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承瑞
在我童年斑駁的記憶里,對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故鄉(xiāng)的剃頭匠印象深刻。剃頭匠有一副扁擔挑子,扁擔的前頭是一把凳子,上面放著剃頭工具(有剃頭刀子、剪子、梳子、磨石和蕩刀布等,用一塊方布包著),扁擔的后頭是一只爐子,上面放著一個鐵洗臉盆,盆沿上搭塊手巾。在我們那兒稱做“剃頭挑子”,有個民間諺語叫做“剃頭挑子——一頭熱”,就是這么來的。
剃頭匠一般是春夏秋三個季節(jié)出來,冬天太冷不好在街上擺攤,如果剃頭就把剃頭匠請到自家去。剃頭匠每到一個村,就在村子里來回轉(zhuǎn)悠兩圈,邊轉(zhuǎn)悠邊吆喝:“剃頭啦,有剃頭的么……”,只要有剃頭的他就停下來,選個合適的地方支上攤子就開始干活了。
村里來剃頭的人大都是中老年人,因為他們都剃光頭,好剃。剃頭匠讓來剃頭的人先從自家或附近農(nóng)戶中端盆水來,有熱水更好,倒在他的鐵盆內(nèi)燒上(燒爐子用的是木炭或焦炭)。然后讓來剃頭的人坐在凳子上等著,等水燒熱后先燙頭,要燙透,這樣剃起來不疼,也好剃。頭燙好后,剃頭匠挽挽袖子,蕩蕩刀子,開始剃頭。要從前頭往后剃,也就是逆著頭發(fā)長的方向剃,把頭皮上刮得干干凈凈,锃光瓦亮,然后再刮胡子和刮臉。村里人的頭都很難剃,原因是那時候家家戶戶都很窮困,舍不得花錢剃回頭,一拖再拖,等頭發(fā)長得實在不剃不行了才去剃,有的還因為自家或者家族有大喜事時要剃剃頭。頭發(fā)長得亂,胡子也是如此,自己懶得刮,有些人也不會刮(那時候沒有電動刮胡子刀,要刮也是自己用剃頭刀刮),只好等著剃頭時一起刮了,你想想能好刮嗎?所以,剃頭是個技術(shù)活,既要剃好又不能剃破,這個活一般人是干不了的。如果剃頭匠隔的時間較長才來,剃頭的人就多啦,要挨號等候,這也是當年鄉(xiāng)村一景。小青年大都不讓剃頭匠剃,因為他們嫌剃頭匠剃的頭土氣,都是到縣城的理發(fā)店里去理個時尚一些的頭型。
剃頭匠的人緣很好,就是不剃頭老人聽到吆喝聲也喜歡聚攏過來聊聊天,剃頭匠邊剃頭邊拉呱,把他知道的各村的事一一說給大家聽,大家聽得津津有味,不時傳出一陣陣笑聲。如果剃頭匠很長一段時間不來,村里上了年紀的人就會到處打聽。
我父親剃頭的技藝很高,小時候我們弟兄幾個的頭都是由他給剃,也不知他是跟別人學的還是自學成才,我從未問過。反正是我們長到十多歲從未花錢去剃過頭。
要說最難剃的頭還是孩子的頭,他們看見剃頭刀就害怕,哭著鬧著不讓剃,這時大人就會將孩子摁住,或拿塊糖哄著讓剃頭匠洗頭剃頭,有的孩子剃多長時間哭多長時間,你說難剃不難剃啊!還有更難剃的頭就是死人的頭。人死之后,家人要請個剃頭匠到家里來給其剃頭,死人筋骨僵硬,也得先洗后剃,還要剃好,這就需要家人幫忙,真是個難剃的頭啊!給死人剃頭收的錢格外多,對剃頭匠來說也算是一種美差。膽小的剃頭匠干不了這活。
剃頭匠雖然已成了歷史的記憶,但我每次回故鄉(xiāng)時仿佛還能聽到那熟悉的剃頭匠的吆喝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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