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我和我的妻子告訴我們13歲的女兒,她可以加入Facebook了。短短的幾個小時之內(nèi),她的好友就達到了171個,我突然有點覺得我好像親手把我的孩子推向了“毒品”的邊緣。
我不想做個掃興的人,我也不覺得自己是個德勒分子(強烈反對機械化或自動化的人)。我在一家報社做編輯,這家報社是一個具有創(chuàng)新性的新媒體,充滿了激情與活力。網(wǎng)絡吸引并且影響了一個巨大的、遍布全球的觀眾群,它鼓勵人們參與其中,并且從某種程度來說網(wǎng)絡能夠促進新聞的采集。然而在我們還沒有被這種數(shù)字化的偶像崇拜壓垮之前,我們應當考慮到創(chuàng)新通常是要付出代價的。有時我在想,這個代價從某種程度來說是否就是我們自己呢?
喬舒亞·福爾的暢銷書《與愛因斯坦漫步地球》讓我回想起我們?yōu)榱巳〉冒l(fā)展進步而付出代價的一個例子。一直到15世紀,人們都還被教育要要記憶大量的信息。然而在今天看來,如果你擁有超凡的記憶力,人們則會認為你是個怪人,也再沒有聽說過誰能夠背下整本書了。
之后,馬克·扎克伯格時代,古騰堡時代到來了。由于我們已經(jīng)習慣于依賴打印的信息,記憶的就被我們漸漸的荒廢了。然而就如福爾通過訓練而使自己成為全國記憶力冠軍所證實的那樣,我們具有記憶的能力,知識對于我們大部分人來說,這部分能力并沒有被發(fā)掘。
有時,適當?shù)耐讌f(xié)是值得的。當然了我并不會放棄背誦下來《米德鎮(zhèn)的春天》給我?guī)淼臉啡?。然而,福爾的書告訴我們,我們這樣一個物種的認知進步并不是必然的。
我的父親曾經(jīng)在麻省理工學院學習過工程學,他經(jīng)常感嘆便攜式計算器的方便快捷使我們這一代的數(shù)學技能漸漸的削弱了。很多人也發(fā)現(xiàn),用GPS導航減少了我們對城市街道的掌握程度,甚至還有可能使我們失去方向感。打字幾乎取代了書寫。Twitter 和YouTube 蠶食著我們的注意力廣度。我們僅剩的那點沒有貢獻給古騰堡的記憶也讓與了谷歌。幾秒鐘就能搜到的東西為什么還要去記憶呢?
在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研究記憶與學習的羅伯特·比約克注意到,即使對于那些非常聰明并且精通Excel表格的學生,如果不讓程序來做大量的工作,他們就無法從數(shù)據(jù)中找出那些顯而易見的規(guī)律以及固定的模式。
“除非確實解決了問題并且做出了決策,否則就幾乎沒有發(fā)生學習的過程。”比約克在e-mail中告訴我。“我們不是記錄的機器。”
福爾了解到蘋果雇傭了一位抬頭顯示器(飛行員使用的一種透明的儀表盤)方面的知名專家。他想,這是否意味著蘋果將要開發(fā)一款新的iPhone,將不需要用手指觸碰鍵盤。福爾還想象,最終,指令將直接從你的大腦皮層發(fā)出。(蘋果拒絕做出評論。)
“這將是下半個世紀的故事,”福爾告訴我,“到那時,我們將變成非常有效率的半機器人。”
從根本上來說,我們把自己的大腦外包給了云端(一種新型的互聯(lián)網(wǎng)模型)。有利的一面是為我們追求像開心農(nóng)場以及《真正的家庭主婦》這樣“重要的”事情解放了腦力。然而另一個自我卻在擔憂,這些新技術(shù)是否侵蝕了我們作為人類的基本特征——我們對事物的反應能力,對真理的追求,真正的感同身受,以及比政治親和力更為深刻的團體感。
社會媒體最明顯的弊端在于他們具有攻擊的干擾。不同于虛擬的壁爐以及在nytimes.com上直播的筑巢的紅尾鷹,Twitter 不僅僅是提供了一個環(huán)境,他需要人們引起注意并且給出回應。它是沉思敵人。每當TweetDeck在我桌面上跳出一條新的推文時,都會打斷我正在做的事情,讓我分神……等等,我剛剛說到哪了?
這些溝通方式轉(zhuǎn)瞬即逝的特點讓我對社交媒體更加的不信任。他們就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真實體現(xiàn)。我母親就是這樣說那些聽不進比人說話的人的。
我甚至都不確定這些新的溝通工具是不是“社會化”的。Facebook上的友誼斷然存在虛假,Twitter的連通性也必定有虛幻之處。這些虛擬環(huán)境中的話語經(jīng)過多次傳遞,當我們看到的時候多半是不完全的,或是重復的??纯赐莆暮竺娴哪切┗貜停拖袷窃诼犘∨笥殉臣埽耗阕龅?!不是!就是!不是!
有一天,我沒事找事的做了一個實驗。我發(fā)了一條推文“#Twitter 讓我們變愚蠢了。說說看吧。”回復中有些人靈機一閃(“感謝這所公開的學校!”),有些很誠實(“這要看你回的是誰的貼了”),還有一些看似有道理的猜測說我的賬號被黑了。我還收到了我妻子的回復(“我不知道Twitter有沒有把你變笨了,但是它確實讓你錯過了晚飯時間。趕快回家!”),還有一些只言片語的灌水貼(“呃,不對吧。”“嗯,嗯!”)。對于我的這個小小的挑釁,那些有著深刻見解想要發(fā)表的人都選擇了不在Twitter上面發(fā)表意見。在一個真正的討論中,信息量是慢慢積累起來的,復雜和混亂也是很正常的,有時候還會有人想要勸導、說服對方。而在Twitter上的討論,無論是我們自己的觀點,還是對他人觀點的包容,實際上都處于一種畸形的狀態(tài)。不管Twitter是否使我們變得愚蠢,都不能否認它確實使一些聰明人看起來很愚蠢。
我意識到我招致了很多人對我的猛烈攻擊,包括那些激情澎湃的Twitter控們,包括那些靠著恭維新事物而增加自己威望的老學者,也包括我的同事,他們正在積極的調(diào)整社交媒體戰(zhàn)略,以擴大我們報紙的影響力。所以,還是讓我來澄清一下吧:Twitter其實也是是一個很好的工具,它是推銷的好幫手,是捕捉信息的利器,對于愛狗人士乃至革命發(fā)動者來說都是一個得力的組織工具。通過Twitter,我們總是能夠在巨大的信息流中發(fā)現(xiàn)意外的收獲。雖然我不是個推特控,也很少關(guān)注我的Facebook,但是我卻很樂意看到有人轉(zhuǎn)發(fā)和分享我的寫的東西,即使他們的評論可能并不那么友善。
如果我相信Facebook上的友誼和Twitter上的交談不會取代真正的融洽和真正的交流,就像古騰堡的裝置并不能取代我們的記憶一樣,那么這些社交媒體的缺點也就不足以讓我如此心煩意亂了。在玩Twitter的過程中,那些可能被我們遺忘的東西——復雜性、敏銳度、忍耐力、聰明才智以及人們之間的親密關(guān)系——才是關(guān)鍵所在。
越來越多值得信賴的數(shù)字化的預言家探索了新媒體給我們的大腦帶了什么樣的影響()。相比大腦來說,我倒更加擔心我們的心靈。對于這一點,小說家比神經(jīng)科學家更能了解我的擔憂。Meg Wolitzer的新書《The Uncoupling》中有一段文字描寫了我女兒即將加入的高中生的生活。
Wolitzer是這樣描述的:“這是只有信息卻沒有相關(guān)背景知識的一代。手拿黃油,卻沒有面包。急切渴望,卻沒有長久的追求。”
作者Bill Keller是紐約時報的執(zhí)行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