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代契丹人分為耶律氏皇族和蕭氏后族，兩姓世代通婚，并各有自己的“領(lǐng)地”。根據(jù)遼墓考古資料及證之《遼史》等文獻史料，已知今天的遼北地區(qū)就是昔日遼代蕭氏后族之“領(lǐng)地”。蕭氏后族分為兩大族系，每個族系之下又有許多家族分支。每一個分支家族都在整個后族的“領(lǐng)地”之內(nèi)擁有一塊屬于他們個人所有的私人“分地”，并視為故里，生前在這里構(gòu)筑私城，從事生產(chǎn)活動，死后又歸葬于此。
遼朝是以契丹族為主體建立的封建王朝。契丹族是一個游牧民族，長期過著“逐寒暑，隨水草”、“草居野次，靡有定所”的原始游牧生活。后來，由于人口不斷增加，牲畜大量繁殖，水草受到了限制，所以必須分營放牧，于是“至涅里始制部族，各有分地”[1]。各部在自己的“分地”上共同畜牧，共同耕作。這就是所謂“分地而居，合族而處”。阿保機建國以后，由于迭剌部地位的提高，遼朝諸王、外戚、大臣也都分別得到了自己的“分地”，并且漸漸成了他們的私領(lǐng)。
契丹族建立的遼朝，“賤他姓，貴耶律、蕭氏二姓”，而且“王族惟與后族通婚，更不限尊卑”。《遼史．后妃傳》上說：“后族惟乙室、拔里氏，而世任其國事。”因此，在遼代形成了一個龐大的蕭氏貴族集團，并且以其特殊的政治地位，得到了自己的領(lǐng)地。近年遼北地區(qū)發(fā)現(xiàn)的許多墓葬和城址，同時證以《遼史》的記載，都說明了今天遼北的遼寧阜新、彰武、法庫以及內(nèi)蒙古奈曼、庫倫的部分地區(qū)都是遼代后族領(lǐng)地。
通過研究遼北地區(qū)的遼代每個皇后、外戚的出身、世系，筆者發(fā)現(xiàn)他們雖然都是后族，但又均來自不同的家族?！哆|史．太宗紀》這樣記載：天顯十年四月，“皇太后父族及母前夫之族二帳并為國舅，以蕭緬思為尚父領(lǐng)之”。這就是說遼代后族主要是由淳欽皇后述律氏父族與母前夫之族，即父族糯思后人和母前夫之族胡母里后人兩大族系構(gòu)成。[2]這兩大族系“以密戚預(yù)政”，“處位優(yōu)重”，享有極大的政治特權(quán)，而且兩大族系中的各個家族不僅擁有大量的奴隸、牲畜和財富，而且也擁有各自的“分地”，他們在自己的“分地”上從事畜牧業(yè)生產(chǎn)，構(gòu)筑私城，安置俘虜，訓(xùn)練家兵，同時還把自己的“分地”視為故里，死后一般都歸葬于此。
一、母前夫之族胡母里后人忽里沒、蕭思溫家族及其“分地”
在今阜新縣舊廟鄉(xiāng)他不郎村有一古城址，學(xué)者考證是遼頭下城徽州。[3]《遼史．地理志》謂：“徽州，宣德軍，節(jié)度。景宗女秦晉大長公主所建?！鼻貢x大長公主有墓志出土。《秦晉國大長公主墓志》上說，秦晉國大長公主是景宗長女，初封齊國公主，嫁北府宰相、上京留守、駙馬都尉蕭繼遠。[4]《遼史．公主表》亦說景宗長女觀音女，下嫁北府宰相蕭繼先。這里的繼先當作繼遠。[5]《遼史》蕭繼遠（先）“本傳”說，蕭繼遠（先）“字楊隱，小字留只哥，幼穎悟，叔思溫命為子，睿智皇后尤愛之，干亨初尚齊國公主”。蕭繼遠是蕭思溫的過繼子，也就是睿智皇后的弟弟?！哆|史．后妃傳》載：“景宗睿智皇后蕭氏，諱綽，小字燕燕，北府宰相思溫女?！薄哆|史．蕭思溫傳》亦云：“蕭思溫，小字寅古，宰相敵魯之族弟，忽沒里之子。”忽沒里《遼史．外戚表》作忽里沒，并謂其先人是胡母里?？梢娀罩菔墙ㄔ诤隼餂]、蕭思溫家族“分地”上的公主城。
在《遼史．圣宗紀》中有這樣記載：景宗死后，母寡子弱，勢單力孤的睿智皇后經(jīng)常領(lǐng)著未成年的圣宗皇帝遠離上京，到干州祭拜景宗亡靈，而后再去看望自己的族親。例如，統(tǒng)和元年四月“辛丑，謁三陵”。“壬寅，致享于凝神殿”。癸卯，“謁干陵”。十一天后，“壬子，遂如徽州”。到達徽州正值睿智皇后壽誕之日?！拔逶卤剿罚瑖?、政事門下平章事蕭道寧以皇太后慶壽，請歸父母家行禮，而齊國公主及命婦、群臣各進物。設(shè)宴，賜國舅帳耆年物有差?！边@段記載說明睿智皇后父母家距離徽州不遠。
1983年，在徽州城址西內(nèi)蒙古奈曼旗青龍山東北10公里斯不格圖村西的山南坡上，發(fā)現(xiàn)一座合葬墓，并出土陳國公主墓志一方。據(jù)《陳國公主墓志》記載：陳國公主是“景宗皇帝之孫，秦晉國皇太弟正妃蕭氏之女，吳國公主之妹”。其夫為“泰寧軍節(jié)度使、檢校太師、駙馬都尉蕭紹矩，即皇后之兄也。”從墓志記載知道陳國公主是景宗次子隆慶之女。[6]蕭紹矩則是仁德皇后之兄?！哆|史．后妃傳》載：“圣宗仁德皇后蕭氏，小字菩薩哥，睿智皇后弟隗因之女?！鳖Ｖ腔屎笫鞘捤紲刂?，那么隗因也是蕭思溫之子，蕭紹矩則是蕭思溫之孫。關(guān)于《遼史．外戚表》蕭思溫?zé)o嗣之說，有的學(xué)者解釋是有道理的。[7]《陳國公主墓志》說公主死后從“行宮北之私第遷于灰山，啟先太師之塋駙焉”。據(jù)考古報告，在墓葬附近還發(fā)現(xiàn)兩座遼代城址。[8]城與墓都應(yīng)是建在蕭思溫一族的“分地”上。
阜新西北紅帽子鄉(xiāng)西紅帽子村古城址是遼頭下城成州。[9]《遼史．地理志》載：“成州，長慶軍，節(jié)度。圣宗女晉國長公主以上賜媵臣戶置?！睍x國長公主就是圣宗女巖母堇。[10]《遼史．公主表》謂：圣宗“欽哀皇后生二女，巖母堇，第二，下嫁蕭啜不”。巖母堇“本紀”又書作粘米袞，蕭啜不書作蕭鋤不。《遼史．圣宗紀》：太平七年“七月，詔諭駙馬蕭鋤不，公主粘米袞。”蕭鋤不又作蕭鋤不里。《遼史．興宗紀》：太平十一年“六月，皇太后賜駙馬都尉蕭鋤不里、蕭匹敵死”?！笆鹿锬瑲z不里黨彌勒奴、觀音奴等?！笔掄ú弧⑹掍z不、蕭鋤不里就是《遼史．后妃傳》中的蕭浞卜。《遼史．后妃傳．仁德皇后》載：圣宗崩，“護衛(wèi)馮家奴、喜孫等，希旨誣北府宰相蕭浞卜、國舅蕭匹敵謀逆”?！哆|史．后妃傳．欽哀皇后》亦云：“圣宗崩，令馮家奴等誣仁德皇后、蕭浞卜、蕭匹敵等謀亂，徙上京，害之?！笔掄ú?、蕭鋤不、蕭鋤不里、蕭浞卜書寫雖異，實為一人，皆為譯音致歧。又據(jù)《遼史．蕭匹敵傳》記載：“先是，欽哀與仁德皇后有隙，以匹敵嘗為所愛，忌之。時護衛(wèi)馮家奴上變，誣后弟浞卜與匹敵謀逆，以皇后攝政，徐議當立者?！睋?jù)此記又知道蕭啜不（浞不）是仁德皇后的弟弟。《遼史．圣宗紀》載：“太平元年三月庚子，駙馬蕭紹業(yè)建私城，賜名睦州，軍曰長慶?！薄傲晔赂允捫㈨?、蕭紹宗兼侍中，駙馬蕭紹業(yè)平章政事?！睆囊陨嫌涊d中知睦州與成州軍名相同，應(yīng)為一城，而蕭紹業(yè)應(yīng)是蕭啜不的漢名。從《陳國公主墓志》中還可看出蕭紹矩與蕭紹業(yè)是親兄弟，一是皇后兄，一是皇后弟，都是隗因之子。至于睦州何時改名成州，筆者認為當在蕭啜不被害之后。這樣成州最初也是建在蕭思溫“分地”上的公主城在成州與徽州兩個城址之間，于阜新八家子鄉(xiāng)果樹村烏蘭木圖山南坡發(fā)現(xiàn)一座遼代墓葬，并出土蕭僅墓志一方。該“墓志”記：蕭僅高祖撒剌，曾祖迷骨里，祖訖列，父罕，“母國太夫人，今皇后之姨，故秦王之女”。此秦王當為韓匡嗣。這證明韓匡嗣有三女：一是仁德皇后之母，一是蕭僅之母，一是耿延毅之母。[11]而蕭紹矩、蕭啜不與蕭僅是兩姨兄弟，關(guān)系極為密切。蕭僅“太平九年六月二十五日薨于永安山北之行帳”，“以其年十一月十八日備禮葬于先祖墳頁敦山，禮也”。蕭僅死于慶州（今內(nèi)蒙古巴林右旗白塔子），而歸葬于祖墳（今阜新縣果樹村）頁敦山。
從以上可以看出，母前夫之族胡母里后人忽里沒、蕭思溫家族“分地”大致范圍在今阜新西北部和內(nèi)蒙奈曼旗南部一帶。
二、母前夫之族后人蕭恭、蕭義家族及其“分地”
1976年，在法庫縣葉茂臺發(fā)現(xiàn)了遼代墓群，并出土蕭義墓志一方。據(jù)《蕭義墓志》記載：蕭義字子常，官至“北府宰相”，“其先迪烈寧，太祖姑表弟也，應(yīng)天皇后之長兄”，“曾王父恭”，“父宗石”。蕭義有女三人，次女是天祚皇帝的“贊睿德妃”。墓志中所言之德妃于《遼史》中有傳：“天祚德妃蕭氏，小字師姑，北府宰相蕭常哥之女，壽隆二年入宮，封燕國妃”；“干統(tǒng)三年改德妃”。從而可知蕭義就是蕭常哥。《遼史．蕭常哥傳》載：“蕭常哥，字胡獨堇，國舅之族，祖約直，同政事門下平章事。父實老，累官節(jié)度使?！薄澳怪尽敝械淖谑词恰皞鳌敝械膶嵗稀！澳怪尽敝械牡狭覍幖词菓?yīng)天皇后的長兄蕭敵魯。[12]蕭敵魯?shù)谋緜饔终f，蕭敵魯?shù)摹拔迨雷嬖缓咐铩?。?jù)《遼史．外戚表》及《蕭干傳》記載，蕭敵魯?shù)暮笕擞惺捄?、蕭干等。二人之后有討古。蕭敵魯、蕭翰在遼初功勛卓著，地位顯赫。后來由于蕭翰謀反伏誅，其家族衰落，直至道宗、天祚兩朝才日漸復(fù)興，權(quán)勢益重?！妒捔x墓志》上說蕭義于天慶元年“十一月十八日，薨于其私第”?！耙远耆率?，葬于遼川之右，圣跡山陽，付先塋也。”完全符合契丹人的喪葬禮俗。
由于史料欠缺，筆者只能大致推測蕭恭、蕭義家族“分地”在今法庫西部和彰武東南的部分地區(qū)。
三、父族糯思后人蕭和、蕭孝穆家族及其“分地”
數(shù)年前，在阜新大巴鄉(xiāng)關(guān)山出土蕭德溫墓志一方。最近又在這里發(fā)現(xiàn)了蕭和及其子孫的家族墓葬群。據(jù)《蕭德溫墓志》記載：蕭德溫字好謙，其曾祖是贈晉國王蕭和，祖父是齊國王蕭孝穆，父親是陳王知足，叔父是齊王元曲。蕭德溫有弟四人：駙馬都尉蕭德良、中正軍留后蕭德恭、太保蕭德儉、駙馬都尉蕭德讓。蕭德溫祖父蕭孝穆《遼史》中有傳，傳謂：“蕭孝穆，小字胡獨堇，淳欽皇后弟阿古只五世孫，父陶瑰，為國舅詳穩(wěn)。”陶瑰即是墓志中所記之蕭和。據(jù)《秦王發(fā)愿紀事碑》載，知足即是阿剌，無曲即是撒八。又據(jù)《耶律元晉國夫人蕭氏墓志》記載：晉國夫人“父諱諧里”，諧里有子五人：吳國王蕭孝穆、晉王蕭孝先、藺陵郡王（大國舅）蕭孝誠、藺陵郡王蕭孝友、楚王蕭孝惠。有女三人：一是長沙郡妃、耶律宗允之妻，一是欽哀皇后，一是晉國夫人。諧里即是蕭和、陶瑰；欽哀皇后即是蕭孝穆的姐姐。[13]欽哀皇后攝政后，蕭和、蕭孝穆家族地位十分顯赫，所謂“一門生于三后，四世出于十王。”正如《遼史．后妃傳》所說：“雖漢五侯無以過?！笔挼聹匾彩撬篮髿w葬故里祖墳?！澳怪尽闭f他“太康元年三月十九日終于遼水西之行帳”，“以其年五月二十四附葬于黑山之先塋”。
阜新縣東北塔營子是遼代懿州城所在地。[14]《遼史．地理志》：“懿州，廣順軍，節(jié)度。圣宗女燕國長公主以上賜媵臣戶置?！庇滞瑫妒プ诩o》：“太平三年正月辛巳，賜越國公主私城之名曰懿州，軍曰慶懿?！边@里的公主指的就是圣宗女槊古。同書《公主表》載：圣宗“欽哀皇后生二女，槊古第三，封越國公主，下嫁蕭孝忠。”同書《蕭孝忠傳》載：“蕭孝忠，字撒板，小字圖古斯，開泰中，尚越國公主。拜駙馬都尉，累遷殿前都點檢。太平中，擢北府宰相。重熙十二年，封楚王，拜北樞密院使。”《遼東行部志》則說：懿州，“遼圣宗女槊古所建，公主納國舅蕭孝惠以從嫁戶置市城。”《遼東行部志》中孝忠作孝惠，考其歷官足證蕭孝忠就是《晉國夫人墓志》中的蕭孝惠。[15]可見懿州是建在蕭和、蕭孝穆家族“分地”上的公主城。
根據(jù)以上分析，蕭和、蕭孝穆家族“分地”的大致范圍在今阜新中東部、彰武西南部以及內(nèi)蒙古庫倫部分地區(qū)，而這一家族分地的南部則與耶律氏家族居地相鄰。[16]由于家族間矛盾及蕭孝穆勢力的強大，其分地還有擴大的趨勢。據(jù)《遼史．公主表》記載，圣宗女巖母堇嫁蕭啜不后不久又“改適蕭海里，不諧，離之。又適蕭胡，不諧，離之。乃適韓國王蕭惠?！睅r母堇改嫁是因為蕭啜不被欽哀皇后所害。蕭海里也就是欽哀皇后和蕭孝穆的弟弟蕭孝先，《遼史．蕭孝先傳》載：“蕭孝先，字延寧，小字海里?！庇捎谒麉⑴c殺害仁德皇后、蕭啜不、蕭匹敵，“以椒房親為太后所重”，于是太后將巖母堇連同成州一起轉(zhuǎn)讓給親弟弟。但是蕭孝先品質(zhì)極壞，與欽哀皇后一起“謀廢立事”，欲發(fā)動宮廷政變，結(jié)果為興宗發(fā)覺。巖母堇第二次改嫁給蕭胡，蕭胡是蕭孝穆的親侄?！哆|史．蕭胡傳》說：“蕭胡，字乙辛?？诔?，斜視，發(fā)卷。及壯，魁梧桀傲，好相人惡。”“重熙中尚秦國長公主，授駙馬都尉，以不諧離之?！弊詈髱r母堇不得不遠嫁給同宗而不同族的老人蕭惠。從這里可以看出欽哀皇后與仁德皇后之間的矛盾，表面上是二人爭寵，實際反映了蕭氏后族中兩個家族間的激烈權(quán)力之爭。仁德皇后、蕭啜不死后，蕭思溫家族勢力削弱，而蕭孝穆家族勢力則已達至成州一帶。
四、述律氏父族糯思后人蕭撻凜、蕭排押家族及其“分地”
探察蕭撻凜、蕭排押家族“分地”范圍，需要從幾座頭下城的建置著手。
豪州，《遼史．地理志》載：“壕州，國舅宰相南征，俘虜漢民，居遼東西安平縣故地。”壕州當作豪州。[17]豪州建置較早，太祖時已有豪州，應(yīng)歷五年《陳萬墓志》記載：陳萬“年四十奉大圣皇帝宣命……從國舅相公入國，尋授圣旨，除豪剌軍使”。陳萬年四十時正當太祖神冊三年，此正與阿古只略地燕、趙時間相符?！哆|史．阿古只傳》載：蕭敵魯?shù)堋鞍⒐胖?，字撒本。神冊三年，以功拜北府宰相”?？梢姲⒐胖蛔罘蠂嗽紫嗌矸?，豪州是他的私城?/span>
福州，《遼史．地理志》載：“國舅蕭寧建，南征俘虜漢民，居北安平故地。”蕭寧之名見于《圣宗紀》：開泰元年三月“乙酉，詔卜日行拜山、大射柳之禮，命北宰相、駙馬、藺陵郡王蕭寧……督有司具儀物”。而同書《圣宗紀》于統(tǒng)和二十八年八月卻記作以“北府宰相、駙馬都尉蕭排押為都統(tǒng)”?！哆|史．蕭排押傳》亦說：“蕭排押，字韓隱，國舅少父房之后”，“統(tǒng)和初尚衛(wèi)國公主，拜駙馬都尉，加同政事門下平章事”，“宋和議成為北府宰相”，“開泰二年，以宰相知西南面招討使”。這說明開泰元年只有蕭排押任北府宰相，那么蕭寧當然就是蕭排押了，因此福州自然是蕭排押的私城。至于蕭排押的世系，《秦晉國妃墓志》載：“妃姓蕭氏”，“世為后族”，“故迷古寧詳穩(wěn)諱演烏盧”，“夫人耶律氏，小字涅岑姑，即大王父母也。故燕京留守衙內(nèi)都指揮使、駙馬都尉割烈，永徽公主小字仙河即王父母也。故樞密使、北宰相、駙馬都尉諱曷寧，魏國公主小字長壽奴，考妣也。公主即景宗皇帝之幼女，圣宗皇帝之愛妹也?！薄哆|史．公主表》上說：“景宗睿智皇后生三女，長壽女第二，封吳國公主。統(tǒng)和初，進封衛(wèi)國，改封魏國長公主，下嫁宰相蕭排押?！睂⑦|史《后妃傳》與《蕭排押傳》、《公主表》相互對照，曷寧即韓隱，亦即蕭排押，長壽女即長壽奴。蕭排押之父割烈，同書《圣宗紀》載：“統(tǒng)和七年四月乙卯，國舅太師蕭闥覽為子排亞清尚皇女延壽公主，許之?！敝腥A書局標點本《遼史》卷十二注云：“按公主表排亞作排押，娶長壽公主。延壽公主嫁蕭恒德，延壽應(yīng)作長壽?！蓖瑫戆耸遄ⅲ骸瓣Y覽即撻凜?！逼湔f甚是，因此排押之父即撻凜，亦名割烈，父子二人在宋遼戰(zhàn)爭中同為名將。蕭排押之祖父演烏盧，《遼史．阿古只傳》載：“子安團，官至右皮室詳穩(wěn)。”又據(jù)同書《蕭柳傳》，云其曾祖父為阿古只。
原州，《遼史．地理志》載：“國舅金德俘虜漢民建城?！苯鸬?，《遼史》又作勤德，金、勤二字韻母相同，聲母同屬舌面前音，古今音極近，青州人二字音不分，因此金、勤二字為譯音書寫致歧?！哆|史．圣宗紀》載：統(tǒng)和六年“冬十月乙卯，縱兵四面攻之，城破乃降，因撫諭其眾。駙馬蕭勤德、太師闥覽皆中流失。勤德載帝車中以歸。聞親軍退，遣斜軫、排亞等追擊，大敗之。戊午，攻沙堆驛，破之?！蓖瑫妒捄愕聜鳌芬灿涊d了這次沙堆驛戰(zhàn)役：統(tǒng)和“六年上攻宋，圍沙堆，恒德獨當一面。城上矢石如雨，恒德意氣自若。督將士奪其陴。城陷，中流失，太后親臨視，賜藥”?？勺C勤德（金德）即蕭恒德。傳又謂：“排牙弟恒德，字遜寧。統(tǒng)和元年尚越國公主，拜駙馬都尉，遷南面林牙?！蓖瑫豆鞅怼芬嘣疲壕白陬Ｖ腔屎笊?，延壽女第三，封越國公主，追封越國，下嫁蕭恒德?！笨梢娫轂閲耸捄愕轮匠?。蕭恒德也是遼宋戰(zhàn)爭中遼方的將領(lǐng)，以勇猛著稱。
渭州，應(yīng)為衛(wèi)州。[18]《遼史．地理志》載：“渭州，高陽軍，節(jié)度。駙馬都尉蕭昌裔建，尚秦晉國王隆慶女韓國長公主，以所賜媵臣建州城。”昌裔契丹名蕭匹敵，同書《蕭匹敵傳》云：“蕭恒德子匹敵，字蘇隱，一名昌裔，生未月，父母俱死，育于禁掖，即長，尚秦晉國公主，拜駙馬都尉，為殿前副都點檢?！笔捚撑c仁德皇后、蕭浞卜一起為欽哀皇后所害。可知渭州也是一座駙馬公主城。
從以上可以看出，福州、原州、渭（衛(wèi)）州都是建置在蕭撻凜、蕭排押家族“分地”上的頭下城。再考蕭撻凜、蕭排押家族“分地”的大致范圍。豪州，《遼史，地理志》載；“在顯州東北二百二十里，西北至上京七百二十里”。今地在彰武縣四堡子鄉(xiāng)小南洼古城址。[19]渭（衛(wèi)）州，同書《地理志》載：“在顯州東北二百五十里，”其地必在豪州之東。原州，同書《地理志》載：“顯州東北三百里，西北至上京八百里。”其位置當在渭州東南。福州，同書《地理志》載：“在原州北二十里，西北至上京七百八里”。其位置在渭州之東、原州之北。福、原、渭三州位置，今雖暫不能確指，然據(jù)《遼史．地理志》之記載，其方位卻大略可知。此外，在奈曼旗勿力布格村，1972年發(fā)現(xiàn)遼代墓群，都說明蕭撻凜、蕭排押家族“分地”大致在彰武北部以及庫倫旗部分地區(qū)。
五、余論
綜上，筆者只是依據(jù)一些文獻史料及考古資料，對遼代后族及其家族居地做些初步探索，尚不十分成熟，還有待進一步補充修正，尤其是對蕭相公、蕭啜里、蕭袍魯、蕭克忠等后族主要人物的家族尚未涉及。但僅就以上部分后族家族居地的探索，仍可看出遼代契丹族一直還是保持著“分地而居，合族而處”這一游牧民族的基本特點的。同時，在述及遼代后族及其各個家族“領(lǐng)地”的時候，還應(yīng)做以下兩點說明：
第一，遼北地區(qū)是遼代后族領(lǐng)地，但遼北地區(qū)并不是遼代后族的最初領(lǐng)地。《遼史．地理志》載：“儀坤州，啟圣軍，節(jié)度。本契丹右大部地，應(yīng)天皇后建州?；佞X糯思居之，至四世孫容我梅里，生應(yīng)天皇后述律氏，適太祖。太祖開拓四方，平渤海，后有力焉。俘虜有伎藝者多歸帳下，謂之屬珊，以所生之地置州?！痹撝葜畬倏h“廣義縣”條亦載：“本回鶻部牧地，應(yīng)天皇后四征所俘居之，因建州縣?！笨梢妰x坤州不僅是應(yīng)天皇后的私城，也是糯思的牧地和應(yīng)天皇后的出生地。因此可知儀坤州地區(qū)才是應(yīng)天皇后父族的最初領(lǐng)地。關(guān)于儀坤州所在，學(xué)者意見頗多分歧，但據(jù)《武經(jīng)總要》所記：“宜坤州，東（應(yīng)作東南）至長泊十五里，西南至上京二百里，北至踏弩河千里，北至大水泊五十里?！薄兜乩韰部肌芬噍d：“宜坤州，啟圣軍，西南上京，東有長泊周二百二十里，南距中京四日程，撻虜河經(jīng)州北?！盵20]踏弩河、撻虜河即今洮兒河，依此推定儀坤州今地當在內(nèi)蒙古林東鎮(zhèn)東北烏爾吉木淪河上游。至于母前夫之族胡母里的領(lǐng)地，《遼史》卻無半點記載，但據(jù)該書《圣宗紀》載：統(tǒng)和元年“八月戊子，上西巡，己丑，謁祖陵。辛卯，皇太后祭楚國王蕭思溫墓。癸巳，上與皇太后謁懷陵，遂幸懷州”。這一記載卻透露出一點消息：奉陵邑祖州位于上京西南，在今巴林左旗哈達英格鄉(xiāng)石房子古城址，祖陵在祖州城址北二華里大山中。奉陵邑懷州在石房子祖州城址西北五十七華里，即今巴林右旗幸福之路鄉(xiāng)所在地東北崗崗廟古城址。懷陵則位于懷州城址北六華里床金溝內(nèi)。承天太后母子所行路線是先去祖陵、蕭思溫墓地，再去懷陵，最后南行至懷州。據(jù)此可知蕭思溫墓應(yīng)在祖陵、懷陵一線之北，距兩陵分別為一日程。筆者初步認定蕭思溫所葬之地就是胡母里一族最早的墓地。據(jù)此推測胡母里一族最早牧地、“分地”應(yīng)在上京北部偏西，鄰近糯思一族的牧地和“分地”。蕭思溫死后不葬在遼北而葬于上京，而且近年在阜新蜘蛛山發(fā)現(xiàn)“啟圣軍節(jié)使印”，都說明遼代后族最初領(lǐng)地與遼北地區(qū)關(guān)系極為密切。
第二，契丹族是一個游牧民族，是靠武力掠奪周邊民族財富和擴大領(lǐng)土的。隨著時間推移，由于政治、經(jīng)濟、軍事以及各個家族人口增加等諸多原因，遼代后族中各個家族的“分地”也在不斷變化發(fā)展。近年在平泉、寧城兩縣交界處發(fā)現(xiàn)蕭氏墓葬群，并發(fā)現(xiàn)了秦晉國大長公主與蕭繼遠合葬墓及公主孫蕭永墓，足證這是蕭繼遠一支的墓地。秦晉國大長公主、蕭繼遠的頭下城在遼北，他們死后卻沒有葬在遼北，這一事實正好說明蕭氏后族各個家族的“分地”在不斷地發(fā)生變化。
總之，遼代后族之“領(lǐng)地”遼北地區(qū)土地肥沃，水草豐美，宜農(nóng)宜牧，這里很早就有漢族人居住。遼建國后，由于中原戰(zhàn)亂和后族貴族的需要，又有大批中原漢人遷至和擄掠到這里。在漢族先進經(jīng)濟文化的影響下，該地區(qū)的農(nóng)業(yè)、手工業(yè)、商業(yè)等都得到普遍發(fā)展，契丹人的生活也發(fā)生了很大變化。同時，遼北地區(qū)又是戰(zhàn)略地位十分重要的地方，契丹人在這里建立許多大大小小城堡，北可捍衛(wèi)潢、土兩河，南可控制遼東，隨時出其家兵，配合國家軍隊，鎮(zhèn)壓遼東各族人民的反遼斗爭，以鞏固契丹人的統(tǒng)治。優(yōu)越的政治、經(jīng)濟以及自然條件，遼代200年間，在遼闊的遼北土地上，不僅出現(xiàn)了一些像承天太后、齊天皇后、齊國太妃、秦晉國妃那樣有才華、有作為的后妃，也造就出一批像蕭撻凜、蕭排押、蕭孝穆那樣的賢臣良將。正如《遼史》作者在《后妃傳》中所說：“遼以鞍馬為家，后妃往往長于射御，軍旅田獵，未嘗不從。如應(yīng)天之奮擊室韋，承天之御戎潭淵，仁德之親破重元，古所未有，亦其俗也?！蓖瑫r又感嘆道：“《遼史》耶律、蕭氏十居八九，宗室、外戚勢分力敵，相為唇齒，以翰邦家，是或一道。然以是而興，亦以是而亡，又其法之弊也?！?/span>
作者簡介：向南(1937-)男，遼寧錦州人，遼寧社會科學(xué)院研究員，主要從事遼史研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