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個善良的利己主義者
今天，小玉回國了。想了好久，就這樣叫吧！
早上去樓下送她，在電梯里，看著她的背影，頭發(fā)長了。
幾個月前，送她下樓的也還是我，只是出現(xiàn)意外，又返回了。時間回到一開始，帶著這輩子第一次出國的應(yīng)該有的那種心情，五個人終于來到了這套公寓。我人生中第一次被一個女生當面問自己：
“你喜歡我嗎？”
“不討厭”
這就是我和她故事的開始。
四個月前，小玉被大家逼著搬到了客廳里，四個大衣柜成為了她的墻壁，我曾經(jīng)很羨慕她，擁有可以看見藍天的窗，擁有我們企及不到的光。從此以后，我失去了我喜歡的客廳，連晨間的風也沒有留下。忘了誰是最開始的始作俑者，但我知道，我的沉默，或許在逼她的這件事情上，成了幫兇。
那天她問我，對她的看法，我還是“不討厭”那句話，然后把話題引向自己。原話記不清了，大概的意思是：“房間我是不會換的，我想有自己的空間，希望你理解。我也是個自私的人，不想有人觸碰我的底線和利益，如果事已至此，堅持你的堅持，我沒有很喜歡你，我只是想住在自己的房間，不想站隊伍加入她們，一切因你們而起，我是個自私的人，不想?yún)⑴c，只想利己?！蔽也恢肋@些話對她來說是安慰還是打擊，當雙方都爭取我的意見時，我選擇了中立，也選擇了逃避。同一屋檐下，有人從此以后再也沒有說過話。同一屋檐下，我們再也沒有同時五個人一起說過話。
去馬六甲海峽那天，小玉一個人沒去，回家后竟然有些愧疚。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沒人和她共享信息，她已經(jīng)生活在了邊緣地區(qū)。大家都有不喜歡她的理由，但我從一開始，只是“不討厭”。喜歡和討厭之間，哪有那么明確的界限，只是在陌生的人際關(guān)系里，大家連表面的禮貌都不愿意維持。
我和小玉之間的“解凍”始于一小碗涼拌黃瓜和綠豆稀飯的多余。
發(fā)給她消息：
“你吃飯了沒，我這里有多的，我放桌子上了，你拿去吃吧！”
我們不在同一個專業(yè)，放學時間不一樣。那天剛好在廚房聽到她回家開門的聲音，因此客廳外的那張桌子，成了我們倆之間的中轉(zhuǎn)站。說實話，當大家都對一個人避之不及的時候，去接近對方，壓力很大，我們之間甚至都看不出來有任何熟絡(luò)的樣子。見面的時候，臉上冷冷的，不說話，只在微信里留言，像極了地下分子。
“煎餅事件”讓我們徹底成為明面上的同黨，當有人和你站在同一戰(zhàn)線，不知不覺就會靠近，敵人的敵人是朋友，那時候就是這樣認為的。一室友自稱受不了煎餅的味道，提議讓我們各自在自己的房間里進行。聽起來是不是很合理？但我們幾個人房間小，不通風，在臥室做飯，與在廚房睡覺無異。
住大房間有大窗戶的學姐表示贊同，另外一個忽略不計。此時此刻，我和她，利益相同，目標一致。利己主義者不允許發(fā)朋友圈求助“室友喜歡煎餅怎么辦？”還附加房屋平面圖的人損害自己的利益。不知道為什么，雖然自己也理虧，但就是不欣賞明明關(guān)窗關(guān)門就可以解決的事情，為什么要一群人為此大動干戈，搞得誰還沒個朋友圈求助似的。
我知道她也沒錯，雖然但是，但是雖然，但是我總覺得我有多她一個的正當理由拒絕她的提議。兩個人在一起吐槽是一件很爽的事情，特別是兩個女生。雖然不提倡，往深了說還有點不道德，但真的很解氣！從那以后，地下交流慢慢浮出水面：
“紫薯稀飯做多了，你要嗎？我盛點給你放桌上”
“我買了煎餅給你留一個?！?/span>
“你接到國際部的郵件了嗎？
護照在哪一天去領(lǐng)？”
“南航和東航還有機票，你買了嗎？”
......
除此之外，她還幫我買到了護目鏡，告訴我在哪里可以搭公交free bus，哪個中餐廳的飯好吃......一來二去，成了禮尚往來。為了節(jié)約時間和省電費，我建了一個做米飯的群聊，每次做飯之前先問一下誰需要，這樣就可以惠及多人。一開始只有我一個人，后來小玉也加入了做米飯的行列，一開始她只給我發(fā)私信，后來她也在群里說，一開始只有文字，后來開始出現(xiàn)了表情包......我知道，我成功了。
解凍不斷地在發(fā)生，雖然我也不是一個讓任何一個人都喜歡的人，但我和這里的每一個人都有聯(lián)系。廚房就是最大的交際場，我不是“social butterfly”但我喜歡做飯遇到誰的時候閑聊幾句。同一屋檐下，除了情侶冷戰(zhàn)以外的任何不說話都讓人毛骨悚然，因為如果我愛你，我會說對不起，但一群女生之間毫無交流，是一場災(zāi)難的開始。隔離已經(jīng)讓人壓抑了，不能讓我唯一棲身之地，淪為黑暗的煉獄。
小玉走的前一天，為了解決冰箱里的儲存，她特意做了south city 牌“火鍋”。簡單的幾樣食材，被她快要回家的心情弄得很好吃，算是慶祝吧！很辣，也很感動。終于有一件值得用火鍋慶祝的事情了。她終于可以回去了！那天早上，我在客廳上網(wǎng)課，一聲歡呼雀躍從四個大衣柜后面?zhèn)鱽?，奮斗了不知多少個日夜，她終于搶到票了！她是我們五個人中最早回國的，看得出來，其他人有點檸檬酸，但我是真心祝福著她的，努力的人應(yīng)該有回報。努力的人，是她，而不是她們，也不是我，我欣然接受。
“剩下的東西留給你吧！”
她臨走時說給我的最后一句話。
早上去樓下送她，在電梯里，看著她的背影，頭發(fā)長了。
下午四點半，我發(fā)消息問：
“已經(jīng)登機了吧？注意安全！”
對方回復(fù)：“快要起飛了，好的！”
“到了發(fā)消息，報個平安！”
然后一個表情包結(jié)束了話題。
我還能說什么呢，也只能送她到這里了。
快到十一點，她發(fā)來消息，已經(jīng)下飛機了，正在辦理隔離，終于放心了，那么我就繼續(xù)寫下我們的故事。
五個人當中，小玉不是我最熟悉的，卻是相處起來最舒服的。沒說過什么交心的話，沒做過什么讓對方感激涕零的事，但她就那樣走了，竟然有些舍不得。下午幫她收拾東西的時候，坐在曾經(jīng)被她占據(jù)的客廳，窗外的風吹得很舒服，外面下著雨，這就是我們四個月前看過的風景，這就是曾經(jīng)她一個人的風景，現(xiàn)在又重新是我們的了。
適合想念的一天，想念的不是一個人，不是一件事，是一段時光。
誰都是利己主義者，至少這里的五個人是。說好的一起闖，不過是先走的離開了，后離開的看著其他人頭也不會的走了。我常常想，當我們遇到一個陌生人的時候，究竟應(yīng)該把自己的哪一面留給對方。最好的一面嗎？我怕相處久了會讓對方失望，最不好的一面嗎？或許那就是最后的一面。不敢確定究竟怎樣的相遇才會讓人且行且珍惜，那就當一個善良的利己主義者吧！畢竟，那樣真實.....
我也是個利己主義者，但當我離開的時候，我想我會回首，再回首。
晚上，我又來到了客廳的窗前，吹著風。
如果你再問我一次：“你喜歡我嗎？”
我還是會回答：“不討厭...”
那么，生日快樂！回家快樂！
安好勿念，如果你會想念我的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