Ｓ局是個正處級，廟大方丈也多，一把手不算，光正副局領(lǐng)導(dǎo)就有七八個人。
　　前年，市里又給調(diào)來一個副局長。
　　新來的副局長姓楊，叫楊國棟，人見了稱他為楊局。楊局不到４０歲，人長得魁偉，也挺帥氣。楊局一來，立時成了全局人注目的焦點，尤其幾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聽說楊局剛剛離異還是獨身，眼圈子立時火辣辣地亮起來，盯上了這位新上司，一下比平時都溫柔了不少。
　　過了沒多長時間，全局的人似乎都覺得這位新來的楊局有點“異?！?，很奇怪。奇怪之一是看著楊局很威嚴(yán)，但他卻不擺官架子，平易近人，又很體貼關(guān)心下屬冷暖。奇怪之二，楊局異常的清正廉潔，生活簡樸，與其他領(lǐng)導(dǎo)截然不同。如局里慣例：凡副局長以上領(lǐng)導(dǎo)，每月都可報銷一定數(shù)額的酒飯費，每月都要有三條大中華、一斤碧螺春或鐵觀音?？蓷罹謥砹私荒?，不但沒有一分錢的公費吃喝，就是上級來人和為外賓舉行酒宴，除了非應(yīng)酬不可的，他也大多都借故推托。至于應(yīng)享有的那些高級煙、茶，楊局更是從不動它，全都作了外來招待。自己平時抽煙喝茶，全是自費的低檔品。奇怪之三，也是人們覺得他最大的“異?！?，是他不貪財，不好色，對任何女色都毫不動心。如今一些官兒外面“包奶”、單位里與女下屬營營茍茍，這似乎已是人們見怪不怪的事兒，可楊局配偶離異，卻能甘守寂寞，即使上班在局里，他辦公室的門也都是天天開著。有女下屬見他，最多說幾句幽默笑話，極有分寸，絕無輕妄，更不會越雷池一步。這樣一來，一些想跟他熱乎的女孩子也就不得不規(guī)規(guī)矩矩，不敢輕挑。
　　有了這些異常和奇怪，時間一長，單位上便自然地生出了不少議論，有人說楊是故作姿態(tài)，嘩眾取寵，有意弄個樣子讓人看。有人說楊別看年輕，卻會老謀深算，他這樣做，無非是想貶低別人，顯示自己，說穿了就是包藏野心，想篡位當(dāng)一把手。
　　楊局似乎并沒多在意人們?nèi)绾巫h論他，仍然一如既往，毫不改變。但之后新的議論又出來了，有人根據(jù)他對女色淡漠，突然地猜測他可能功能失常，患有“陽痿”。議論經(jīng)過眾人口，不斷地加工潤色，原先的猜測終于變成了言之鑿鑿的“真事兒”。有人說楊局的離婚，就是他的妻子提出來的，原因也就是一個：楊不行！
　　楊局陽痿的“確鑿”消息不脛而走，局里那幾個漂亮女孩子，原先有打主意想當(dāng)夫人的，都紛紛打了退堂鼓。楊的周圍原先有人給他介紹的幾個對象，一聽到這消息，也都不再搶著登門，由此，楊局的配偶問題便拖了下來。
　　一晃兩年，局長換了，楊局沒當(dāng)一把手，也沒人聽說他有任何媚上和行賄活動。原先猜測他有野心的種種議論，漸漸走向了低谷，但對他的“陽瘺”問題，議論之勢卻仍然興盛不衰。后來，楊局突然結(jié)婚了，新娘子不只年輕漂亮，而且很有些風(fēng)韻。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局里人先是愕然，繼而新的議論又隨之誕生：有人傳說，新娘子并非不知楊的問題，而是她自身也是個性冷淡者。她之所以嫁給楊局，為的就是他不能拈花惹草，生活放心。傳說的人對此甚至描述得有鼻子有眼，說這些話完全出自新娘子之口。
　　一年后，楊局突然喜得貴子。這消息猶如原子彈爆炸，在局里引起了極大的震波。有人又開始竊竊私語，說這孩子肯定是別人的種！不少人為此甚至以賀喜名義前往“觀察”，看孩子到底像不像楊局。結(jié)果，眾人的結(jié)論未能形成一致，有的說似乎像，有的則說絕對不象，其中有精明人一語服眾：他說是不是自己的孩子，楊局心里最清楚，楊局臉上的表情就是準(zhǔn)確答案。于是，人們就集中注意楊局的臉，只見那臉與過去無甚不同，并沒表現(xiàn)有喜得貴子的那種高度興奮，也沒見他為孩子設(shè)慶賀酒宴。最后定論又形成統(tǒng)一：楊局的陽痿問題鐵證如山，毋庸置疑！
　　局班子中，后來也出了幾個好心人，他們覺得以前對楊有看法，認(rèn)為他有野心，歷史證明這是一起“冤案”。為了表示歉意，也出于內(nèi)心對楊的身體和名聲的真正關(guān)懷，他們先后都含蓄或直接地提醒楊局，要他務(wù)必重視自己的“問題”，有的甚至為他尋來了專治陽痿的民間秘方。面對同僚們異常而莫名其妙的“關(guān)懷”，楊局一時哭笑不得，他驚異問他們：“陽痿，到底是誰‘陽痿’？！”
　　同僚們也一時被問糊涂了，又一時似省悟了什么。是呀，我們這些人怎么啦？這個社會……陽痿？到底是誰“陽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