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江蘇路285弄》這篇文章是幾年前的事,當時就一氣呵成看完,并收藏了。喜歡這樣的文風,喜歡這樣的敘述風格,寫上海老洋房的故事就應(yīng)該寫出這種弄堂的感覺。
每次看這篇文章都會久久不能平靜,因為寫的很多事情雖然我沒有經(jīng)歷過,但能感同身受。很多時候,我說喜歡老房子,其實除了建筑本身吸引我之外,更多時候是對老洋房里發(fā)生的故事感興趣。
這里的故事不是指解放前老上海打打殺殺的事情,對我而言解放前的故事不管是這個黨那個黨的,其實都不會讓我感動和思索。我特別感興趣的是49年解放后到90年代初發(fā)生的故事,我一直感覺這段時間是一個純真的年代。
可能我出身在70年代,所以我對于49年以后的事情有一點模糊的印象和感受,不管是從父母長輩那里聽來的,還是自己親身經(jīng)歷的,這段時期發(fā)生的事情我都很有感覺,很懷念,甚至很留戀,因為再也回不去了。
其實言下之意,我是覺得90年代以前的上海更淳樸,更真實。哪怕是文革期間的社會動蕩,那也是因為大家思想單純,所以才會起來大革“文化命”。相對而言,現(xiàn)在的社會復雜的讓人很難感到真正的快樂。
我一向喜歡上海老街道,不是因為所謂的小資情調(diào),而是因為總能在老街、老建筑的斑駁落寞中,觸摸到那個時代。那個時代的遠東第一名城,不僅有著紙醉金迷的一面,還有優(yōu)雅溫暖的一面。
所以,即使落魄了,“姑姑”孫用潘還是要用精致的器皿盛放芝麻糊;即使被停發(fā)稿費了,傅雷還是要抽煙斗喝咖啡用銀制餐具吃西餐;即使生活窘迫,張子靜還是會拿著空瓶子去弄堂口的小店換葡萄酒喝。這些從小所受的熏陶是滲透骨髓里的,是歲月和環(huán)境磨滅不了的優(yōu)雅。
最近大家一直在討論儀式感的問題。我想有著這么精致、優(yōu)雅生活態(tài)度的人,是不需要考慮儀式感這個問題的。我們熱衷的、回憶的事情,永遠是現(xiàn)實中我們?nèi)狈Φ摹?/span>
再說溫存。當愛倫臨走前,一家一家道別告訴大家要用電話盡管來借,不要客氣,你難道沒有感到溫存嗎?當傅雷夫婦臨行前,還特意在地板上鋪了一床棉被,惟恐木凳倒地會影響樓下保姆的睡眠。所謂優(yōu)雅和溫存,有時不過是一床棉被的厚度。
每次看《江蘇路285弄》我總是唏噓洋房里那些主人公的命運。就像作者所寫的:這里面有些人,真是國寶級的,我們不可能像造汽車一樣把他們造出來,他們幾乎是上帝故意安排在我們中間的,人的典范。可惜他們太早離開了我們,比如傅雷、比如顧圣嬰。這時候我總感覺命運是真會捉弄人的。
江蘇路它不僅僅是一條出名的馬路,更是老上海的一條軸心之一。一條條馬路與之交匯,如愚園路、華山路、武定西路等,每條路上又有著一條條弄堂,遍布各式老洋房,隨便拎出一棟都大有來頭,這是一個城市可以引以為傲的歷史。但幾十年間,物是人非的同時,“遺忘”二字如影隨形,成了這個城市的大敵。
前段時間特意又去走了一下江蘇路285弄,那種頹敗和荒廢的感覺讓我非常難過。老洋房因為年久失修而破敗不堪,不僅沒有了優(yōu)雅也失去了往日的生氣。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些名人的離去讓老房子失去了精神依托、失去了高貴的氣質(zhì),反正陽光依然燦爛照耀下的285弄,那天異常安靜,安靜的讓人想哭。
1964年的春天,那個時候的284弄(安定坊)真安靜啊,小洋房之間的樹密不透風,微雨,綠得透出油來,忽然飄來植物的氣息,介于香與不香之間。涂過柏油的籬笆被開滿白花的枝蔓壓彎了竹梢,整條弄堂,寂靜無人。
不知道那些逝去的優(yōu)雅和溫存我們是否還能找回?我的答案是否定的。因為我們已經(jīng)沒有了產(chǎn)生那些優(yōu)雅和溫存的土壤。在一個事事都講究效率的社會,是不會有精致的優(yōu)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