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武陟東旭
“何部長,崔村長失蹤5天了,很可能被暗殺了!”
1941年3月的一天早上,一個民兵匆匆忙忙來向敵工部長何慶宇報告。
正在吃飯的何慶宇隨即放下飯碗,眉毛緊皺,擰成了疙瘩。
半個月來,這已經是第三個干部失蹤了。
他伸手拿起旱煙袋,摁進去一撮煙葉,點燃之后,吧嗒吧嗒抽了起來。
南方出生的他,到了山東入鄉(xiāng)隨俗,養(yǎng)成了思考問題抽旱煙的習慣。
很快,屋里煙霧繚繞,何宇慶清秀的臉龐被煙霧籠罩。
是誰如此膽大包天,干出如此兇殘的事?
抽著抽著,何慶宇停止抽煙,把煙袋鍋在腳底板上磕了一下,自言自語地說:“莫非是他?”
何慶宇是廣東翁源人,1919年12月出生在新江上壩村,家境貧寒,父親是老實巴交的農民,受盡地主惡霸欺負,仇恨的種子在他心里種下。
1937年,日本發(fā)動了全面侵華戰(zhàn)爭,正在讀初中的何慶宇熱血沸騰,跟同學們約定要到前方打鬼子。
經過分析之后,他們決定參加八路軍。
1938年6月,初中剛畢業(yè)的何慶宇跟7位同學跋涉千里,北上到了延安。
當時革命隊伍很缺乏有文化的青年,他們到延安之后,隨即被分配到八路軍政治部門學習。
由于何慶宇精明能干,不久被送到“敵工干部訓練班”學習。
1939年10月,何慶宇被派到山東,在“敵軍工作部”擔任副部長。
1940年10月,年僅21歲的何慶宇到八路軍山東縱隊政治部,正式開展對敵工作(起初擔任敵工科長,后來擔任軍區(qū)聯絡部長)。
何慶宇是廣東人,身高不如山東大漢,身材還有點瘦小。到敵工部辦事的人,常常誤以為他是新同志。
得知他的身份之后,大家不可思議:“上級怎么派這么個小同志來當部長,他能行嗎?看起來還是個孩子啊?!?/span>
聽到議論,何慶宇笑著說:“是騾子是馬,拉出溜溜。我行不行,到時候就知道了。”
很快,他交出一份答卷,讓人刮目相看。
【何慶宇】
1941年1月,何慶宇獨自前往沂水縣蘇村區(qū)敵人據點,見了偽區(qū)長兼?zhèn)巫孕l(wèi)團團長邢祚光,對他進行策反。
如果是抗戰(zhàn)后期,策反相對容易,只要講清形勢,告訴他們日本人是秋后的螞蚱,蹦跶不了幾天了,你要給自己留條后路,不少偽軍都會動心。
但在當時,日軍正處于最猖狂的時期,百團大戰(zhàn)后,日軍對根據地瘋狂掃蕩,八路軍進入抗戰(zhàn)最艱苦的時期。
這時候策反偽軍,還是策反偽團長這樣的“重量級人物”,難度極大,到敵人據點去,更是要冒很大的風險。
所以,何慶宇去的時候,大家都很擔心,也不看好。
可是,何慶宇竟然成功了。
邢祚光被說動,把據點的20個日軍送上了西天,帶著手下將近兩百人投奔了八路軍,讓鬼子驚恐萬狀,讓其他偽軍人心浮動。
何慶宇不僅勇敢,而且足智多謀,思維敏捷,善于動腦。
這次遇到難題,何慶宇說“難道是他”,指的是“八路軍的朋友”水原清。
1940年秋天,沂東平原上來了一伙日本人,住在沂水蘇村西南、沂河邊的大安莊。
大安莊有幾十戶人家,跟八路軍沂蒙根據地只隔著一條河。
帶頭的叫水原清,他20出頭,中等個頭。
水原清跟鬼子有很多不同,一是他會說一口流利的中國話,甚至會說山東方言;二是從不穿軍裝,喜歡穿長衫;三是說話總是面帶微笑,和藹可親。
【日軍欺騙孩子】
還有,他出門從不帶武器,而且脖子上總戴著一個聽診器。
他走鄉(xiāng)串戶,給鄉(xiāng)親們看病,給不少人看過病。
遇到誰家有困難,他還會出手相助,要么拿點錢,要么跟偽府交涉,減免稅賦。沂水城的日軍向周邊村莊攤派糧食,小孫家莊村民拿不出糧食,找水原清幫忙,結果他們的征糧真的被免掉了。
水原清還辦了一個學堂,教附近村莊里的孩子們學文化,不收學費。
此人總是把“親善”掛在嘴邊,說要跟八路軍交朋友。
他還喊出一個口號:“有困難,找水原!”
【擺拍的日軍】
水原清反常的操作,迷惑了不少人,甚至獲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最不可思議的是,當地有個叫劉靜媛的姑娘,居然幾次三番向水原清示好,最終嫁給了他。
事出反常必有妖,真有這樣的好人,日軍恐怕是不會允許的。
何慶宇認為,此人可能是披著羊皮的狼,他的善意是偽裝的,接二連三的暗殺事件,很可能跟他有關。
是不是他,偵察一下就知道了。
3月15日早上,何慶宇叫上懂日語的干事黎明和另一個干事薛超,動身前往沂河邊的界湖鎮(zhèn)。
何慶宇了解到,幾個干部被害前,曾經被敵人便衣隊長抓走,鄉(xiāng)親們得知之后,便向水原清求助。
水原清拍著胸脯說:“甭管了,這事包在我身上了,你們回去靜候佳音吧?!?/span>
水原清說到做到,第二天果然親自把他們送回村里,這讓鄉(xiāng)親們贊不絕口。
但這些被釋放的人,不久后便在執(zhí)行任務的途中先后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這證實了何慶宇的判斷,水原清的“好人”很可能是偽裝的,他是一條兇殘的狼。
當然,在沒有確鑿證據之前,不能下結論。
是好人還是壞人,抓住他審訊一番就知道了。
幾天后,武工隊送來一個情報,水原清的中國助手王水正,當天黃昏要到沂水城送信。
何慶宇拿定主意,要抓獲此人,了解水原清的真實身份。
何慶宇和武工隊的邢子平隊長親自帶隊去勘察地形,最終選定在蘇村和大安中間的路邊的樹林設伏。
【邢子平】
王水正帶著另外一個便衣,大搖大擺地經過埋伏區(qū),邢子平隊長躍出樹林,來了個猛虎撲食,將王水正死死地壓在身下。
他身后的便衣見勢不妙,轉身就跑,眼看就要鉆入樹林。
他要是跑了,消息就泄露了。
何慶宇不得已,掏出手槍一槍打在這小子腿上,將其俘獲。
從王水正身上,果然搜出了一封信。
收信人,是沂水事務所特務頭子小林。
由于信是用日文寫的,大家都看不懂,跟看天書一樣。
何慶宇把信交給翻譯黎明,這才搞清楚信的內容:“此地形勢總的來說是好的,當地老百姓開始認可我,只是便衣隊殺了那幾個抗日分子之后,他們已經開始懷疑我,我會加強防范,不再拋頭露面?!?/span>
從那之后,水原清深居簡出,不再拋頭露面。
尤其是得知他的助手被抓,這小子更是處處小心,從不輕舉妄動。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水原清漸漸喪失了警惕,又開始到處亂竄,欺騙老百姓。
他甚至自作聰明,主動跟八路軍聯系,說自己是日本的“赤黨”,愿意為我軍送情報。
1941年12月中旬,何慶宇在請示了上級之后,決定動手。
何慶宇寫了一封信,讓內線送給水原清。信中說:“只有拿出你的誠意,我們才會相信,如果你真的愿意抗日,就帶點有用情報過來;方便的話,我們在銅井南嶺見面?!?/span>
水原清卻回信說:“我要面見王建安司令員,你的級別不夠?!?/span>
何慶宇看了之后,冷笑著回信:“王建安司令員不是誰想見就見的,要見也是你立功之后。如果有誠意,我們先見面再說?!?/span>
水原清一看,只好放下身段,帶著自己的中國妻子劉靜媛來見面。
結果等待他的,不是鮮花美酒,而是黑洞洞的槍口。
“怎么可以如此對待朋友,你們是假冒的吧,我要控告你們!”
何慶宇冷笑著說:“別演戲了,我們不掌握證據,會抓你嗎?”
水原清一聽,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嚇得面如土色,結結巴巴地說:“我交代,我全部交代,請饒我一命。”
原來,水原清是濟南日軍間諜機關的特務,此人鬼點子多,提出一個“新戰(zhàn)略”。
那就是效仿八路軍,和占領區(qū)的百姓打成一片,瓦解八路軍的根據地。
日軍對此很感興趣,決定在齊魯大地實施,美其名曰“共榮示范區(qū)”。
這時,翻譯黎明突然打斷他的話,問道:“你到底是哪里人?”
水原清說:“我是日本人啊,這還用問嗎?”
“胡說,你是朝鮮人吧!”
“這您都看出來了?”水原清感到百思不解。
他不知道的是,翻譯黎明就是朝鮮人。
黎明從他的口語中,聽到了朝鮮語的痕跡。
之后,黎明開始用朝鮮語跟水原清交談,讓他認清形勢。
“我們的祖國被日本人占領,國恨家仇,你怎么能為虎作倀呢?”
其實,水原清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光彩,他不敢說自己是朝鮮人,也正是因為這一點。
聽了黎明的話,他也表示愿意為抗日做事。
王建安司令員得知這一情況,指示可以發(fā)展水原清,只要他愿意痛改前非。
水原清說做就做,給何慶宇提供了幾張?zhí)貏e通行證,讓八路軍能夠進入敵占區(qū),他還悄悄給八路軍提供緊缺的物資,傳遞情報,給八路軍到敵占區(qū)發(fā)展抗日組織創(chuàng)造條件。
水原清的中國妻子劉靜媛,也被爭取了過來,參加了抗日工作。
起初,水原清為抗日做了一些事,但他看到當時日軍在戰(zhàn)場上還有優(yōu)勢,又改變了主意,不愿為八路軍做實質性的工作。
1942年11月,濟南日軍高層因為水原清的實驗區(qū)失敗,將他調到銅井去。
之后,水原清不但不提供情報,還向八路軍提供假情報,讓我軍遭受損失。
1942年底,八路軍在內應的配合下,拔掉了銅井敵據點。
水原清捧著花,帶著中國女友出去歡迎八路軍,結果被當場拿下……
這個忘記祖國、認賊作父的家伙,終于受到了應有的懲罰,被釘在恥辱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