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暮春,天空飄灑著微雨,我突然想回老家去。路旁的櫻桃紅了,河邊的槐花開了,樹上的香椿發(fā)了嫩芽兒,使人感受到了家鄉(xiāng)濃濃的春意。
站在老屋門前,忽然聽到了水在笑,這久違的聲音,如絲竹般悅耳?!八菚Φ摹保棠毯湍赣H對我說過。那笑聲陪伴著我的童年,留下了刻骨銘心的記憶。好多年都沒有聽到這親切而熟悉的聲音了。不由分說下到河邊,故鄉(xiāng)的呂河還是那樣清澈,還是那樣寬闊,灘還是那樣險峻,一切都仿佛回到了遙遠的從前。
立在河灣,碧波蕩漾,清清的河水親吻著腳趾,絲絲涼意洗滌著煩亂的心緒,如電流緩緩地輸入心田。遙望對岸,水霧繚繞,毛公山下的村莊若隱若現(xiàn)。上游遠處,細雨飄飛,云霧蒙蒙,野鴨悠悠,上河灘的影子依稀可辨,兩座高山間水流奔涌,蔚為壯觀。下游不遠,水流將順流直下之際,臥牛山橫攔在前面,因洄游形成一處深潭,而后轉(zhuǎn)彎就到了下河灘。
記得母親活著的時候曾經(jīng)對我說:“孩子,呂河的水不笑了?!碑敃r我不以為然,也無心去理她。現(xiàn)在回想起來,母親說的是事實。那時,人們無序地在山林砍伐,山上的樹木沒有了,河水變得越來越淺。那時,人們胡亂地在河灘取砂,河床千瘡百孔,人們錯以為那砂石一水來一水去,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那時,人們盲目地上馬辦廠,廢水直排,河道污染……這樣的蹂躪,河水怎能笑得起來呢?
或許是殘酷的教訓警醒了人們,經(jīng)過十幾年間的封山育林和植樹造林,光禿禿的山上長滿了蔽日的樹木,山上山下的森林覆蓋率得到極大的提高,水源得以涵養(yǎng),河水又逐漸地變豐盈了。隨著整個安康成為國家主體功能區(qū)建設(shè)試點示范市,家鄉(xiāng)人越來越珍愛自己的母親河,采砂取石的瘋狂勁頭被日益增長的環(huán)保意識所替代,那些沿途的廠子逐一關(guān)停,河水不再受到污染,水流漸漸清澈了。
溯河而上,水草茂盛,前后搖曳。由于河床高低錯落,河水嘩嘩流淌,不時撞擊河中的卵石,泛起朵朵浪花,笑從水中來。上河灘的流水進入河灣,水面寬闊,風平浪靜,可以看清水底的砂石在微微搖晃,河里的魚兒追逐嬉戲,優(yōu)哉游哉,令我想起了兒時下河摸魚的情景。
我想,呂河可能知道了自己要出遠門的消息,她投入漢江母親的懷抱,一路歡笑著匯入浩渺的丹江水庫,汩汩地將一泓清水送北方,送去漢水的甘甜和清爽。她還知道有那么多人呵護她、祝福她,于是笑了!千萬條這樣清冽無污染的河水匯聚成滔滔的江流,山歡水笑風光好,人壽年豐歲月長!
夜深人靜的時候,水笑聲嘩嘩入耳,格外動聽,那是飄蕩在故鄉(xiāng)大地上的天籟之音,那是撫慰游子身心的歡樂交響,我多么想每晚都靜躺在老家的床上,悄悄聆聽這人生最美妙的樂章。
(作者趙攀強就職于陜西省旬陽縣人大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