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一级a片免费看高清,亚洲熟女中文字幕在线视频,黄三级高清在线播放,免费黄色视频在线看

打開APP
userphoto
未登錄

開通VIP,暢享免費(fèi)電子書等14項(xiàng)超值服

開通VIP
《韓非子》

卷第十一

外儲說左上第三十二

  一、明主之道,如有若之應(yīng)密子也。明主之聽言也美其辯,其觀行也賢其遠(yuǎn),故群臣士民之道言者迂弘,其行身也離世。其說在田鳩對荊王也。故墨子為木鳶,謳癸筑武宮。夫藥酒用言,明君圣主之以獨(dú)知也。

  二、人主之聽言也,不以功用為的,則說者多棘刺白馬之說;不以儀的為關(guān),則射者皆如羿也。人主于說也,皆如燕王學(xué)道也;而長說者,皆如鄭人爭年也。是以言有纖察微難而非務(wù)也,故李、惠、宋、墨皆畫策也;論有迂深閎大非用也,故畏震瞻車狀皆鬼魅也;言而拂難堅(jiān)確非功也,故務(wù)、卞、鮑、介、墨翟皆堅(jiān)瓠也。且虞慶詘匠也而屋壤,范且窮工而弓折。是故求其誠者,非歸餉也不可。

  三、挾夫相為則責(zé)望,自為則事行。故父子或怨噪,取庸作者進(jìn)美羹。說在文公之先宣言,與句踐之稱如皇也。故桓公藏蔡怒而攻楚,吳起懷瘳實(shí)而吮傷。且先王之賦頌,鐘鼎之銘,皆播吾之跡,華山之博也。然先王所期者利也,所用者力也。筑社之諺,目辭說也。請?jiān)S學(xué)者而行宛曼于先王,或者不宜今乎?如是不能更也。鄭縣人得車厄也,衛(wèi)人佐弋也,卜子妻寫弊褲也,而其少者也。先王之言,有其所為小而世意之大者,有其所為大而世意之小者,未可必知也。說在宋人之解書,與梁人之讀記也。故先王有郢書而后世多燕說。夫不適國事而謀先王,皆歸取度者也。

  四、利之所在民歸之,名之所彰士死之。是以功外于法而賞加焉,則上不能得所利于下;名外于法而譽(yù)加焉,則士勸名而不畜之于君。故中章、胥己仕,而中牟之民棄田圃而隨文學(xué)者邑之半;平公腓痛足痹而不敢壞坐,晉國之辭仕讬者國之錘。此三士者,言襲法則官府之籍也,行中事則如令之民也,二君之禮太甚;若言離法而行遠(yuǎn)功,則繩外民也,二君又何禮之,禮之當(dāng)亡。且居學(xué)之士,國無事不用力,有難不被甲;禮之則惰修耕戰(zhàn)之功,不禮則周主上之法;國安則尊顯,危則為屈公之威;人主奚得于居學(xué)之士哉?故明王論李疵視中山也。

  五、詩曰:‘不躬不親,庶民不信?!嫡f之以無衣紫,緩之以鄭簡、宋襄,責(zé)之以尊厚耕戰(zhàn)。夫不明分,不責(zé)誠,而以躬親位下,且為下走睡臥,與夫掩弊微服。孔丘不知,故稱猶盂。鄒君不知,故先自僇。明主之道,如叔向賦獵,與昭侯之奚聽也。

  六、小信成則大信立,故明主積于信。賞罰不信,則禁令不行。說在文公之攻原與箕鄭救餓也。是以吳起須故人而食,文侯會虞人而獵。故明主表信,如曾子殺彘也?;荚谧饏柾鯎艟呐c李悝謾兩和也。 

   右經(jīng)  

    說一

  宓子賤治單父,有若見之曰:‘子何臞也?’宓子曰:‘君不知賤不肖,使治單父,官事急,心憂之,故臞也?!腥粼唬骸粽咚垂奈逑抑?,歌南風(fēng)之詩而天下治。今以單父之細(xì)也,治之而憂,治天下將奈何乎?故有術(shù)而御之,身坐于廟堂之上,有處女子之色,無害于治;無術(shù)而御之,身雖瘁臞,猶未有益?!?/p>

  楚王謂田鳩曰:‘墨子者,顯學(xué)也。其身體則可,其言多而不辯何也?’曰:‘昔秦伯嫁其女于晉公子,令晉為之飾裝,從衣文之媵七十人,至?xí)x,晉人愛其妾而賤公女,此可謂善嫁妾而未可謂善嫁女也。楚人有賣其珠于鄭者,為木蘭之柜,薰以桂椒,綴以珠玉,飾以玫瑰,輯以翡翠,鄭人買其櫝而還其珠,此可謂善賣櫝矣,未可謂善鬻珠也。今世之談也,皆道辯說文辭之言,人主覽其文而忘有用。墨子之說,傳先王之道,論圣人之言以宣告人,若辯其辭,則恐人懷其文忘其直,以文害用也。此與楚人鬻珠,秦伯嫁女同類,故其言多不辯。’

  墨子為木鳶,三年而成,蜚一日而敗。弟子曰:‘先生之巧,至能使木鳶飛。’墨子曰:‘吾不如為車輗者巧也,用咫尺之木,不費(fèi)一朝之事,而引三十石之任致遠(yuǎn),力多,久于歲數(shù)。今我為鳶,三年成,蜚一日而敗。’惠子聞之曰:‘墨子大巧,巧為輗,拙為鳶?!?/p>

  宋王與齊仇也,筑武宮。謳癸倡,行者止觀,筑者不倦,王聞?wù)俣n之,對曰:‘臣師射稽之謳又賢于癸。’王召射稽使之謳,行者不止,筑者知倦,王曰:‘行者不止,筑者知倦,其謳不勝如癸美何也?’對曰:‘王試度其功,癸四板,射稽八板;擿其堅(jiān),癸五寸,射稽二寸。’

  夫良藥苦于口,而智者勸而飲之,知其入而已己疾也。忠言拂于耳,而明主聽之,知其可以致功也。 

    說二

  宋人有請為燕王以棘刺之端為母猴者,必三月齋然后能觀之,燕王因以三乘養(yǎng)之。右御、治工言王曰:‘臣聞人主無十日不燕之齋。今知王不能久齋以觀無用之器也,故以三月為期。凡刻削者,以其所以削必小。今臣治人也,無以為之削,此不然物也,王必察之?!跻蚯舳鴨栔?,果妄,乃殺之。治人謂王曰:‘計(jì)無度量,言談之士多棘刺之說也?!?/p>

  一曰。燕王好微巧,衛(wèi)人曰:‘能以棘刺之端為母猴。’燕王說之,養(yǎng)之以五乘之奉。王曰:‘吾試觀客為棘刺之母猴?!驮唬骸酥饔^之,必半歲不入宮,不飲酒食肉,雨霽日出視之晏陰之間,而棘刺之母猴乃可見也?!嗤跻蝠B(yǎng)衛(wèi)人不能觀其母猴。鄭有臺下之治者謂燕王曰:‘臣為削者也,諸微物必以削削之,而所削必大于削。今棘刺之端不容削鋒,難以治棘刺之端。王試觀客之削能與不能可知也?!踉唬骸??!^衛(wèi)人曰:‘客為棘削之?’曰:‘以削?!踉唬骸嵊^見之?!驮唬骸颊堉崛≈?。’因逃。

  兒說,宋人,善辯者也。持白馬非馬也服齊稷下之辯者,乘白馬而過關(guān),則顧白馬之賦。故籍之虛辭則能勝一國,考實(shí)按形不能謾于一人。

  夫新砥礪殺矢,彀弩而射,雖冥而妄發(fā),其端未嘗不中秋毫也,然而莫能復(fù)其處,不可謂善射,無常儀的也;設(shè)五寸之的,引十步之遠(yuǎn),非羿、逢蒙不能必全者,有常儀的也;有度難而無度易也。有常儀的則羿、逢蒙以五寸為巧,無常儀的則以妄發(fā)而中秋毫為拙,故無度而應(yīng)之則辯士繁說,設(shè)度而持之雖知者猶畏失也不敢妄言。今人主聽說不應(yīng)之以度,而說其辯不度以功,譽(yù)其行而不入關(guān),此人主所以長欺、而說者所以長養(yǎng)也。

  客有教燕王為不死之道者,王使人學(xué)之,所使學(xué)者未及學(xué)而客死。王大怒,誅之。王不知客之欺己,而誅學(xué)者之晚也。夫信不然之物,而誅無罪之臣,不察之患也。且人所急無如其身,不能自使其無死,安能使王長生哉?

  鄭人有相與爭年者,一人曰:‘吾與堯同年?!?其一人曰:‘我與黃帝之兄同年?!A此而不決,以后息者為勝耳。

  客有為周君畫莢者,三年而成,君觀之,與髹莢者同狀,周君大怒,畫莢者曰:‘筑十版之墻,鑿八尺之牖,而以日始出時加之其上而觀?!芫秊橹?,望見其狀盡成龍蛇禽獸車馬,萬物之狀備具,周君大悅。此莢之功非不微難也,然其用與素髹筴同。

  客有為齊王畫者,齊王問曰:‘畫孰最難者?’曰:‘犬馬最難?!胱钜渍??’曰:‘鬼魅最易。夫犬馬、人所知也,旦暮罄于前,不可類之,故難。鬼魅、無形者,不罄于前,故易之也?!?/p>

  齊有居士田仲者,宋人屈谷見之曰:‘谷聞先生之義,不恃仰人而食。今谷有樹瓠之道,堅(jiān)如石,厚而無竅,獻(xiàn)之?!僭唬骸蝠F者,謂其可以盛也。今厚而無竅,則不可剖以盛物,而任重如堅(jiān)石,則不可以剖而以斟,吾無以瓠為也。’曰:‘然,谷將棄之。今田仲不恃仰人而食,亦無益人之國,亦堅(jiān)瓠之類也。’

  虞慶為屋,謂匠人曰:‘屋太尊?!橙藢υ唬骸诵挛菀?,涂濡而椽生?!輵c曰:‘不然。夫濡涂重而生椽撓,以撓椽任重涂,此宜卑。更日久則涂干而椽燥,涂干則輕,椽燥則直,以直椽任輕涂,此益尊。’匠人詘,為之而屋壞。

  一曰。虞慶將為屋,匠人曰:‘材生而涂濡。夫材生則撓,涂濡則重,以撓任重,今雖成,久必壞。’虞慶曰:‘材干則直,涂干則輕,今誠得干,日以輕直,雖久必不壞?!橙嗽x,作之,成,有間,屋果壞。

  范且曰:‘弓之折必于其盡也,不于其始也。夫工人張弓也,伏檠三旬而蹈弦,一日犯機(jī),是節(jié)之其始而暴之其盡也,焉得無折。’范且曰,‘不然。伏檠一日而蹈弦,三旬而犯機(jī),是暴之其始而節(jié)之其盡也。’工人窮也,為之,弓折。

  范且、虞慶之言皆文辯辭勝而反事之情,人主說而不禁,此所以敗也。夫不謀治強(qiáng)之功,而艷乎辯說文麗之聲,是卻有術(shù)之士而任壞屋折弓也。故人主之于國事也,皆不達(dá)乎工匠之構(gòu)屋張弓也,然而士窮乎范且、虞慶者,為虛辭、其無用而勝,實(shí)事、其無易而窮也。人主多無用之辯,而少無易之言,此所以亂也。今世之為范且、虞慶者不輟,而人主說之不止,是貴敗折之類而以知術(shù)之人為工匠也。不得施其技巧,故屋壞弓折。知治之人不得行其方術(shù),故國亂而主危。

  夫嬰兒相與戲也,以塵為飯,以涂為羹,以木為胾,然至日晚必歸饟者,塵飯涂羹可以戲而不可食也。夫稱上古之傳頌,辯而不愨,道先王仁義而不能正國者,此亦可以戲而不可以為治也。夫慕仁義而弱亂者,三晉也;不慕而治強(qiáng)者,秦也;然而未帝者,治未畢也。 

    說三

  人為嬰兒也,父母養(yǎng)之簡,子長而怨。子盛壯成人,其供養(yǎng)薄,父母怒而誚之。子、父,至親也,而或譙、或怨者,皆挾相為而不周于為己也。夫賣庸而播耕者,主人費(fèi)家而美食、調(diào)布而求易錢者,非愛庸客也,曰:如是,耕者且深耨者熟耘也。庸客致力而疾耘耕者,盡巧而正畦陌畦畤者,非愛主人也,曰:如是,羹且美錢布且易云也。此其養(yǎng)功力,有父子之澤矣,而心調(diào)于用者,皆挾自為心也。故人行事施予,以利之為心,則越人易和;以害之為心,則父子離且怨。

  文公伐宋,乃先宣言曰:‘吾聞宋君無道,蔑侮長老,分財(cái)不中,教令不信,余來為民誅之?!?/p>

  越伐吳,乃先宣言曰:‘我聞吳王筑如皇之臺,掘深池,罷苦百姓,煎靡財(cái)貨,以盡民力,余來為民誅之?!?/p>

  蔡女為桓公妻,桓公與之乘舟,夫人蕩舟,桓公大懼,禁之不止,怒而出之,乃且復(fù)召之,因復(fù)更嫁之,桓公大怒,將伐蔡,仲父諫曰:‘夫以寢席之戲,不足以伐人之國,功業(yè)不可冀也,請無以此為稽也?!腹宦?,仲父曰:‘必不得已,楚之菁茅不貢于天子三年矣,君不如舉兵為天子伐楚,楚服,因還襲蔡曰:余為天子伐楚而蔡不以兵聽從,因遂滅之。此義于名而利于實(shí),故必有為天子誅之名,而有報讎之實(shí)?!?/p>

  吳起為魏將而攻中山,軍人有病疽者,吳起跪而自吮其膿,傷者之母立泣,人問曰:‘將軍于若子如是,尚何為而泣?’對曰:‘吳起吮其父之創(chuàng)而父死,今是子又將死也,今吾是以泣?!?/p>

  趙主父令工施鉤梯而緣播吾,刻疏人跡其上,廣三尺,長五尺,而勒之曰:‘主父常游于此?!?/p>

  秦昭王令工施鉤梯而上華山,以松柏之心為博,箭長八尺,棋長八寸,而勒之曰‘昭王嘗與天神博于此’矣。

  文公反國,至河,令籩豆捐之,席蓐捐之,手足胼胝,面目黧黑者后之,咎犯聞之而夜哭,公曰:‘寡人出亡二十年,乃今得反國,咎犯聞之不喜而哭,意不欲寡人反國邪?’犯對曰:‘籩豆所以食也,席蓐所以臥也,而君捐之;手足胼胝、面目黧黑,勞有功者也,而君后之。今臣有與在后,中不勝其哀,故哭。且臣為君行詐偽以反國者眾矣,臣尚自惡也,而況于君?’再拜而辭,文公止之曰:‘諺曰:筑社者,攐撅而置之,端冕而祀之。今子與我取之,而不與我治之;與我置之,而不與我祀之;焉可?’解左驂而盟于河。

  鄭縣人卜子,使其妻為褲,其妻問曰:‘今褲何如?’夫曰:‘ 象吾故苦?!拮右驓铝钊绻恃?。

  鄭縣人有得車軛者,而不知其名,問人曰:‘此何種也?’對曰:‘此車軛也。’俄又復(fù)得一,問人曰:‘此是何種也?’對曰:‘此車軛也。’問者大怒曰:‘曩者曰車軛,今又曰車軛,是何眾也?此女欺我也?!炫c之斗。

  衛(wèi)人有佐弋者,鳥至,因先以其裷麾之,鳥驚而不射也。

  鄭縣人卜子妻之市,買鱉以歸,過潁水,以為渴也,因縱而飲之,遂亡其鱉。

  夫少者侍長者飲,長者飲亦自飲也。

  一曰。魯人有自喜者,見長年飲酒不能釂則唾之,亦效唾之。

  一曰。宋人有少者亦欲效善,見長者飲無余,非斟酒飲也而欲盡之。

  書曰:‘紳之束之?!稳擞兄握?,因重帶自紳束也。人曰:‘ 是何也?’對曰:‘書言之,固然?!?/p>

  書曰:‘既雕既琢,還歸其樸?!喝擞兄握撸瑒幼餮詫W(xué),舉事于文,曰難之,顧失其實(shí),人曰:‘是何也?’對曰:‘書言之固然。’

  郢人有遺燕相國書者,夜書,火不明,因謂持燭者曰:‘舉燭?!贫^書舉燭,舉燭,非書意也,燕相受書而說之,曰:‘舉燭者,尚明也,尚明也者,舉賢而任之。’燕相白王,王大說,國以治,治則治矣,非書意也。今世舉學(xué)者多似此類。

  鄭人有且置履者,先自度其足而置之其坐,至之市而忘操之,已得履,乃曰:‘吾忘持度。’反歸取之,及反,市罷,遂不得履,人曰:‘何不試之以足?’曰:‘寧信度,無自信也?!?nbsp;

    說四

  王登為中牟令,上言于襄主曰:‘中牟有士曰中章、胥己者,其身甚修,其學(xué)甚博,君何不舉之?’主曰:‘子見之,我將為中大夫。’相室諫曰:‘中大夫,晉重列也,今無功而受,非晉臣之意。君其耳而未之目邪?’襄主曰:‘我取登既耳而目之矣,登之所取又耳而目之,是耳目人絕無已也。’王登一日而見二中大夫,予之田宅,中牟之人棄其田耘、賣宅圃,而隨文學(xué)者邑之半。

  叔向御坐平公請事,公腓痛足痹轉(zhuǎn)筋而不敢壞坐,晉國聞之,皆曰‘叔向賢者,平公禮之,轉(zhuǎn)筋而不敢壞坐?!瘯x國之辭仕讬、慕叔向者國之錘矣。

  鄭縣人有屈公者,聞敵恐,因死;恐已,因生。

  趙主父使李疵視中山可攻不也?還報曰:‘中山可伐也,君不亟伐,將后齊、燕?!鞲冈唬骸喂士晒??’李疵對曰:‘其君見好巖穴之士,所傾蓋與車以見窮閭隘巷之士以十?dāng)?shù),伉禮下布衣之士以百數(shù)矣?!唬骸宰友哉?,是賢君也,安可攻?’疵曰:‘不然。夫好顯巖穴之士而朝之,則戰(zhàn)士怠于行陣;上尊學(xué)者,下士居朝,則農(nóng)夫惰于田。戰(zhàn)士怠于行陳者則兵弱也,農(nóng)夫惰于田者則國貧也。兵弱于敵,國貧于內(nèi),而不亡者,未之有也,伐之不亦可乎?’主父曰:‘善?!e兵而伐中山,遂滅也。 

    說五

  齊桓公好服紫,一國盡服紫,當(dāng)是時也,五素不得一紫,桓公患之,謂管仲曰:‘寡人好服紫,紫貴甚,一國百姓好服紫不已,寡人奈何?’管仲曰:‘君欲何不試勿衣紫也,謂左右曰,吾甚惡紫之臭?!谑亲笥疫m有衣紫而進(jìn)者,公必曰:‘少卻,吾惡紫臭?!唬骸Z。’于是日郎中莫衣紫,其明日國中莫衣紫,三日境內(nèi)莫衣紫也。

  一曰。齊王好衣紫,齊人皆好也。齊國五素不得一紫,齊王患紫貴。傅說王曰:‘詩云:不躬不親,庶民不信。今王欲民無衣紫者,王以自解紫衣而朝,群臣有紫衣進(jìn)者,曰益遠(yuǎn),寡人惡臭?!侨找?,郎中莫衣紫;是月也,國中莫衣紫;是歲也,境內(nèi)莫衣紫。

  鄭簡公謂子產(chǎn)曰:‘國小,迫于荊、晉之間。今城郭不完,兵甲不備,不可以待不虞?!赢a(chǎn)曰:‘臣閉其外也已遠(yuǎn)矣,而守其內(nèi)也已固矣,雖國小猶不危之也。君其勿憂?!且詻]簡公身無患。

  子產(chǎn)相鄭,簡公謂子產(chǎn)曰:‘飲酒不樂也,俎豆不大,鐘鼓竽瑟不鳴,寡人之事不一,國家不定,百姓不治,耕戰(zhàn)不輯睦,亦子之罪。子有職,寡人亦有職,各守其職?!赢a(chǎn)退而為政五年,國無盜賊,道不拾遺,桃棗蔭于街者莫有援也,錐刀遺道三日可反,三年不變,民無饑也。

  宋襄公與楚人戰(zhàn)于涿谷上,宋人既成列矣,楚人未及濟(jì),右司馬購強(qiáng)趨而諫曰:‘楚人眾而宋人寡,請使楚人半涉未成列而擊之,必?cái) !骞唬骸讶寺劸釉唬翰恢貍?,不擒二毛,不推人于險,不迫人于阨,不鼓不成列。今楚未濟(jì)而擊之,害義。請使楚人畢涉成陣而后鼓士進(jìn)之?!宜抉R曰:‘君不愛宋民,腹心不完,特為義耳?!唬骸环戳校倚蟹?。’右司馬反列,楚人已成列撰陣矣,公乃鼓之,宋人大敗,公傷股,三日而死,此乃慕自親仁義之禍。夫必恃人主之自躬親而后民聽從,是則將令人主耕以為上,服戰(zhàn)雁行也民乃肯耕戰(zhàn),則人主不泰危乎?而人臣不泰安乎?

  齊景公游少海,傳騎從中來謁曰:‘嬰疾甚,且死,恐公后之?!肮崞?,傳騎又至。景公曰:‘趨駕煩且之乘,使騶子韓樞御之。’行數(shù)百步,以騶為不疾,奪轡代之,御可數(shù)百步,以馬為不進(jìn),盡釋車而走。以煩且之良,而騶子韓樞之巧,而以為不如下走也。

  魏昭王欲與官事,謂孟嘗君曰:‘寡人欲與官事。’君曰:‘王欲與官事,則何不試習(xí)讀法?’昭王讀法十余簡而睡臥矣,王曰:‘寡人不能讀此法?!虿还H其勢柄,而欲為人臣所宜為者也,睡不亦宜乎。

  孔子曰:‘為人君者猶盂也,民猶水也,盂方水方,盂圜水圜。 ’

  鄒君好服長纓,左右皆服長纓,纓甚貴,鄒君患之,問左右,左右曰:‘君好服,百姓亦多服,是以貴?!蛳茸詳嗥淅t而出,國中皆不服長纓。君不能下令為百姓服度以禁之,乃斷纓出以示民,是先戮以蒞民也。

  叔向賦獵,功多者受多,功少者受少。

  韓昭侯謂申子曰:‘法度甚易行也。’申子曰:‘法者見功而與賞,因能而受官。今君設(shè)法度而聽左右之請,此所以難行也?!押钤唬骸嶙越褚詠碇蟹ㄒ?,寡人奚聽矣?!蝗?,申子請仕其從兄官,昭侯曰:‘非所學(xué)于子也。聽子之謁敗子之道乎?亡其用子之謁?!曜颖偕嵴堊?。 

    說六

  晉文公攻原,裹十日糧,遂與大夫期十日,至原十日而原不下,擊金而退,罷兵而去,士有從原中出者曰:‘原三日即下矣。’群臣左右諫曰:‘夫原之食竭力盡矣,君姑待之?!唬骸崤c士期十日,不去,是亡吾信也。得原失信,吾不為也。’遂罷兵而去。原人聞曰:‘有君如彼其信也,可無歸乎?’乃降公。衛(wèi)人聞曰:‘有君如彼其信也,可無從乎?’乃降公。孔子聞而記之曰:‘攻原得衛(wèi)者信也。’

  文公問箕鄭曰:‘救餓奈何?’對曰:‘信。’ 公曰:‘安信?’曰:‘信名。信名,則群臣守職,善惡不逾,百事不怠。信事,則不失天時,百姓不逾。信義,則近親勸勉而遠(yuǎn)者歸之矣?!?/p>

  吳起出,遇故人而止之食,故人曰:‘諾,今返而御?!瘏亲釉唬骸场!嗜酥聊翰粊恚鸩皇炒?,明日早,令人求故人,故人來方與之食。

  魏文侯與虞人期獵,明日,會天疾風(fēng),左右止,文侯不聽,曰:‘不可。以風(fēng)疾之故而失信,吾不為也?!熳则?qū)車往,犯風(fēng)而罷虞人。

  曾子之妻之市,其子隨之而泣,其母曰:‘女還,顧反為女殺彘?!捱m市來,曾子欲捕彘殺之,妻止之曰:‘特與嬰兒戲耳?!釉唬骸畫雰悍桥c戲也。嬰兒非有知也,待父母而學(xué)者也,聽父母之教,今子欺之,是教子欺也。母欺子,子而不信其母,非所以成教也?!炫脲橐病?/p>

  楚厲王有警,為鼓以與百姓為戍,飲酒醉,過而擊之也,民大驚,使人止之。曰:‘吾醉而與左右戲,過擊之也。’民皆罷。居數(shù)月,有警,擊鼓而民不赴,乃更令明號而民信之。

  李悝警其兩和曰:‘謹(jǐn)警敵人,旦暮且至擊汝。’如是者再三而敵不至,兩和懈怠,不信李悝,居數(shù)月,秦人來襲之,至,幾奪其軍,此不信患也。

  一曰。李悝與秦人戰(zhàn),謂左和曰:‘速上,右和已上矣?!竹Y而至右和曰:‘左和已上矣。’左右和曰:‘上矣。’于是皆爭上。其明年與秦人戰(zhàn),秦人襲之,至,幾奪其軍,此不信之患。

  有相與訟者,子產(chǎn)離之而毋得使通辭,到至其言以告而知也。

  惠嗣公使人偽關(guān)市,關(guān)市呵難之,因事關(guān)市以金,關(guān)市乃舍之,嗣公謂關(guān)市曰:‘某時有客過而予汝金,因譴之?!P(guān)市大恐,以嗣公為明察。    

卷第十二

外儲說左下第三十三

  一、以罪受誅,人不怨上,刖危坐子皋。以功受賞,臣不德君,翟璜操右契而乘軒。襄王不知,故昭卯五乘而履屩。上不過任,臣不誣能,即臣將為失少室周。

  二、恃勢而不恃信,故東郭牙議管仲。恃術(shù)而不恃信,故渾軒非文公。故有術(shù)之主,信賞以盡能,必罰以禁邪,雖有駮行,必得所利,簡主之相陽虎,哀公問一足。

  三、失臣主之理,則文王自履而矜。不易朝燕之處,則季孫終身莊而遇賊。

  四、利所禁,禁所利,雖神不行;譽(yù)所罪,毀所賞,雖堯不治。夫?yàn)殚T而不使入,委利而不使進(jìn),亂之所以產(chǎn)也。齊侯不聽左右,魏主不聽譽(yù)者,而明察照群臣,則鉅不費(fèi)金錢,孱不用璧,西門豹請復(fù)治鄴足以知之。猶盜嬰兒之矜裘,與刖危子榮衣。子綽左右畫,去蟻驅(qū)蠅,安得無桓公之憂索官,與宣王之患臞馬也。

  五、臣以卑儉為行,則爵不足以觀賞;寵光無節(jié),則臣下侵逼。說在苗賁皇非獻(xiàn)伯,孔子議晏嬰,故仲尼論管仲與叔孫敖。而出入之容變,陽虎之言見其臣也。而簡主之應(yīng)人臣也失主術(shù)。朋黨相和,臣下得欲,則人主孤;群臣公舉,下不相和,則人主明。陽虎將為趙武之賢、解狐之公。而簡主以為枳棘,非所以教國也。

  六、公室卑則忌直言,私行勝則少公功。說在文子之直言,武子之用杖;子產(chǎn)忠諫,子國譙怒;梁車用法,而成侯收璽;管仲以公,而國人謗怨。 

 右經(jīng)  

    說一

  孔子相衛(wèi),弟子子皋為獄吏,刖人足,所刖者守門,人有惡孔子于衛(wèi)君者曰:‘尼欲作亂。’衛(wèi)君欲執(zhí)孔子,孔子走,弟子皆逃,子皋從出門,刖危引之而逃之門下室中,吏追不得,夜半,子皋問刖危曰:‘吾不能虧主之法令而親刖子之足,是子報仇之時也,而子何故乃肯逃我?我何以得此于子?’刖危曰:‘吾斷足也,固吾罪當(dāng)之,不可奈何。然方公之獄治臣也,公傾側(cè)法令,先后臣以言,欲臣之免也甚,而臣知之。及獄決罪定,公憱然不悅,形于顏色,臣見又知之。非私臣而然也,夫天性仁心固然也,此臣之所以悅而德公也?!?/p>

  田子方從齊之魏,望翟黃乘軒騎駕出,方以為文侯也,移車異路而避之,則徒翟黃也,方問曰:‘子奚乘是車也?’曰:‘君謀欲伐中山,臣薦翟角而謀得果。且伐之,臣薦樂羊而中山拔。得中山,憂欲治之,臣薦李克而中山治。是以君賜此車?!皆唬骸畬欀Q功尚薄’。

  秦、韓攻魏,昭卯西說而秦、韓罷。齊、荊攻魏,卯東說而齊、荊罷。魏襄王養(yǎng)之以五乘將軍,卯曰:‘伯夷以將軍葬于首陽山之下,而天下曰:夫以伯夷之賢與其稱仁,而以將軍葬,是手足不掩也。今臣罷四國之兵,而王乃與臣五乘,此其稱功,猶贏勝而履蹺?!?/p>

  孔子曰:‘善為吏者樹德,不能為吏者樹怨。概者、平量者也,吏者、平法者也,治國者、不可失平也。’

  少室周者,古之貞廉潔愨者也,為趙襄主力士,與中牟徐子角力,不若也,入言之襄主以自代也,襄主曰:‘子之處,人之所欲也,何為言徐子以自代?’曰:‘臣以力事君者也,今徐子力多臣,臣不以自代,恐他人言之而為罪也?!?/p>

  一曰。少室周為襄主驂乘,至?xí)x陽,有力士牛子耕與角力而不勝,周言于主曰:‘主之所以使臣騎乘者,以臣多力也,今有多力于臣者,愿進(jìn)之?!?nbsp;

    說二

  齊桓公將立管仲,令群臣曰:‘寡人將立管仲為仲父,善者入門而左,不善者入門而右。’東郭牙中門而立,公曰:‘寡人立管仲為仲父,令曰善者左,不善者右,今子何為中門而立?’牙曰:‘以管仲之智為能謀天下乎?’公曰:‘能’。‘以斷為敢行大事乎?’公曰:‘敢’。牙曰:‘君知能謀天下,斷敢行大事,君因?qū)僦畤伞R怨苤僦?,乘公之勢以治齊國,得無危乎?’公曰:‘善’。乃令隰朋治內(nèi),管仲治外以相參。

  晉文公出亡,箕鄭挈壺餐而從,迷而失道,與公相失,饑而道泣,寢餓而不敢食。及文公反國,舉兵攻原,克而拔之,文公曰:‘夫輕忍饑餒之患而必全壺餐,是將不以原叛’。乃舉以為原令。大夫渾軒聞而非之曰:‘以不動壺餐之故,怙其不以原叛也,不亦無術(shù)乎!故明主者,不恃其不我叛也,恃吾不可叛也;不恃其不我欺也,恃吾不可欺也。’

  陽虎議曰:‘主賢明則悉心以事之,不肖則飾奸而試之?!鹩隰敚捎邶R,走而之趙,趙簡主迎而相之,左右曰:‘虎善竊人國政,何故相也?’簡主曰:‘陽虎務(wù)取之,我務(wù)守之。 ’遂執(zhí)術(shù)而御之,陽虎不敢為非,以善事簡主,興主之強(qiáng),幾至于霸也。

  魯哀公問于孔子曰:‘吾聞古者有夔一足,其果信有一足乎?孔子對曰:‘不也,夔非一足也。夔者忿戾惡心,人多不說喜也。雖然,其所以得免于人害者,以其信也,人皆曰獨(dú)此一足矣,夔非一足也,一而足也?!Ч唬骸畬彾枪套阋??!?/p>

  一曰。哀公問于孔子曰:‘吾聞夔一足,信乎? ’曰:‘夔,人也,何故一足?彼其無他異,而獨(dú)通于聲,堯曰:“ 夔一而足矣?!笔篂闃氛?。故君子曰:“夔有一足,非一足也?!薄? 

    說三

  文王伐崇,至鳳黃虛,襪系解,因自結(jié),太公望曰:‘何為也?’王曰:‘君與處皆其師,中皆其友,下盡其使也。今皆先君之臣,故無可使也?!?/p>

  一曰。晉文公與楚戰(zhàn),至黃鳳之陵,履系解,因自結(jié)之,左右曰:‘不可以使人乎?’公曰:‘吾聞上君所與居,皆其所畏也;中君之所與居,皆其所愛也;下君之所與居,皆其所侮也。寡人雖不肖,先君之人皆在,是以難之也。’

  季孫好士,終身莊,居處衣服,常如朝廷,而季孫適懈,有過失,而不能長為也,故客以為厭易己,相與怨之,遂殺季孫。故君子去泰去甚。

  南宮敬子問顏涿聚曰:‘季孫養(yǎng)孔子之徒,所朝服與坐者以十?dāng)?shù)而遇賊,何也?’曰:‘昔周成王近優(yōu)侏儒以逞其意,而與君子斷事,是能成其欲于天下。今季孫養(yǎng)孔子之徒,所朝服而與坐者以十?dāng)?shù),而與優(yōu)侏儒斷事,是以遇賊。故曰:不在所與居,在所與謀也?!?/p>

  孔子御坐于魯哀公,哀公賜之桃與黍,哀公:‘請用?!倌嵯蕊埵蚨筻⑻?,左右皆掩口而笑,哀公曰:‘黍者,非飯之也,以雪桃也?!倌釋υ唬骸鹬?。夫黍者五谷之長也,祭先王為上盛。果蓏有六,而桃為下,祭先王不得入廟。丘之聞也,君子以賤雪貴,不聞以貴雪賤。今以五谷之長雪果蓏之下,是從上雪下也,丘以為妨義,故不敢以先于宗廟之盛也?!?/p>

  趙簡子謂左右曰:‘車席泰美。夫冠雖賤,頭必戴之;屨雖貴,足必履之。今車席如此,大美,吾將何屩以履之?夫美下而耗上,妨義之本也?!?/p>

  費(fèi)仲說紂曰:‘西伯昌賢,百姓悅之,諸侯附焉,不可不誅,不誅必為殷患?!q曰:‘子言,義主,何可誅?’費(fèi)仲曰:‘冠雖穿弊,必戴于頭;履雖五采,必踐之于地。今西伯昌,人臣也,修義而人向之,卒為天下患,其必昌乎!人人不以其賢為其主,非可不誅也。且主而誅臣,焉有過?’紂曰:‘夫仁義者,上所以勸下也。今昌好仁義,誅之不可?!f不用,故亡。

  齊宣王問匡倩曰:‘儒者博乎?’曰:‘不也?!踉唬骸我??’匡倩對曰:‘博者貴梟,勝者必殺梟,殺梟者,是殺所貴也,儒者以為害義,故不博也。’又問曰:‘儒者弋乎?’曰:‘不也。弋者從下害于上者也,是從下傷君也,儒者以為害義,故不弋?!謫柸逭吖纳酰吭唬骸灰?。夫瑟以小弦為大聲,以大弦為小聲,是大小易序,貴賤易位,儒者以為害義,故不鼓也?!踉唬骸?。’仲尼曰:‘與其使民諂下也,寧使民諂上?!? 

    說四

  鉅者,齊之居士。孱者,魏之居士。齊、魏之君不明,不能親照境內(nèi),而聽左右之言,故二子費(fèi)金璧而求入仕也。

  西門豹為鄴令,清克潔愨,秋毫之端無私利也,而甚簡左右,左右因相與比周而惡之,居期年,上計(jì),君收其璽,豹自請?jiān)唬骸嘉粽卟恢灾梧挘癯嫉靡?,愿請璽復(fù)以治鄴,不當(dāng),請伏斧锧之罪?!暮畈蝗潭鴱?fù)與之,豹因重?cái)堪傩?,急事左右,期年,上?jì),文侯迎而拜之,豹對曰:‘往年臣為君治鄴,而君奪臣璽,今臣為左右治鄴,而君拜臣,臣不能治矣?!旒{璽而去,文侯不受,曰:‘寡人曩不知子,今知矣,愿子勉為寡人治之。’遂不受。

  齊有狗盜之子與刖危子戲而相夸,盜子曰:‘吾父之裘獨(dú)有尾。 ’危子曰:‘吾父獨(dú)冬不失褲。’

  子綽曰:‘人莫能左畫方而右畫圓也。以肉去蟻蟻愈多,以魚驅(qū)蠅蠅愈至。’

  桓公謂管仲曰:‘官少而索者眾,寡人憂之?!?管仲曰:‘君無聽左右之謂請,因能而受祿,錄功而與官,則莫敢索官,君何患焉?’

  韓宣子曰:‘吾馬菽粟多矣,甚臞,何也?寡人患之?!苁袑υ唬骸跪|盡粟以食,雖無肥,不可得也。名為多與之,其實(shí)少,雖無臞,亦不可得也。主不審其情實(shí),坐而患之,馬猶不肥也?!?/p>

  桓公問置吏于管仲,管仲曰:‘辯察于辭,清潔于貨,習(xí)人情,夷吾不如弦商,請立以為大理。登降肅讓,以明禮待賓,臣不如隰朋,請立以為大行。墾草仞邑,辟地生粟,臣不如寧武,請以為大田。三軍既成陳,使士視死如歸,臣不如公子成父,請以為大司馬。犯顏極諫,臣不如東郭牙,請立以為諫臣。治齊此五子足矣,將欲霸王,夷吾在此?!?nbsp;

    說五

  孟獻(xiàn)伯相魯,堂下生藿藜,門外長荊棘,食不二味,坐不重席,晉無衣帛之妾,居不粟馬,出不從車,叔向聞之,以告苗賁皇,賁皇非之曰:‘是出主之爵祿以附下也。’

  一曰。孟獻(xiàn)伯拜上卿,叔向往賀,門有御,馬不食禾,向曰:‘子無二馬二輿何也?’獻(xiàn)伯曰:‘吾觀國人尚有饑色,是以不秣馬。班白者多以徒行,故不二輿。’向曰:‘吾始賀子之拜卿,今賀子之儉也?!虺?,語苗賁皇曰:‘助吾賀獻(xiàn)伯之儉也?!缱釉唬骸钨R焉!夫爵祿旗章,所以異功伐別賢不肖也。故晉國之法,上大夫二輿二乘,中大夫二輿一乘,下大夫?qū)3耍嗣鞯燃壱?。且夫卿必有軍事,是故循車馬,比卒乘,以備戎事。有難則以備不虞,平夷則以給朝事。今亂晉國之政,乏不虞之備,以成節(jié),以潔私名,獻(xiàn)伯之儉也可與?又何賀!’

  管仲相齊,曰:‘臣貴矣,然而臣貧?!腹唬骸棺佑腥龤w之家?!唬骸几灰樱欢急??!腹沽⒂诟摺?。曰:‘臣尊矣,然而臣疏。’乃立為仲父??鬃勇劧侵唬骸┏薇粕稀!?/p>

  一曰。管仲父,出、朱蓋青衣,置鼓而歸,庭有陳鼎,家有三歸,孔子曰:‘良大夫也,其侈逼上?!?/p>

  孫叔敖相楚,棧車牝馬,糲餅菜羹,枯魚之膳,冬羔裘,夏葛衣,面有饑色,則良大夫也,其儉逼下。

  陽虎去齊走趙,簡主問曰:‘吾聞子善樹人?!⒃唬骸季郁?,樹三人,皆為令尹,及虎抵罪于魯,皆搜索于虎也。臣居齊,薦三人,一人得近王,一人為縣令,一人為候吏,及臣得罪,近王者不見臣,縣令者迎臣執(zhí)縛,候吏者追臣至境上,不及而止?;⒉簧茦淙??!鱾a而笑曰:‘夫樹橘柚者,食之則甘,嗅之則香;樹枳棘者,成而刺人;故君子慎所樹?!?/p>

  中牟無令,晉平公問趙武曰:‘中牟,三國之股肱,邯鄲之肩髀,寡人欲得其良令也,誰使而可?’武曰:‘邢伯子可?!唬骸亲又囈玻俊唬骸阶嚥蝗牍T?!謫栐唬骸懈钫l使而可?’曰:‘臣子可?!试唬骸馀e不避讎,內(nèi)舉不避子?!w武所薦四十六人,及武死,各就賓位,其無私德若此也。

  平公問叔向曰:‘群臣孰賢?’曰:‘趙武?!唬骸狱h于師人?!唬骸淞⑷绮粍僖拢匀绮怀隹?,然所舉士也數(shù)十人,皆得其意,而公家甚賴之,及武子之生也不利于家,死不讬于孤,臣敢以為賢也。’

  解狐薦其讎于簡主以為相,其讎以為且幸釋己也,乃因往拜謝,狐乃引弓送而射之,曰:‘夫薦汝公也,以汝能當(dāng)之也。夫讎汝,吾私怨也,不以私怨汝之故擁汝于吾君。故私怨不入公門?!?/p>

  一曰。解狐舉邢伯柳為上黨守,柳往謝之曰:‘ 子釋罪,敢不再拜?!唬骸e子公也,怨子私也,子往矣,怨子如初也?!?/p>

  鄭縣人賣豚,人問其價,曰:‘道日暮安暇語汝?!? 

    說六

  范文子喜直言,武子擊之以杖:‘夫直議者不為人所容,無所容則危身,非徒危身,又將危父?!?/p>

  子產(chǎn)者,子國之子也。子產(chǎn)忠于鄭君,子國譙怒之曰:‘夫介異于人臣,而獨(dú)忠于主,主賢明,能聽汝,不明,將不汝聽,聽與不聽,未可必知,而汝已離于群臣,離于群臣則必危汝身矣,非徒危己也,又且危父矣?!?/p>

  梁車新為鄴令,其姊往看之,暮而后門閉,因逾郭而入,車遂刖其足,趙成侯以為不慈,奪之璽而免之令。

  管仲束縛,自魯之齊,道而饑渴,過綺烏封人而乞食,烏封人跪而食之,甚敬,封人因竊謂仲曰:‘適幸及齊不死而用齊,將何報我?’曰:‘如子之言,我且賢之用,能之使,勞之論,我何以報子?’封人怨之。      

卷第十三

外儲說右上第三十四

  君所以治臣者有三:

  一、勢不足以化則除之。師曠之對,晏子之說,皆合勢之易也而道行之難,是與獸逐走也,未知除患?;贾沙?,在子夏之說春秋也。善持勢者蚤絕其奸萌,故季孫讓仲尼以遇勢,而況錯之于君乎?是以太公望殺狂矞,而臧獲不乘驥。嗣公知之,故不駕鹿。薛公知之,故與二欒博。此皆知同異之反也。故明主之牧臣也,說在畜烏。

  二、人主者,利害之軺轂也,射者眾,故人主共矣。是以好惡見則下有因,而人主惑矣;辭言通則臣難言,而主不神矣。說在申子之言六慎,與唐易之言弋也。患在國羊之請變,與宣王之太息也。明之以靖郭氏之獻(xiàn)十珥也,與犀首、甘茂之道穴聞也。堂溪公知術(shù),故問玉卮。昭侯能術(shù),故以聽獨(dú)寢。明主之道,在申子之勸獨(dú)斷也。

  三、術(shù)之不行,有故。不殺其狗則酒酸。夫國亦有狗,且左右皆社鼠也。人主無堯之再誅,與莊王之應(yīng)太子,而皆有薄媼之決蔡嫗也。知貴不能以教歌之法先揆之,吳起之出愛妻,文公之?dāng)仡嶎R,皆違其情者也。故能使人彈疽者,必其忍痛者也。 

 右經(jīng)  

    說一

  賞之譽(yù)之不勸,罰之毀之不畏,四者加焉不變,則其除之。

  齊景公之晉,從平公飲,師曠侍坐,始坐,景公問政于師曠曰: ‘太師將奚以教寡人?’師曠曰:‘君必惠民而已?!凶坪?,將出,又復(fù)問政于師曠曰:‘太師奚以教寡人?’曰:‘君必惠民而已矣?!肮鲋幔瑤煏缢椭?,又問政于師曠,師曠曰:‘君必惠民而已矣?!肮珰w,思,未醒,而得師曠之所謂?!游?、公子夏者,景公之二弟也,甚得齊民,家富貴而民說之,擬于公室,此危吾位者也,今謂我惠民者,使我與二弟爭民邪?’于是反國發(fā)廩粟以賦眾貧,散府余財(cái)以賜孤寡,倉無陳粟,府無余財(cái),宮婦不御者出嫁之,七十受祿米,鬻德惠施于民也,已與二弟爭。居二年,二弟出走,公子夏逃楚,公子尾走晉。

  景公與晏子游于少海,登柏寢之臺而還望其國,曰:‘美哉,泱泱乎,堂堂乎,后世將孰有此?’晏子對曰:‘其田成氏乎?’景公曰:‘寡人有此國也,而曰田成氏有之,何也?’晏子對曰:‘夫田成氏甚得齊民,其于民也,上之請爵祿行諸大臣,下之私大斗斛區(qū)釜以出貸,小斗斛區(qū)釜以收之。殺一牛,取一豆肉,余以食士。終歲,布帛取二制焉,余以衣士。故市木之價不加貴于山,澤之魚鹽龜鱉蠃蚌不加貴于海。君重?cái)?,而田成氏厚施。齊嘗大饑,道旁餓死者不可勝數(shù)也,父子相牽而趨田成氏者不聞不生。故周秦之民相與歌之曰:謳乎,其己乎苞乎,其往歸田成子乎!詩曰:雖無德與女,式歌且舞。今田成氏之德,而民之歌舞,民德歸之矣。故曰:其田成氏乎?!怀鎏樵唬骸灰啾?!寡人有國而田成氏有之,今為之奈何?’晏子對曰:‘君何患焉!若君欲奪之,則近賢而遠(yuǎn)不肖,治其煩亂,緩其刑罰,振貧窮而恤孤寡,行恩惠而給不足,民將歸君,則雖有十田成氏,其如君何?’

  或曰:景公不知用勢,而師曠、晏子不知除患。夫獵者,讬車輿之安,用六馬之足,使王良佐轡,則身不勞而易及輕獸矣。今釋車輿之利,捐六馬之足與王良之御,而下走逐獸,則雖樓季之足無時及獸矣,讬良馬固車則臧獲有余。國者、君之車也,勢者、君之馬也。夫不處勢以禁誅擅愛之臣,而必德厚以與天下齊行以爭民,是皆不乘君之車,不因馬之利車而下走者也。故曰:景公不知用勢之主也,而師曠、晏子不知除患之臣也。

  子夏曰:‘春秋之記臣?xì)⒕?,子殺父者,以十?dāng)?shù)矣,皆非一日之積也,有漸而以至矣?!布檎?,行久而成積,積成而力多,力多而能殺,故明主蚤絕之。今田常之為亂,有漸見矣,而君不誅。晏子不使其君禁侵陵之臣,而使其主行惠,故簡公受其禍。故子夏曰:‘善持勢者蚤絕奸之萌。’

  季孫相魯,子路為郈令。魯以五月起眾為長溝,當(dāng)此之為,子路以其私秩粟為漿飯,要作溝者于五父之衢而餐之??鬃勇勚棺迂曂财滹?,擊毀其器,曰:‘魯君有民,子奚為乃餐之?’子路怫然怒,攘肱而入請?jiān)唬骸蜃蛹灿芍疄槿柿x乎?所學(xué)于夫子者仁義也,仁義者,與天下共其所有而同其利者也。今以由之秩粟而餐民,不可何也?’孔子曰:‘由之野也!吾以女知之,女徒未及也,女故如是之不知禮也!女之餐之,為愛之也。夫禮,天子愛天下,諸侯愛境內(nèi),大夫愛官職,士愛其家,過其所愛曰侵。今魯君有民而子擅愛之,是子侵也,不亦誣乎!’言未卒,而季孫使者至,讓曰:‘肥也起民而使之,先生使弟子令徒役而餐之,將奪肥之民耶?’孔子駕而去魯。以孔子之賢,而季孫非魯君也,以人臣之資,假人主之術(shù),蚤禁于未形,而子路不得行其私惠,而害不得生,況人主乎?以景公之勢而禁田常之侵也,則必?zé)o劫弒之患矣。

  太公望東封于齊,齊東海上有居士曰狂矞、華士,昆弟二人者立議曰:‘吾不臣天子,不友諸侯,耕作而食之,掘井而飲之,吾無求于人也。無上之名,無君之祿,不事仕而事力。’太公望至于營丘,使吏執(zhí)殺之以為首誅。周公旦從魯聞之,發(fā)急傳而問之曰:‘夫二子,賢者也。今日饗國而殺賢者,何也?’太公望曰:‘是昆弟二人立議曰:“吾不臣天子,不友諸侯,耕作而食之,掘井而飲之,吾無求于人也,無上之名,無君之祿,不事仕而事力。”彼不臣天子者,是望不得而臣也。不友諸侯者,是望不得而使也。耕作而食之,掘井而飲之,無求于人者,是望不得以賞罰勸禁也。且無上名,雖知、不為望用;不仰君祿,雖賢、不為望功。不仕則不治,不任則不忠。且先王之所以使其臣民者,非爵祿則刑罰也。今四者不足以使之,則望當(dāng)誰為君乎?不服兵革而顯,不親耕耨而名,又所以教于國也。今有馬于此,如驥之狀者,天下之至良也。然而驅(qū)之不前,卻之不止,左之不左,右之不右,則臧獲雖賤,不讬其足。臧獲之所愿讬其足于驥者,以驥之可以追利辟害也。今不為人用,臧獲雖賤,不讬其足焉。已自謂以為世之賢士,而不為主用,行極賢而不用于君,此非明主之所臣也,亦驥之不可左右矣,是以誅之?!?/p>

  一曰。太公望東封于齊,海上有賢者狂矞,太公望聞之往請焉,三卻馬于門而狂矞不報見也,太公望誅之。當(dāng)是時也,周公旦在魯,馳往止之,比至,已誅之矣。周公旦曰:‘狂矞,天下賢者也,夫子何為誅之?’太公望曰:‘狂矞也議不臣天子,不友諸侯,吾恐其亂法易教也,故以為首誅。今有馬于此,形容似驥也,然驅(qū)之不往,引之不前,雖臧獲不讬足以旋其軫也?!?/p>

  如耳說衛(wèi)嗣公,衛(wèi)嗣公說而太息。左右曰:‘公何為不相也?’公曰:‘夫馬似鹿者而題之千金,然而有百金之馬而無一金之鹿者,馬為人用而鹿不為人用也。今如耳,萬乘之相也,外有大國之意,其心不在衛(wèi),雖辯智,亦不為寡人用,吾是以不相也?!?/p>

  薛公之相魏昭侯也,左右有欒子者曰陽胡、潘,其于王甚重,而不為薛公,薛公患之。于是乃召與之博,予之人百金,令之昆弟博,俄又益之人二百金。方博有閑,謁者言客張季之子在門,公怫然怒,撫兵而授謁者曰:‘殺之,吾聞季之不為文也?!⒂虚e,時季羽在側(cè),曰:‘不然。竊聞季為公甚,顧其人陰未聞耳?!溯z不殺客,而大禮之曰:‘曩者聞季之不為文也,故欲殺之。今誠為文也,豈忘季哉!’告廩獻(xiàn)千石之粟,告府獻(xiàn)五百金,告騶私廄獻(xiàn)良馬固車二乘,因令奄將宮人之美妾二十人并遺季也。欒子因相謂曰:‘為公者必利,不為公者必害,吾曹何愛不為公?’因私競勸而遂為之。薛公以人臣之勢,假人主之術(shù)也,而害不得生,況錯之人主乎?夫馴烏者斷其下翎焉,斷其下翎則必恃人而食,焉得不馴乎?夫明主畜臣亦然,令臣不得不利君之祿,不得無服上之名;夫利君之祿,服上之名,焉得不服? 

    說二

  申子曰:‘上明見,人備之;其不明見,人惑之。其知見,人惑之;不知見,人匿之。其無欲見,人司之;其有欲見,人餌之。故曰:吾無從知之,惟無為可以規(guī)之?!?/p>

  一曰。申子曰:‘慎而言也,人且知女;慎而行也,人且隨女。而有知見也,人且匿女;而無知見也,人且意女。女有知也,人且臧女;女無知也,人且行女。故曰:惟無為可以規(guī)之?!?/p>

  田子方問唐易鞠曰:‘弋者何慎?’對曰:‘鳥以數(shù)百目視子,子以二目御之,子謹(jǐn)周子廩?!镒臃皆唬骸?。子加之弋,我加之國?!嶉L者聞之曰:‘田子方知欲為廩,而未得所以為廩。夫虛無無見者廩也。’

  一曰。齊宣王問弋于唐易子曰:‘弋者奚貴?’唐易子曰:‘在于謹(jǐn)廩。’王曰:‘何謂謹(jǐn)廩?’對曰:‘鳥以數(shù)十目視人,人以二目視鳥,奈何不謹(jǐn)廩也?故曰在于謹(jǐn)廩也?!踉唬骸粍t為天下何以為此廩?今人主以二目視一國,一國以萬目視人主,將何以自為廩乎?’對曰:‘鄭長者有言曰:“夫虛靜無為而無見也?!逼淇梢詾榇藦[乎?!?/p>

  國羊重于鄭君,聞君之惡己也,侍飲,因先謂君曰:‘臣適不幸而有過,愿君幸而告之,臣請變更,則臣免死罪矣。 ’

  客有說韓宣王,宣王說而太息,左右引王之說之以先告客以為德。

  靖郭君之相齊也,王后死,未知所置,乃獻(xiàn)玉珥以知之。

  一曰。薛公相齊,齊威王夫人死,中有十孺子皆貴于王,薛公欲知王所欲立而請置一人以為夫人,王聽之、則是說行于王而重于置夫人也,王不聽、是說不行而輕于置夫人也,欲先知王之所欲置以勸王置之,于是為十玉珥而美其一而獻(xiàn)之,王以賦十孺子,明日坐,視美珥之所在而勸王以為夫人。

  甘茂相秦惠王,惠王愛公孫衍,與之閑有所言,曰:‘寡人將相子。’甘茂之吏道穴聞之,以告甘茂,甘茂入見王,曰:‘王得賢相,臣敢再拜賀。’王曰:‘寡人讬國于子,安更得賢相?’對曰:‘將相犀首?!踉唬骸影猜勚??’對曰:‘犀首告臣?!跖字?,乃逐之。

  一曰。犀首,天下之善將也,梁王之臣也。秦王欲得之與治天下,犀首曰:‘衍其人臣者也,不敢離主之國。’居期年,犀首抵罪于梁王,逃而入秦,秦王甚善之。樗里疾,秦之將也,恐犀首之代之將也,鑿穴于王之所常隱語者,俄而王果與犀首計(jì)曰:‘吾欲攻韓,奚如?’犀首曰:‘秋可矣。’王曰:‘吾欲以國累子,子必勿泄也?!追醋咴侔菰唬骸苊?。’于是樗里疾也道穴聽之,矣郎中皆曰:‘兵秋起攻韓犀首為將?!谑侨找怖芍斜M知之,于是月也境內(nèi)盡知之。王召樗里疾曰:‘是何匈匈也,何道出?’樗里疾曰:‘似犀首也。’王曰:‘吾無與犀首言也,其犀首何哉?’樗里疾曰:‘犀首也羈旅,新抵罪,其心孤,是言自嫁于眾。’王曰:‘然?!谷苏傧?,已逃諸侯矣。

  堂溪公謂昭侯曰:‘今有千金之玉卮,通而無當(dāng),可以盛水乎? ’昭侯曰:‘不可。’‘有瓦器而不漏,可以盛酒乎?’昭侯曰:‘可?!瘜υ唬骸蛲咂髦临v也,不漏,可以盛酒。雖有乎千金之玉卮,至貴,而無當(dāng),漏,不可盛水,則人孰注漿哉?今為人主而漏其群臣之語,是猶無當(dāng)之玉卮也,雖有圣智,莫盡其術(shù),為其漏也?!押钤唬骸弧!押盥勌孟?,自此之后,欲發(fā)天下之大事,未嘗不獨(dú)寢,恐夢言而使人知其謀也。

  一曰。堂溪公見昭侯曰:‘今有白玉之卮而無當(dāng),有瓦卮而有當(dāng),君渴,將何以飲?’君曰:‘以瓦卮?!孟唬骸子裰疵溃灰燥嬚?,以其無當(dāng)耶?’君曰:‘然。’堂溪公曰:‘為人主而漏泄其群臣之語,譬猶玉卮之無當(dāng)?!孟恳姸觯押畋鬲?dú)臥,惟恐夢言泄于妻妾。

  申子曰:‘獨(dú)視者謂明,獨(dú)聽者謂聰。能獨(dú)斷者,故可以為天下主?!? 

    說三

  宋人有酤酒者,升概甚平,遇客甚謹(jǐn),為酒甚美,縣幟甚高,著然不售,酒酸,怪其故,問其所知,問長者楊倩,倩曰:‘汝狗猛耶?!唬骸访蛣t酒何故而不售?’曰:‘人畏焉?;蛄钊孀討彦X挈壺甕而往酤,而狗迓而龁之,此酒所以酸而不售也。’夫國亦有狗,有道之士懷其術(shù)而欲以明萬乘之主,大臣為猛狗迎而龁之,此人主之所以蔽脅,而有道之士所以不用也。故桓公問管仲‘治國最奚患?’對曰:‘最患社鼠矣。’公曰:‘何患社鼠哉?’對曰:‘君亦見夫?yàn)樯缯吆酰繕淠径恐?,鼠穿其間,掘穴讬其中,熏之則恐焚木,灌之則恐涂阤,此社鼠之所以不得也。今人君之左右,出則為勢重而收利于民,入則比周而蔽惡于君,內(nèi)閑主之情以告外,外內(nèi)為重,諸臣百吏以為富,吏不誅則亂法,誅之則君不安,據(jù)而有之,此亦國之社鼠也?!嗜顺紙?zhí)柄而擅禁,明為己者必利,而不為己者必害,此亦猛狗也。夫大臣為猛狗而龁有道之士矣,左右又為社鼠而閑主之情,人主不覺,如此,主焉得無壅,國焉得無亡乎?

  一曰。宋之酤酒者有莊氏者,其酒常美,或使仆往酤莊氏之酒,其狗龁人,使者不敢往,乃酤佗家之酒,問曰:‘何為不酤莊氏之酒?’對曰:‘今日莊氏之酒酸?!试唬翰粴⑵涔穭t酒酸。

  一曰?;腹珕柟苤僭唬骸螄位??’對曰:‘最苦社鼠。夫社木而涂之,鼠因自讬也。熏之則木焚,灌之則涂阤,此所以苦于社鼠也。今人君左右,出則為勢重以收利于民,入則比周謾侮蔽惡以欺于君,不誅則亂法,誅之則人主危,據(jù)而有之,此亦社鼠也?!嗜顺紙?zhí)柄擅禁,明為己者必利,不為己者必害,亦猛狗也。故左右為社鼠,用事者為猛狗,則術(shù)不行矣。

  堯欲傳天下于舜,鯀諫曰:‘不祥哉!孰以天下而傳之于匹夫乎?’堯不聽,舉兵而誅,殺鯀于羽山之郊。共工又諫曰:‘孰以天下而傳之于匹夫乎?’堯不聽,又舉兵而誅,共工于幽州之都。于是天下莫敢言無傳天下于舜。仲尼聞之曰:‘堯之知,舜之賢,非其難者也。夫至乎誅諫者必傳之舜,乃其難也。’一曰?!灰云渌蓴∑渌靹t難也。’

  荊莊王有茅門之法曰:‘群臣大夫諸公子入朝,馬蹄踐霤者,廷理斬其辀,戮其御。’于是太子入朝,馬蹄踐霤,廷理斬其辀,戮其御。太子怒,入為王泣曰:‘為我誅戮廷理?!踉唬骸ㄕ咚跃醋趶R,尊社稷。故能立法從令尊敬社稷者,社稷之臣也,焉可誅也?夫犯法廢令不尊敬社稷者,是臣乘君而下尚校也。臣乘君則主失威,下尚校則上位危。威失位危,社稷不守,吾將何以遺子孫?’于是太子乃還走,避舍露宿三日,北面再拜請死罪。

  一曰。楚王急召太子。楚國之法,車不得至于茆門。天雨,廷中有潦,太子遂驅(qū)車至于茆門。廷理曰:‘車不得至茆門,非法也?!釉唬骸跽偌保坏庙殶o潦。’遂驅(qū)之,廷理舉殳而擊其馬,敗其駕。太子入為王泣曰:‘廷中多潦,驅(qū)車至茆門,廷理曰非法也,舉殳擊臣馬,敗臣駕,王必誅之?!踉唬骸坝欣现鞫挥?,后有儲主而不屬,矜矣。是真吾守法之臣也?!艘婢舳?,而開后門出太子?!饛?fù)過?!?/p>

  衛(wèi)嗣君謂薄疑曰:‘子小寡人之國以為不足仕,則寡人力能仕子,請進(jìn)爵以子為上卿。’乃進(jìn)田萬頃。薄子曰:‘疑之母親疑,以疑為能相萬乘所不窕也。然疑家巫有蔡嫗者,疑母甚愛信之,屬之家事焉。疑智足以信言家事,疑母盡以聽疑也。然已與疑言者,亦必復(fù)決之于蔡嫗也。故論疑之智能,以疑為能相萬乘而不窕也;論其親,則子母之間也;然猶不免議之于蔡嫗也。今疑之于人主也,非子母之親也,而人主皆有蔡嫗。人主之蔡嫗,必其重人也。重人者,能行私者也。夫行私者,繩之外也;而疑之所言,法之內(nèi)也。繩之外與法之內(nèi),讎也,不相受也?!?/p>

  一曰。衛(wèi)君之晉,謂薄疑曰:‘吾欲與子皆行。 ’薄疑曰:‘媼也在中,請歸與媼計(jì)之。衛(wèi)君自請薄媼,薄媼曰:‘疑,君之臣也,君有意從之,甚善?!l(wèi)君曰:‘吾以請之媼,媼許我矣。’薄疑歸言之媼也,曰:‘衛(wèi)君之愛疑奚與媼?’媼曰:‘不如吾愛子也。’‘衛(wèi)君之賢疑奚與媼也?’曰:‘不如吾賢子也?!畫嬇c疑計(jì)家事,已決矣,乃請決之于卜者蔡嫗。今衛(wèi)君從疑而行,雖與疑決計(jì),必與他蔡嫗敗之,如是則疑不得長為臣矣?!?/p>

  夫教歌者,使先呼而詘之,其聲反清征者乃教之。

  一曰。教歌者,先揆以法,疾呼中宮,徐呼中征。疾不中宮,徐不中征,不可謂教。

  吳起,衛(wèi)左氏中人也。使其妻織組而幅狹于度,吳子使更之,其妻曰:‘諾?!俺?,復(fù)度之,果不中度,吳子大怒。其妻對曰:‘吾始經(jīng)之而不可更也。’吳子出之,其妻請其兄而索入,其兄曰:‘吳子,為法者也。其為法也,且欲以與萬乘致功,必先踐之妻妾然后行之,子毋幾索入矣?!淦拗苡种赜谛l(wèi)君,乃因以衛(wèi)君之重請吳子,吳子不聽,遂去衛(wèi)而入荊也。

  一曰。吳起示其妻以組曰:‘子為我織組,令之如是?!M已就而效之,其組異善。起曰:‘使子為組,令之如是,而今也異善何也?’其妻曰:‘用財(cái)若一也,加務(wù)善之?!瘏瞧鹪唬骸钦Z也。’使之衣歸。其父往請之,吳起曰:‘起家無虛言?!?/p>

  晉文公問于狐偃曰:‘寡人甘肥周于堂,卮酒豆肉集于宮,壺酒不清,生肉不布,殺一牛遍于國中,一歲之功盡以衣士卒,其足以戰(zhàn)民乎?’狐子曰:‘不足?!墓唬骸岢陉P(guān)市之征而緩刑罰,其足以戰(zhàn)民乎?’狐子曰:‘不足?!墓唬骸崦裰袉寿Y者,寡人親使郎中視事;有罪者赦之;貧窮不足者與之;其足以戰(zhàn)民乎?’狐子對曰:‘不足。此皆所以慎產(chǎn)也。而戰(zhàn)之者,殺之也。民之從公也,為慎產(chǎn)也,公因而迎殺之,失所以為從公矣。’曰:‘然則何如足以戰(zhàn)民乎?’狐子對曰:‘令無得不戰(zhàn)?!唬?‘無得不戰(zhàn)奈何?’狐子對曰:‘信賞必罰,其足以戰(zhàn)?!唬骸塘P之極安至? ’對曰:‘不辟親貴,法行所愛?!墓唬骸啤!魅樟钐镉谄躁懀谝匀罩袨槠?,后期者行軍法焉。于是公有所愛者曰顛頡后期,吏請其罪,文公隕涕而憂。吏曰:‘請用事焉?!鞌仡嶎R之脊,以徇百姓,以明法之信也。而后百姓皆懼曰:‘君于顛頡之貴重如彼甚也,而君猶行法焉,況于我則何有矣?’文公見民之可戰(zhàn)也,于是遂興兵伐原,克之。伐衛(wèi),東其畝,取五鹿。攻陽,勝虢,伐曹。南圍鄭,反之陴。罷宋圍,還與荊人戰(zhàn)城濮,大敗荊人,返為踐土之盟,遂成衡雍之義。一舉而八有功。所以然者,無他故異物,從狐偃之謀,假顛頡之脊也。

  夫痤疽之痛也,非刺骨髓,則煩心不可支也;非如是不能使人以半寸砥石彈之。今人主之于治亦然,非不知有苦則安;欲治其國,非如是不能聽圣知而誅亂臣。亂臣者,必重人。重人者,必人主所甚親愛也。人主所甚親愛也者,是同堅(jiān)白也。夫以布衣之資,欲以離人主之堅(jiān)白、所愛,是以解左髀說右髀者,是身必死而說不行者也。        

卷第十四

外儲說右下第三十五

  一、賞罰共則禁令不行,何以明之,明之以造父、于期。子罕為出彘,田恒為圃池,故宋君、簡公弒?;荚谕趿?、造父之共車,田連、成竅之共琴也。

  二、治強(qiáng)生于法,弱亂生于阿,君明于此,則正賞罰而非仁下也。爵祿生于功,誅罰生于罪,臣明于此,則盡死力而非忠君也。君通于不仁,臣通于不忠,則可以王矣。昭襄知主情,而不發(fā)五苑;田鮪知臣情,故教田章;而公儀辭魚。

  三、明主者、鑒于外也,而外事不得不成,故蘇代非齊王。人主鑒于士也,而居者不適不顯,故潘壽言禹情。人主無所覺悟,方吾知之,故恐同衣于族,而況借于權(quán)乎?吳章知之,故說以佯,而況借于誠乎?趙王惡虎目而壅;明主之道,如周行人之卻衛(wèi)侯也。

  四、人主者,守法責(zé)成以立功者也。聞有吏雖亂而有獨(dú)善之民,不聞有亂民而有獨(dú)治之吏,故明主治吏不治民。說在搖木之本,與引網(wǎng)之綱。故失火之嗇夫,不可不論也。救火者,吏操壺走火、則一人之用也,操鞭使人、則役萬夫。故所遇術(shù)者,如造父之遇驚馬,牽馬推車則不能進(jìn),代御執(zhí)轡持筴則馬咸騖矣。是以說在椎鍛平夷,榜檠矯直。不然,敗在淖齒用齊戮閔王,李兌用趙餓主父也。

  五、因事之理則不勞而成,故茲鄭之踞轅而歌以上高梁也。其患在趙簡主稅吏請輕重,薄疑之言國中飽;簡主喜而府庫虛,百姓餓而奸吏富也。故桓公巡民而管仲省腐財(cái)怨女。不然,則在延陵乘馬不得進(jìn),造父過之而為之泣也。 

 右經(jīng)  

    說一

  造父御四馬,馳驟周旋而恣欲于馬。恣欲于馬者,擅轡筴之制也。然馬驚于出彘,而造父不能禁制者,非轡筴之嚴(yán)不足也,威分于出彘也。王子于期為駙駕,轡筴不用而擇欲于馬,擅芻水之利也。然馬過于圃池而駙馬敗者,非芻水之利不足也,德分于圃池也。故王良、造父,天下之善御者也,然而使王良操左革而叱吒之,使造父操右革而鞭笞之,馬不能行十里,共故也。田連、成竅,天下善鼓琴者也,然而田連鼓上,成竅擫下,而不能成曲,亦共故也。夫以王良、造父之巧,共轡而御不能使馬,人主安能與其臣共權(quán)以為治?以田連、成竅之巧,共琴而不能成曲,人主又安能與其臣共勢以成功乎?

  一曰。造父為齊王駙駕,渴馬服成,效駕圃中,渴馬見圃池,去車走池,駕敗。王子于期為趙簡主取道爭千里之表,其始發(fā)也,彘伏溝中,王子于期齊轡筴而進(jìn)之,彘突出于溝中,馬驚駕敗。

  司城子罕謂宋君曰:‘慶賞賜與,民之所喜也,君自行之。殺戮誅罰,民之所惡也,臣請當(dāng)之。’宋君曰:‘諾?!谑浅鐾睿D大臣,君曰‘問子罕’也。于是大臣畏之,細(xì)民歸之。處期年,子罕殺宋君而奪政。故子罕為出彘以奪其君國。

  簡公在上位,罰重而誅嚴(yán),厚賦斂而殺戮民。田成恒設(shè)慈愛,明寬厚。簡公以齊民為渴馬,不以恩加民,而田成恒以仁厚為圃池也。

  一曰。造父為齊王駙駕,以渴服馬,百日而服成,服成請效駕,齊王王曰:‘效駕于圃中?!旄蛤?qū)車入圃,馬見圃池而走,造父不能禁。造父以渴服馬久矣,今馬見池,駻而走,雖造父不能治。今簡公之以法禁其眾久矣,而田成恒利之,是田成恒傾圃池而示渴民也。

  一曰。王子于期為宋君為千里之逐。已駕,察手吻文。且發(fā)矣,驅(qū)而前之,輪中繩引而卻之,馬掩跡。拊而發(fā)之,彘逸出于竇中,馬退而卻,筴不能進(jìn)前也,馬駻而走,轡不能正也。

  一曰。司城子罕謂宋君曰:‘慶賞賜予者,民之所好也,君自行之。誅罰殺戮者,民之所惡也,臣請當(dāng)之。’于是戮細(xì)民而誅大臣,君曰‘與子罕議之’。居期年,民知?dú)⑸朴谧雍币?,故一國歸焉。故子罕劫宋君而奪其政,法不能禁也。故曰子罕為出彘,而田成常為圃池也。令王良、造父共車,人操一邊轡而入門閭,駕必?cái)《啦恢烈病A钐镞B、成竅共琴,人撫一弦而揮,則音必?cái)∏凰煲印?nbsp;

    說二

  秦昭王有病,百姓里買牛而家為王禱。公孫述出見之,入賀王曰:‘百姓乃皆里買牛為王禱?!跏谷藛栔?,果有之。王曰:‘訾之人二甲。夫非令而擅禱,是愛寡人也。夫愛寡人,寡人亦且改法而心與之相循者,是法不立,法不立,亂亡之道也。不如人罰二甲而復(fù)與為治?!?/p>

  一曰。秦襄王病,百姓為之禱,病愈,殺牛塞禱。郎中閻遏、公孫衍出見之曰:‘非社臘之時也,奚自殺牛而祠社?’怪而問之。百姓曰:‘人主病,為之禱,今病愈,殺牛塞禱。’閻遏、公孫衍說,見王,拜賀曰:‘過堯、舜矣?!躞@曰:‘何謂也?’對曰:‘堯、舜,其民未至為之禱也,今王病,而民以牛禱,病愈,殺牛塞禱,故臣竊以王為過堯、舜也?!跻蚴谷藛栔卫餅橹?,訾其里正與伍老屯二甲。閻遏、公孫衍媿不敢言。居數(shù)月,王飲酒酣樂,閻遏、公孫衍謂王曰:‘前時臣竊以王為過堯、舜,非直敢諛也。堯、舜病,且其民未至為之禱也。今王病而民以牛禱,病愈,殺牛塞禱。今乃訾其里正與伍老屯二甲,臣竊怪之?!踉唬骸雍喂什恢诖恕1嗣裰詾槲矣谜?,非以吾愛之為我用者也,以吾勢之為我用者也。吾釋勢與民相收,若是,吾適不愛,而民因不為我用也,故遂絕愛道也?!?/p>

  秦大饑,應(yīng)侯請?jiān)唬骸逶分葜⑹卟?、橡果、棗栗,足以活民,請發(fā)之。’昭襄王曰:‘吾秦法,使民有功而受賞,有罪而受誅。今發(fā)五苑之蔬草者,使民有功與無功俱賞也。夫使民有功與無功俱賞者,此亂之道也。夫發(fā)五苑而亂,不如棄棗蔬而治?!辉弧!癜l(fā)五苑之蓏蔬棗栗足以活民,是用民有功與無功爭取也。夫生而亂,不如死而治,大夫其釋之。’

  田鮪教其子田章曰:‘欲利而身,先利而君;欲富而家,先富而國?!?/p>

  一曰。田鮪教其子田章曰:‘主賣官爵,臣賣智力,故自恃無恃人?!?/p>

  公儀休相魯而嗜魚,一國盡爭買魚而獻(xiàn)之,公儀子不受,其弟諫曰:‘夫子嗜魚而不受者何也?’對曰:‘夫唯嗜魚,故不受也。夫即受魚,必有下人之色,有下人之色,將枉于法,枉于法則免于相,雖嗜魚,此不必能自給致我魚,我又不能自給魚。即無受魚而不免于相,雖嗜魚,我能長自給魚?!嗣鞣蚴讶瞬蝗缱允岩?,明于人之為己者不如己之自為也。 

    說三

  子之相燕,貴而主斷。蘇代為齊使燕,王問之曰:‘齊王亦何如主也?’對曰:‘必不霸矣?!嗤踉唬骸我玻俊瘜υ唬骸艋腹砸?,內(nèi)事屬鮑叔,外事屬管仲,桓公被發(fā)而御婦人,日游于市。今齊王不信其大臣?!谑茄嗤跻蛞娲笮抛又W又勚?,使人遺蘇代金百鎰,而聽其所使之。

  一曰。蘇代為秦使燕,見無益子之,則必不得事而還,貢賜又不出,于是見燕王乃譽(yù)齊王。燕王曰:‘齊王何若是之賢也!則將必王乎?’蘇代曰:‘救亡不暇,安得王哉?’燕王曰:‘何也?’曰: ‘其任所愛不均。’燕王曰:‘其亡何也?’曰:‘昔者齊桓公愛管仲,置以為仲父,內(nèi)事理焉,外事斷焉,舉國而歸之,故一匡天下,九合諸侯。今齊任所愛不均,是以知其亡也?!嗤踉唬骸裎崛巫又?,天下未之聞也。’于是明日張朝而聽子之。

  潘壽謂燕王曰:‘王不如以國讓子之。人所以謂堯賢者,以其讓天下于許由,許由必不受也,則是堯有讓許由之名而實(shí)不失天下也。今王以國讓子之,子之必不受也,則是王有讓子之之名而與堯同行也?!谑茄嗤跻蚺e國而屬之,子之大重。

  一曰。潘壽,闞者。燕使人聘之。潘壽見燕王曰:‘臣恐子之之如益也?!踉唬骸我嬖??’對曰:‘古者禹死,將傳天下于益,啟之人因相與攻益而立啟。今王信愛子之,將傳國子之,太子之人盡懷印為,子之之人無一人在朝廷者,王不幸棄群臣,則子之亦益也?!跻蚴绽舡t自三百石以上皆效之子之,子之大重。

  夫人主之所以鏡照者,諸侯之士徒也,今諸侯之士徒皆私門之黨也。人主之所以自淺娟者,巖穴之士徒也,今巖穴之士徒皆私門之舍人也。是何也?奪褫之資在子之也。故吳章曰:‘人主不佯憎愛人,佯愛人不得復(fù)憎也,佯憎人不得復(fù)愛也。’

  一曰。燕王欲傳國于子之也,問之潘壽,對曰:‘禹愛益,而任天下于益,已而以啟人為吏。及老,而以啟為不足任天下,故傳天下于益,而勢重盡在啟也。已而啟與友黨攻益而奪之天下,是禹名傳天下于益,而實(shí)令啟自取之也。此禹之不及堯、舜明矣。今王欲傳之子之,而吏無非太子之人者也。是名傳之,而實(shí)令太子自取之也?!嗤跄耸窄t自三百石以上皆效之子之,子之遂重。

  方吾子曰:‘吾聞之古禮,行不與同服者同車,不與同族者共家,而況君人者乃借其權(quán)而外其勢乎!’

  吳章謂韓宣王曰:‘人主不可佯愛人,一日不可復(fù)憎;不可以佯憎人,一日不可復(fù)愛也。故佯憎佯愛之征見,則諛者因資而毀譽(yù)之,雖有明主不能復(fù)收,而況于以誠借人也!’

  趙王游于圃中,左右以菟與虎而輟,盼然環(huán)其眼,王曰:‘可惡哉,虎目也!’左右曰:‘平陽君之目可惡過此。見此未有害也,見平陽君之目如此者則必死矣?!涿魅?,平陽君聞之,使人殺言者,而王不誅也。

  衛(wèi)君入朝于周,周行人問其號,對曰:‘諸侯辟疆?!苄腥藚s之曰:‘諸侯不得與天子同號?!l(wèi)君乃自更曰‘諸侯毀’而后內(nèi)之。仲尼聞之曰:‘遠(yuǎn)哉禁逼,虛名不以借人,況實(shí)事乎! ’ 

    說四

  搖木者一一攝其葉則勞而不遍,左右拊其本而葉遍搖矣。臨淵而搖木,鳥驚而高,魚恐而下。善張網(wǎng)者引其綱,不一一攝萬目而后得則是勞而難,引其綱而魚已囊矣。故吏者,民之本綱者也,故圣人治吏不治民。

  救火者,令吏挈壺甕而走火則一人之用也,操鞭箠指麾而趣使人則制萬夫。是以圣人不親細(xì)民,明主不躬小事。

  造父方耨,得有子父乘車過者,馬驚而不行,其子下車牽馬,父子推車請?jiān)旄钢彝栖?,造父因收器輟而寄載之,援其子之乘,乃始檢轡持筴,未之用也而馬轡驚矣。使造父而不能御,雖盡力勞身助之推車,馬猶不肯行也。今身使佚,且寄載,有德于人者,有術(shù)而御之也。故國者君之車也,勢者君之馬也,無術(shù)以御之,身雖勞猶不免亂,有術(shù)以御之,身處佚樂之地,又致帝王之功也。

  椎鍛者所以平不夷也,榜檠者所以矯不直也,圣人之為法也,所以平不夷矯不直也。

  淖齒之用齊也擢閔王之筋,李兌之用趙也餓殺主父。此二君者皆不能用其椎鍛榜檠,故身死為戮而為天下笑。

  一曰。入齊則獨(dú)聞淖齒而不聞齊王,入趙則獨(dú)聞李兌而不聞趙王。故曰:人主者不操術(shù),則威勢輕而臣擅名。

  一曰。田嬰相齊,人有說王者曰:‘終歲之計(jì),王不一以數(shù)日之間自聽之,則無以知吏之奸邪得失也?!踉唬骸?。’田嬰聞之,即遽請于王而聽其計(jì),王將聽之矣,田嬰令官具押券斗石參升之計(jì),王自聽計(jì),計(jì)不勝聽,罷食,后復(fù)坐,不復(fù)暮食矣。田嬰復(fù)謂曰:‘群臣所終歲日夜不敢偷怠之事也,王以一夕聽之,則群臣有為勸勉矣。’王曰:‘諾?!矶跻阉樱舯M揄刀削其押券升石之計(jì)。王自聽之,亂乃始生。

  一曰。武靈王使惠文王蒞政,李兌為相,武靈王不以身躬親殺生之柄,故劫于李兌。 

    說五

  茲鄭子引輦上高梁而不能支。茲鄭踞轅而歌,前者止,后者趨,輦乃上。使茲鄭無術(shù)以致人,則身雖絕力至死,輦猶不上也。今身不至勞苦而輦以上者,有術(shù)以致人之故也。

  趙簡主出稅者,吏請輕重,簡主曰:‘勿輕勿重。重則利入于上,若輕則利歸于民,吏無私利而正矣。’薄疑謂趙簡主曰:‘君之國中飽。’簡主欣然而喜曰:‘何如焉?’對曰:‘府庫空虛于上,百姓貧餓于下,然而奸吏富矣。’

  齊桓公微服以巡民家,人有年老而自養(yǎng)者,桓公問其故,對曰:‘臣有子三人,家貧,無以妻之,傭未反?!腹珰w,以告管仲,管仲曰:‘畜積有腐棄之財(cái)則人饑餓,宮中有怨女則民無妻?!腹唬骸??!苏搶m中有婦人而嫁之,下令于民曰:‘丈夫二十而室,婦人十五而嫁。’

  一曰?;腹⒎杏诿耖g,有鹿門稷者,行年七十而無妻,桓公問管仲曰:‘有民老而無妻者乎?’管仲曰:‘有鹿門稷者,行年七十矣而無妻’桓公曰:‘何以令之有妻?’管仲曰:‘臣聞之,上有積財(cái)則民臣必匱乏于下,宮中有怨女則有老而無妻者?!腹唬骸啤!钣趯m中女子未嘗御出嫁之,乃令男子年二十而室,女年十五而嫁。則內(nèi)無怨女,外無曠夫。

  延陵卓子乘蒼龍?zhí)粑闹?,鉤飾在前,錯錣在后,馬欲進(jìn)則鉤飾禁之,欲退則錯錣貫之,馬因旁出。造父過而為之泣涕曰:‘古之治人亦然矣。夫賞所以勸之而毀存焉,罰所以禁之而譽(yù)加焉,民中立而不知所由,此亦圣人之所為泣也?!?/p>

  一曰。延陵卓子乘蒼龍與翟文之乘,前則有錯飾,后則有利錣,進(jìn)則引之,退則筴之,馬前不得進(jìn),后不得退,遂避而逸,因下抽刀而刎其腳。造父見之、泣,終日不食,因仰天而嘆曰:‘筴所以進(jìn)之也,錯飾在前;引所以退之也,利錣在后。今人主以其清潔也進(jìn)之,以其不適左右也退之,以其公正也譽(yù)之,以其不聽從也廢之,民懼,中立而不知所由,此圣人之所為泣也。’     

 

卷第十五

難一第三十六

  晉文公將與楚人戰(zhàn),召舅犯問之,曰:‘吾將與楚人戰(zhàn),彼眾我寡,為之奈何?’舅犯曰:‘臣聞之,繁禮君子,不厭忠信;戰(zhàn)陣之閑,不厭詐偽。君其詐之而已矣?!墓o舅犯,因召雍季而問之,曰:‘我將與楚人戰(zhàn),彼眾我寡,為之奈何?’雍季對曰:‘焚林而田,偷取多獸,后必?zé)o獸;以詐遇民,偷取一時,后必?zé)o復(fù)?!墓唬骸??!o雍季,以舅犯之謀與楚人戰(zhàn)以敗之。歸而行爵,先雍季而后舅犯。群臣曰:‘城濮之事,舅犯謀也,夫用其言而后其身可乎?’文公曰:‘此非君所知也。夫舅犯言,一時之權(quán)也;雍季言,萬世之利也。’仲尼聞之,曰:‘文公之霸也宜哉!既知一時之權(quán),又知萬世之利?!?/p>

  或曰:雍季之對,不當(dāng)文公之問。凡對問者,有因問小大緩急而對也,所問高大而對以卑狹,則明主弗受也。今文公問以少遇眾,而對曰‘后必?zé)o復(fù)’,此非所以應(yīng)也。且文公不知一時之權(quán),又不知萬世之利。戰(zhàn)而勝,則國安而身定,兵強(qiáng)而威立,雖有后復(fù),莫大于此,萬世之利,奚患不至?戰(zhàn)而不勝,則國亡兵弱,身死名息,拔拂今日之死不及,安暇待萬世之利?待萬世之利在今日之勝,今日之勝在詐于敵,詐敵,萬世之利而已。故曰:雍季之對不當(dāng)文公之問。且文公又不知舅犯之言,舅犯所謂不厭詐偽者,不謂詐其民,請?jiān)p其敵也。敵者,所伐之國也,后雖無復(fù),何傷哉?文公之所以先雍季者,以其功耶?則所以勝楚破軍者,舅犯之謀也;以其善言耶?則雍季乃道其后之無復(fù)也,此未有善言也。舅犯則以兼之矣。舅犯曰‘繁禮君子,不厭忠信’者,忠、所以愛其下也,信、所以不欺其民也。夫既以愛而不欺矣,言孰善于此?然必曰出于詐偽者,軍旅之計(jì)也。舅犯前有善言,后有戰(zhàn)勝,故舅犯有二功而后論,雍季無一焉而先賞?!墓裕灰嘁撕?,’仲尼不知善賞也。

  歷山之農(nóng)者侵畔,舜往耕焉,期年,圳畝正。河濱之漁者爭坻,舜往漁焉,期年,而讓長。東夷之陶者器苦窳,舜往陶焉,期年而器牢。仲尼嘆曰:‘耕、漁與陶,非舜官也,而舜往為之者,所以救敗也。舜其信仁乎!乃躬藉處苦而民從之,故曰:圣人之德化乎!’

  或問儒者曰:‘方此時也,堯安在?’其人曰: ‘堯?yàn)樘熳??!粍t仲尼之圣堯奈何?圣人明察在上位,將使天下無奸也。今耕漁不爭,陶器不窳,舜又何德而化?舜之救敗也,則是堯有失也;賢舜則去堯之明察,圣堯則去舜之德化;不可兩得也。楚人有鬻楯與矛者,譽(yù)之曰:“吾楯之堅(jiān),莫能陷也?!庇肿u(yù)其矛曰:“吾矛之利,于物無不陷也。”或曰:“以子之矛陷子之楯何如?”其人弗能應(yīng)也。夫不可陷之楯與無不陷之矛,不可同世而立。今堯、舜之不可兩譽(yù),矛楯之說也。且舜救敗,期年已一過,三年已三過,舜有盡,壽有盡,天下過無已者,以有盡逐無已,所止者寡矣。賞罰使天下必行之,令曰:“中程者賞,弗中程者誅?!绷畛聊鹤?,暮至朝變,十日而海內(nèi)畢矣,奚待期年?舜猶不以此說堯令從己,乃躬親,不亦無術(shù)乎?且夫以身為苦而后化民者,堯、舜之所難也;處勢而驕下者,庸主之所易也。將治天下,釋庸主之所易,道堯、舜之所難,未可與為政也?!?/p>

  管仲有病,桓公往問之,曰:‘仲父病,不幸卒于大命,將奚以告寡人?’管仲曰:‘微君言,臣故將謁之。愿君去豎刁,除易牙,遠(yuǎn)衛(wèi)公子開方。易牙為君主味,君惟人肉未嘗,易牙烝其子首而進(jìn)之;夫人情莫不愛其子,今弗愛其子,安能愛君?君妒而好內(nèi),豎刁自宮以治內(nèi),人情莫不愛其身,身且不愛,安能愛君?聞開方事君十五年,齊、衛(wèi)之間不容數(shù)日行,棄其母久宦不歸,其母不愛,安能愛君?臣聞之:“矜?zhèn)尾婚L,蓋虛不久。”愿君去此三子者也?!苤僮渌?,桓公弗行,及桓公死,蟲出尸不葬。

  或曰:管仲所以見告桓公者,非有度者之言也。所以去豎刁、易牙者,以不愛其身,適君之欲也。曰‘不愛其身,安能愛君’,然則臣有盡死力以為其主者,管仲將弗用也。曰‘不愛其死力,安能愛君’,是君去忠臣也。且以不愛其身,度其不愛其君,是將以管仲之不能死公子糾度其不死桓公也,是管仲亦在所去之域矣。明主之道不然,設(shè)民所欲以求其功,故為爵祿以勸之;設(shè)民所惡以禁其奸,故為刑罰以威之。慶賞信而刑罰必,故君舉功于臣,而奸不用于上,雖有豎刁,其奈君何?且臣盡死力以與君市,君垂爵祿以與臣市,君臣之際,非父子之親也,計(jì)數(shù)之所出也。君有道,則臣盡力而奸不生;無道,則臣上塞主明而下成私。管仲非明此度數(shù)于桓公也,使去豎刁,一豎刁又至,非絕奸之道也。且桓公所以身死蟲流出尸不葬者,是臣重也;臣重之實(shí),擅主也。有擅主之臣,則君令不下究,臣情不上通,一人之力能隔君臣之間,使善敗不聞,禍福不通,故有不葬之患也。明主之道,一人不兼官,一官不兼事。卑賤不待尊貴而進(jìn),論,大臣不因左右而見。百官修通,群臣輻湊。有賞者君見其功,有罰者君知其罪。見知不悖于前,賞罰不弊于后,安有不葬之患?管仲非明此言于桓公也,使去三子,故曰管仲無度矣。

  襄子圍于晉陽中,出圍,賞有功者五人,高赫為賞首。張孟談曰:‘晉陽之事,赫無大功,今為賞首何也?’襄子曰:‘晉陽之事,寡人國家危,社稷殆矣。吾群臣無有不驕侮之意者,惟赫子不失君臣之禮,是以先之?!倌崧勚唬骸瀑p哉襄子!賞一人而天下為人臣者莫敢失禮矣?!?/p>

  或曰:仲尼不知善賞矣。夫善賞罰者,百官不敢侵職,群臣不敢失禮。上設(shè)其法,而下無奸詐之心,如此,則可謂善賞罰矣。使襄子于晉陽也,令不行,禁不止,是襄子無國,晉陽無君也,尚誰與守哉?今襄子于晉陽也,知氏灌之,臼灶生龜,而民無反心,是君臣親也;襄子有君臣親之澤,操令行禁止之法,而猶有驕侮之臣,是襄子失罰也。為人臣者,乘事而有功則賞。今赫僅不驕侮而襄子賞之,是失賞也。明主賞不加于無功,罰不加于無罪。今襄子不誅驕侮之臣,而賞無功之赫,安在襄子之善賞也?故曰仲尼不知善賞。

  晉平公與群臣飲,飲酣,乃喟然嘆曰:‘莫樂為人君!惟其言而莫之違?!瘞煏缡套谇?,援琴撞之,公披衽而避,琴壞于壁。公曰:‘太師誰撞?’師曠曰:‘今者有小人言于側(cè)者,故撞之。’公曰:‘寡人也?!瘞煏缭唬骸畣?!是非君人者之言也。’左右請除之。公曰:‘釋之,以為寡人戒?!?/p>

  或曰:平公失君道,師曠失臣禮。夫非其行而誅其身,君之于臣也;非其行則陳其言,善諫不聽則遠(yuǎn)其身者,臣之于君也。今師曠非平公之行,不陳人臣之諫,而行人主之誅,舉琴而親其體,是逆上下之位,而失人臣之禮也。夫?yàn)槿顺颊撸羞^則諫,諫不聽則輕爵祿以待之,此人臣之禮義也。今師曠非平公之過,舉琴而親其體,雖嚴(yán)父不加于子,而師曠行之于君,此大逆之術(shù)也。臣行大逆,平公喜而聽之,是失君道也。故平公之跡,不可明也,使人主過于聽而不悟其失。師曠之行亦不可明也,使奸臣襲極諫而飾弒君之道。不可謂兩明,此為兩過。故曰:平公失君道,師曠亦失臣禮矣。

  齊桓公時,有處士曰小臣稷,桓公三往而弗得見?;腹唬骸崧劜家轮?,不輕爵祿,無以易萬乘之主;萬乘之主,不好仁義,亦無以下布衣之士。’于是五往乃得見之。

  或曰:桓公不知仁義。夫仁義者,憂天下之害,趨一國之患,不避卑辱謂之仁義。故伊尹以中國為亂,道為宰于湯;百里奚以秦為亂,道為虜于穆公;皆憂天下之害,趨一國之患,不辭卑辱,故謂之仁義。今桓公以萬乘之勢,下匹夫之士,將欲憂齊國,而小臣不行,見小臣之忘民也,忘民不可謂仁義。仁義者,不失人臣之禮,不敗君臣之位者也。是故四封之內(nèi),執(zhí)會而朝名曰臣,臣吏分職受事名曰萌。今小臣在民萌之眾,而逆君上之欲,故不可謂仁義。仁義不在焉,桓公又從而禮之。使小臣有智能而遁桓公,是隱也,宜刑;若無智能而虛驕矜桓公,是誣也,宜戮;小臣之行,非刑則戮?;腹荒茴I(lǐng)臣主之理,而禮刑戮之人,是桓公以輕上侮君之俗教于齊國也,非所以為治也。故曰:桓公不知仁義。

  靡笄之役,韓獻(xiàn)子將斬人,郤獻(xiàn)子聞之,駕往救之,比至,則已斬之矣。郤子因曰:‘胡不以徇?’其仆曰:‘曩不將救之乎?’郤子曰:‘吾敢不分謗乎?’

  或曰:郤子言不可不察也,非分謗也。韓子之所斬也,若罪人則不可救,救罪人,法之所以敗也,法敗則國亂;若非罪人,則勸之以徇,勸之以徇,是重不辜也,重不辜,民所以起怨者也,民怨則國危。郤子之言,非危則亂,不可不察也。且韓子之所斬若罪人,郤子奚分焉?斬若非罪人,則已斬之矣,而郤子乃至,是韓子之謗已成,而郤子且后至也。夫郤子曰‘以徇’,不足以分?jǐn)厝酥r,而又生徇之謗。是子言分謗也?昔者紂為炮烙,崇侯、惡來又曰斬涉者之脛也,奚分于紂之謗?且民之望于上也甚矣,韓子弗得,且望郤子之得之也;今郤子俱弗得,則民絕望于上矣,故曰:郤子之言非分謗也,益謗也。且郤子之往救罪也,以韓子為非也,不道其所以為非,而勸之‘以徇’,是使韓子不知其過也。夫下使民望絕于上,又使韓子不知其失,吾未得郤子之所以分謗者也。

  桓公解管仲之束縛而相之。管仲曰:‘臣有寵矣,然而臣卑。’公曰:‘使子立高、國之上?!苤僭唬骸假F矣,然而臣貧?!唬骸棺佑腥龤w之家?!苤僭唬骸几灰?,然而臣疏?!谑橇⒁詾橹俑?。霄略曰:‘管仲以賤為不可以治國,故請高、國之上;以貧為不可以治富,故請三歸;以疏為不可以治親,故處仲父。管仲非貪,以便治也?!?/p>

  或曰:今使臧獲奉君令詔卿相,莫敢不聽,非卿相卑而臧獲尊也,主令所加,莫敢不從也。今使管仲之治,不緣桓公,是無君也,國無君不可以為治。若負(fù)桓公之威,下桓公之令,是臧獲之所以信也,奚待高、國、仲父之尊而后行哉?當(dāng)世之行事都丞之下征令者,不辟尊貴,不就卑賤。故行之而法者,雖巷伯信乎卿相;行之而非法者,雖大吏詘乎民萌。今管仲不務(wù)尊主明法,而事增寵益爵,是非管仲貪欲富貴,必闇而不知術(shù)也。故曰:管仲有失行,霄略有過譽(yù)。    韓宣王問于樛留:‘吾欲兩用公仲、公叔其可乎?’樛留對曰:‘昔魏兩用樓、翟而亡西河,楚兩用昭、景而亡鄢、郢,今君兩用公仲、公叔,此必將爭事而外市,則國必憂矣。’

  或曰:昔者齊桓公兩用管仲、鮑叔,成湯兩用伊尹、仲虺。夫兩用臣者國之憂,則是桓公不霸,成湯不王也。湣王一用淖齒而手死乎東廟,主父一用李兌,減食而死。主有術(shù),兩用不為患;無術(shù),兩用則爭事而外市,一則專制而劫弒。今留無術(shù)以規(guī)上,使其主去兩用一,是不有西河、鄢、郢之憂,則必有身死減食之患。是樛留未有善以知言也。   

 

難二第三十七

  景公過晏子曰∶‘子宮小,近市,請徙子家豫章之圃。’晏子再拜而辭曰:‘且嬰家貧,待市食,而朝暮趨之,不可以遠(yuǎn)?!肮υ唬骸蛹伊?xí)市,識貴賤乎?’是時景公繁于刑,晏子對曰:‘踴貴而屨賤?!肮唬骸喂剩俊瘜υ唬骸潭嘁??!肮烊蛔兩唬骸讶似浔┖?!’于是損刑五。

  或曰:晏子之貴踴,非其誠也,欲便辭以止多刑也,此不察治之患也。夫刑當(dāng)無多,不當(dāng)無少,無以不當(dāng)聞,而以太多說,無術(shù)之患也。敗軍之誅以千百數(shù),猶北不止。即治亂之刑如恐不勝,而奸尚不盡。今晏子不察其當(dāng)否,而以太多為說,不亦妄乎!夫惜草茅者耗禾穗,惠盜賊者傷良民。今緩刑罰,行寬惠,是利奸邪而害善人也,此非所以為治也。

  齊桓公飲酒醉,遺其冠,恥之,三日不朝。管仲曰:‘此非有國之恥也,公胡其不雪之以政?’公曰:‘胡其善?!虬l(fā)倉囷,賜貧窮;論囹圄,出薄惱。處三日而民歌之曰:‘公胡不復(fù)遺冠乎!’

  或曰:管仲雪桓公之恥于小人,而生桓公之恥于君子矣。使桓公發(fā)倉囷而賜貧窮,論囹圄而出薄惱,非義也,不可以雪恥使之而義也?;腹蘖x,須遺冠而后行之,則是桓公行義,非為遺冠也。是雖雪遺冠之恥于小人,而亦遺義之恥于君子矣。且夫發(fā)囷倉而賜貧窮者,是賞無功也;論囹圄而出薄惱者,是不誅過也。夫賞無功則民偷幸而望于上,不誅過則民不懲而易為非,此亂之本也,安可以雪恥哉?

  昔者文王侵孟、克莒、舉酆,三舉事而紂惡之,文王乃懼,請入洛西之地、赤壤之國、方千里以請解炮烙之刑,天下皆說。仲尼聞之曰:‘仁哉文王!輕千里之國而請解炮烙之刑。智哉文王!出千里之地而得天下之心?!?/p>

  或曰:仲尼以文王為智也,不亦過乎!夫智者知禍難之地而辟之者也,是以身不及于患也。使文王所以見惡于紂者,以其不得人心耶?則雖索人心以解惡可也。紂以其大得人心而惡之,己又輕地以收人心,是重見疑也。固其所以桎梏囚于羑里也。鄭長者有言:‘體道,無為、無見也。’此最宜于文王矣,不使人疑之也。仲尼以文王為智,未及此論也。

  晉平公問叔向曰:‘昔者齊桓公九合諸侯,一匡天下,不識臣之力也?君之力也?’叔向?qū)υ唬骸苤偕浦聘?,賓胥無善削縫,隰朋善純緣,衣成,君舉而服之,亦臣之力也,君何力之有?’師曠伏琴而笑之。公曰:‘太師奚笑也?’師曠對曰:‘臣笑叔向之對君也。凡為人臣者,猶炮宰和五味而進(jìn)之君,君弗食,孰敢強(qiáng)之也。臣請譬之:君者、壤地也,臣者、草木也,必壤地美然后草木碩大,亦君之力也,臣何力之有?’

  或曰:叔向、師曠之對皆偏辭也。夫一匡天下,九合諸侯,美之大者也,非專君之力也,又非專臣之力也。昔者宮之奇在虞,僖負(fù)眾在曹,二臣之智,言中事,發(fā)中功,虞、曹俱亡者何也?此有其臣而無其君者也。且蹇叔處干而干亡,處秦而秦霸,非蹇叔愚于干而智于秦也,此有君與無臣也。向曰‘臣之力也’不然矣。昔者桓公宮中二市,婦閭二百,被發(fā)而御婦人,得管仲為五伯長,失管仲得豎刁,而身死,蟲流出尸不葬。以為非臣之力也,且不以管仲為霸;以為君之力也,且不以豎刁為亂。昔者晉文公慕于齊女而亡歸,咎犯極諫,故使反晉國。故桓公以管仲合,文公以舅犯霸,而師曠曰‘君之力也’又不然矣。凡五霸所以能成功名于天下者,必君臣俱有力焉。故曰:叔向、師曠之對皆偏辭也。

  齊桓公之時,晉客至,有司請禮,桓公曰‘告仲父’者三。而優(yōu)笑曰:‘易哉為君,一曰仲父,二曰仲父?!腹唬骸崧劸苏邉谟谒魅?,佚于使人。吾得仲父已難矣,得仲父之后,何為不易乎哉!’

  或曰:桓公之所應(yīng)優(yōu),非君人者之言也?;腹跃藶閯谟谒魅?,何索人為勞哉?伊尹自以為宰干湯,百里奚自以為虜干穆公,虜所辱也,宰所羞也,蒙羞辱而接君上,賢者之憂世急也;然則君人者無道賢而已矣,索賢不為人主難。且官職所以任賢也,爵祿所以賞功也,設(shè)官職,陳爵祿,而士自至,君人者奚其勞哉!使人又非所佚也,人主雖使人必以度量準(zhǔn)之,以刑名參之,以事;遇于法則行,不遇于法則止;功當(dāng)其言則賞,不當(dāng)則誅;以刑名收臣,以度量準(zhǔn)下;此不可釋也,君人者焉佚哉?索人不勞,使人不佚,而桓公曰‘勞于索人,佚于使人’者,不然。且桓公得管仲又不難,管仲不死其君而歸桓公,鮑叔輕官讓能而任之,桓公得管仲又不難明矣。已得管仲之后,奚遽易哉!管仲非周公旦,周公旦假為天子七年,成王壯,授之以政,非為天下計(jì)也,為其職也。夫不奪子而行天下者,必不背死君而事其讎,背死君而事其讎者,必不難奪子而行天下,不難奪子而行天下者,必不難奪其君國矣。管仲,公子糾之臣也,謀殺桓公而不能,其君死而臣桓公,管仲之取舍非周公旦未可知也。若使管仲大賢也,且為湯、武,湯、武,桀、紂之臣也,桀、紂作亂,湯、武奪之,今桓公以易居其上,是以桀、紂之行居湯、武之上,桓公危矣。若使管仲不肖人也,且為田常,田常,簡公之臣也,而弒其君,今桓公以易居其上,是以簡公之易居田常之上也,桓公又危矣。管仲非周公旦以明矣,然為湯、武與田常未可知也,為湯、武有桀、紂之危,為田常有簡公之亂也。已得仲父之后,桓公奚遽易哉!若使桓公之任管仲必知不欺己也,是知不欺主之臣也;然雖知不欺主之臣,今桓公以任管仲之專借豎刁、易牙,蟲流出尸而不葬,桓公不知臣欺主與不欺主已明矣,而任臣如彼其專也,故曰:桓公闇主。

  李兌治中山,苦陘令上計(jì)而入多。李兌曰:‘語言辨,聽之說,不度于義,謂之窕言。無山林澤谷之利而入多者,謂之窕貨。君子不聽窕言,不受窕貨,子姑免矣?!?/p>

  或曰:李子設(shè)辭曰:‘夫言語辨,聽之說,不度于義者,謂之窕言。’辯、在言者,說、在聽者,言非聽者也。所謂不度于義,非謂聽者必謂所聽也。聽者非小人則君子也,小人無義必不能度之義也,君子度之義必不肯說也。夫曰‘言語辨,聽之說,不度于義’者,必不誠之言也。入多之為窕貨也,未可遠(yuǎn)行也。李子之奸弗蚤禁,使至于計(jì),是遂過也。無術(shù)以知而入多,入多者,穣也,雖倍入將奈何!舉事慎陰陽之和,種樹節(jié)四時之適,無早晚之失,寒溫之災(zāi),則入多。不以小功妨大務(wù),不以私欲害人事,丈夫盡于耕農(nóng),婦人力于織纴,則入多。務(wù)于畜養(yǎng)之理,察于土地之宜,六畜遂,五谷殖,則入多。明于權(quán)計(jì),審于地形、舟車機(jī)械之利,用力少致功大,則入多。利商市關(guān)梁之行,能以所有致所無,客商歸之,外貨留之,儉于財(cái)用,節(jié)于衣食,宮室器械,周于資用,不事玩好,則入多。入多、皆人為也。若天事、風(fēng)雨時,寒溫適,土地不加大,而有豐年之功,則入多。人事、天功,二物者皆入多,非山林澤谷之利也。夫無山林澤谷之利入多,因謂之窕貨者,無術(shù)之言也。

  趙簡子圍衛(wèi)之郛郭,犀楯、犀櫓立于矢石之所不及,鼓之而士不起,簡子投枹曰:‘烏乎!吾之士數(shù)弊也?!腥藸T過免胄而對曰:‘臣聞之,亦有君之不能耳,士無弊者。昔者吾先君獻(xiàn)公并國十七,服國三十八,戰(zhàn)十有二勝,是民之用也。獻(xiàn)公沒,惠公即位,淫衍暴亂,身好玉女,秦人恣侵,去絳十七里,亦是人之用也?;莨珱],文公授之,圍衛(wèi)、取鄴,城濮之戰(zhàn),五敗荊人,取尊名于天下,亦此人之用也。亦有君不能耳,士無弊也?!喿幽巳J、櫓立矢石之所及,鼓之而士乘之,戰(zhàn)大勝。簡子曰:‘與吾得革車千乘,不如聞行人燭過之一言也?!?/p>

  或曰:行人未有以說也,乃道惠公以此人是敗,文公以此人是霸,未見所以用人也;簡子未可以速去楯、櫓也。嚴(yán)親在圍,輕犯矢石,孝子之所愛親也。孝子愛親,百數(shù)之一也。今以為身處危而人尚可戰(zhàn),是以百族之子于上皆若孝子之愛親也,是行人之誣也。好利惡害,夫人之所有也。賞厚而信,人輕敵矣;刑重而必,失人不北矣。長行徇上,數(shù)百不一失。喜利畏罪,人莫不然。將眾者不出乎莫不然之?dāng)?shù),而道乎百無一人之行,行人未知用眾之道也。

 

  

本站僅提供存儲服務(wù),所有內(nèi)容均由用戶發(fā)布,如發(fā)現(xiàn)有害或侵權(quán)內(nèi)容,請點(diǎn)擊舉報。
打開APP,閱讀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類似文章
猜你喜歡
類似文章
卷六百三十 ◎治道部十一
春秋繁露·對膠西王越大夫不得為仁第三十二注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經(jīng)濟(jì)匯編選舉典  第五十三卷
劉向新序 : 卷第五
歷史名人:春秋首霸齊桓公/(八)寧戚說宋
《韓非子·外儲說左上》全文、注釋和鑒賞
更多類似文章 >>
生活服務(wù)
分享 收藏 導(dǎo)長圖 關(guān)注 下載文章
綁定賬號成功
后續(xù)可登錄賬號暢享VIP特權(quán)!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點(diǎn)擊這里聯(lián)系客服!

聯(lián)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