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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東作家||【秋之絕唱】◆王朝偉


作者簡介

王朝偉,沂源縣青年作協(xié)會員,就教于沂源三中,愛好寫詩,并無半字發(fā)表;喜歡習作,成績了了。我相信:字如其人,文如其品,以筆寫心,可守心如玉。  

秋之絕唱【原創(chuàng)】

◎秋之絕唱

一場秋雨一場寒,中秋過后,秋意漸濃了。山野里,草已枯黃大半,樹葉也在一天天地凋落著。

秋天造訪大地,秋蟲的鳴叫聲漸漸消沉,蟈蟈也銷聲匿跡了,山地里的花生、玉米、黃豆、高梁、桃子、蘋果都收了秋,頓時顯得蕭條了很多,一片狼藉,一片肅穆。

行走在山野間,驀地,總有一叢叢野菊花粲然地綻放在眼前。曳曳斜斜,或借山勢匍匐,或出草叢直立,骨瘦伶仃,卻生機盎然,精神抖擻,襯著突兀的巖石,黃色的土地,亂蓬蓬的枯草,著實叫人眼前一亮。那是一種無與倫比的美麗,那是一種不期而遇的相逢,那是一種猝不及防的震撼。

白色的菊花高潔,黃色的花蕊添彩;黃色的菊花絢爛,燦然的風姿醒目。在蕭索的山野里,野菊花瘦骨嶙峋的姿態(tài)低調謙卑,不惹塵埃,不飾奢華,她只是為了證明自己漫長等待的意義,而不是炫耀或者為了追求其他的虛榮。

野菊花的麗質實在是無與倫比。也許,她不僅僅是這個季節(jié)的絕唱,甚至也可以稱作是一歲榮枯的壓軸之作。從此,霜雪漫步山野,除了松柏,再無綠色與花朵。“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边@絕唱有些悲壯意味,又獨具開懷豪情。

在冬天的江南還有或紅或白的臘梅,她的詩意更濃一些,作為迎春的使者,也許臘梅花應該是高貴冷傲的花朵,世人更喜愛在她的花樹前深嗅芬芳,攝影入畫,感喟漫漫冬日的終結,眺望盎然春光的觸手可得。

相形之下,野菊花實在卑微、寂寞。她嶙峋的枝干幾乎沒有多余的水分,幾近干枯,她的生長綻放簡直是山野的奇跡。在料峭春寒里萌芽苦熬,在溽暑烈日下隱沒,終于等來了蕭蕭的西風,颯颯似火花般的燃燒。雖然,開放在蕭索里沒有賞者;雖然,開放就要品嘗寒露冷風冰雨的折磨;雖然,鏗鏘亦難免落魄,但是,她還是無聲無息地開放自賞,還是嫵媚動人地佇立西風中,還是堅守著“寧肯枝頭抱相似,何曾吹落北風中”的氣節(jié)。

這絕唱的確悲壯!

然而她自己是否也顧影自憐,深以為悲呢?她卑微卻并不脆弱,她消瘦卻并不羸弱,她粲然卻并不賣弄,她冷香無息卻并不虛榮。這就是她的美麗,與眾不同,是季節(jié)的絕唱,也是她自己的絕唱,“唱”給她自己聽,也“唱”給秋聲漸漸消沉的山野。絕唱應該是只有“壯”字了吧。

與這樣的山菊花猝不及防地相遇是一件幸福的事,是長久的分別后的重逢,這樣的邂逅必然無懈可擊地攝魂動魄,令人不可忘記。

去年秋天,我在登山時從山頂?shù)氖p里連根帶泥挖回幾株山菊花,栽在陽臺的花盆里,為她們澆水,讓她們曬太陽,希望她們能夠扎根生長,并蓊郁起來。起初,她們枯瘦的枝干并沒有一點點回應,依舊枯老,令人失望之余漸漸地難過起來。沒想到到了春天,她們竟在老枝下萌了新芽,慢慢地枝青葉綠,占據(jù)了整個花盆。那姿態(tài)水靈靈的,豐腴婀娜,全不似當初在山頂石罅里的消瘦滄桑模樣。我以為自己的熱愛有了回報,也頗感欣喜。

只是,當她們如纏繞似攀援地生長著,我卻再也看不到她們在山野里的颯爽風姿,總覺得缺少了靈氣。我為自己的貪婪感到悲哀,我為她們的丟失風骨感到難過。她們只適合生長在山野間,即使是無人問津,即使是天旱地燥,風欺霜凌,這一切成就了她們滄桑的風骨,也鑄就了她們綽約的芳華。所以,這絕唱雖無聲無息,卻足以令人心旌神蕩。

山菊花細細的枝,小小的朵,簡單的花色,都不能與屋檐下花畦里和院外門口邊的菊花相提并論。家養(yǎng)的菊花朵更大,枝更茁壯豐盈,花色種類更多更鮮艷,花瓣也是纖細的有情,翻卷的嫵媚,的確更適觀賞。這些菊花寄人籬下,也還算有詩意。而城里花市上,那些盆栽的菊花爭奇斗艷,妍麗逼人,只剩濃妝艷抹的形態(tài),卻全無凌寒傲霜的精神了。這究竟是對菊花的深愛,還是褻瀆?誰能說得清楚。

真正的高貴,是與生俱來的氣質,是自然自在的灑脫,是歷經(jīng)寒苦的倔強,是生命的涵養(yǎng),哪怕成為生命的絕唱。絕唱之音是傾盡一生的熱愛演繹的豪壯,絕唱之色是謝盡塵世浮躁虛榮而得的率真,絕唱是沸騰的生命回歸靜默,并不沉淪,并不落魄。

有的時候,不用去山野里尋覓,只是站在秋的穹空下,靜靜地想一想,就知道雖然風雨無情,四周都會有冷凄,可是在那遙遠的山野,還有鏗鏘的花朵以小小的身子撥弄季節(jié)敏感的琴弦,就不覺得寂寞也不覺得傷神了。山菊花是可以神交,值得想念的,她不是富貴的花朵,甚至已經(jīng)不再是單純的花朵。她以精神凈化喧囂的世界,也以堅骨守望蕭瑟的大地。

當大地徹底沉睡,當天空只剩孤獨,山菊花的根在貧瘠的土壤里夢寐,醞釀一個不必聲名顯赫也不需富貴的平凡之旅。不卑也不亢,低調而高貴,孤獨卻不寂寞,冷香無息,在絕唱響起的時候,這是多么豪壯的時刻,這是多么壯闊的高歌!

◎野菊花

秋天眾芳凋謝,落木蕭蕭,極為蕭瑟,然而卻是菊花的節(jié)日。

不必說花圃里培養(yǎng)的色彩各異,姿態(tài)萬千的菊花如何令人賞心悅目,單是山野里就有無數(shù)種野菊花。白的潔凈,紅的熱烈,黃的粲然,她們都是顏色單一純凈,不像花圃里被園藝師培育過的顏色相近,模糊難辨。即使是顏色簡單,卻并不會讓人感到乏味單調。請想像一下,在衰草連天的平原,在枯草叢生的山野,一株潔白的菊花全然地開放著,雖然不聲不響,雖然香味清淡,卻總可以給人一份驚喜,令人眼前一亮,心里不由一震:原來還有如此蓬勃的生命、盎然的花朵!

那是多么高多么真的評價!世間最高的最真的評價,不是語言的巧妙精致,而是心靈震顫那一刻的感喟。因為人的感受有時候是語言無法準確描摹的,因為美到極致也令語言顯得蒼白。

野菊花的花瓣也是簡單地湊成一圈,不像園藝師培育的菊花,花瓣有的細若游絲,像各色的流蘇飄逸;有的粗重錦簇,舒卷中儀態(tài)高貴。總之,都是無數(shù)的花瓣,層層堆疊,讓人覺得即使只開一朵已經(jīng)很珍貴了,還要在豐腴的枝葉間一朵一朵次第開放,讓人覺得開得太多了,看不過來了,就顯得浪費了。培育,的確是心血的結晶,自然美了不少,這是人工唯一值得稱道的地方。

前幾年,我在集市上遇到賣菊花的,看著菊花碩大的黃色的花朵,我禁不住買了一盆,放在陽臺上,的確也開了很久,冬天過了一半的時候還在開放,著實令虛室增光。只是,第二年她只發(fā)了芽,長出深綠肥厚的葉子,卻并沒有開出碩大的花朵,小巧呆板的花朵還不如野菊花有精神。后來詢問懂花的人才知道,集市上賣的菊花大都被施了一些藥,藥效一過,就難以開出繁盛的花朵了。就像舞臺上的演員,卸了妝,和普通人一樣啊。我為菊花被功利的泥土滋養(yǎng)感到深深的悲哀,因為她們再也難以開出自然的花朵,并且永遠也無法回歸自然了。野菊花雖然花瓣了了,十幾個瓣都在一個平面上圍成一圈,一瓣枯萎了,其他的也相繼枯萎,可是自然自在而且純粹,美得真實,哪怕只是驚鴻一瞥,短暫的邂逅也令人難以忘懷,心里總是影影綽綽地有她的影子在。

野菊花和花圃里被數(shù)代園藝師培養(yǎng)過的金貴的菊花根本就無法比較,也是不應該比較的!在荒地上,在陡坡上,在石崖間,在人跡罕至,尤其土壤貧瘠,水源遙遠,僅僅靠雨水救濟的地方,野菊花能夠燦爛地開放,以她瘦骨嶙峋的枝干在颯颯西風中擎起盎然的花朵、瘦肖淡青稍稍沾點土色卻精神抖擻的葉子,實在是難能可貴的!野菊花生長開放汲取的營養(yǎng)是倔強的骨氣、傲然的尊嚴,這才是一株花的使命,這才是她成為一朵花的意義與價值——獨立而堅強、執(zhí)著而淡雅。

世間大多數(shù)花像女子一樣嬌氣十足,受不了烈日和狂風暴雨的考驗,更不用說是冰冷的西風和涼意沉沉的秋露與寒霜的拷打了。所以,野菊花不僅有女子的麗質容顏、綽約風姿,也有男子的鐵骨錚錚、堅韌不屈。秋菊,是不一樣的菊,不一樣的花。

春天的花,萬紫千紅,芬芳馥郁,奪人眼球,沁人心脾,像趕集,熱熱鬧鬧地開放,又匆匆地紅消香散,讓人難以更久地挽留,欣賞;夏天的花,也是姿態(tài)萬千,色彩明艷,讓人賞心悅目,卻總是在暑熱和蟬聲的聒噪間成為陪襯,且容易在烈日下蔫了,在暴雨狂風中被吹離枝頭,讓人覺得惋惜不已;唯有秋天的花,開得安安靜靜,不受喧嚷的打擾,不被躁動的功利心污染摧折,自由自在地生長,自然平靜地開放。因此,人即使只是見到一朵野菊花,也會為之贊嘆,甚至敬佩的。

在安靜的山野里不會向往外面的喧嘩,在貧瘠的土壤中不會垂影自憐,在粲然地綻放后不會孤芳自賞而傲慢清高,這就是野菊花的魅力風骨。

“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是世間多么知己的贊頌!我有一點明白五柳先生為什么那么喜歡菊花了。物以類聚,人不也是世間一物嗎?性淡如菊,是多么難得的心境,亦是多么難得的品質!

深秋將來未來,去山野間尋那風骨錚然有聲、品質杳無痕跡的野菊花吧,紅葉林邊有她黃色的笑容,青松樹下有她白色的影子,枯草叢中有她翩然的舞姿,懸崖陡坡上有她綠葉明花與西風的耳語。她是如此真實,如此純粹,只有慷慨的饋贈,即使飽嘗了冰涼的西風苦雨,也沒有半點奚落冷漠,叫人如何不愛她?

根植齊魯★情系華夏

    《齊魯文學》(季刊)是齊魯文學雜志社主辦的刊物之一,分別是【春之卷】【夏之卷】【秋之卷】【冬之卷】。以“時代性、探索性”為辦刊宗旨,發(fā)掘和推出了一批中國當代詩人、作家,名篇佳作如林。富有時代氣息,可讀性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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