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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英文、書法，宋詞三百首【秦觀《如夢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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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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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英文、書法，宋詞三百首【秦觀《如夢令》】

編輯大換

如夢令

秦觀

遙夜沉沉如水，風(fēng)緊驛亭深閉。夢破鼠窺燈，霜送曉寒侵被。無寐，無寐，門外馬嘶人起。

譯文：長夜漫漫，四周沉靜如水。北風(fēng)緊吹，驛亭深鎖。我從睡夢中驚醒，只見一只老鼠正在油燈下偷窺。風(fēng)霜送來清晨的寒氣，透過被子都能感覺到。正在想睡而不能入睡之時，門外馬聲嘶鳴，趕路的人們已經(jīng)起來了。

作者簡介：秦觀（1049-1100），字少游，一字太虛，號淮海居士，別號邗溝居士；“蘇門四學(xué)士”之一。漢族，揚州高郵（今屬江蘇）人。北宋文學(xué)家，北宋詞人。秦觀是北宋中后期著名詞人，與黃庭堅、張耒、晁補(bǔ)之合稱“蘇門四學(xué)士”，頗得蘇軾賞識。熙寧十一年(1078)作《黃樓賦》，蘇軾贊他“有屈宋之才”。元豐七年(108年)秦觀自編詩文集十卷后，蘇軾為之作書向王安石推薦，王安石稱他“有鮑、謝清新之致”。因秦觀屢得名師指點，又常與同道切磋，兼之天賦才情，所以他的文學(xué)成就燦然可觀。后于元豐八年（1085）考中進(jìn)士，初為定海主簿、蔡州教授，元祐二年（1087)蘇軾引薦為太學(xué)博士，后遷秘書省正字，兼國史院編修官。哲宗于紹圣元年親政后（1094）“新黨”執(zhí)政，“舊黨”多人遭罷黜。秦觀出杭州通判，道貶處州，任監(jiān)酒稅之職，后徙郴州，編管橫州，又徙雷州?；兆诩次缓笄赜^被任命為復(fù)宣德郎，之后在放還北歸途中卒于藤州。其散文長于議論，《宋史》評其散文“文麗而思深”。其詩長于抒情，敖陶孫《詩評》說：“秦少游如時女游春，終傷婉弱。”他是北宋后期著名婉約派詞人，其詞大多描寫男女情愛和抒發(fā)仕途失意的哀怨，文字工巧精細(xì)，音律諧美，情韻兼勝，歷來詞譽(yù)甚高。然而其詞緣情婉轉(zhuǎn)，語多凄黯。有的作品終究氣格纖弱。代表作為《鵲橋仙》、（纖云弄巧）、《望海潮》、（梅英疏淡）、《滿庭芳》、（山抹微云）等?！儿o橋仙》中的“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被譽(yù)為“化腐朽為神奇”。《滿庭芳》中的“斜陽外，寒鴉數(shù)點，流水繞孤村”被稱做“天生的好言語”。南宋張炎之《詞源》：“秦少游詞體制淡雅，氣骨不衰，清麗中不斷意脈，咀嚼無滓，久而知味。”生平詳見《宋史.文苑傳》。著有《淮海集》40卷，以及《淮海居士長短句》、《勸善錄》、《逆旅集》等作品。。其所編撰的《蠶書》，是我國現(xiàn)存最早的一部蠶桑專著。極善書法，小楷學(xué)鐘王，遒勁可愛，草書有東晉風(fēng)味，行楷學(xué)顏真卿。建炎四年（1130），南宋朝廷追贈秦觀為“直龍圖閣學(xué)士”，后世稱之為“淮海公”。

賞析：秦觀一生，因涉黨禍屢遭貶謫。宋哲宗趙煦紹圣三年（1096），詞人自處州再貶郴州。這首小令，作于是年冬季赴郴州途中。詞借描寫夜宿驛亭苦況訴行旅艱辛。“遙夜沉沉如水，風(fēng)緊驛亭深閉。”夜色蒼茫，沉沉如水，寒風(fēng)陣陣緊吹，吹過這古道的驛亭和暫歇驛亭的行人。“如水”、“風(fēng)緊”，以其重量感造就出一種強(qiáng)烈的空間的擠壓感。似一股無形的力在肆意捏擠，取境也隨之由遠(yuǎn)拉近，凸出一個特寫：驛亭緊閉的大門。那般突兀，那么引人注目，空間的悶壓至最大限度。作為一個審美對像，“驛亭深閉”既是現(xiàn)實的意象，也是心靈的象征??！在新舊黨爭的政局變幻中，詞人無辜受害，如今身坐黨籍，艱難跋涉在貶途中，身心憔悴，縱有滿肚的不平又怎敢鋪展？詞人的心情從這純粹的景語中已暗示出幾分?！皦羝剖蟾Q燈，霜送曉寒侵被?！斌A亭的深閉阻隔了外界的喧囂，寂寥之中勞累的詞人也開始悄然入夢。詩人夢到了什么？渺然不可追考，也無須乎落實。描寫夢境，寄寓悲思之作，幾乎貫串了詞人的一生。這是由他一生沉郁，特別是政治上遭打擊后遠(yuǎn)謫蠻荒，痛感人生無望的獨特心境所決定的。如“佳會阻，離情正亂，頻夢揚州”（《夢揚州》）、“鄉(xiāng)夢斷，旅魂孤，崢嶸歲又除”（《阮郎歸》）、“一覺相思夢回處，連宵雨，更那堪，聞杜宇”（《夜游宮》）等等?！肮胖畟娜艘病蔽┯邢＜揭粋€個好夢消釋現(xiàn)實中無法消釋的無限悲慨！然而“夢破”二字，又流露出多少煩惱意緒。它推動著詞意的遞進(jìn)：心魂從夢中歸來，往事在夢中幻滅，縈懷往復(fù)，給全詞帶來了更為濃重的悲劇氣氛。接著，作者通過醒后之所見、所感再加渲染?！皦羝啤贝蠹s與鼠有關(guān)。老鼠半夜出來偷油吃，不免就弄出些聲響來了，鼠驚人夢，人醒鼠也當(dāng)驚，可它并未立即逃藏起來，還垂涎于那盞燈油吧！又不免惶恐地窺覷著這盞昏暗的油燈和驚夢初醒之人。一個“窺”字，用得十分傳神。“鼠”之敢對人“窺燈”，可見驛亭之荒涼破敗。唐代杜甫《北征》中寫旅途所見：“鴟鳥鳴黃桑，野鼠拱亂穴。夜深經(jīng)戰(zhàn)場，寒月照白骨。”野鼠見人時不驚不藏，竟交其前足如人之拱手，自立于亂穴中間。見出荒山之無人、戰(zhàn)爭的創(chuàng)傷。詩心詞境，傳神而妙。再說夢回之后的詞人。孤燈照壁，再也無法成眠，只覺得薄薄的衾被已擋不住寒意侵身，一定是外面下了霜，才送來這寒氣逼人吧！這兩句寫所見、所感，驛亭之簡陋，詞人之孤獨冷寂，不言而喻。王國維說秦觀晚期詞境變而為“凄厲”，此其一斑。

“無寐，無寐”兩次的重復(fù)，是詞中唯一直抒作者感嘆之筆。二詞疊用，除了協(xié)律，還突出了詞人多少煩悶、無奈、凄苦的心緒……是??！如果不是心中那水一樣浩茫夢一般綿邈的愁情的折磨，哪里會如此夜難再成眠？身心都極需休憩的詞人又何苦要這般和自己過不去呢？

好夢既無從續(xù)起，不起來又怎么樣呢？這自然是第二天早晨的事了，時光總算暗暗在流轉(zhuǎn)。門外，馬兒嘶鳴，是在催人上路啊。從聽覺感受中暗示黎明的到來。熬過了大半夜不眠的詞人，又該懷著一般什么樣的心情，拖著疲累的身軀，開始又一天的旅途奔勞？

細(xì)味全詞，詞人高明之處在于善用極省凈的筆墨（共33字），描繪了一個典型環(huán)境──古代簡陋的驛館。鼠之?dāng)_鬧，霜之送寒，風(fēng)聲陣陣，馬嘶人起，如耳聞目睹，俱以白描手法出之。毫無緣飾，不用替代，只坦直說出，卻別有一番感人的力量。這是由于詞人下筆精到，所寫驛館種種景況，無不蘊(yùn)含著天涯飄泊的旅思況味，婉曲地傳出了郁積于心的人生不平──遭讒受害，屢遭貶謫，歲暮飄零如是！可見白描手法的運用，不僅要求描寫之逼真，尤重在情味之活現(xiàn)，使人讀之有一目了然之快意，味之而作深長之聯(lián)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