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詩詞歌賦詠中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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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月明，以詩會友。近日，本報聯(lián)合儀征市、邗江區(qū)兩地作協(xié)，主辦“中秋詩會”。本版精選部分詩文，以饗讀者。
時光之藤上的中秋
■朱宏慧
記憶是一條河，粼粼的波光里，閃爍著我們的年少時光。時光是一條蜿蜒向前的藤，藤上春華秋實，葳蕤著我們的過去和未來。過去的時光里似乎永遠長滿了回憶的枝條，每一片葉子上都寫滿了閃光的句子。年少的我們，也永遠坐在陽光婆娑的樹陰里，寫著春夏秋冬的作文。頭頂上有輕輕的風吹過，大地上有淡淡的青草之香蹣跚而過。
中秋團圓節(jié)，于我而言，便是這樣一個時刻。每當此刻到來，我的思想便像神話里展現(xiàn)的場景一樣，默默地將時間之河劈開，默默地分水而行，從這里走進從前的村莊，走進從前的生活。
其實都是文字的魅力，文字可讓時光停止轉(zhuǎn)動，彼時彼刻，或此時此刻。在舊時詩與詞里，文人們幾乎皆是孤獨的，李白的“對影成三人”，李商隱的“碧海青天夜夜心”，杜甫的“秋邊一雁聲”等等，無一句不寂寥。他們的彼時彼刻是多么的憂傷，這曾經(jīng)讓讀詩詞的鄉(xiāng)村少年多么難以理解。蘇軾的“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被爺爺們吟誦過，被父親們朗讀過，被我們引用過，而直到今天，我才忽然發(fā)現(xiàn)，雖然中秋之月，早被文人們一詠成典，隨手取過來翻過一頁，皆是絕句，但這些，哪有我祖母她們滿嘴的“伢子、小炮子子”這些熱耳的方言妥帖與溫馨呢。閑時翻得最多的，仍是親人的家書和年少時的日記。家書中那些錯別字至今依然醒目，年少時那些幼稚的句子依然令人忍俊不止。但無論我讀哪段文字，都像能順手扯下日歷一樣，拽下一段好時光。
比如此刻，我取出的是某個仲秋的夜晚。村莊上浮動著氤氤氳氳的桂花芳香，浮動著高高低低的笛簫之聲，環(huán)繞著村莊，通宵達旦。村莊內(nèi)，家家鑊碗歌聲響亮，炊煙里不斷飄出藕餅的香味。我家最有本事的老祖母，會做出“千里共嬋娟”字樣的月餅，還會釀出醇香的葡萄酒和桂花酒，那些摻著古老文化密碼的酒氣，裊裊娜娜，即便飄到農(nóng)夫的嘴里，也能一口氣說出農(nóng)諺一大串。
老家院子里有一棵桂花樹，仲秋的夜晚，清氣上升，濁氣下降，老祖母會在講完嫦娥奔月故事之后，唱一段越劇，再燃一炷香，祭月拜嫦娥。如斯夜晚，被歲月自然窖藏，每每念起，取出來看一看，皆似精彩生動的皮影戲?；蛟S我們每個人的心里都有這樣一個溫暖的“陶罐”，深藏著往事，塵封于時光的后院。我則擱在書柜里，隨手可取，隨時可聞鄉(xiāng)音，借此溫暖我平凡的人生。
活在浮躁的生活空間里，許多事往往不由意志地被時間點燃，化為灰燼，但一些美好章節(jié)依然會如節(jié)氣一般舒緩有序地到來，如魚兒一樣游到我面前，與我相見。仲秋時節(jié)，村西頭王大爺家的葡萄熟了，村東頭王婆婆家的棗子掛滿了枝頭，村南頭王小全家的柿子月亮一樣圓。望著這些秋天的果實，我不知道，你是否和我一樣依然怦然心動？
秋天的稻子一年一年地熟，人卻不同，回頭已是百年身，現(xiàn)實生活的奔波、掙扎、算計、自迷，早就麻木了我們生銹的童心。然而，當又一個中秋到來的時候，那些美好的詞語依然會一一在心頭閃現(xiàn)，一一被手指不由自主地打出來：村莊、小河、小橋、童年的阿嬌，還有那彎彎的月亮……
中秋的圓月
■汪向榮
總以為你已決絕遠離
卻又奇跡回歸
一顆飽滿如初的氣球
猶系于癡玩的童年之手
一面锃亮依舊的銅鑼
仍不改鏗鏘深沉的悠遠
一泓清純無垢的泉眼
更堅守汩汩不斷的清流
是一匹忠貞的老馬 從玉石俱毀的疆場
救出僥幸逃生的明珠
而今回報以至真的光華
抑或世上所有的熒火 空前絕后的殉葬
涅槃結(jié)晶 冷艷的柔情
其實 本身就是無靠無依的孤帆
千萬年浪跡于無邊的云海
亙古的素面見絀于都市霓虹
樸素的光輝暗淡于萬家燈火
你在 人間卻已熟視無睹
你不在 也無關(guān)濃墨的黑暗
你的回歸 必經(jīng)百年坎坷
你的圓滿 卻鑒照千里山河
轉(zhuǎn)身看氣球的那一面
童貞早已傷痕累累
側(cè)耳聽銅鑼的那一面
聲帶早已撕裂勞損
至于甘泉源頭的那一滴
更濃縮萬分酸楚
總以為你永遠高高在上 清冷如鐵
習慣眾生仰望
卻又在今天淚水漣漣
在亮堂的另一面
看清你的仁義情懷
將所有被劫持的倒影 全部歸還
人的腳步
終于與靈魂形影不離
月 光
■王嘉標
今夜萬物欣欣向上
唯有月光向下生長
月光緩緩如音樂
伴奏著月亮細碎高蹈的舞步
大地上花草樹木屏住氣息接聽
晶瑩的露珠閃耀著激動和雀躍
月光潺潺如流水
洗青山的青和綠水的綠
洗遠方的路和眺望的眼
洗白芊芊的青絲和殷殷的思念
月光薄薄如輕紗
夜行的人啊隨身披掛
提煉的霜 蒸餾的水
望梅止渴懷抱月色取暖
月光霏霏如細雪
一場靈魂的細雪全身覆蓋
潔是品質(zhì) 白是性格
從黑夜里剝出陽春白雪
中秋夜
■劉春陽
最近的一切已走得很遠
最遠的月亮越來越近
身體里空缺的部分都被月光填滿
遙遠的以往 還有遙遠的今生
時間孤獨地行走
我孤獨地跟在時間后面
白天黑夜
它從不和我招呼
不讓我知道會在哪里停下
終于 還是有一年一年的今夜
月亮升起來時的優(yōu)美弧線
把我的許多現(xiàn)實 許多想法
把我和正在長大的女兒聯(lián)系在一起
秋天在哪里
■吳長江
至今為止
我過了30個中秋
記住的只有3個
另外的27個
我不知道它們?nèi)チ四睦?/p>
我這半輩子，不知道的事情太多
我記住的3個中秋
一個發(fā)生在春天
一個發(fā)生在夏天
只有一個發(fā)生在秋天
我喜歡秋天
可是，秋天在哪里啊
很多時候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就像此刻，我站在這
面朝北方
而北方?jīng)]有盡頭
我想念北方
那里除了有我的爹娘
還有一條街道
被我用一塊黃色的毛絨布
小心翼翼地包裹起來
那是在2007年的秋天
我跟你們說真的，我喜歡秋天
可是，秋天在哪里啊
在中秋，我也盡量把自己打扮成一個詩人
站在月亮下面
把一杯酒，問一問青天
秋天在哪里啊，秋天在哪里
中秋漾月
■童嘉通
并非刻意開啟那盆塵封記憶
中秋夜，漾月童趣
搖盆晃月
水蕩月移
任你搖呀搖，外婆橋
搖到東，搖到西……
美得如此撩人、真切
零距離
觸手可及
爺爺一旁再三叮囑：
萬不可撈取
月，還美在她豁達情懷
拒絕勢利
不管誰求
召之即來
幾瓢水，即可著地
小小的我
還收獲另一份欣喜：
天上的月亮，屬于村莊
盆里的月亮，歸我自己
揚州月
■陳躍
月與夜，穿著秋的外衣
爽滑的肌膚
拂動著冰的情愫
丁溪水榭，有人撫琴焚香
四橋煙雨，有人互訴衷腸
是誰？踩著了柳梢頭
將月影扎上了俏皮的辮子
在湖中映出銀盤似的臉
又是誰？
鉆入銜月的橋洞
讓我剛數(shù)好的圓月碎了一池？
不尋也罷
我于月觀，推窗賞玩
桂香溫柔地隱入我的袖口
讓我的眼神有了迷離的理由
有時候你的心，溫潤如月
清輝伴我入眠
夢中不知，這輪皎潔
其實已在湖影中
佇立了千年
懷念月光
■馬國春
在讀過“海上生明月”、“云破月來花弄影”之前，也曾“小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因為，那時，我們還只是個孩子。其實，孩子的世界里也有月事。
背著小書包在黃昏的原野上瘋跑，散學歸來的輕松在秋意漸濃的阡陌上飄漾。驀回頭，月掛東山了。月亮像一面紅銅的鏡子，映照著樸實的鄉(xiāng)村，那月亮里的樹就是村頭正沁著花香的桂樹嗎？那月亮里的河就是村畔潺潺流淌的小河嗎？那月亮里的山就是村后起伏逶迤的短松岡嗎？放慢了腳步，轉(zhuǎn)過身，頑皮地退步走，第一次新奇地瞅著天邊的那輪紅月亮。
初明的月色里，中秋的風在暮色的邊緣游蕩，裹挾著秋菱、秋藕的甘甜以及花生、玉米和紫薯的醇香?？諝饫飶浡环N豐收的味道，月亮在天邊微微地笑。被這魅惑的笑靨牽扯得挪不動腳步了，尋一片柔軟的草地，躺下，用小書包枕著頭，默默地遙望著天邊的那一輪紅月亮，似乎整個童年都從來沒有如此安靜過。那一刻，安靜下來的生命忽然有了全新的獲得：那個“白玉盤”好美??！就那么有點傻傻地凝望，就那么有點癡癡地沉醉，直到母親在夜色的村口呼喚著我的乳名……
曾經(jīng)一直不解，為什么那個月圓的夜晚，我會為月色所惑。多年以后，在書卷里終于找到了答案：是那輪永不褪色的紅月亮，是那個滿天清輝的夜晚，是那個月色映照下如畫的小山村，讓我童年最初的審美意識開始萌動了。這種因月光帶來的初萌，是心海里涌起的最撩撥心弦的潮，此后便牽引著我的靈魂在人生幽暗的大海上永不迷航，只朝著美的方向。
多年以后，不是在書卷里，而是在“二分明月”眷顧的揚州，我有緣遇見了最美、最溫柔的月光，兩個人在地上走，青春的背影被溶溶的月色疊映在了一起，瘦西湖、大明寺、觀音山、文昌閣、渡江橋……不記得月下有怎樣的美景了，只依稀記得走了很遠很遠，走了很久很久，仿佛從“月明蕎麥花如雪”的春夜一直走到“深秋碧落洗明蟾”的秋夜，還清晰地記得，那夜，“月光如水水如天”。蘇軾詩云：“明月易低人易散”。年少時以為淺白，頗不以為然，年與歲增，慢慢悟得其辭極淺，其理極深處遙寄人生如月之慨，便安然于升沉起落，釋然于陰晴圓缺。
懷念逝去的月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