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jīng) 褰裳》:隔岸的愛
文/素手牽裳
在古代男權(quán)社會里,女子的愛情大多是卑微的,屈從的,或者是忍氣吞聲的,其中,不乏自怨自艾的悲情女子,“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怨婦,讓人讀來頓生悱惻之心。假期閑來無事,讀《詩經(jīng)》,這首《鄭風(fēng)·褰(音牽)裳》卻讓我感覺耳目一新。
原文如下:
子惠思我,(承你見愛想念我)
褰裳涉溱。(牽著衣襟渡溱來)
子不我思,(你如果不想我)
豈無他人?(難道沒有他人愛我嗎?)
狂童之狂也且! (傻小子啊,真有些憨)
子惠思我,(承你見愛想念我)
褰裳涉洧。(牽著衣襟渡洧來)
子不我思,(你如果不想我)
豈無他士?(難道沒有他人愛我嗎?)
狂童之狂也且?。ㄉ敌∽影?,真有些憨)
愛我,就涉水而來,不要猶豫。喜歡褰裳這個詞,抑或可以寫成牽裳,把那份急切和思念寫得極富動感,讓人不禁想象:在水之湄,一個窈窕女子輕紗搖曳,蓮步輕移,目光中帶著千般柔情,遠(yuǎn)眺對岸,而她鐘情的男子正涉水而來,牽著隔岸的愛。一個青衫飄袂,一個白衣素然,一個用相思編織成一葦渡船,一個用目光暢想春天,這絕對是一幅絕美的畫,在懷春人之間描繪、傳吟……
止于畫,就不是這首與眾不同的詩了。相思常有,而在愛中的灑然不常有。你如果不愛我了,難道就沒有別人愛我嗎?說得痛快!好像帶點(diǎn)威脅的語氣,帶點(diǎn)嗔怪的意味,就像現(xiàn)在的女孩站是男孩的對面,指著鼻子大呼:“難道天下好男人都死光了嗎?我偏偏在一棵樹上吊死?你不愛我,自有愛我的人,我等這句話好久了,謝謝你成全!”其實(shí),她不是不愛,而是愛得更多,由愛生怨。雖然故意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內(nèi)心還是祈盼著這份愛的,只不過比別的女子多了些狡黠和自尊。
在愛里,因?yàn)橄矚g,有時人是卑微的,失去了自我,如張愛玲說:“喜歡一個人,會卑微到塵埃里,然后開出花來。”在愛里,有時是很自我的,所以衍生出單相思來,苦苦追求得不到的水中花鏡中月,徒增煩惱。我更欣賞有自尊的愛,就像卓文君的“聞君有二意,故來相決絕”,那樣剛烈,那樣直率,讓人心生敬佩。寫到這里,突然想起了舒婷的詩《致橡樹》,里面有一句“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根,相握在地下/葉,相觸在云里。”獨(dú)立和自尊恐怕是古今有思想的女子共同的追求吧。
我有一個好友,白皙的皮膚,睿智的頭腦,她的愛人是個成功的商人,家境殷實(shí)。她每天開著名牌車上下班,掙著每月二千塊錢的工資。他多次勸她,別上班了,都不夠他每天的汽油錢呢。可她堅持不做全職太太,更不做金絲雀,她要保有一份女人的獨(dú)立和尊嚴(yán),雖然也花愛人的錢,因?yàn)槭且患胰?,但更多的時候是自己賺錢,養(yǎng)活自己,吃干凈的食物,買需要的東西,做喜歡的事情。大家戲言,她是真正把工作作為第一需要的人。比起那些為少奮斗二十年而委身于老男人的女子來說,這樣的女人真真讓人從心里往外佩服。
法國女作家斯達(dá)爾夫人說:愛情對于男子,只是生活中的一段插曲,而對于女子,則是生命的全部。感慨東西方文化差異如此之大,而對于男女之愛的秘密,一個西方女子卻能輕輕點(diǎn)破,穿越時空,如此相似。女人啊,用生命的全部去愛,就要把握愛,把握獨(dú)立和尊嚴(yán),如那個《詩經(jīng)》中的女子那樣,勇敢地說:子不我思,豈無他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