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傷感的故事結(jié)束了，接下來的故事還如此低沉嗎？
01
河西王
這是一個關(guān)于盧水胡的故事。他們是由南匈奴與月氏、羌人雜居而成，因世代居住在盧水（今青海西寧西）而得名。故事里的第一位人物蒙遜，出生在一個部落酋長世家，先祖曾擔(dān)任過匈奴和前秦的官員。
有一天，擔(dān)任后涼大臣的兩位伯父被聽信讒言的后涼國王呂光無辜?xì)?/span>害。復(fù)仇的火焰燒紅了蒙遜的雙眼，趁回家埋葬伯父的機會，他和太守段業(yè)一起背叛了呂光。在蒙遜的擁戴下，段業(yè)于東晉安帝司馬徳宗隆安元年（397）自稱“大都督”、“涼州牧”，兩年后自行升格為涼王（歷史上稱為“北涼”）。后來，兩人的關(guān)系因段業(yè)心胸狹窄走向破裂，伯父的悲劇眼看就要重演，握有實權(quán)的蒙遜率先發(fā)難，以殘害忠良為由處死了主子段業(yè)。他成為大都督、大將軍、涼州牧、張掖公。
接手北涼的蒙遜并沒有多少驕傲的資本，因為在當(dāng)時的中國版圖上，除了自稱正統(tǒng)的東晉和日益強盛的北魏，還有長安的后秦姚興（羌族），苑川的西秦乞伏乾歸（隴西鮮卑），西平（今青海西寧）的南涼禿發(fā)利鹿孤（河西鮮卑），姑臧（今甘肅武威）的后涼呂隆，敦煌的西涼李暠（hao）（漢族），得罪了他們中的哪一個，他都可能陷入萬劫不復(fù)的深淵。為此，他對外向后秦納貢，繼而又向南涼納款；對內(nèi)則勵精圖治，頗有一點韓信胯下受辱、勾踐臥薪嘗膽的味道。
到了北魏明元帝拓跋嗣永興二年（410），有了底氣的北涼開始奉行遠(yuǎn)交近攻戰(zhàn)略除了向北魏稱臣外，不再向其他任何鄰國進貢。南涼王禿發(fā)傉檀勃然大怒，立即派出使者斥責(zé)北涼。結(jié)果，使者被驅(qū)逐出境，兩國約定適時決戰(zhàn)。于是默默無聞的窮泉（今甘肅山丹縣東南）見證了一次惡戰(zhàn)。毫無大戰(zhàn)準(zhǔn)備的南涼軍隊被徹底擊潰，南涼都城姑臧隨之換了主人。時隔兩年，蒙遜把都城從張掖遷到姑臧，自稱“河西王”。
北魏明元帝泰常六年（421），蒙遜又傾力滅亡了西涼，得到了著名的綠洲重鎮(zhèn)酒泉、敦煌，占據(jù)了夢一般美麗、油一樣豐饒的河西走廊。河西走廊是中原通向西域的黃金路線，也是佛教繼絲路進入中原的主要通道。
英雄總有遲暮的一天，蒙遜于北魏太武帝拓跋燾延和二年（433）病重。臨終前，他一再告誡三子牧犍：“與北魏親善是我們的國策，請兒子銘記！”遵照父親的囑附，牧犍繼續(xù)奉行向北魏稱臣的政策，將妹妹興平長公主送給北魏拓跋燾為右昭儀，對方也將妹妹武威公主嫁給牧犍為妻。有北魏這個巨人撐腰，北涼似乎可以長治久安了。
問題是并非每間閨房都值得采花賊光顧。拓跋燾的妹妹長得太黑了，好色的牧犍只是把她當(dāng)“菩薩”一樣高高供著，背地里與粉妝玉琢、貌美如花的寡嫂李氏雙宿雙飛。想不到這位色膽包天的李氏為了與小叔子長相廝守，竟然在武威公主的飯菜里下毒，多虧北魏皇帝派御醫(yī)快馬趕到，才將妹妹的小命從死神手中奪回。大怒之下拓跋燾要妹夫交出李氏，但嗜色如命的牧犍卻暗中將嫂子藏到了酒泉。這一著名的桃色事件發(fā)生在北魏太武帝太延六年（439）。拓跋燾決定發(fā)兵親征薄情寡義的妹夫。
針鋒相對，北涼人也擺出了決一雌雄的架勢。還是那句老話，堡壘往往從內(nèi)部攻破。沮渠祖、沮渠萬年暗中做了北魏的內(nèi)應(yīng)，固若金湯的姑臧城門大開，牧鍵被迫率文武5000人向妹夫兼大舅子繳械投降。只經(jīng)歷了兩位國主，立國39年的北涼走下了神壇。
下一場將是哪個匈奴部落身披歷史的霞光登場演出呢？
02
可憐無定河邊城
陪伴血色黃昏的往往是燦爛無比的晚霞。在整個匈奴走下坡路的年代，一支名叫“鐵弗”的匈奴部落留下了一支凄美的絕唱。
所謂“鐵弗”，意為匈奴父、鮮卑母的后裔。晉永嘉四年（310），鐵弗匈奴人從山西北部出發(fā)、渡過奔流不息的黃河，遷居今內(nèi)蒙古河套一帶，相繼依附漢主劉聰、后趙石虎、前秦苻堅、西燕慕容永、后秦姚萇cháng）。
北魏道武帝拓跋珪登國六年（391）的一個冬夜，急促的馬蹄聲敲碎了草原的靜謐，北魏突襲了鐵弗匈奴首領(lǐng)劉衛(wèi)辰的老窩代來城（今內(nèi)蒙古烏拉特旗東南）。劉衛(wèi)辰在亂軍中被殺，只有年方11歲的三子劉屈孑僥幸沖出重圍投奔了后秦。
一個浪打上礁石，海鳥驚逃，以為是一次謀殺；孩子歡喜，以為是大海開出了鮮花。劉屈孑善騎射、多智謀、喜殺戮的特點，引起了許多后秦大臣的警惕和不安。而后秦高平公沒奕于卻把女兒許配給了他，一心籠絡(luò)人才的后秦皇帝姚興也給了他無限的信任。
讓有些人敞開心胸，大概只有在手術(shù)臺上。劉屈孑在被派到朔方協(xié)助岳父沒奕于的日子里，先是扣留了柔然可汗向姚興進貢的8000匹戰(zhàn)馬，然后在一次圍獵中從背后射死了岳父沒奕于，吞并了岳父的人馬，隨后以姚興與北魏暗中勾結(jié)為借口宣布獨立。
因為自認(rèn)為是夏后氏苗裔，所以他在北魏道武帝天賜四年（407）自稱“大夏天王”、“大單于”，建元龍升。他還認(rèn)為先人隨漢朝公主姓劉是匈奴的一大恥辱，于是下詔：“帝王者，繼天為子，是為徽赫，實與天連，今改姓赫連氏，庶協(xié)皇天之意?！?/span>從此，劉屈孑改名赫連勃勃。
雄心勃勃的赫連勃勃于龍升七年（413）征調(diào)10萬人在黑水之南營建都城。并把新都城命名為統(tǒng)萬。
蒼天有時也會瞎眼，機遇竟然一再垂青這位飛揚跋扈、反復(fù)無常的人。東晉安帝義熙十三年（417），東晉太尉劉裕滅掉后秦以后，帶大軍返回洛陽謀劃篡晉，只留下年僅12歲的次子劉義真鎮(zhèn)守長安。赫連勃勃乘虛包圍了長安，近乎瘋狂的進攻持續(xù)到第二年，堅固的長安被撕開了缺口，抵抗者的頭顱被全部割下，堆積成一座高聳的小山供勝利者參觀，還美其名曰“髑髏（dú lóu）臺”。然后，他宣布成為皇帝。那一刻，他高坐在金色寶座上，仰望著蔚藍(lán)的天空，心潮澎湃，躊躇滿志。
之后，他經(jīng)常站在城頭上，將弓劍放在身邊，凡是看到不順眼的人，便親手將其射殺。就這樣，這位識字不多的國王竟然為神奇的“悖論”提供了一個生動的范例。
晚年的赫連勃勃居然玩起了“通過競爭選擇接班人”的游戲，讓太子赫連璝（guī）、次子赫連昌、幼子赫連倫互相攻殺。結(jié)果，赫連昌表現(xiàn)最為搶眼，就被赫連勃勃立為新太子。
夏真興八年（425），赫連勃勃駕崩，太子赫連昌繼位。并非所有靠競爭上臺的人都有真本領(lǐng)，尤其是參與競爭的只有兄弟3人，屬于典型的“矬子里面拔將軍”。果然，上臺后的赫連昌既無父親的謀略，也無父親的兇殘，加上兄弟間的攻殺游戲一直未停，幾天前還綠樹蔭蔭的“大夏”突然臨近了凋敝的深秋。第二年，北魏國主拓跋燾督兵攻進大夏，大夏先丟長安，后丟統(tǒng)萬，王公、卿將、諸母、后妃、宮女都做了俘虜，所幸赫連昌帶著7萬戶軍民逃脫。
不久，赫連昌就被拓跋燾在臨時喘息的安定城生擒，他還幸運地被封為王公，并娶到了拓跋燾的妹妹始平公主。但他恥于寄人籬下，后來在叛逃途中被北魏輕騎兵追上砍了腦袋。
至此，歷經(jīng)25個夏天的大夏，在西下的殘陽里，急劇地合上了喧鬧一時的帷幕。
昔日芳草茵茵、水流潺潺的無定河上游，如今只剩下蒼鷹落日，塞外風(fēng)沙。從碧波蕩漾的河邊營帳到指點江山的塞外名城，再到風(fēng)沙彌漫的歷史遺跡。500年，它經(jīng)歷了一個可怕的輪回。
文章部分內(nèi)容采摘于《另一半中國史》——高洪雷著
未完待續(x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