗試立足于畫家的地位，體驗一下他對巍峨的山峰想必已產生過的肅然心情，至少也能隱約感覺到中國人在藝術方面最重視的是什么。一片池塘中三條游魚的畫，使人體會到藝術家在研究他的簡單題材時一定進行過細心的觀察，體會到他在抽筆作畫時處理手法的輕松和嫻熟。我們再次看到中國藝術家是如何喜愛優(yōu)美的曲線，如何使用它們來表現(xiàn)運動的效果。
藻魚圖
這種有節(jié)制的中國藝術只是審慎地選取幾個簡單的大自然母題，自有某種妙處。但是，不言而喻，這種作畫方法也有危險。隨著時間的推移，可以用來畫竹或畫凹凸山石的筆法，幾乎每一種都有傳統(tǒng)的根基和名目，而且前人的作品博得了無比巨大的普遍贊美，藝術家就越來越不敢依靠自己的靈感了。在以后的若干世紀里，在中國和日本繪畫的標準一直很高，但是藝術越來越像是高雅、復雜的游戲，因為有許許多多步驟大家早已熟知，也就大大失去了對它的興味。
羅漢
亞歷山大大帝
只是在18世紀跟西方藝術成就有了新的接觸以后，日本藝術家才敢把東方的畫法運用于新題材之中。后面將要看到那些新實驗開始傳到西方時，對西方也是多么富有成效。
北魏造像
古希臘雕像
羅丹 年輕女孩與玫瑰
羅丹的情人 雕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