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魏正始七年即公元246年魏國與朝鮮半島南部的韓人發(fā)生過一場規(guī)模很大的戰(zhàn)爭,恐怕很少有人知道,包括對東北亞古代頗有興趣的一些同好也對此非常陌生。事實上,關心中朝關系史的學者們也很少著力于對這場戰(zhàn)爭的分析。這次魏韓戰(zhàn)爭實在可稱為史學研究中偏門的偏門了。
我曾在《難升米的智慧——兼析倭國與公孫氏、魏國的往來》和《也談燕、吳、韓三角關系中的幾個問題》中提到過這場戰(zhàn)爭,但當時的著力點不在于此,因此想法很簡單甚至是有錯誤的。但近來我對此次戰(zhàn)爭的興趣又突然濃厚起來,所以試圖寫一篇文章較以前為詳細地勾勒一下這場迷霧中的戰(zhàn)事,并糾正我過去敘述中存在的一些謬誤。
在古代朝鮮三國割據局面真正形成之前即生活在半島南部的韓人究竟起源于何時,現在已經無法考證,他們究竟起源自哪個種落則更是疑云重重。不過,我仍然嘗試從中國古籍中尋求一點線索。
《史記》《五帝本紀》載:“(堯)分命羲仲,居郁夷,曰旸谷。”孔安國曰:“東表之地稱嵎夷。日出於旸谷。羲仲,治東方之官。”《夏本紀》又引《禹貢》稱:“海岱維青州:堣夷既略。”則公元前22世紀至21世紀時,中國東方青州對岸有聞名的嵎夷人。公元660年,唐朝曾封新羅武烈王金春秋為“嵎夷道行軍總管”,與“神丘道(或稱熊津道)行軍大總管”蘇定方東西夾擊百濟。這說明唐代認為嵎夷之地包括今朝鮮半島東南部。又據《山海經》《海外東經》,青丘國之北有黑齒國,黑齒國北不遠有“湯谷”,青丘國南有朝陽之谷、虹虹、君子國、奢比之尸、大人國、嗟丘,嗟丘在東南陬。而唐代攻打高句麗時所命“青丘道行軍總管”往往走鴨綠江流域,則青丘包括鴨綠江下游之地。青丘在朝鮮之北,而朝陽之谷很可能與大同江之陽的朝鮮(平壤)頗有關聯,這種推斷是合理的。而黑齒則當在今中國遼寧省東部,這與唐朝百濟(扶余)血統(tǒng)將領黑齒常之的姓氏可能源于北方的扶余相吻合。于是,“湯谷”當在圖們江流域近日本海處附近。那么,嵎夷的分布范圍就很可能涵蓋了整個朝鮮半島,則韓人首先就有可能起源于這一大民族 .
繼嵎夷之后,在《詩經》的《商頌》《長發(fā)》中有“相土烈烈,海外有截”及《殷武》中有“有截其所,湯孫之緒”。相土是商祖契的兒子昭明之子,其時代在夏代前期。而樂浪郡的南部都尉曾治于昭明縣,于是有截很可能在朝鮮中部一帶,相當于今黃海道甚至京畿道附近。這雖然與韓人生活的半島南部并不完全重合,不過地方相近而有所交涉也是難免的。一直到商代初年,伊尹在《商書》《朝獻》中籠統(tǒng)地將這個區(qū)域的民族涵蓋在“九夷”之內,當時這里的主要居民可能仍以嵎夷來稱呼。
據《逸周書》《王會解》,可能活動在朝鮮半島南部的民族還有揚州、解、俞人、周頭等。這在西周成王時期,與赴周朝獻的倭人時代相近。而到了戰(zhàn)國時期,《山海經》稱在燕國與倭之間有蓋國,這個蓋國不同于朝鮮及真番,則很可能就是韓人的國家?!逗葨|經》有:“韓雁在海中,都州南。”都州在今連云港附近,則韓雁是否指來自韓國的雁很值得探討。于是,“韓”的稱呼始于山海經。《淮南子》《時則訓》:“東方之極,自碣石山過朝鮮,貫大人之國,東至日出之次,博木之地,青土樹木之野。”這里的碣石在樂浪遂成縣,那么大人之國也就相當于朝鮮半島南部了?!度龂尽贰俄n傳》稱:“(弁辰)其人形皆大,衣服絜清,長發(fā)。亦作廣幅細布。法俗特嚴峻。”于是,韓人民族中的弁韓很可能又被稱為“大人”。這是與《山海經》相對應的戰(zhàn)國中后期即公元前3世紀前期以降的情形
明確出現三韓邦國是在這之后不久,出現最早的馬韓成立大約是在戰(zhàn)國后期。到了秦代,為了躲避苛酷的賦役,大量中原尤其是燕齊的百姓流入朝鮮半島。其中一部分到了半島南部,馬韓王將他們安置到東部的荒地,韓人土著與秦人結合于是乎形成了秦韓,又稱為辰韓。而在半島東南部接近日本列島的地區(qū)同時又受到倭人的影響,形成了韓、倭、漢多民族混合的一個獨特群體即弁韓。
到了公元前194年左右,燕亡人衛(wèi)滿奪取了箕氏朝鮮,原朝鮮王準被迫南下。王準一族則奪取了韓地,自稱為“韓王”,建立起朝鮮人對韓人的王朝統(tǒng)治?;室蛔宓哪舷陆o韓人帶來了不少較為先進的文化和技術,這是對韓人社會發(fā)展的一大促進。不過,朝鮮人對韓人的統(tǒng)治并不長久。雖然有說法認為箕準及其后人的統(tǒng)治一直維持到王莽時期,但前2世紀后期衛(wèi)氏朝鮮王右渠時韓人國家已經改稱辰國了。這似乎意味著箕準家族統(tǒng)治的失落,之后他們仍冒姓韓氏,供奉著箕準先人的香火。 據《漢書》載,前2世紀后期辰國曾經試圖向中國派遣使者朝貢,但是這一友好的舉動遭到了半島北部強盛一時的衛(wèi)氏朝鮮阻撓。不過,辰國的名號終于還是傳到了中國人的耳中。從來就有不少學者對辰國的國名來源感興趣,他們有的認為“辰”與商朝有關聯,從而與箕氏朝鮮、有截相類,或以為“辰”表示方位即東南偏東,或以為“辰”屬貝類即當地的特產。不過,“辰”一直晚至公元前2世紀后期才在中國的文獻上有所反應,將之攀連到商朝似乎太渺茫了。公元前108年朝鮮滅亡,漢朝在半島設立樂浪、玄菟、真番、臨屯四郡,將半島北部納入中國的版圖。其中真番郡離辰國最近,地域當與后來公孫氏所立帶方郡相差不大,即在黃海道、京畿道一帶,這已是在馬韓地區(qū)的北部毗鄰之地。從此,漢文化大量流入韓人之中。后來真番等郡消并,半島上僅存樂浪郡,韓人就到樂浪“四時朝謁”。
韓人組建的辰國無疑是個松散的邦聯,主要由馬韓的五十四(據《后漢書》)或五十六(據《晉書》)個邦國與秦韓的十二個邦國組成,其他還有些蘇涂和別邑。這六十六或六十八個邦國雖各有長帥,但都共受一位馬韓人“辰王”的節(jié)制。辰王不是想當然地世襲的,雖然似乎有一個正宗的王統(tǒng),但每次世代交替就需要召開邦聯大會,由各國公推一位繼承人。從東漢一直到三國前期,辰王歷來是由今忠清道稽山的馬韓目支國君主擔任的,目支也就相當于韓人的都城。國內與世俗力量相抗衡的還有頗為強勁的宗教勢力,這進一步表明韓人的辰國并不是集權型的國家。
而弁韓由于其地域屬于幾大文化的交匯處,情況特殊,故不在這個邦聯之內,他們由各自的王統(tǒng)治著。同時,部分國家如狗邪(或即加羅的前身)、樂奴(或為奴系國家之一)、彌烏邪馬(或即任那的前身)等很可能已經受到了倭人的控制。大量倭人移民的存在伴隨著文身的習俗成為不爭的事實。
東漢后期,中國政治昏庸,國力衰退,大量百姓流失于四夷。樂浪郡不但失去了單單大嶺以東的廣闊土地,原屬南部都尉管轄的各縣也屢遭襲擊?!度龂尽贰俄n傳》載:“桓、靈之末,韓、濊強盛,郡縣不能制,民多流入韓國。”這個時期或許也可以算是韓人辰國的黃金時代吧。
然而,到了公元3世紀初,遼東公孫氏的第二代君主公孫康統(tǒng)治時期,“分屯有縣以南荒地為帶方郡,遣公孫模、張敞等收集遺民,興兵伐韓、濊,舊民稍出,是后倭、韓遂屬帶方。”帶方郡建立之后,來自中國方面的壓力一下子大了許多。公孫康嫁宗女給帶有夫余血統(tǒng)的馬韓百濟國臣智,以此削弱辰王對其的控制,他當然也會采取類似的手段增加其他韓人邦國的分離性。當建立中央集權國家的努力受到帶方郡牽制時,目支辰王無疑是很惱怒的。但以當時韓人的實力,與強大到海東無敢抗者的公孫氏燕國相比,實在是以卵擊石,辰王在燕國面前只有忍氣吞聲,維持一種屈辱的和平。
景初二年(公元238年),魏國滅亡了燕國,以劉昕為太守收取了帶方,公孫氏的部分余孽竄入韓人地區(qū)活動。然而,魏國對韓人的策略與公孫氏相比并沒有明顯的差別,太守對各韓國實行了較為普遍的拉攏,授予他們“率善邑君、歸義侯、中郎將、都尉、伯長”的頭銜。當然,魏國的策略并不完全是為了阻撓韓人集權國家的出現,他們似乎也希望以此消除公孫氏對諸韓的影響。不過,這種也頗為露骨的行為顯然沒有做到對目支辰王顏面的照顧,魏、韓之間的矛盾就這樣慢慢地積累起來。
二、戰(zhàn)爭的背景——魏國對高句麗等的征伐
景初三年(公元239年),魏明帝去世,隨即齊王芳即位,于次年(公元240年)改年號為正始,帶方太守也在這期間由弓遵接任。
正始三年(公元242年),曾一度歸服的高句麗東川王位宮反叛魏國,發(fā)兵攻略遼東的西安平,數年前他曾在安平口一帶與來自南方的吳國使者接洽。位宮的舉動當然激怒了魏國,魏廷下令幽州刺史毋丘儉率大軍征剿。經過一年多的籌劃,毋丘儉會同屬下諸郡及烏丸單于寇婁敦等部于正始五年(公元244年)從玄菟出發(fā)進取高句麗。
《三國志》《高句麗傳》載:“其(正始)五年,為幽州刺吏毋丘儉所破。語在儉傳。”《毋丘儉傳》載:“正始中,儉以高句驪數侵叛,督諸軍步騎萬人出玄菟,從諸道討之。句驪王宮將步騎二萬人,進軍沸流水上,大戰(zhàn)梁口,宮連破走。儉遂束馬縣車,以登丸都,屠句驪所都,斬獲首虜以千數。……宮單將妻子逃竄。儉引軍還。六年,復征之,宮遂奔買溝。儉遣玄菟太守王頎追之,過沃沮千有馀里,至肅慎氏南界,刻石紀功,刊丸都之山,銘不耐之城。諸所誅納八千馀口,論功受賞,侯者百馀人。穿山溉灌,民賴其利。”陳壽在此間將正始五年與六年的討伐分為兩次。 而1906年于吉林省集安市發(fā)現的毋丘儉紀功碑則有別樣的敘述,王國維先生在《觀堂集林》《魏毋丘儉丸都山紀功石刻跋》中考證其文字為:“正始三年高句麗反,(毋丘儉)督七牙門討句麗。五年,無復遺寇。六年五月,旋師。……”于是,今以紀功碑為準,則這場討伐戰(zhàn)當跨在五年與六年之間,實為一次。《三國志》《毋丘儉傳》所記有誤明矣。
而《三國史記》《高句麗本紀》第五載:“(東川王)二十年(公元246年)秋八月,魏遣幽州刺史毋丘儉將萬人出玄菟來侵。王將步騎二萬人逆戰(zhàn)于沸流水上,敗之,斬首三千余級。又引兵再戰(zhàn)于梁貊之谷,又敗之,斬獲三千余人。王謂諸將曰:‘魏之大兵,反不如我之小兵。毋丘儉者,魏之名將,今日命在我掌握之中乎。’乃領鐵騎五千,進而擊之。儉為方陣,決死而戰(zhàn),我軍大潰,死者一萬八千余人。王以一千余騎,奔鴨淥原。冬十月,儉攻陷丸都城,屠之。乃遣將軍王頎追王,王欲奔南沃沮。……”則《三國史記》所記確實僅一次征討,但是卻誤將時間放到了246年,應當予以糾正。而同時《百濟本紀》載:“(古爾王)十三年(公元246年),夏大旱,無麥。秋八月,魏幽州刺史毋丘儉與樂浪太守劉茂、帶方太守弓遵伐高句麗。王乘虛,遣左將真忠襲取樂浪邊民,茂聞之怒,王恐見侵討,還其民口。”這里金富軾依照《高句麗本紀》在時間上犯了相同的錯誤,也應當調整到244年。
又《三國志》《濊傳》載:“正始六年(245),樂浪太守劉茂、帶方太守弓遵以領東濊屬句麗,興師伐之,不耐侯等舉邑降。”則劉茂、弓遵別部于正始六年又攻打了濊貊 !
這樣一來,整場戰(zhàn)爭的情況就大致清楚了:
公元244年8月,毋丘儉的大軍步騎萬人進入高句麗境內,先后在沸流水、梁口兩度大敗東川王,將號稱有二萬人的高句麗軍誅滅一萬八千余人,東川王偕同妻子及千余騎逃竄往東沃沮(又稱南沃沮)。10月,魏軍攻陷高句麗的首都丸都城,并屠之。隨后,毋丘儉自在丸都一帶坐鎮(zhèn),而別遣玄菟太守王頎追擊東川王等人,另一路由樂浪太守劉茂、帶方太守弓遵攻打曾依附于高句麗的不耐等濊貊種落。王頎的軍隊追至竹嶺,再度大破東川王余部。隨后,魏軍殺至沃沮境內,將協(xié)助高句麗的邑落一并攻破,斬殺三千余人。東川王再逃入北沃沮境內,魏軍進一步追討。但高句麗王終于在部下的忠誠保衛(wèi)下擊殺一小隊魏軍而得以隱匿。王頎軍主力則進一步向東北行,一直抵達北沃沮與肅慎的邊境地帶。而劉茂、弓遵也成功擊潰了濊貊各邑,逼迫不耐濊侯舉邑降。整個征剿行動至公元245年初基本結束,最終毋丘儉等刻石紀功并于245年5月回師凱旋。
雖然魏軍在正面的戰(zhàn)場上取得了空前的勝利,并且王頎的別遣軍攻至今俄羅斯濱海地區(qū)也屬中國歷史上對該區(qū)域的首次征服,但在背后卻遭到了韓人的襲擊。馬韓百濟臣智或許是受到了隱藏在韓人中公孫氏余孽的挑唆,竟然抖膽于244年末趁著樂浪、帶方空虛偷襲劫掠樂浪郡的邊民。這一行為無疑是具有挑釁性的,一方面可能是估計高句麗未必會敗于魏軍之手,另一方面也可能是依仗著目支辰王的力量并有意挑起魏韓之間的矛盾。如果魏韓之間也發(fā)生了戰(zhàn)禍,并且與高句麗戰(zhàn)事相呼應起來,遼東及朝鮮就可能陷入一片混亂,到時候公孫氏的復國運動就極有可能實現,這才是公孫氏余孽的最終目的吧。
然而,高句麗在毋丘儉的大軍面前顯得不堪一擊,他們的連連敗走使得魏軍似乎輕易就能獲得大勝。在244年8月至245年5月的不到一年時間內,魏軍不但幾乎將東川王的軍隊全數消滅,而且還攻破了東沃沮、北沃沮、濊貊等高句麗的附屬國。所以,百濟臣智盡管受到公孫氏余孽及自己野心的唆使,但也被魏軍秋風掃落葉般的兵鋒所震懾。更為重要的是,在那么短的時間內他也無法完成對韓人的煽動工作,如果繼續(xù)堅持與魏廷作對只能是自取滅亡。因而,當樂浪太守劉茂為此事憤怒的消息傳到百濟時,臣智便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將所劫掠到的人口交還郡府,以免遭受到滅頂之災。一方面是不費一兵一卒就得回了人質,另一方面樂浪太守可能也考慮到高句麗、濊貊等存在的隱患,就沒有進一步追究。這場風波便這么于244年底基本結束了。
也可能由于資料記載方面有缺漏的關系,我們今天所能見到的只有百濟方面的情形。事實上,韓人各邦國中未必只有該國采取了不友好的舉動,存在其他小國的侵擾也完全是有可能的。韓人在244年至245年的騷動明顯也令帶方太守弓遵甚至是朝廷感到了壓力。所以,當245年倭國使者難升米再度前來朝貢時,魏廷詔賜了他“黃幢”,并交付帶方郡派郡使前往倭國假授。這次授予帶有軍事性質的“黃幢”極有可能就是希望倭人能夠在南方牽制韓人,這說明魏國此刻已經有了更為深遠的打算。不過,現在弓遵仍有其他重要的事務需要處理,帶方郡使并沒有立刻奔赴倭地完成使命。
由于前番大戰(zhàn)并沒有捉拿到高句麗的東川王,經過九個月休整的毋丘儉大軍于正始七年(公元246年)2月再次出擊,目標直指丸都。因為不久前剛遭受重創(chuàng),位宮很快便退卻,魏軍又輕易取得勝利。5月,毋丘儉又會同劉茂、弓遵討伐了濊貊,也獲得大勝,各濊人城邑徹底歸降,之后如同魏國百姓般地向樂浪、帶方“軍征賦調,供給役使。”
魏軍正始七年上半年的這第二次征伐還有著另一個目的,那就是全面震懾不安分的韓人。與濊貊曾有勾結的韓人大多懼怕株連,隨著濊人的徹底失敗而紛紛向魏國表示臣服。于是在《三國志》《魏志》第四中留下了這樣的記錄:“(正始)七年春二月,幽州刺史毌丘儉討高句驪,夏五月,討濊貊,皆破之。韓那奚等數十國各率種落降。”那奚國并不在《韓傳》所列的七十八個韓人國家中,或許是不同記錄者按照發(fā)音所比對的漢字不同,或許是另有其國。不過,這么多的韓人邦國投降無疑是令人喜悅的,表明魏國在半島的勢力達到了頂峰。甚至有學者將那奚國比定在半島東南部鄰近倭人地域的地方,如果是那樣的話魏國所能控制的區(qū)域就更令人震驚了
然而,記載中明確這數十國是以那奚國為首的,其中并沒有辰王所都的目支國。所以,這次臣服明顯不是辰國邦聯的行為,只是邦聯部分成員私下聯結的非法行徑。魏國接受他們的投誠當然是對目支辰王在韓人中權威的無視,不論魏廷的目的是故意暗示還是疏忽大意,都已經構成了對辰王的侵犯。而那奚等數十國的背叛也令辰王無比惱火,他們不但私下結成邦聯內的小同盟,還公然越過自己向他國效忠。因此,連帶先前的百濟襲擊樂浪事件及魏廷詔賜難升米黃幢事件一同考慮,當事態(tài)發(fā)展到這步田地時,魏韓之間爆發(fā)戰(zhàn)爭已經順理成章。萬事俱備的魏國與盛怒之下的韓國都已經只需要一個形式上的借口而已了,而公孫氏余孽們希望魏韓開戰(zhàn)的目的也即將達成,只不過此時開戰(zhàn)究竟是有利于他們的復國運動還是將斷送他們最后的希望難以預料罷了。
三、正始七年魏韓戰(zhàn)爭
正如我們所能想象到的,戰(zhàn)爭的導火索就在這時被點燃了,而點燃它的則是幽州部樂浪從事吳林。部從事是與治中、別駕、功曹、簿曹、兵曹、文學、武猛并列的州刺史屬官八從事之一,是刺史在郡國中的代表,主察非法行徑,后職權有所擴大。
這位部從事認為,韓人原本是受到樂浪統(tǒng)屬的,而現在應當劃分辰韓的八國重新由樂浪郡管轄。事實上,在帶方郡從樂浪劃分出來之前,包括諸韓及倭人的眾多海東小國都是到樂浪朝謁的,這種狀況一直到帶方郡設立才告中止。然而,當初公孫康設立帶方郡的目的就在于鞏固南方邊地的統(tǒng)治,并使與韓倭各國的交往更為便利。所以,現在吳林在歷史沿革上找到的理由是很勉強的,這本身似乎就有對韓人詢問該舉措的緣由加以搪塞的意思。
那么,吳林做出這種決策的真實原因何在呢?我以為他主要有兩個目的:一是,減輕帶方郡的外事工作壓力。隨著經受兩次討伐的濊貊人徹底投降,不耐等濊邑長帥向二郡的朝謁明顯增多。更主要的是,那奚等數十國懾于魏軍的強大而“各率種落降”,他們之后對郡的拜訪也會大大增多,也更需要郡府的安撫。雖然有如此眾多新邦歸順是值得驕傲的,但如果處理不當很可能產生新的不穩(wěn)定因素。所以,吳林首先想做的是平衡二郡在對海東各小國外事活動中的工作量。二是,進一步分化韓人的勢力,阻礙韓人集權國家的出現。這個目的雖然是隱性的,但卻是比之前者影響更為深遠的意圖。前不久那奚等國已經背著目支辰王投靠魏國,這很可能就是先前數年內魏國分化策略與戰(zhàn)爭威懾的成果,那么在接下來的幾年內進一步深化這種方針也就極具吸引力了。如果成功將辰韓八國的朝貢事務轉移到不同于馬韓各國朝貢對象即帶方郡的樂浪郡,那么因為交流途徑和人事接待安排上的不同,最終馬韓等各國與辰韓八國之間的差異也會越來越大。由此,目支辰王對辰韓等地的影響力會日趨減弱,直至最后導致邦聯分崩離析,就更不用構想建立集權體制的“韓人理想王國”了
吳林的建議提出之后便獲得了其他官員的贊同,于是二郡派遣使節(jié)和翻譯官奔赴韓人領地予以傳達??善婀值氖牵な辜胺g官的話語到了辰王及臣智們的耳朵里卻變成了另外一種意思。顯然,目支辰王最終認定魏國妄圖韓人割讓辰韓八國,這明顯是具有侵略性的領土要求。于是,一些大邦國的臣智開始對民眾宣講韓人悠久的歷史及武勇,并痛斥漢人對韓人的奴役和野心,諸韓民眾群情激奮,目支辰王最終也在大勢所趨之下做出了深得民心的決斷:辰國上下大大小小的韓人總動員,向魏國宣戰(zhàn),目標帶方郡崎離營!
這種翻譯上的差錯是在哪里產生的呢?是郡吏的疏忽嗎?還是隱藏在二郡內部公孫氏余孽的譯官從中作梗?或者是韓人方面的接待人員及譯官有意欺蒙“圣明”的辰王?抑或是別有用心的臣智、邑借向都城傳達郡令時故意篡改了宣辭?我們今天已經不得而知??傊计吣晡喉n戰(zhàn)爭就這樣爆發(fā)了。
不過,退一步設想,就算吳林的決斷絲毫無誤地傳達到了目支辰王那里,魏韓之間就不會因此而發(fā)生戰(zhàn)爭嗎?辰韓各國也是馬韓的附屬,是數百年來受到辰王管轄的加盟邦國。我們可以參照同時代北九州倭人邦聯國家的狀況來看待韓人的邦聯,目支辰王在韓人世界中的地位與邪馬臺的倭女王卑彌呼是極為相似的。試想,如果作為郡使的梯俊和張政向倭人傳達的是對馬、壹支等國必須向樂浪郡四時朝謁,而邪馬臺等其他邦國則向帶方郡遣使的指令,倭人會甘心忍受這樣的恥辱嗎?這種明顯無視邦聯盟主的權威,妄圖分裂他“國”的行為無疑都會被嗤之以鼻,韓人也絕不會就此接受自己被魏國分割管理的郡令,哪怕把雙方推上戰(zhàn)爭的列車。所以,這個翻譯的錯誤只不過使得韓人的憤怒程度更劇烈,使辰王的決心下得更干脆而已。
正如我們所知道的那樣,雖然魏國在之前已經為戰(zhàn)爭做了思想上、外交上(正始六年詔賜難升米黃幢)的準備,而且魏軍也可能做了一些對韓作戰(zhàn)的軍事籌劃,但最終先發(fā)動戰(zhàn)爭的卻是韓人,魏國處在了被動的地位上。韓人憤怒的軍隊圍攻了帶方郡的崎離營,雖然沒有攻克那里的記載,但這一突然的進犯卻如一記重拳打在了魏廷的胸口上。有些當代韓國的學者將崎離營比定在今黃海北道的平山,如果是那樣的話,則韓人的大軍就幾乎已經穿過了帶方郡而進展到二郡的交界處附近,這是極為驚人的。當然,這么比定很可能是因為大多數朝韓學者持帶方沙里院說,不過他們也認為帶方郡包括黃海道之地而崎離營并不在魏韓的邊界上。也就是說,韓人深入了魏國的領土這是得到公認的情形。魏國在戰(zhàn)爭初期遭受到猝不及防的攻擊時表現出暫時性的軟弱給了我們一個信號,那就是魏國對辰王的膽量、作戰(zhàn)動員能力及韓人的戰(zhàn)斗力明顯缺乏正確的估計。
馬韓五十余國總計十余萬戶,而辰韓與弁韓二十四國共四五萬戶。那么,馬韓與辰韓的總人口大致達到十二三萬戶。我們看到,高句麗只有三萬戶,但在正始五年六年那場戰(zhàn)爭里幾乎全民皆兵地發(fā)動了步騎二萬人;而東沃沮五千戶,在那場戰(zhàn)斗中也被斬殺三千余級。所以,全韓人邦聯總動員的話,按照這個比例可能募集到的軍隊竟有八萬之多。即使除去正始七年上半年那奚等數十國先已向魏國歸降,再考慮到在較短的時間內辰王或許還得不到所有韓人邦國的相應,但他發(fā)動起二萬士兵也是綽綽有余的。
那么這些韓人的戰(zhàn)斗力又如何呢?《三國志》《韓傳》中有這樣的描述:“其(馬韓)人性強勇,魁頭露紒,如炅兵,衣布袍,足履革蹻蹋。其國中有所為及官家使筑城郭,諸年少勇健者,皆鑿脊皮,以大繩貫之,又以丈許木鍤之,通日嚾呼作力,不以為痛,既以勸作,且以為健。……(辰韓)便步戰(zhàn),兵仗與馬韓同。”“強勇”的韓人步兵操持著鋒利閃爍的刀劍沖向魏軍的營寨,他們高喊著戰(zhàn)斗的號子滿山遍野地殺來,這種景象恐怕會使任何見識過的士卒都膽戰(zhàn)心驚,說不定多年之后回憶起來還會感到后怕并慶幸自己劫后余生吧。類似于這種“強勇”的描寫在《東夷傳》中還用在夫余和挹婁這兩個與魏國無甚瓜葛的民族身上,但夫余人“謹厚,不寇鈔”、挹婁人“人眾少”。而人口眾多的韓人也獲得這樣的“贊譽”,恐怕是與那些身臨其境而不得不敬畏這些對手的魏軍將士們脫不開干系的。
還有一點必須指出的是,辰韓地區(qū)有著較為豐富的鐵礦,包括韓、倭乃至二郡在內的眾多海東人都與之貿易。鐵的普及使得韓人早早地應用了鐵制的武器,他們的兵器無疑是堅韌而鋒利的,當陽光或火光照射在鋒刃上時閃閃發(fā)亮,這也就是所謂的“炅兵”。而《晉書》《馬韓傳》稱其“善用弓楯矛櫓”,這也說明韓人的武器也已經多樣化,并能熟練使用。
在對高句麗二萬軍隊展開攻勢時,魏國出動的是幽州刺史毋丘儉和烏丸單于寇婁敦的聯軍。而這次面對數量似乎更多的“強勇”韓人步兵,卻只有樂浪和帶方二郡協(xié)同作戰(zhàn)。那么,戰(zhàn)爭初期魏軍的失利就可想而知了。
不過,弓遵和劉茂及二郡的部屬都參加過毋丘儉對高句麗、濊貊的兩次征伐,不但受過正規(guī)的軍事訓練而且具備豐富的戰(zhàn)斗經驗。所以,當二郡緩過神來并集中力量打擊深入國境一百多公里的韓人后,辰王的部隊便被迫退卻了。韓人雖然強勇,但他們現在處于異鄉(xiāng)作戰(zhàn)的境地,補給可能會有些障礙;而更為關鍵的在于韓人松散邦聯的政治體制決定了來自眾多小邦國的軍隊互不統(tǒng)屬,他們缺乏統(tǒng)一的戰(zhàn)斗指揮系統(tǒng),互相之間也容易因為軍事任務及戰(zhàn)利品分配上的問題而發(fā)生摩擦。所以,他們在具有較強戰(zhàn)斗力的二郡軍隊面前是難以長久維持優(yōu)勢的。當辰王組織起來的聯軍久攻崎離營不下,而來自魏國二郡府及其他十余縣的援軍卻紛紛到達時,眾韓人很有可能隨著先行撤退的幾個邦國軍團而大規(guī)模離去,剩下的一些部隊也在與魏軍主力的交戰(zhàn)中敗下陣來。于是,解除崎離營之圍后的弓遵和劉茂率大軍乘勝追擊,反而攻入了韓人的領地。二郡的大軍此后多次擊潰包括百濟在內的諸韓小股部隊,拔除了一些公孫氏余孽在韓人那里建立起來的據點,并步步進逼辰王的本處目支城。在經歷了一系列打擊之后,韓人邦聯落后體制的本質再次暴露,越來越多的邦國撤出了自己的人馬,企圖保存實力,他們正如那奚等國那樣不再那么忠于自己的辰王,更有如乾馬、百濟這樣的邦國開始等待辰王與二郡兩敗俱傷從而牟取私利。于是,劉茂和弓遵的仗越打越順,漸漸地他們完成了對目支城的包圍態(tài)勢。就這樣,魏韓戰(zhàn)爭的局勢到此時被翻轉了過來。
然而,因為在前幾年中魏軍屢屢獲勝而此次勝利的天平再次向魏軍傾斜,一種不利的驕傲之氣開始在二郡將士中彌漫。輕敵,這使得指揮官容易犯下致命的錯誤,而弓遵似乎正是因此而丟了性命。當魏軍在韓地作戰(zhàn)時,他戰(zhàn)死了。究竟是遭到了伏擊而死?還是在戰(zhàn)斗中身先士卒而亡?這都難以憑借簡要的記載斷定出來。不過以當時的形勢而言,弓遵更有可能是在大軍圍困辰王的都城目支城時遇害的。當他在前線勘察士兵攻打似乎已經志在必得的韓人國都時,一支流矢命中了他,他那輕易進入敵軍弓箭射程的冒失行為給原本輝煌的一生畫上了一個悲哀的句號。弓遵死了,這位自景初三年接替劉昕在帶方太守任上經營了七年的二千石地方大員就這么離去了。他曾于正始元年受命向倭人派遣了魏國第一次“遣倭使”梯俊,后來又參加了毋丘儉領導的兩次征討高句麗和濊貊的戰(zhàn)爭,他因此而立功封侯,正始六年朝廷又詔令他向倭大夫難升米授予黃幢。而眼下,他還沒來得及完成這項外交使命,就先期戰(zhàn)死,將自己的英魂留在了異國他鄉(xiāng)。正如我在其它文章中曾指出的那樣,弓遵的死不但是軍事上的損失,更是對魏國大國顏面上的巨大打擊。那個時代邊地郡守在對外戰(zhàn)斗中戰(zhàn)死雖然并不少見,但此刻則是魏國在海東地區(qū)威望達到頂點的時期。弓遵的死標志著魏國在東北亞的勢力盛極而衰,如中日和滿月般地開始走下坡路了。
不過,弓遵的死也驚醒了不少將領,他們要為主帥報仇的強烈怨憤激發(fā)出斗志。不久,在樂浪太守劉茂的帶領下,二郡的大軍終于攻克了目支城,目支辰王對韓人的統(tǒng)治被魏國摧毀??墒?,劉茂也看到韓人并沒有因為辰王主力被消滅而就此衰落,背后的濊貊、沃沮甚至高句麗也有可能會對他造成麻煩。當他意識到繼續(xù)留在韓地是極為危險的之后,劉茂便率眾攜弓遵的遺體返回了魏國。之后,魏廷及魏軍自然需要舉行隆重的葬禮并選擇適當的墓地來撫慰這位干吏的亡靈,至于弓遵的家屬也會受到必要的撫恤。
至于目支辰王之后的下落并沒有清楚的交代。他是否死于戰(zhàn)亂?還是在從人掩護之下得以僥幸逃脫?又或是從此成為失蹤的人王?這些都只能依靠猜測了。不過,目支國再也不能擔負起領導韓人的任務了,這卻是不爭的事實。失去了最高領袖的韓人在短時間內自然不會襲擊挾勝撤退的魏軍,他們有著更為重要的事情去做,即爭奪韓人的新領導權。
兩軍就這么相安無事,正始七年魏韓戰(zhàn)爭就此告一段落。
四、戰(zhàn)爭的后果
韓人邦聯的都城被攻破,魏國帶方太守戰(zhàn)死,雙方可謂兩敗俱傷。所以,盡管魏軍深入韓地數十公里卻沒有留下明確的地理方位信息,以至于《三國志》中對此失載。關于這場戰(zhàn)爭的后果我以前曾經提到過,現在簡單地從魏、韓兩方面來敘述,以作為本文的終結。
魏國在名義上還是勝利方,他們擊潰了韓人的入侵并且成功反擊,向海東世界證明自己是最為強大的。所以,下一年即正始八年(公元247年),不耐濊侯懾于武力而“詣闕朝貢,詔更拜不耐濊王”。這或許也為弓遵的死多少討還了些回報。而這時朝廷調同樣身經百戰(zhàn)的原玄菟太守王頎任帶方太守,填補弓遵的空缺。這一任命顯示出魏國對半島局勢并沒有掉以輕心,朝廷對此刻的形勢不很樂觀,對新敗的韓人還有著防備。后來,邪馬臺與狗奴國發(fā)生戰(zhàn)爭,卑彌呼派遣載斯烏越到帶方郡求援,王頎便命張政攜詔書、黃幢并作檄文趕赴倭地,履行了弓遵未完成的使命。
魏國在這場戰(zhàn)爭中最大的收獲是摧毀了韓人邦聯具有悠久歷史的核心,這將導致韓人各邦分離趨勢增強。另一方面,在對馬韓北部的掃蕩中,魏軍摧毀了公孫氏余孽的力量,使復興燕國的幻想徹底破滅,基本清除了包括百濟在內的相關勢力中公孫氏留下的痕跡,為日后北韓諸國成為二郡在半島的后方腹地打下基礎。之后,韓人向魏晉朝獻逐漸頻繁,其具體情況參見文末附相關年表,此不贅述。
目支國雖然被攻破,但邦聯本身松散的體制也決定了這并沒有標志著韓人勢力的消亡。接下來由幾個較大邦國爭奪新領袖地位的狀況在所難免,而其中較為有力的是馬韓中部的乾馬、馬韓北部的百濟和辰韓南部的新羅??赡苁怯捎诘乩砦恢酶恐虚g一些,但更可能是因為乾馬臣智有著和目支辰王相關的血統(tǒng),而百濟帶有夫余血統(tǒng),新羅則是辰韓國家。最終,乾馬成為了新的核心,辰王轉移到那里產生。
雖然如此,百濟勢力圈和新羅勢力圈卻已經構建起來。之后,以新羅為首的辰韓國家互相兼并,辰韓擺脫馬韓控制的趨勢越加明顯,至公元4世紀中期在新羅形成了以金氏為主導的集權王國,而到了5世紀后期左右新羅完成了辰韓的統(tǒng)一。而百濟則逐步向魏以及后來的晉朝靠攏,在郡下利用著貿易交通及文化交流上的便利,并依仗與郡守家族的聯姻關系達到抵制乾馬辰王的意圖。百濟不斷擴展自己的勢力,并吞周邊的小邦,到4世紀中不但壓制乾馬而統(tǒng)治了馬韓中北部即馬韓一半左右的疆土,更利用二郡與又強盛起來的高句麗斗爭失利的局面向北方擴張,兼并了帶方郡的故地,后來又蠶食了馬韓南部的土地。乾馬辰王在新領袖爭奪中獲得勝利之后便向魏晉頻繁派遣使節(jié),但他的威權逐漸受到各地邦國的挑戰(zhàn),至4世紀中期已是茍延殘喘,作為馬韓國家的核心及主流,它一直孤弱地與百濟、新羅兩國抗爭到5世紀末而滅亡殆盡。
我想,雖然韓人邦聯歷經數百年的發(fā)展,到了這個時候形成集權王國也是早晚的事。但正始七年魏韓戰(zhàn)爭就猶如一劑催化劑,它解除了落后邦聯體制的維護者目支等國對大勢的阻礙,使得魏國制約韓人的策略反過來幫助百濟、新羅國家茁壯成長。如果沒有這場戰(zhàn)爭,目支很可能最終會成為“韓人理想王國”的種子,但這所需花費的時間恐怕要長得多,以至于高句麗南下半島、倭國以弁韓為據點北上時這個過程還沒有完成。那樣的話,東北亞的歷史可能是另一副模樣吧。
正始七年戰(zhàn)爭,這場魏韓之間常為人們所忽視的大戰(zhàn)究竟還蘊含著其它什么深意呢?我想一定還有我所遺漏的,這還是作為今后努力的方向及與同好們商榷的話題吧!
附相關年表:
漢建安十五年(公元210年)頃 公孫康遣公孫模、張敞等興兵伐韓、濊,建帶方郡
魏景初二年(公元238年)五月頃 魏明帝遣劉昕、鮮于嗣取帶方、樂浪
八月 公孫淵滅亡
是年起 魏向韓人封授各類爵號,以示懷化
魏景初三年(公元239年) 明帝駕崩,弓遵接替劉昕為帶方太守
魏正始元年(公元240年) 弓遵遣梯俊赴倭
魏正始三年(公元242年) 高句麗東川王位宮叛,寇西安平
魏正始五年(公元244年)八月 幽州刺史毋丘儉從玄菟出發(fā)攻高句麗
九月頃 百濟臣智襲取樂浪邊民,后懾太守劉茂威歸還
十月 魏軍攻克丸都,東川王奔沃沮
十一月頃 毋丘儉以王頎東追至挹婁界,劉茂、弓遵別遣伐濊
魏正始六年(公元245年)五月 魏軍各路皆告捷,毋丘儉刻石紀功并凱旋
是年 詔賜倭難升米黃幢,以備三韓
魏正始七年(公元246年)二月 毋丘儉再伐高句麗,勝
五月 二郡伐濊,勝,韓那奚等數十國各率種落降
年中 部從事吳林議分辰韓八國屬樂浪,吏議所傳有誤
臣智激韓忿,目支辰王令諸韓圍攻帶方崎離營
二郡反攻,劉茂、弓遵入韓境
弓遵戰(zhàn)死,二郡遂滅韓,劉茂引軍還
魏正始八年(公元247年) 王頎繼任帶方太守,遣張政攜詔書、黃幢等赴倭
不耐濊侯詣闕朝貢,更拜“不耐濊王”
魏景元二年(公元261年)七月 樂浪外夷韓、濊貊各率其屬來朝貢
晉咸寧二年(公元276年)二月 東夷八國歸化
七月 東夷十七國內附
晉咸寧三年(公元277年) 馬韓來朝;
晉咸寧四年(公元278年)二月 東夷六國來獻
是年 馬韓請內附
晉太康元年(公元280年)六、七月 馬韓、辰韓入使貢方物
晉太康二年(公元281年)三、六月 馬韓貢方物,辰韓朝貢
晉太康三年(公元282年)九月 東夷二十九國歸化,獻其方物
晉太康七年(公元286年)八月 馬韓、辰韓朝貢
晉太康八年(公元287年)八月 馬韓來朝
晉太康九年(公元288年)九月 東夷七國詣校尉內附!
晉太康十年(公元289年)五月 馬韓來朝
晉太熙元年(公元290年)二月 馬韓詣東夷校尉何龕上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