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0多年前,兩萬名士兵和民工用兩年時間挖出一條河,這條河貫穿膠州灣和萊州灣,溝通黃海和渤海,一度成為元代南糧北運的重要通道,它就是膠萊運河(即膠萊河,民間稱為運糧河)。后因河道淤積,通行時間不長便不用了。明朝嘉靖年間,疏通了膠萊運河,但是仍未徹底解決泥沙淤積的問題,又被迫中止。今日膠萊運河仍在,只是水很淺,不能通船。今天的《發(fā)現(xiàn)青島》,我就來說說膠萊運河。
忽必烈派兵萬人開鑿運河
元朝至元八年(1271年),成吉思汗之孫、蒙古大汗忽必烈正式建立元朝。8年后,忽必烈滅了南宋,定都大都(即北京)。他帶著龐大的官僚集團(tuán)來到了大都,附近有大量的駐軍,要在這里過理想中的幸福生活??珊芸?,他就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這么多人吃飯穿衣,物資都得從江南運。江南魚米之鄉(xiāng)再富饒,糧食物資想要運往大都也是個麻煩事。
什么麻煩?青島大學(xué)教授郭泮溪在《歷史上的膠萊運河》一文中說:“南方的糧食物資運往大都,主要有三種途徑,陸運、漕運和海運。先說陸運,從南到北的陸路運輸,千里迢迢,跋山涉水,車運人搬,耗時耗費用又耗人力,不像現(xiàn)在既有火車,又有汽車,依靠人力、畜力非常困難;再說漕運,當(dāng)時的漕運,主要依靠貫穿南北的京杭大運河。但是由于大運河的多處早已經(jīng)淤塞了,漕運也面臨著轉(zhuǎn)運困難的實際問題 ;最后說海運,通過海路來運輸糧食和物資,雖說是一個不錯的辦法,但是南來的海船需要繞過山東半島東端的成山頭才能進(jìn)入渤海灣,又平添了許多風(fēng)險和麻煩。”
于是,這個問題成為擺在忽必烈等人面前的頭等大事。元朝至元十七年(1280年),有人提出了一個解決南糧北調(diào)問題的方案:由膠州麻灣(今膠州灣)在半島開鑿運河至萊州萊州灣,由黃海直通渤海,全長200里,可避海上風(fēng)浪,又減少海程近800里。這個方案是誰提出的呢?此人就是當(dāng)時的萊州人姚演,這是第一個建議開鑿膠萊運河的人。
忽必烈對姚演的方案很感興趣,決定采用他的建議。次年,忽必烈任命姚演為開鑿運河工程的總管,委派山東東西道宣慰使阿巴赤率領(lǐng)從益都、淄萊、寧海調(diào)動的萬名士兵,作為開鑿膠萊河的主力,又征調(diào)民工萬人,撥銀萬錠進(jìn)行施工。因工程施工影響農(nóng)耕,又特意免了益都(今青州)萊州等地賦稅。兩萬兵民依靠簡陋的工具,日夜勞作,不停挖掘,到元朝至元十九年(1282年)八月,終于把膠萊水道打通。
為何叫膠萊運河
膠萊運河開通了,成隊的漕船,滿載糧米 ,不再涉大洋,繞成山,只經(jīng)過膠州灣便由麻灣口逆水進(jìn)入膠萊新河,過分水嶺后,轉(zhuǎn)為順流西下北轉(zhuǎn),出海倉口,入萊州灣,西北上,直達(dá)直沽(現(xiàn)天津)。
這條運河取名膠萊運河。為什么叫這個名字?很多人認(rèn)為,取膠州(膠州灣)和萊州(萊州灣)首字而成。但平度市檔案局文史專家陶瑞法卻不這么認(rèn)為,他在《膠萊河名的歷史含義》一文中稱,“膠萊河之名的由來沒有這么簡單,單'膠’與'萊’二字的歷史含義就遠(yuǎn)非膠州(膠州灣)和萊州(萊州灣)所能涵蓋?!?/font>
先說“膠”,據(jù)《史記·晉世家》記載:“晉平公元年,伐齊,圍臨淄,東至膠?!薄稇?zhàn)國策》卷九:“蘇代曰以膠東委燕”。《太平寰宇記》:“膠水縣,漢膠東國地?!庇蛇@些字眼可以看出,“膠”是一個地理名詞,指的就是膠水,膠東即膠水之東之意,這一地名早在春秋戰(zhàn)國時就有了。
至于膠水為何名膠水,東漢桑欽《水經(jīng)》說:“水色如膠,故曰”。作為膠萊運河的前身,酈道元《水經(jīng)注》具體記載了北魏時膠水自源地到入海的地理名稱:“膠水出黔陬縣膠山,北過其縣西,又北過夷安縣東,又過當(dāng)利縣西,北入海。”對應(yīng)今天的地理名稱說就是源出膠南鐵橛山,北經(jīng)膠州、高密、平度、昌邑,至萊州境內(nèi),北入渤海?!澳z水”作為縣名,歷隋、唐、宋、金、元五代,至明洪武二十二年(1389年)始改為平度。膠州之名始于元代。元之前,秦置黔陬縣,隋以膠水之名立膠西縣,元太祖二十二年置膠州(州治膠西縣城)。因此,膠州之名亦來源于膠水之稱。
“萊”的稱呼就更久遠(yuǎn)了。據(jù)《萊州府志》記載:“萊之開辟以來,夷于唐(堯)虞(舜)三代?!庇戆烟煜路譃榫胖荩z東半島屬青州,稱東夷或萊夷?!渡袝び碡暋罚骸坝缫募嚷裕R夷作牧?!苯袢R州境地商周時為萊國地,漢屬東萊郡,直至隋開皇五年始有萊州之稱。
因此,膠萊運河之名決不是膠州(膠州灣)和萊州(萊州灣)首字的簡單合寫,它承載了太多的歷史含義。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對于膠東,膠萊運河是一個繞不開的話題。通常認(rèn)為,膠東的定義是“膠萊河以東,是為膠東?!薄掇o?!分嘘P(guān)于“膠東半島”的詞條解釋也與之大同小異:“是指山東省膠萊(河)谷地以東,東、南、北三面環(huán)海的半島地區(qū)?!币簿褪钦f,以河為界,河?xùn)|區(qū)域,稱為膠東半島,或稱膠東地區(qū),簡稱為膠東。
短暫輝煌停用,200多年后再開河
膠萊海運開通后,不僅省時、省力、省錢,也不再有大洋飄溺之險。3年以后,元朝至元二十二年(1285年),經(jīng)過膠州灣進(jìn)入膠萊運河的海船,已經(jīng)超過了千艘,年運糧米60萬石,占全年運糧總數(shù)的60%以上。可是,這種興盛并沒有維持多久。由于膠萊運河開通以后,水較淺,難以通行大船,隨后便開了新河,引大沽河和白沙河的水進(jìn)入新河,增大了膠萊運河的水勢。但是,因為河道淤積,水量不足的問題也沒有解決,通行時間不長,忽必烈便下詔“罷膠萊海運事”。
直到200年后,明朝嘉靖十四年,也就是1535年,當(dāng)時任山東按察副使的王獻(xiàn)上書朝廷,提出繼續(xù)開通早已經(jīng)淤塞了的膠萊運河,并打通姚演規(guī)劃的另一條人工運河——馬濠運河。王獻(xiàn)在上書前,實地考察了古運河河道和沿海地形,訪問了父老鄉(xiāng)親,查閱了相關(guān)圖志,提出了重開兩運河的可行性方案。這次方案通過得也很順利,在疏通膠萊運河時,王獻(xiàn)接受了元代的經(jīng)驗教訓(xùn),采取了“兩廣”措施:一是廣引河水入運河以增大水流量;二是廣建運河上的水閘(9個水閘)以調(diào)劑河道水位。王獻(xiàn)不僅疏通了膠萊運河,還將馬濠運河也一并開通了。兩條運河開通后,南方來的海船從唐島灣進(jìn)入馬濠運河,然后經(jīng)膠州灣進(jìn)入膠萊運河。這不僅縮短了航程,增強了航運的安全性,而且為運河沿岸帶來了經(jīng)濟(jì)繁榮。
但是,王獻(xiàn)的9個水閘仍未徹底解決泥沙淤積的問題,膠萊運河又被迫中止海運,但馬濠運河一直通航至清代中期。據(jù)青島文史專家魯勇先生介紹:“清代曾議再修膠萊運河,未施工。新中國成立后,在第二個五年計劃中又將膠萊運河列入計劃,因'大躍進(jìn)’未進(jìn)行施工。700年來,膠州灣已大大縮小,膠萊運河南端在注入大沽河以后再注入膠州灣。膠萊運河河床仍有,但河水很淺,尤其中部,北部平度境內(nèi)的新河鎮(zhèn),昌邑境內(nèi)的海倉都是開鑿膠萊運河的時候留下來的。今日寬闊的膠萊運河仍在,只是水很淺,膠萊南河清末也淤積,不能通船,現(xiàn)在殘留一段建了馬濠公園?!?/font>
因膠萊運河而興的陳村口
哪怕是短暫的輝煌,膠萊運河也讓生活在周邊的一些地方空前繁榮起來。這些地方包括運河的南入??凇惔蹇?。
明代膠州陳村口又名陳村海口,位于膠州灣北岸的大沽河與膠萊運河之間。元代開鑿膠萊運河時選擇陳村口為運河的南入海口(萊州的海倉口為膠萊運河的北入???。膠萊運河全長300余里,從膠州陳村口到萊州海倉口。《元史》中有明確記載,元朝至元二十二年(1285年),從江淮北上經(jīng)過膠州陳村口的運糧海船逾千艘,運輸糧米逾60萬石,民間商船也隨之到這里貿(mào)易。膠萊運河通航后,隨著南方帆船進(jìn)入膠州灣后會聚陳村口,吳楚之地的文化習(xí)俗也在膠州盛行起來,元代詩人張之翰在《書膠州廨》詩中感慨道:“地本連齊俗,人全帶楚音?!标惔蹇诘姆睒s使得齊地膠州竟“人全帶楚音”了。
隨著元朝廷下令膠萊運河罷棄不用,陳村口的命運也隨之改變。郭泮溪在《明代膠州口岸陳村口》一文中稱,明朝嘉靖年間膠萊運河疏通以后,南來的帆船可直接從唐島灣經(jīng)馬濠運河駛?cè)腙惔蹇?,使陳村口空前繁榮起來。即墨詩人藍(lán)田在《新開膠州馬濠記》中記載:“北至膠州,又東至麻灣,入于新河陳村而止……自茲南北商賈,舳艫絡(luò)繹,往來不絕,百貨駢集,貿(mào)遷有無,遠(yuǎn)近獲利矣?!庇珊4\到陳村口的南貨主要有日用細(xì)瓷器、南紙、蔗糖、廣柑、絲綢、竹竿、藥材等;通過陳村口南運的北方貨物主要有大豆、花生、豆油、藥材、腌豬、山綢、椿綢、氈帽等。陳村口與膠州城之間,每日車運船載,絡(luò)繹不絕。
后來,由于倭寇大肆騷擾江南沿海,使海上運輸風(fēng)險加大,明王朝決定改海運為漕運,官方運糧船不再通過膠萊運河北上。這一決定,使因膠萊運河而興盛的陳村口開始走向衰敗。
到了明末清初,曾經(jīng)一度繁榮的陳村口最終被膠州城東南10多里的塔埠頭港所取代。
到了清末,由于青島港迅速崛起,塔埠頭港隨之急劇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