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三年(208年),劉備孫權聯(lián)盟在赤壁之戰(zhàn)中大敗曹操。劉備取得荊南四郡(長沙、零陵、武陵、桂陽),拜關羽為元勛,受封襄陽太守、蕩寇將軍,此時襄陽仍為曹操實際控制,由樂進駐守,所以關羽駐于江北。諸葛亮與關羽共同鎮(zhèn)守荊州。
建安十八年(213年),劉備與劉璋決裂,攻打雒城時,軍師龐統(tǒng)中流矢身亡,劉備乃召張飛、趙云、諸葛亮入川支援,荊州只留關羽駐守。
雒城圍困近一年才被攻克,劉備乃與諸葛亮、張飛、趙云等共圍成都。當時馬超正在漢中依附張魯。馬超向張魯借兵,打算反攻涼州。馬超領兵圍攻祁山三十天,未能攻下,隨后夏侯淵派張郃引援兵趕到,馬超撤軍回了漢中。張魯?shù)牟肯聴畎椎纫驗楹ε埋R超的才能,想要加害于他,馬超逃入氐中。劉備于是派李恢說降馬超。
建安二十年(215年),夏,劉備聽說馬超要來投,高興的說道:“我得到益州了!”于是派人去迎接馬超,且偷偷把自己的一支軍隊給馬超,讓馬超率兵合圍成都。馬超率領兵馬徑直到成都,屯兵于城北,城中所有人都因為馬超威名而驚恐,不到十天的時間,成都軍民就崩潰了,劉璋隨即開城投降。
劉備派簡雍勸降劉璋后,遂領益州牧,以關羽董督荊州事。并啟用蜀中諸多人才,遷升馬超為平西將軍,并命他總督臨沮軍事,由于劉備無法追封馬超更高爵位,馬超的爵位還是之前的都亭侯。
關羽聽說馬超歸降劉備,但對馬超并不是很了解,于是便寫信給諸葛亮,詢問馬超武藝才干與誰人可以相比。諸葛亮知道關羽的性格,于是回信答道:“馬孟起(馬超)文武兼?zhèn)洌旅统?,不愧一代人杰,是英布、彭越一類的人物,可與張飛并駕齊驅,但不及美髯公超凡出眾、卓爾不群。”關羽看了諸葛亮的回信后十分高興,還把它交給賓客幕僚們傳閱。
《三國志·關羽傳》中的記載原文:
先主西定益州,拜羽董督荊州事。羽聞馬超來降,舊非故人,羽書與諸葛亮,問“超人才可比誰類?”亮知羽護前,乃答之曰:“孟起兼資文武,雄烈過人,一世之杰,黥、彭之徒,當與益德并驅爭先,猶未及髯之絕倫逸群也。”羽美須髯,故亮謂之髯。羽省書大悅,以示賓客。
關羽為何作書給諸葛亮,詢問馬超的武藝人品?暗示要入川與馬超比武?
有人認為是因為關羽驕橫跋扈、忌賢妒能、不能容人。理由是原文中講“亮知羽護前”?!白o前”是什么意思?詞典中有2種解釋:一種解釋是:護短,袒護以前的過失,不肯認錯。因為這段話出現(xiàn)的語境是關羽在詢問諸葛亮,并非為某件事進行解釋,何來護短一說,這一解釋與此語境不符,可以忽略。
另一種解釋是:爭強好勝,爭先居前。這種解釋有一定的合理性。爭強好勝是許多武將的性格特點,遇到高手技癢難忍,總想分個高下,自古及今,這類的武將比比皆是。
如《三國志·朱桓傳》記載:“桓性護前,恥為人下,每臨敵交戰(zhàn),節(jié)度不得自由,輒嗔恚憤激。然輕財貴義,兼以強識,與人一面,數(shù)十年不忘,部曲萬口,妻子盡識之。愛養(yǎng)吏士,贍護六親,俸祿產(chǎn)業(yè),皆與共分。及桓疾困,舉營憂戚。”
說的是,吳國名將朱桓性格好勇爭先,恥于落在人后,每次臨陣對敵交戰(zhàn),受到節(jié)制約束不得自由時,他就動輒發(fā)怒激憤。然而他輕財好義,且強記能力好,與人見過一面,幾十年不會忘記,他的部下萬余人,他們的妻小他都認識。他愛惜養(yǎng)護官兵,贍護他們的親屬,俸祿財貨,都與他們共同分享。及至朱桓病重,全軍憂傷悲戚。
《三國志》作者陳壽評價說,“朱桓以勇烈著聞。”
元代大儒郝經(jīng)云:“朱桓以膽勇稱,隱然敵國有古大將之風。”
這與史書對于關羽的評價也有幾分相似,如傅玄稱關羽“勇而有義”、魏謀臣程昱等咸稱羽“萬人之敵,善待卒伍而驕於士大夫”、《三國志》作者陳壽稱“為世虎臣,有國士之風”。
由此可見,“護前,恥為人下”只是眾多武將共有的性格特點,在冷兵器時代,身先士卒、奮勇爭先也是武將勇烈、建功立業(yè)的重要因素,豈能將性格的特點與忌才妒能的品行混為一談?
南懷瑾在《武圣關壯繆遺跡圖志》序也對此做過解釋:
后之論者,據(jù)傳所謂“亮知羽護前”一語,謂公有忌才之嫌。復以“省書大悅,以示賓客”,量其器度之不廣。殊不知公與劉先主,崛起草莽,世途之辛苦艱難,人情誠偽莫測,備嘗備知。方其獨當一面,威負重鎮(zhèn),乍聞西陲降將,而又非創(chuàng)業(yè)故舊,衡之國策,豈可不有此一問,以定全面戰(zhàn)略之機,何忌之有?至于傳稱“亮知羽護前”者,蓋謂諸葛亮深知公情重故舊,嫌疑新降之意,故以老友輕松游戲之筆,以釋其疑。書稱“猶未及髯之絕倫逸群也”。足以見諸葛孔明與公情誼之親切,故出之于戲言之句,因之而有公之“省書大悅,以示賓客”之舉。實非器局狹小之態(tài),洵為君臣朋友相得無間之情事。倘徒依文解義,不究其微言之妙,則其誣也,固亦當然矣!
況且,劉備剛剛西定益州,關羽肩負董督荊州大小事務的重任,又怎能因為一時逞強好勝而置軍國重任于不顧呢?這與歷史上關羽熟讀《左傳》,深明春秋義理的風格也相違背。
翻查裴松之注引用的一段文章,似乎可見端倪。
山陽公載記曰:超因見備待之厚,與備言,常呼備字,關羽怒,請殺之。備曰:“人窮來歸我,卿等怒,以呼我字故而殺之,何以示於天下也!”張飛曰:“如是,當示之以禮?!泵魅沾髸?,請超入,羽、飛并杖刀立直,超顧坐席,不見羽、飛,見其直也,乃大驚,遂一不復呼備字。明日嘆曰:“我今乃知其所以敗。為呼人主字,幾為關羽、張飛所殺?!弊院竽俗鹗聜洹?/span>
這段話是說,馬超投降劉備之后,劉備對馬超非常厚待。但馬超卻對劉備絲毫不顧及君臣之禮,當著劉備的面還常稱呼劉備的字。這讓恪守禮義,早年間也曾“稠人廣坐,侍立終日”的關羽非常生氣。于是與張飛定下計策,在第二天大會上,杖刀立直,馬超大驚,果然就此收斂。
雖然裴松之對這段故事存有異議,但作為晉時著作郎樂資所撰的《山陽公載記》,對于《三國志》原書所錄史實有很大的補正作用,而且多為信史。所以也有很重要的參考價值。
馬超雖然“兼資文武,雄烈過人,一世之杰”,但同馬超唱過對手戲的人卻有種另一種評價。如因討馬超有功,賜爵關內侯的楊阜曾評價說:“超有信、布之勇,甚得羌、胡心,西州畏之。”又說“超強而無義”。如劉璋賬下治中從事的王商也評價說:“超勇而不仁,見得不思義,不可以為唇齒。”
《典略》也記載:(馬超)奔漢中,張魯以為都講祭酒,欲妻之以女,或諫魯曰:“有人若此不愛其親,焉能愛人?”魯乃止。
馬超投靠劉備是窮途來投,形勢所迫,是否真心?是否忠誠?人品如何?尚未可知。且馬超自恃勇力,又是名門之后,當時僅僅四十歲,虎狼之年,血性方剛,假如劉備帳下沒有人能鎮(zhèn)得住馬超,日后必然會留下禍端。而無論從名氣上還是個人戰(zhàn)力上,能夠鎮(zhèn)得住馬超的人非關羽莫屬。所以關羽千里之外,作書與諸葛亮,借言比武或詢問武藝人品,其實正是起到敲山震虎,遠程威懾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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