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巴迪歐
譯｜藍江
摘自｜真理的內(nèi)在性
第C6章 有限的算符4：必然性與上帝
在同一性、重復和邪惡之后，我將在這一章中討論另外兩個有限性的算符：必然性和上帝。在這兩種情況下，我將依靠文本分析。我對這兩個概念的思考，不是這兩個概念的樸素狀態(tài)和用法，而是在哲學闡述中的概念。因此，我將給一個機會，將它們作為概念被研究，而不僅僅是通過宣傳態(tài)勢引入人類動物的頭腦。對于必然性，我將從斯賓諾莎那里得到指引，對于上帝，我將從笛卡爾那里得到提示。通過這種方式，我們將在偉大的古典形而上學中前進。
第一節(jié) 斯賓諾莎作品中的必然性悖論
為什么是斯賓諾莎？因為斯賓諾莎是最嚴格意義上的必然性理論家，因為他把必然性絕對化了，甚至把它純粹地、簡單地與他所說的上帝相提并論，對他來說，上帝只是存在的總體。對斯賓諾莎來說，必然性不屬于遙不可及的超驗效果或結果的秩序，它是神的生產(chǎn)力的內(nèi)在規(guī)律。一方面，神的生產(chǎn)并非外在的生產(chǎn)，它們既是神的生產(chǎn)，也是在神的內(nèi)在性之中。另一方面，上帝的這些內(nèi)在生產(chǎn)以絕對嚴格的方式處于必然性的安排之中。我對斯賓諾莎最感興趣的是，不僅對有限性，而且對無限性來說，事情亦是如此。
我的起點是斯賓諾莎《倫理學》第1卷的命題28。我引用的是伯納爾·鮑特拉（Bernard Pautrat）的譯本：
每個個體事物或者有限的且有一定的存在的事物，非經(jīng)另一個有限的且有一定的存在的原因決定它存在和動作，便不能存在，也不能有所動作，而且這一個原因也非經(jīng)另一個有限的、且有一定的存在的原因決定它存在和動作,便不能存在，也不能有所動作；如此類推，以至無窮。
這個定理——因為我們知道，斯賓諾莎的書是以歐幾里德《幾何原本》的方式寫的，更多采用的是幾何學的方法——到底在告訴我們什么？它告訴我們，在有限性的秩序中，也就是在有限性實在的鏈條中，什么是必要性。如果你想到一個有限的東西，你可以說它的存在，以及它的行為，是由另一個有限的東西促成的，以此類推，以至無窮。因此，一個有限事物的最輕微的運動就會牽動一個有限事物的無窮鏈條。
存在的理由，通用的運作原則，即使之成為事實的內(nèi)在因果關系，在第1卷的命題28之前就已經(jīng)明確了。同為第1卷的命題26實際上指出：
一物被決定而有某種動作；必然是被神所決定；那沒有被神所決定的東西，不能自己決定自己有什么動作。
換句話說，在任何有限事物的無窮鏈條中，內(nèi)在因果關系就是上帝本身。
最后，在有限性的必要性中，有兩種無限性的存在模式。有一個我們可以稱之為水平的無限性（un infini d’horizon）：因果鏈條是無窮的，我們在一個方向上回溯到無限，我們在另一個方向上走向無限。這個無窮鏈條顯然是有限性本身所無法企及的：每一個有限的物都受到它已經(jīng)被另一個物所決定的這一事實的限制，而且它將決定另一個物。我們只能說，在每個有限之物的水平面上，因果關系鏈條是無窮的。但是，緊接著，有限性的原因和它的結果本身都是有限的。另一方面，正如斯賓諾莎所說，你有內(nèi)在因果關系的無限性，即上帝的無限性，它實際上決定了所有的物的“運作”。有限性的內(nèi)在運作就其本身的存在而言——作為運作——具有上帝的推動能力，也就是說，具有所有物的總體性。
由此產(chǎn)生的問題是：是否是這樣，無限性不可能出現(xiàn)在這個鏈條停頓、中斷或斷裂的制度中？難道它不能成為我所謂的事件的一種形式，即有限事物的規(guī)范秩序發(fā)生的具體的無限斷裂？斯賓諾莎明確排除了這種可能性，在他身上確實有一個有限性條款，即在有限之物的必然性鏈條中不會出現(xiàn)任何的實際的、具體的無限性。他在定理28之前就已經(jīng)在命題22中排除了這一點：
凡是出于神的任何一個屬性的東西，只要它是處于一個由于這個屬性而必然地無限地存在著的分殊的狀態(tài)中，則這個東西也一定必然地無限地存在著。
這個定理告訴我們，只要是確定的，即與純粹和簡單的神的總體性不同的無限性，就只能產(chǎn)生無限性。因此，我們可以想象，由總體在自身中產(chǎn)生的有限之物的鏈條被同樣由總體內(nèi)在地產(chǎn)生的無限的鏈條雙重化了。但我們必須立即肯定，這兩根鏈條沒有交叉點，沒有共同點。如果你假設無限性可以介入有限的鏈條，定理22告訴我們無限性只產(chǎn)生無限，定理28就會失效。因此，定理22是定理28的一個絕對條件。如果不假設定理22，你就無法證明定理28。你不能證明有限的只產(chǎn)生有限的，而不先證明無限的只產(chǎn)生無限的。斯賓諾莎稱之為上帝的內(nèi)在無限性，它是唯一的、絕對的和無限的總體性，它本身產(chǎn)生一切，因此既是有限的，也是無限的。但是，一個確定的無限性，一個精確的無限性，只產(chǎn)生無限性。
斯賓諾莎的論點是，無限性最終要么是有限性的不可觸及的水平面，要么作為一個絕對的總體，是有限鏈條以及無限鏈條的一般因果性。而且，由于后者只產(chǎn)生無限，所以無限被封閉在它自己的無限因果鏈中。在任何情況下，有一件事物而且僅有一件事物被排除在外，那就是可以降臨在有限性之中的無限。
我認為，這是一個重要的有限性條款。必然性是一個有限性條款，因為它排除了——在這一點上我同意斯賓諾莎的觀點——在因果關系的秩序中，可能存在著無限和有限的混合。只有在外在的宗教創(chuàng)世論中，上帝才能在自己之外創(chuàng)造病毒和水仙花，而且不清楚理由是什么。對斯賓諾莎來說，這毫無意義：總體性本身創(chuàng)造了一切，包括那些有限的“奇異事物”（choses singulières），例如病毒和水仙花。但它不能使由它創(chuàng)造出來的無限事物自己創(chuàng)造出有限事物。神的總體性是內(nèi)在于一般因果關系的，但在有限性的規(guī)定中沒有無限性的內(nèi)在存在。因此，所有的有限性都是純粹的有限性，凡是有限的東西，在它自己的宇宙中，的確只需要面對有限之物。
我相信，斯賓諾莎在這里表現(xiàn)得十分清醒，這就像往常一樣，令人欽佩。他明確指出了必要性的實際內(nèi)容。任何嚴格的必然性學說都不得不引導著告訴我們說：不存在一個不同于無限實體的總體，但又能直接產(chǎn)生有限之物。這是一種只適合于宗教寓言的因果關系，一種純粹的奇跡性因果關系。事實上，一方面，有限之物只產(chǎn)生有限，而且，假設在某處有一個無限的非奇跡的因果關系，它將產(chǎn)生無限性的后果。只要我們拒絕宗教寓言作為一種純粹的非理性敘述，我們就承認這些原則，我們就會看到，構成我們所知的真實世界，即有限物的世界的必要因果鏈條是一個封閉的鏈條，是有限之物向自身的主動封閉。
我并不是斯賓諾莎主義者，但我不接受這樣的必然性觀念，即強制封閉的有限之物的必然性。我認為，甚至可以看到，會存在著一個中斷，一個停頓，一個斷裂，證明在有限之中會出現(xiàn)無限性。換句話說，因果鏈條（這根因果鏈條構成了消極有限性的空間）存在著一個真正的例外狀態(tài)，而無限性就在這個位置上。這就是我提出消除封閉的必然性的問題。 無限性處在有限性的必然鏈條之外的例外的位置上，這就是我所謂的事件。
然而，讓我們從戲劇上來看一下必然的有限性。
請私信微博：黃金狗1九71
贊賞入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