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河圖之說，我已有了最基本的表述。但還是十分驚異于洛陽文化的遷移和擴散，懸如細絲地向各地伸展，聚集成團后突然破開，文化開始泛濫，泛濫得尋不著源頭，各種因此衍生的文化中空式地層層疊疊落在一起，落得越厚，越來越覺得更是摸不到蹤跡，偶爾有幾個明白人竭盡心智的尋根，最終找到了，卻發(fā)現(xiàn)滿是蕭條。
回 望 洛 河
洛河并不浩蕩,在時空中穿流，順便帶幾塊歷史的貝殼，靜臥在厚實的土地與一座古城默然對晤。而我們則在河畔洄溯，把失落的貝殼一一拾起，搞不清名份，也搞不清緣由，只是莫名地歡騰成一片。在歡騰聲中，歷史的輪廓越加分明。偶然卷騰起的浪花永遠地占據(jù)了時間里最耀眼的部位。
很早就想寫洛河，只是涉及到的事情大多都過于復(fù)雜，一直不知該如何下筆。我有幸能住在河邊，也許是緣分。早些年，父親剛到洛陽時就經(jīng)常到洛河邊散步，后來搬了家，加上工作繁忙，再沒來過。誰知幾次搬遷到底是又回到了洛水北岸。
走在河邊我常常想，這就是父輩走過的路。
沙石沿著鞋底流動，凌亂的波紋突然變得那么生疏，我一向自負對河邊的一帶熟悉到一草一木，卻也一時不知所措，連水中印下的歷史都變了顏色。
我曾經(jīng)讀到過作家朱增泉的一段話：
人類回頭自己身后的投影時，會發(fā)現(xiàn)那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我們的華夏祖先是從哪里走出，一路走到今天？……我找到了一個確切答案：從洛陽。
公元前二十世紀，我們的華夏祖先正是從洛陽出發(fā)，走出了洪荒時代，踏上了開拓華夏文明的漫漫長路。墻上那幅中國地圖，我向來把它看成是一位古典英雄的寬闊胸脯，洛陽就位于他左前胸通常是掛勛章的那個位置。
我十分感謝朱先生能給予洛陽如此高的評價，只是說得還是有些籠統(tǒng)。洛陽乃至整個中國的文化統(tǒng)統(tǒng)都要歸于洛河的名下，如此重的份量也只有作為文化起點的洛河才扛得起。
要談洛河，伏羲是個不可少的人物。傳說伏羲的母親諸英是個公主，到了二十四時還沒找到心中所待之人。我實在是很佩服她，在至少五千年以前，人的平均壽命低到無法想像的地步，再加上人們的思想尚未開化，這么大的年紀不不嫁人，在當時遭遇到的情況可起而知。
有一天，諸英在郊外游玩，無意中發(fā)現(xiàn)一個巨大的腳印，好奇地把自己的腳往里一探，這時一道青光從地下鉆出，圍繞了諸英幾圈后散去，諸英經(jīng)此事無端地有了身孕，過了十六個月才把肚子里的男孩子生下來，這個男孩就是伏羲。
伏羲長大后在河邊打漁，忽然河浪翻騰波卷滔天，一頭龍頭馬身的怪物踏水而出。伏羲忙召集人手，把龍頭馬身獸逼至岸上，然后圈養(yǎng)研究，根據(jù)馬身上的卷毛紋理繪制了河圖。后來，又從一只巨龜?shù)谋成衔虺隽寺鍟?div style="height:15px;">
這個故事的虛假成份自然不少，但河圖洛書被人稱道了幾千年，總是有點依據(jù)的。有人認為龍馬是一種鱷魚，我覺得這種觀點不太合乎情理。鱷魚生性兇猛，僅憑原始人力很難將其捕獲，即便是捕獲了，又怎么去圈養(yǎng)研究身上的紋理。
另一種說法是，龍常隱于水下，能興風起浪。而浪濤奔騰勢如馬狀，故名之為“龍馬”，河水把一塊石頭沖上了岸邊，伏羲根據(jù)石頭的紋理創(chuàng)制了洛書。但從留下來馬莊村的“拴馬樁”、“前馬圈”、“后馬圈”來看，龍馬似乎應(yīng)該是個活物。
伏羲是在漢朝以后才出現(xiàn)在書里的，那么漢朝史學(xué)家是以什么方式了解到古時期關(guān)于伏羲的事呢？或許伏羲根本就不存在？如果這種假設(shè)成立，那么河圖洛書也就隨之全盤推翻，洛陽文化的基底也會被突然抽空。
歷史自身的矛盾讓我驚恐不已，滿腦子填充的全是殘酷的自我否定，以至因歷史而驟起的驚慌把思緒徹底打亂。
好不容易稍平靜一些，轉(zhuǎn)身又要面對如此艱深的課題，好累。
我覺得河圖洛書是一定有的，但發(fā)現(xiàn)者可能未必就是伏羲，后人把眾多歷史事件加之一些在那時無法解釋現(xiàn)象，以神話的方式塑造了伏羲這個人物，至于“拴馬樁”一事估計是出于后來的誤傳，一代代的誤傳，一代代的加油添醋，完成了我們今天所知道的河圖洛書。
以我自己的理解，河圖不一定是石頭的紋理，可能河水沖擊岸邊留下的水痕，又剛好有碎石散落在上面，一位高大的漁民緩緩走來，腳邊奇異的圖案引起了他的注意，從此洛陽文化誕生了。
關(guān)于河圖之說，我已有了最基本的表述。但還是十分驚異于洛陽文化的遷移和擴散，懸如細絲地向各地伸展，聚集成團后突然破開，文化開始泛濫，泛濫得尋不著源頭，各種因此衍生的文化中空式地層層疊疊摞在一起，摞得越厚，越覺得摸不到蹤跡，偶爾有幾個明白人竭盡心智地尋根，最終找到了，卻發(fā)現(xiàn)滿是蕭條。
蕭條過了，又要整改，一條洛河重新光彩艷麗，可燈光草坪始終蓋不住洛河的氣度，靜立片刻，便有血液沖擊耳膜的轟鳴?？粗搴樱l都會乖乖地收起自己的傲氣，合手虔誠地叩謝。
豪氣已經(jīng)不在，僅留下了蒼勁，平闊的河水不怒自威，溫柔的土壤點化了文明河水的浸染，這使得我們的文化變得如此渾厚。
既然一起生活了那么長時間，也就有了牽連，不管走到哪兒，都躲不掉洛河的影子，洛河隨意地一個抖動變幻，都讓我們不得安穩(wěn)。
不少以洛陽文化為根基崛起的區(qū)域文化有意或無意地制造這種“霧”，無數(shù)次文化的疊加讓洛陽的氣韻徹底的淡化。
或許這就是為什么洛陽文化稍顯敗落的原因。
洛河中央現(xiàn)在還有一座石碑亭，不乘船是到不了的?；疑拇u瓦，古舊的石碑與洛河兩岸悵然相望，不想與任何人接近，真正的清高。
就是這座不知名的石碑亭，竟成了我對洛陽最深的印象，幾乎和河圖洛書并駕齊驅(qū)，想了好久都不明白，難道這就是緣？
日期：2009-05-25 來源：作者授權(quán) 作者：忻尚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