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寅公　

 

 

 

    對大西北的神往，就是對瑰麗的沙漠風(fēng)光的神往。鳴沙山迷魂般的黃昏勝景，讓我不忍離去，離去后次日又鬼使神差地來。在敦煌住兩夜，鳴沙山就魅力萬千地占據(jù)了我的心靈。
    鐘情于鳴沙山，全是因其外在的壯美。夕陽依舊明晃晃的，掛在西邊老高，給廣袤的戈壁沙漠鍍上一層耀眼的余暉。僅有幾片輕紗般的薄云點綴著頭頂?shù)哪瞧克{(lán)色，風(fēng)把空氣吹得無比干燥。視線所到之處，是渾然天成的如海的沙礫，蔓延著普通純凈的金黃色。無數(shù)層層蕩開的沙紋，形成別致的流線型沙壟，波浪似的。色彩斑斕的沙粒構(gòu)成魚鱗般的波紋，一簇一簇的，像黃色的浪朵，無際無涯地伸向廣闊的遠(yuǎn)方。陽光灑在那些曲線溫柔的弧形沙丘上面，滿眼嫻靜溫和的光芒。那斜彎成弓的山脊，如刀如刃，風(fēng)過留形的沙丘脈胳如凝固的波濤。在黃昏的光線變化中，沙丘由淡黃色到金黃再變紅，若遇上云朵與陽光捉迷藏于空中，則眾沙丘的明暗和色彩對比，更會令人產(chǎn)生心靈的震撼。我驚嘆陽光無比輝煌的表現(xiàn)力，它使荒寂的戈壁變得如此熱烈；它使風(fēng)的履痕充實了立體的生命。在我踏上沙地的那一刻，我好像就踏入了另一個世界?！?br>
    登上山頂，極目遠(yuǎn)眺，蒼穹高且遠(yuǎn)，天地豁然開朗，頓時，心胸開闊，襟懷坦蕩，豪情萬丈。鳴沙山神奇而美麗，月牙泉美麗而神奇。鳴沙山的神奇，還因為有一泓與其相伴為鄰的月牙清泉。幾千年來鳴沙山與月牙泉，竟相安無事，堪稱“天下奇觀”。有人說，鳴沙山奇，月牙泉美；也有人說，鳴沙山美，月牙泉奇。一座座黃色的沙山重重疊疊，圍聚而來，不見一棵樹，沒有一根草，但雄偉而不失柔美，拱衛(wèi)著這沙漠中的一汪神奇的綠水。鳴沙山上刀刃樣細(xì)長、游蛇樣蜿蜒的沙峰，月牙泉四周奇異的沙山走勢，實在是大自然的絕妙構(gòu)思。據(jù)說，很多鳴沙山都有月牙泉相伴，而這里的是國內(nèi)陸理環(huán)境最完美的一對。先前徜徉泉畔，只覺清水如鏡，碧波澄澈，四周草木蔥郁，綠樹成蔭，泉邊有座古塔，巍巍身影，倒映水中，卻看不出月牙之形，這居高一望，感覺便完全不一樣了。那月牙泉像初升的一彎新月，落在黃沙里。泉水如鏡，清涼透明，味美甘甜，嫻靜地躺在鳴沙山的懷抱中。

    回首眺望美麗的鳴沙山和山下含情默默的月牙泉如詩如鏡，給人以遙想和感慨。按常理，這沙漠中不可能有這樣永不枯竭的泉水；按常理，月牙泉四周全是沙山，只要一場大風(fēng)、一場沙暴就會把她填平，使之蕩然無存，但是，千百萬年來，她依然存在，仍然清澈，依然優(yōu)美。據(jù)說有時因為游人太多，有流沙淌到池邊，但是，一宿過后，又是一切如初，流下的沙又都復(fù)了原位，月牙泉四周干干凈凈，仍然是花紅樹綠，清波蕩漾。在這茫茫無際的沙漠之中，哪怕是一滴水、一棵樹都會令人驚喜，因為水是生命的象征，樹是生命的旗幟，而鳴沙山下竟有如此神妙而美麗的月牙泉，怎不令人驚喜、驚奇！我凝視她的寧靜、她的碧水和她周圍的黃黃沙山，總有一個感覺是美，是奇，我想，這里肯定有過許多美麗的故事與傳說，是愛情的，或許是大盜的，抑或是逃亡者的。

    佇立山顛，黃沙在腳下靜止了，鳴沙山的肌體光潔如玉。細(xì)看山坡上的沙浪如輕波蕩漾的漣漪，時而湍急，時而潺緩，時而縈回渦旋，真是迭宕有致，妙趣橫生。山脊上干燥的沙子在重力的作用下自然向下滑動，崖壁沒有一坑，不見一道印，不見一道坎，就連登山時留下的足印不一會兒也已不復(fù)存在，全然沒了蹤跡。風(fēng)似一只巨大的手把滑落的沙撥回原位，山脊又恢復(fù)了它原本美麗的流暢的曲線。沙漠就是如此，給你留下足跡，卻在不經(jīng)意之間輕輕抹掉。我折服這剛與柔的和諧，驚嘆鳴沙山在狂飆中亙古長存的偉力。

    夕陽下東西逶迤百余里的鳴沙山，山勢陡立，弧形的山脊竟像刀刃一樣削薄。我踩破刀刃似的山脊線，身后更是一串深深淺淺的值得記憶的腳印。夕陽從山那邊照過來，右面的山坡金黃，左面的山坡墨黑。如蟻般的行者就在光明和黑暗的交匯線不斷向上前行。懷揣一顆平常心，邊走邊欣賞沙的細(xì)膩、沙的柔情。遠(yuǎn)處一道道沙峰有如大海中起伏的金色波浪，云影相間，連綿不絕，波濤翻滾，洶涌澎湃，柔軟起伏，氣勢磅礴。沙紋則如風(fēng)后水上的漣漪，回旋迭宕，起伏擴散，可見天地之開闊，可感心胸之明朗。

    躺在綿軟而厚積的碎沙里，把身體埋進沙地，像蓋上一層溫暖的棉被。沙的顏色有時是桃花里的粉，有時是燈光里的橙，有時是新葉里的綠，有時是鵝毛里的白，有時卻是棋子里的黑，每一粒都像鉆石，發(fā)出晶瑩的亮光。沙子從指縫里漏出來，像緩緩流逝的歲月。而歲月靜好，愛情安詳。將耳朵貼近沙粒，便聽到一陣嘹亮的歌聲從遙遠(yuǎn)的戈壁飄蕩過來，隱隱約約，如一朵芙蓉裊裊綻放。擎一把沙子在掌間摩擦振動，沙子的歌聲便更近了，像是貼近耳朵的呢喃。風(fēng)卷過，一陣陣?yán)茁暆L過來了，是群沙的合唱。在鳴沙山，可以躺一個半天，聽沙子的歌聲。天空呈現(xiàn)出一片湛藍(lán)，而月牙泉水，映著藍(lán)天，像一只光滑碧藍(lán)的寶石墜子。

    在落日的余輝下，游人已漸漸稀少了，黃昏的沙山是如此的沉靜。我躺在一片金黃色中，感覺自己同沙子同陽光融為一體了，我用自己的身體觸摸著我所喜歡的這一切，空明澄碧潔凈的空氣撫摸著我的身心，我可以什么都不想地靜靜地想，我在沙中陶醉，能躺在這里是我的福。微弱的和風(fēng)，吹動著沙子，形成好看的沙濤波紋，不時有不知名的昆蟲，從沙濤中掠過。不遠(yuǎn)處，小女孩用雙手不停將沙高高揚起，她大聲呼喊著，歡快地笑著。我們以自己的方式享受著大自然給我們的禮物。

    暮色將盡，鳴沙山上漸漸西墜的夕陽——晚霞也被它渲染得濃墨重彩的血紅，然后被那重重疊疊起伏到地平線的沙浪一點點、一點點吸收——讓人想起殘酷與溫柔?；厥孜魈焱硐季p紅，映襯鳴沙山刀削山脊，如鬼似神臥立天地，耳邊風(fēng)輕猶是絲竹音，細(xì)細(xì)綿綿揉進了心里。傳說那絲竹之樂，是古人的吶喊之聲，我不想揣測那到底是什么，只愿意享受它滑過耳邊的一刻……踢踏于沙漠中間，我回看西天殘陽，蒼茫戈壁已是霧氣氤氳，而敦煌縣城則是一片大的綠洲，那綠色和四下滿眼的黃色形成了極鮮明的對比。城內(nèi)炊煙和燈火已如天上的街市，有著朦朧的熱鬧。同伴們在這里狂歡，而我的心境卻異常的平和，時間在那里是緩慢而舒展的，我遠(yuǎn)望沙漠，大漠深處就是名動天下的“生命的禁區(qū)”——羅布泊。看到那遠(yuǎn)處一個個小小的或凸或凹的丘陵和偶爾倦起的風(fēng)沙，不禁對沙漠產(chǎn)生深深的敬畏。

    舔著干裂的唇，安靜地注視著夕陽從月牙泉上一點一點地落下，金黃的沙山上溶解著一片如血般的殘陽，彩霞變得溫柔，金光撒在人們的身上，大地披上金色的彩色，好壯美的一幅黃昏日落。夕陽初下，金霞滿天，涼風(fēng)習(xí)習(xí)，大漠觀日落是鳴沙山絕好的一景。風(fēng)漸漸地寒意濃重起來，我靜坐無語，無念，只想就這么一直坐著，看遠(yuǎn)處金黃的沙漠一望無際，山下一彎月牙般慢慢模糊的泉水和對面慢慢變青的天空。夜色漸起，碩大的星星升了起來，如鉆石一般眩目，依舊無語，只任風(fēng)吹。

    這時候，夕陽剛好收去它最后一抹胭脂色，空氣呈現(xiàn)出透明的黛藍(lán)色，倐?cè)焕铮祚肪鸵亚那牡乩狭怂{(lán)紗。清涼的風(fēng)從臉上撫過，腳下的凈沙，此刻也顯出了涼涼的柔軟。靜謐的藍(lán)色天幕底下，那一灣彎彎的湖水，哪里只是一牙月亮，分明就是一道紅粉美人兒的修眉。我感嘆大自然造物主的奇妙，在周圍高大沙山的環(huán)抱中如此纖細(xì)的泉水竟可以常年流淌，永不干涸。望著遠(yuǎn)處的一切，耳邊傳來了一陣陣如絲如縷的風(fēng)聲，使你會對悠遠(yuǎn)洪荒年代產(chǎn)生無邊的瞑想，仿佛覺得那個荒涼凄寞的世界離自己是那么的近，能聽到它的心跳感覺到它在呼吸。

    夜暮中的鳴沙山呈現(xiàn)出極其優(yōu)美的山體曲線，由于光的折射，山體一邊黑，一邊白，呈現(xiàn)出松軟柔和的輪廓，令人不忍踩上去。坐上滑沙板，順坡而下，只覺兩肋生風(fēng)，一跳十步，駕空馭虛，仿佛有羽化成仙飄飄然的感覺，急速滑到山下。當(dāng)人多結(jié)伴下滑，推動流沙疾速下跌，只見沙浪滾滾，猶如山洪奔瀉。此時聽到流沙吼鳴，嗚嗚作響，始如飛機嗡嗡轟鳴，繼而又有風(fēng)聲、滾雷、擂鼓等混聲，似敲鑼打鼓，又像笙笛吹奏，令人動魄驚心而又玩味無窮。

    離開鳴沙山已近九點半，沿途沒有路燈，無意中抬頭望天，純凈的深藍(lán)色天空中散落著大大小小的星星，發(fā)散著晶瑩閃爍的光芒。這應(yīng)該是我迄今見到的最美的夜空，就好象是童話書中所描寫的，美的不像話。

    

    2006年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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