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紅樓夢》中的替罪羔羊?
( 風(fēng)之子閑侃紅樓夢之九十一)
在《紅樓夢》塑造的眾多女子中,唯一一個讓我想到羔羊形象的就是賈迎春了,這個本份而安靜的女孩,就像《圣經(jīng)》里所說的一只赤裸無助的羔羊,祈求著上蒼的悲憫??杀氖牵却膮s是一匹披著羊皮的狼,一只“得志便猖狂”的“中山狼”。
當(dāng)然,如果賈迎春的悲劇僅限于此也就罷了??墒?,當(dāng)我們進(jìn)一步了解了賈迎春的處境之后,她面臨的悲劇就顯得更加的“可悲”起來!
賈迎春的父親是賈赦,母親是賈赦的妾,是庶出。也就是說,賈迎春其實和賈璉只是同父不同母的兄妹。賈璉的母親是賈赦的結(jié)發(fā)妻子,邢夫人是賈璉的母親死了以后續(xù)弦的。當(dāng)我們了解到這一層之后,就該知道賈迎春有多可憐了。
首先父親賈赦好色成性,絲毫沒有做父親的樣子,根本靠不住。其次,親生母親已經(jīng)死了。第三,繼母邢夫人薄情寡恩。第四,賈璉和賈迎春并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妹,賈璉根本沒有把這個妹妹放在心上,賈璉如此,王熙鳳自然樂得輕松。
而且,我疑心,賈璉之所以對賈迎春很冷淡,和賈璉的母親與賈迎春的母親關(guān)系不和有關(guān)。小說第七十三回有邢夫人的抱怨,她說:“你是大老爺跟前的人養(yǎng)的,這里探丫頭是二老爺跟前的人養(yǎng)的,出身一樣。如今你娘死了,從前看來你兩個的娘,只有你娘比如今趙姨娘強(qiáng)十倍的,你也該比探丫頭強(qiáng)才是。怎么你反不及他一點!”
這里有一句話“只有你娘比如今趙姨娘強(qiáng)十倍的”。我們必須注意到,這句話很可能意味著賈迎春的娘雖然是妾,但在世的時候是很厲害很有地位的,也是很會為自己的命運(yùn)抗?fàn)幍?,這也就暗示著在賈璉的娘賈赦的妻子在世的時候,兩個人是有沖突有矛盾,再加上賈赦是個好色的家伙,勢必有些糾纏不清的事情,這就造成了賈迎春的母親和賈璉的母親的矛盾,也造成了賈璉對賈迎春的冷漠!所以才會有邢夫人對賈璉王熙鳳夫婦的抱怨:“竟通共這一個妹子,全不在意?!?div style="height:15px;">
這樣看來,賈璉王熙鳳對賈迎春的冷漠,還不僅僅是勢利的問題,其實牽扯到上一輩的恩怨。也因此,賈迎春的處境是親生父親靠不住,繼母靠不住,哥哥嫂嫂靠不住,別看有賈府小姐的顯赫身份,實則很無助。
而更可怕的是,賈府的悍仆刁奴,生就一雙勢利眼,只要是軟弱可欺的,立馬兇相畢露。幾乎沒有任何靠山可以依靠的賈迎春自然是被他們欺負(fù)的“第一人選”了。正為此,才會有賈迎春的奶媽把她的金鳳拿去當(dāng)了被拿住,她奶媽的媳婦還敢來以贖不贖金鳳為要挾,逼賈迎春去向賈母求情饒了她奶媽的事情。虧得有賈探春和平兒的幫助才彈壓了回去。很顯然,就是在這些“鼠輩”面前,賈迎春就已經(jīng)露出了羔羊的本質(zhì)。
大家也許還記得,就是父親是巡鹽御史、母親是賈府千金、而且有賈母做強(qiáng)大靠山的林黛玉到了賈府尚且恐怕多說一句話多走一步路被人恥笑了去,更何況根本就是孤立無援沒有任何靠山的賈迎春呢?所以,她只能選擇做一根“木頭”(賈府下人對賈迎春的評價)??墒牵钟姓l能夠理解這根“木頭”內(nèi)心的痛苦和無助呢?
總之,只要了解了賈府人際關(guān)系的錯綜復(fù)雜以及恩怨情仇,我們就該理解賈迎春為何如此軟弱了。因為她沒有靠山,你說她能得罪誰?她敢得罪誰?
關(guān)于賈迎春的命運(yùn),我們還必須注意一個細(xì)節(jié),那就是在大家為她的事情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賈迎春竟然獨自在看《太上感應(yīng)篇》。所謂《太上感應(yīng)篇》,宣揚(yáng)的就是因果報應(yīng),而賈迎春的結(jié)局難道不是因果報應(yīng)嗎?
她的父親是個流氓,以玩弄女性為樂事,最終她被父親嫁給了同樣是蹂躪婦女的流氓孫紹祖。關(guān)于流氓的因果報應(yīng),清人李漁在《肉蒲團(tuán)》里面有一句精彩的話,那就是奸人妻女者其妻女必被人奸!賈迎春的命運(yùn),難道不是如此嗎?父親賈赦的罪惡,卻要無辜的女兒來償還,最終被孫紹祖蹂躪虐待而死!
正是在這個意義上,賈迎春成為《紅樓夢》真正的“替罪羔羊”。她生下來是那么的清白,活得那么無辜,本應(yīng)該博得上蒼的眷顧??墒牵瑓s不幸生在骯臟齷齪的賈府,有一個骯臟齷齪的父親,最終只得用自己清白的生命為賈府為父親贖罪!成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犧牲品!一只為魔鬼贖罪的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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