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世上,不幸難免發(fā)生,那些曾經掛在嘴角的微笑有的瞬間失落了,永遠的被苦難拿走。有的穿過命運那扇虛掩的房門,把一切哭泣都留給了夜晚安寧角落的背后,陽光下比往昔更加燦爛。一切原來的初心因為磨礪,投射在身上滿是無拘無束的從容,和反璞歸真后的純真,毫無修飾自然而然的流淌著原始和天性。這就是繁華深處的史湘云-----在頹廢和復雜的纏繞里寫下了純真。
從襲人的話語里我隱隱的猜測在林黛玉進賈府以前,史湘云早已無數(shù)次地來到過這里,這個老太君的娘家人,備受老太君呵護。
史太君是四大家族中一個比王熙鳳要精干的多的女人。她活得世事洞明,見微知著。天氣炎熱讓湘云穿著講排場的衣裳,小小年紀就已經想著為她擇婿嫁人,加之種種相見交往的日常,太君無比清楚了小史侯夫婦的為人。
湘云對他們沒有直接的責任感,他們也不是那種給予疼愛的善良人。湘云的容貌沒有一次正面描寫,應該不是黛玉探春之流,絕色極致。湘云的利用價值不高。
偌大家族湘云托于仆人照看怎樣長大已然知道。這個姑娘因為沒有被寄予什么,也同時一派天然。老太君思及湘云之父,必定感慨,一片情感都給予了湘云。
時光流逝,一個史侯的小姐漸漸長大,在史侯夫人深藏不露的種種行徑中,在她隱晦的目光里,她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長夜漫漫,她的手上繞過五彩的絲線,在香囊·手絹·屏風·紗幔的繡制中,她也許曾經清淚流淌。但是這樣的短暫,轉瞬即逝,因為她聰慧無比,也善良無比。知道原本的命運并沒有剝奪她陽光燦爛的權利。
一個小姐竟像是丫頭一樣作女紅做到很晚,可見在史府,史侯沒有把她當嬌客。
她只是住著小姐的房子,有著小姐的用度,出門穿著小姐的衣服,有著小姐的排場,卻沒有一個小姐應該有的真正力量。
在湘云的心中,比起地位,富貴,未曾得到的親情摯愛才是她心中想要的東西。賈母的垂憐,像是她生命中的一汪清泉,給予了聽到了心靈聲音的機會,她渴望愛。
她心中所有的禁錮盡數(shù)脫落,人生得到了釋放。她愛了所有對她好的人,毫無半點做作處處真情流露,帶給所有的人智慧培養(yǎng)的純真。
一:行為中的歡笑
寶釵曾說,湘云愛穿別人的衣服,穿上寶玉的衣服,扮作寶玉哄老太太。眾人無不歡笑。黛玉也說,錯眼不見,她還披了老太太的大紅猩猩氈,又大又長,她竟用汗巾系上,到雪地里玩雪,最后掉進溝里,弄了一身泥。大家想到那時那景,更加開心。
眾才女在一起,黛玉說,別的倒可不畫,母蝗蟲不畫不行,連題跋都有了,就叫【母蝗蟲大嚼圖】。眾人笑,湘云伏在椅子上也笑。但竟沒發(fā)現(xiàn)椅子沒放穩(wěn),連人帶椅子一起摔倒。眾人無不笑個停。
及至蘆雪廣聯(lián)詩,她竟與寶玉來了個鹿肉燒烤,當時寶琴等大家閨秀竟皆納罕,無不歡笑,原來女孩還可以這樣做。
紅香圃設宴,湘云是最活躍的人,不但給香菱暗相傳私,拿筷子敲黛玉的手,還和寶玉劃拳吃酒,后來演繹了她人生的一大精彩----醉臥花蔭,沉沉睡去。大家對她又是笑又是愛。
湘云是大家的開心果。
二:言語中的直爽
作者給予湘云的第一次亮相,用了四個字----大說大笑。當時的黛玉吃寶釵的醋,寶玉拋下湘云安慰黛玉。湘云和黛玉口角,湘云直言黛玉尖刻。
蘆雪廣聯(lián)詩她又直言黛玉假清高,黛玉小心,誰也不敢當面說她的詬病,湘云次次直指厲害。看戲之時她實話實說臺上的戲子像黛玉。但也正是這樣的不打不相識,她走進了黛玉的心里。對湘云的勸慰黛玉很是感動。
香菱學詩,除了黛玉給她做老師,湘云更是高談闊論,把個香菱喜得異常興奮。
湘云批評寶玉吃胭脂的毛病沒改,還派他去和妙玉乞梅花。
她還詬病王夫人房里的彩霞心眼壞,心眼多。
連寶釵都說,云兒好是好到底太直了,盡管她愛咬舌。
她也終于受其影響,白紙之上寫上幾個封建道學的字樣,但她漸漸成長終于還是看清,那不是她本心所想。
三:交往中無貴賤
也許是自幼就和丫鬟一起長大緣故,湘云和她的丫鬟更像是姐妹,和翠縷交談大觀園的景致,氣氛親切,對翠縷諸多的提問,她一一解釋。翠縷最后說,姑娘是陽我是陰。湘云大笑。等到撿拾麒麟,翠縷竟和她玩笑。
對賈府中的襲人,她因為自幼被襲人服侍過,身懷感情,替襲人針線,給襲人帶戒指。襲人深受感動,對其他的丫鬟如鴛鴦等也記在心上。
等到起詩社,她邀眾人吃螃蟹,對那些丫鬟另于廊下請一桌。
大觀園中的女子仿佛都是她的家人一般,她和她們吃酒,游園,摘鳳仙花,填詞寫詩也玩笑戲耍,沒有隔閡。
四:才情的敏慧
晚清【蕙風詞話】里曾說,填詞造句要自然,有兩條路,一是性情流露,一是書卷醞釀。湘云就是同時具備二者的人。
起了詩社忘了湘云,湘云聽說急得了不得,等到來了她一邊和眾人說話,一邊竟作成了兩首。眾人無不嘆服,看一句,驚訝一句,贊一句。等到明日邀社。詠菊花詩,忙碌中的她,依舊表現(xiàn)不俗,其中‘隔座香分三徑露,拋書人對一枝秋’是我最喜歡的。
湘云的蘆雪廣聯(lián)詩是她才思敏慧的最突出表現(xiàn),竟形成了獨領風騷的局面,眾人都說是鹿肉的功勞,都被她搶了,她竟還有才能想做梅花詩。
等到大觀園中秋賞月,湘云和黛玉,二人在凹晶館聯(lián)詩,湘云驚飛一只白鶴,她竟立刻有了那句寒塘渡鶴影的妙句。
大觀觀中唯一的一次填詞,是因湘云而起。
【如夢令】:豈是繡絨殘吐,卷起半簾煙霧,纖手自拈來,空使鵑啼燕妒,且住且住,莫使春光別去。
她的詞情致嫵媚,曾經的豪放中竟也有這樣的女兒情懷。她的傷春,她的情思,她也有女兒的小小細致。
我曾想,黛玉失孤選擇了流淚作為傷口的愈合,香菱被拐選擇了遺忘度日,惜春等于無父母,她是賈府中最冷漠的人,妙玉在命運的擠壓下孤傲,是什么力量,能讓一個女子這樣從心里笑出來呢?
湘云是封建等級制度下唯一用陽光燦爛對人生的人。在她心底一樣有一道暗傷,她也需要安慰,她也需要治愈。但命運給予了她另一種能力和周圍的不幸周旋。那就是無私的愛和善良。
圣經中,約伯曾經愛人如己,解除了命運的咒語,那么大觀園中的湘云用純真之情打破的就是悲哀的牢籠,人生悲情還在路上,未來的種種不幸,我不想猜測預料,就讓湘云停在這一刻的美好,至始至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