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兒（公元664—710年），陜州陜縣（今河南三門峽陜州區(qū)）人。祖父上官儀，父親上官庭芝。
上官婉兒
上官儀（608—664年），字游韶，早年曾出家為僧，貞觀元年（627年）登進士第。太宗聞其名，召授弘文館直學士，累遷秘書郎。時太宗雅好屬文，每有詔諭總是先讓上官儀檢視草擬，又多次命他繼寫和詩，宮中凡有宴集，都讓他侍宴賦詩。貞觀二十二年（648年），因參與《晉書》修撰，被改授為起居郎。貞觀二十三年（649年），唐高宗繼位，上官儀升任秘書少監(jiān)。龍朔二年（662年），加銀青光祿大夫，西臺侍郎，同東西臺三品，兼弘文館學士。
麟德元年（664年），唐高宗對長期被武則天壓制，心有不滿，欲將其廢為庶人，乃命上官儀起草廢后詔書。武則天知道后，指使親信許敬宗，構陷上官儀勾結廢太子李忠圖謀叛逆。不久下獄，父子俱死，家口籍沒。
上官儀是太宗、高宗朝最具代表性的宮廷詩人，其詩作多華艷精巧，詞采雕琢，婉媚綺錯，自成一格?！杜f唐書》說他：“本以詞采自達，工于五言詩，好以綺錯婉媚為本。儀既貴顯，故當時多有效其體者，時人謂為'上官體’”。
其代表作如《早春桂林殿應詔》詩：
步輦出披香，清歌臨太液。曉樹流鶯滿，春堤芳草積。風光翻露文，雪華上空碧。花蝶來未已，山光暖將夕。
上官儀
上官儀遇害時，婉兒尚在襁褓中，隨母親鄭氏配入掖庭，充為官婢。
上官婉兒生有異象，相傳母親鄭氏懷孕后，曾夢見一巨人，送與她一桿大秤，并說：“持此可稱量天下?！庇猩普疾氛呓鈮艉螅A言她必生貴子，將掌管國家的權力。鄭氏大喜，以為懷個兒子后半生有靠了。誰知生下來卻是女兒，鄭氏心中不樂，大家也都笑占卜者錯的太離譜了。
婉兒滿月時，母親抱其在懷中，戲言道：“稱量天下，豈在爾乎？”不想婉兒隨即竟“啞啞”應之，說：“是”。生下來就能說話？這怕是天神下凡吧！
哪知，“稱量天下”的話在后來還真的應驗了。
上官婉兒自幼聰慧，天性韶警，善文章。儀鳳三年（678年），婉兒十四歲時，已經(jīng)才名滿后宮。武則天愛才心切，特予召見，每讓其即興作詩，都像是早就寫好的一樣。因此極為贊賞她的非凡才華，很快將她留在身邊，擔任文書佐理之職。武后稱帝后，更是讓其專掌詔命，所出皆“掞麗可觀”，深被信任。并且群臣有所奏議及天下事，都交與她審核擬簽，只需武則天一批即頒行天下。此時，婉兒已是除武則天外最具權柄的女人。
曾經(jīng)忤旨當誅，武則天惜其才，只是黥面而未殺她。據(jù)說是她曾與武則天的男寵張昌宗眉目調情，被武則天看到，醋意大發(fā)，一劍砍到額頭上，留下一道傷疤。其后，婉兒在疤痕處刺了一朵紅色的梅花，竟然愈加嬌媚。宮女們看到，都認為非常美，紛紛以胭脂在額前點紅效仿，人們稱之為“紅梅妝”。武則天雖沒殺婉兒，也不想讓她再靠近自己的男寵，于是讓侄子武三思與婉兒通，以收其心。
紅梅妝（茹萍飾上官婉兒）
中宗繼位后，婉兒又以才色特受寵幸，很快進拜為昭容，封其母鄭氏為沛國夫人。
上官婉兒名重宮廷，所作皆為楷式。中宗時代，賜宴賦詩，君臣唱和，漸成風尚。婉兒有捷才，每當皇帝、皇后和公主們應付不過來，便讓婉兒當槍手代筆。史稱：“婉兒常代帝及后，長寧、安樂二公主，數(shù)篇并作，辭甚綺麗，時人咸諷誦之?！辈粌H如此，她還建議擴大修文館，增設學士，搜羅天下英才俊乂，盡為所用。并代朝廷對群臣所賦詩詞文章進行評議，按等級賜金爵，一舉成為衡量當時大臣名儒優(yōu)劣的考官。天下名流詞客，無不聞訊而來，聚集在其門下。一時文風鼎盛，詩人蜂起，風格雖大抵浮靡，然所得皆有可觀，婉兒之力可謂不小。
上官婉兒評詩聰明敏達，客觀公正，用語精當，令人嘆服。據(jù)《唐詩紀事》中載：
中宗正月晦日幸昆明池賦詩，群臣應制百余篇。帳殿前結彩樓，命昭容選一首為新翻御制曲。從臣悉集其下，須臾紙落如飛，各認其名而懷之。既進，惟沈（佺期）、宋（之問）二詩不下。又移時，一紙飛墜，競取而觀，乃沈詩也。及聞其評曰：“二詩功力悉敵。沈詩落句云：'微臣雕朽質，羞睹豫章材’，蓋詞氣已竭；宋詩云：'不愁明月盡，自有夜珠來’，猶陟健舉?！鄙蚰朔?，不敢復爭。
上官婉兒的評語居然壓住了兩個初唐文豪，讓他們心服口服，并非是職位上比他們高，而其自身水平也是無庸質疑的。她寫有組詩《游長寧公主流杯池》二十五首，其中第九首為：
登山一長望，正遇九春初。
結駟填街術，閭閻滿邑居。
斗雪梅先吐，驚風柳未舒。
直愁斜日落，不畏酒尊虛。
看其落句“直愁斜日落，不畏酒尊虛”，無論比“詞氣已竭”的沈詩，還是“猶陟健舉”的宋詩，都要更高一籌。白天的無限風光眼看要結束，愁緒正生，轉念一想，漫漫長夜的酒宴歡會才是更令人期待的。況且，在“游長寧公主流杯池”這樣的應制題目下，能寫出山水林湖詩人一樣的刻畫景物、寓心意于自然的詩，足見其才氣傾蓋一時，也并非虛名。
由于話語權的問題，祖父的“上官體”在婉兒這里更加發(fā)揚光大，淋漓盡致，風靡朝野。雖然后人評價婉兒的應制詩，表面上富麗堂皇，鏤金錯彩，修辭也未嘗不美，但實際上卻是內容空洞，精神貧乏。不過，我們也不得不承認，在她那種長居深宮，生活優(yōu)渥的狀態(tài)下，能寫出如此精巧詩作，也真是難能可貴了。特別值得注意的是，婉兒的那些反映隔絕人世的宮禁生活的傷感詩，還是寫出了一定的高度。比如一首《彩書怨》：
葉下洞庭初，思君萬里余。
露濃香被冷，月落錦屏虛。
欲奏江南曲，貪封薊北書。
書中無別意，惟悵久離居。
《彩書怨》
上官婉兒的才華歷來受人稱賞，這已是不爭的事實，但其私節(jié)也常使人詬病。但唐朝的思想開放程度，可能遠超人們想像，或許當時人們在這方面并不太看重。唐高宗可以娶庶母，唐玄宗可以納兒媳，武則天可以蓄男寵，太平公主可以通朝臣。
太平公主作為武則天與唐高宗的女兒，深得母后歡心。并且美艷富有權略，頗有謀斷，武則天認為此女“類我”。太平公主不但作為母后的秘書兼智囊，參與國政，還深體圣心，親自為母后物色男寵。
武則天掌權后，武氏一族雞犬升天，所有人都想與武氏攀上親戚。甚至，為了鞏固武氏地位，他們竟然合謀害死了太平公主的丈夫薛紹，而讓她嫁于武則天的侄子武攸暨。
鐘欣潼飾上官婉兒
婉兒既與武三思私通，每下制敕，多因事推崇武氏而排抑皇家。本來由于武三思的關系，上官婉兒和太平公主還是在統(tǒng)一陣營，共同應對繼位的中宗和逐漸握權的韋后。但上官婉兒與太平公主還共有一個情人——崔湜，因此二人又不可避免地成了情敵。
上官婉兒掌權之后，行為放蕩。凡與她有親近關系的，都得重賞，并與營外宅。因此，浪蕩公子、邪人穢夫爭著在門下等候求見。只要讓婉兒滿意，就能求財?shù)秘?，求官得官。崔湜也因此引知政事，領人開商山道，工程未半，而虛列其功，以邀甄賞。由于婉兒的關系，朝廷竟然免予治罪，崔湜官職依舊。崔湜不只是長相俊美，想必還是有些本事的。他受上官婉兒提拔，入朝為官時還非常年輕，也頗有詩才。他寫詩多是在馬上完成的，每逢下朝騎馬出端門，并不急于回家，而是攬轡徐行，且行且吟。看到他的這種狀態(tài)，張說感慨道：“文與位固可致，其年不可及也?！毕雭泶逌浺患铱赡苡袃?yōu)良基因，家族男子個個眉清目秀、面如美玉。他也算奇葩，竟把自家兄弟崔蒞、崔液、崔滌一一引見給上官婉兒，婉兒倒也來者不拒，甚至讓他們同時入宮幽會。
后來崔湜又依附太平公主，憑著一付好手段，自然也很得歡心。太平公主權勢更大，行事毫無顧忌，甚至在與崔湜親熱時，也完全無視上官婉兒的感受。以上官婉兒的性格，又怎么會任人擺布呢！于是，上官婉兒以昭容之利，把常入中宮的武三思引薦給了韋后。
武三思劇照（劉學義飾）
武三思既有權勢，又生性風流，正是韋后所需要的，二人一拍即合，常在宮中私通，壓根不理會中宗的存在。而其子武崇訓尚中宗與韋后女安樂公主，私下教唆公主凌忽太子李重俊，以太子非韋后所生，常呼之為奴。時韋后專政，有人勸公主請廢重俊為王，而求立自己為皇太女，李重俊不勝忿恨。
有了上官婉兒和武三思的加入，韋后勢力大增，把唐中宗完全架空。太子李重俊深感不安，決定鋌而走險，拚死一搏。神龍三年（707年）七月，太子李重俊舉兵，矯制發(fā)左右羽林兵及千騎三百余人，殺武三思及子崇訓于其第。又分兵守宮城諸門，自率兵趨肅章門，斬關而入，求韋后及安樂公主所在。又以上官婉兒素與武三思奸通，“扣閤索之”。婉兒自覺不免，乃大聲說：“觀太子之意，抓我之后，當次索皇后以及大家?！敝凶谂c韋后一下被激怒了，于是帶著婉兒一起登上玄武門樓，以避兵鋒。左羽林大將軍李多祚率亂軍至，中宗在樓上說：“汝等并是我爪牙，何故作逆？若能歸順，斬多祚等，與汝富貴！”于是紛紛倒戈，斬李多祚等，余眾潰散。李重俊敗奔終南山，為左右所殺。九月，上皇帝尊號曰應天神龍，皇后尊號曰順天翊圣，大赦天下，改元為景龍。事后，安樂公主與宗楚客欲趁機陷害太平公主與相王李旦兄妹，遂誣告他們與太子同謀。因主審官御史中丞蕭至忠對中宗李顯流淚進諫，“陛下富有四海，不能容忍一弟一妹，而讓人羅織罪名殘害嗎？”太平公主與李旦才得以幸免于難。而婉兒臨變以皇后為替罪羊和擋箭牌，僥幸躲過危險，也不可謂不聰明。
誰知韋后控制欲太強，本已權傾天下，仍不滿足。竟在景龍四年（710年）六月，與女兒安樂公主合謀毒殺了中宗，又與兄韋溫定策，立溫王李重茂為皇太子。太子即位，是為殤帝。韋太后臨朝稱制，改元為唐隆，母女把持朝政，韋溫總內外兵，檢護宮省。韋太后一心想重溫武則天與太平公主當年狀況，無奈她根本不具備武則天的雄才大略，安樂公主也無法與太平公主相比。
太平公主一面虛與委蛇，一面利用其身份暗助侄兒臨淄王李隆基。李隆基原本在姚崇、宋璟等名臣的扶助下，羽翼漸豐，現(xiàn)在又得到太平公主及其勢力的支持，當然就更加胸有成竹了。于是與太平公主謀之，公主大喜，派其子薛崇簡與劉幽求一起舉兵，盡誅諸韋、武氏之黨。梟韋后及安樂公主首于東市，婉兒亦斬于旗下。
當初，婉兒從母子王昱為拾遺，曾勸戒婉兒的母親鄭氏，說武氏只是暫時得志，讓婉兒遠離武三思，不然恐怕會有滅族的危險。鄭氏以其言責婉兒，婉兒根本不聽。后來，節(jié)愍太子李重俊誅武三思，果然追索婉兒，這才開始有所憂懼。中宗被毒害，婉兒起草遺制，即引相王李旦輔政。臨淄王李隆基兵起，婉兒被收。以所起草詔書讓劉幽求看，劉幽求拿著遺詔找臨淄王說情，李隆基不許。于是婉兒被誅，年僅四十六歲。
上官婉兒關系圖
上官婉兒大事年表
其實，上官婉兒的死是十分可惜且冤枉的。李隆基即位為唐玄宗后，開始指令收集她的著作，編錄文集二十卷，并讓中書令燕國公張說為之作序?？上募咽?，而張說所作的序卻被保留在《唐文粹》里。其文如下：
《唐昭容上官氏文集序》
臣聞七聲無主，律呂綜其和；五彩無章，黼黻交其麗。是知氣有壹郁，非巧辭莫之通；形有萬變，菲工文莫之寫。先王以是經(jīng)天地，究人神，闡寂寞，鑒幽昧，文之辭義大矣哉！
上官昭容者，故中書侍郎儀之孫也。明淑挺生，才華絕代，敏識聰聽，探微鏡理。開卷海納，宛若前聞；搖笙云飛，咸同宿構。初沛國夫人之方娠也，夢巨人俾之大秤，曰：“以是秤量天下?！奔榷讶萆?。彌月，夫人弄之曰：“秤量天下，豈在子乎？”孩遂啞啞應之曰：“是?！鄙苎?，蓋為靈也。越在襁褓，入于掖庭。天實啟之，故毀家而資國；運將興也，故成德而受任。
自則天久視之後，中宗景龍之際，十數(shù)年間，六合清謐，內峻圖書之府，外辟修文之館。搜英獵俊，野無遺才，右職以精學為先，大臣以無文為恥。每豫游宮觀，行幸河山，白云起而帝歌，翠華飛而臣賦。雅頌之盛，與三代同風，豈惟圣后之好文，亦云奧主之協(xié)贊者也。
古者有女史記功書過，復有女尚書決事宮闈，昭容兩朝專美，一日萬機，顧問不遺，應接如響，雖漢稱班媛，晉譽左嬪，文章之道不殊，輔佐之功則異。跡秘九天之上，身沒重泉之下，嘉猷令范，代罕得聞，庶幾后學，嗚呼何仰！
然則大君據(jù)四海之圖，懸百靈之命，喜則九圍挾纊，怒則千里流血，靜則黔黎乂安，動則蒼甿罷弊。入耳之語，諒其難乎？貴而勢大者疑，賤而禮絕者隔，近而言輕者忽，遠而意忠者忤。惟窈窕柔曼，誘掖善心，忘味九德之衢，傾情六藝之圃，故登昆巡海之意寢，翦胡刈越之威息，璇臺珍服之態(tài)消，從禽嗜樂之端廢。獨使溫柔之教，漸于生人；風雅之聲，流於來葉。非夫元黃毓粹，貞明助思，眾妙扶識，群靈挾志，誕異人之寶，授興王之瑞，其孰能臻斯懿乎？
鎮(zhèn)國太平公主，道高帝妹。才重天人，昔共游東壁，同宴北渚，倏來忽往，物在人亡。憫雕琯之殘言，悲素扇之空曲，上聞天子，求椒掖之故事；有命史臣，敘蘭臺之新集。凡若干卷，列之如左。
序文對上官婉兒頌揚備至，其對上官婉兒的欽佩和惋惜，是當時的公論。甚至在上官婉兒逝后近百年，人們依然對其思慕不已。柳宗元、劉禹錫的朋友呂溫曾賦《上官昭容書樓歌》：
漢家婕妤唐昭容，工詩能賦千載同。自言才藝是天真，不服丈夫勝婦人。歌闌舞罷閑無事，縱恣優(yōu)游弄文字。玉樓寶架中天居，緘奇秘異萬卷馀。水精編帙綠鈿軸，云母搗紙黃金書。風吹花露清旭時，綺窗高掛紅綃帷。香囊盛煙繡結絡，翠羽拂案青琉璃。吟披嘯卷終無已，皎皎淵機破研理。詞縈彩翰紫鸞回，思耿寥天碧云起。碧云起，心悠哉，境深轉苦坐自摧。金梯珠履聲一斷，瑤階日夜生青苔。青苔秘空關，曾比群玉山。神仙杳何許，遺逸滿人間。君不見洛陽南市賣書肆，有人買得研神記。紙上香多蠹不成，昭容題處猶分明，令人惆悵難為情。
2013年9月，考古工作者在陜西咸陽市渭城區(qū)北杜鎮(zhèn)鄧村，發(fā)現(xiàn)了上官婉兒墓葬。唐景云元年（710）八月二十四日，葬于雍州咸陽縣茂道鄉(xiāng)洪瀆原。
出土墓志全稱《大唐故婕妤上官氏墓志銘并序》?，F(xiàn)藏陜西省考古研究院。
志石與志蓋長寬都為74厘米，青石質，正方形。志蓋題篆書：“大唐故昭容上官氏銘”；志石陰刻正書32行，滿行33字，共計982字。墓志文辭典雅，書法端嚴平和、筆法精湛。文與書法都是上乘之作，配得上上官昭容的地位和才情。
【志蓋】
大唐故昭容上官氏銘
【墓志】
上官婉兒墓志銘
釋文：
大唐故婕妤上官氏墓志銘并序/
夫道之妙者，乾坤得之而為形質；氣之精者，造化取之而為識用。挻埴陶鑄，合散消息，/不可備之于人。備之于人矣，則光前絕后，千載其一。
婕妤姓上官，隴西上邽人也，其先/高陽氏之后，子為楚上官大夫，因生得姓之相繼。女為漢昭帝皇后，富貴勛庸之不絕。/曾祖弘，隨藤王府記室參軍﹑襄州總管府屬﹑華州長史﹑會稽郡贊持﹑尚書比部郎中。與/谷城公吐萬緒平江南，授通議大夫。學備五車，文窮三變。曳裾入侍，載清長坂之衣冠；/投劍出征，一掃平江之氛祲。
祖儀，皇朝晉府參軍﹑東閣祭酒﹑弘文館學士﹑給事中﹑太/子洗馬﹑中書舍人﹑秘書少監(jiān)﹑銀青光祿大夫﹑行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贈中書令﹑/秦州都督﹑上柱國﹑楚國公，食邑三千戶。波濤海運，崖岸山高；為木則揉作良弓，為鐵則/礪成利劍；采摭殫于糟粕，一令典籍困窮；錯綜極于煙霞，載使文章全盛。至于跨躡簪/笏，謀猷廟堂，以石投水而高視，以梅和羹而獨步，宮寮府佐，問望相趨；麟閣龍樓，輝光/遞襲。富不期侈，貴不易交。生有令名，天書滿于華屋；沒有遺愛，璽誥及于窮/泉。
父庭芝，左千牛，周王府屬。人物本源，士流冠冕。宸極以侍奉為重，道在腹心；王/庭以吐納為先，事資喉舌。落落萬尋之樹，方振國風；昂昂千里之駒，始光人望。屬楚國/公數(shù)奇運否，解印褰裳，近辭金闕之前，遠竄石門之外，并從流迸，同以憂卒。贈黃/門侍郎﹑天水郡開國公，食邑三千戶。訪以荒陬，無復藤城之櫬；藏之秘府，空余竹簡之/書。
婕妤，懿淑天資，賢明神助。詩書為苑囿，捃拾得其菁華；翰墨為機杼，組織成其錦繡。/年十三為才人，該通備于龍蛇，應卒逾于星火。先皇撥亂反正，除舊布新，救人疾/苦，紹天明命。神龍元年，冊為昭容。以韋氏侮弄國權，搖動皇極。賊臣遞構，欲立愛/女為儲；愛女潛謀，欲以賊臣為黨。昭容泣血極諫，扣心竭誠，乞降綸言，將除蔓草。/先帝自存寬厚，為掩瑕疵；昭容覺事不行，計無所出。上之，請擿伏而理，言且莫從；中之，/請辭位而退，制未之許；次之，請落發(fā)而出，卒為挫衂；下之，請飲鴆而死，幾至顛墜。/
先帝惜其才用，慜以堅貞，廣求入腠之醫(yī)，才救懸絲之命。屢移朏魄，始就痊平。表請退/為婕妤，再三方許。暨宮車晏駕，土宇銜哀。政出后宮，思屠害黎庶；事連外戚，欲傾覆宗社?；侍記_規(guī)參圣，上智伐謀，既先天不違，亦后天斯應，拯皇基于傾覆，安帝道于艱虞。/
昭容居危以安，處險而泰。且陪清禁，委運于乾坤之/間；遽冒铦鋒，亡身于倉卒之際。時春秋四十七。皇鑒昭臨，圣慈軫悼，爰造/制命，禮葬贈官。太平公主哀傷，賻贈絹五百匹，遣使吊祭，詞旨綢繆。以大唐景云元年八月二十四日，窆于雍州咸陽縣茂道鄉(xiāng)洪瀆原，禮也，龜龍八卦，與紅顏而并銷，金石/五聲，隨白骨而俱葬。
其詞曰：
巨閥鴻勛，長源遠系。冠冕交襲，公侯相繼。
爰誕賢明，是光鋒銳。宮闈以得，若合符契。
瀟湘水斷，宛委山傾。珠沉圓折，玉碎連城。
甫瞻松槚，靜聽墳塋。千年萬歲，椒花頌聲。
有著非常之才的上官婉兒，一生所作詩文一定很多?？上У氖?，這些傳頌一時的作品大多已經(jīng)失傳，尤其是那些為數(shù)眾多的代筆之作，更是難覓蹤影?！度圃姟穬H存其詩三十二篇，而且?guī)缀醵际且恍浦?。更為可惜的是，她的一生所步都在宮禁之內，未能盡覽祖國的大好山川。其生活及行為受到諸多束縛，藝術境界自然也未能盡情開拓。否則，以她的曠世才華，在那個詩歌最好的年代，一定能綻放出更加耀眼的光芒，甚至比肩那些流芳后世的優(yōu)秀詩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