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我的一位高中同學帶著她娃到我家...
昨天晚上，我的一位高中同學帶著她娃到我家里來，娃今年讀初三，在一所著名初中就讀，學校屬于重慶“七龍珠”之一。娃中考想報我們學校。這娃從一年級開始跟私教學習奧數(shù)、從四年級跟開始跟機構物理，從幼兒園開始跟外教學習英語，除語文以外的學科的成績都很好。他的班主任說如果語文中的作文不拉分，就能進我們學校的實驗班。孩子拿了一疊語文試卷給我看，其中扣分最多的是作文，按照百分制來算，作文最好的成績是80分，最差的60分，絕大部分是在63分至75分之間。
看到這娃的作文，我的思緒又回到了20多年前，我和他媽媽同學的高中時代。這娃的媽在那時候還是一個美少女，和我關系很好。每次有不會做的數(shù)理化習題我都請教她，她都耐心地給我講解，我感覺她比老師講得都清楚。她人長得漂亮，身材苗條，皮膚白皙，眼睛很大，性格開朗，口才也好，在班里非常受歡迎，屬于班花式的人物。但她就不喜歡寫作文，有段時間我和她同桌，有一次，老師白天布置了一篇作文，晚自習第一節(jié)課，我就把作文寫完了。結果第二天晚自習的時候，我看她還在那里發(fā)愁，作文才只寫了一個開頭。只和她當了半個學期的同桌，就調(diào)整了位置，當時大家都忙于學習，我們之間交流也少了。后來就高考了，本來她的成績足夠讀個好學校，由于語文成績拉了分，據(jù)說是作文沒有寫完，結果只讀了一個?？?。難道不會寫作文也遺傳嗎？
我翻看了這娃得最高分的那篇作文，感慨她老師的心可真大，竟然給明明只有初一中等水平的作文判80分，難道這就是“正面管教”中的激勵法嗎？如果讓我判卷，按照百分制算，就是60分，多一分都不能給！
我和孩子溝通后，發(fā)現(xiàn)他對作文有著天然的恐懼和排斥。桌上放著一把蘋果造型的陶瓷茶壺，我拿了紙筆給他，讓孩子照著茶壺的樣子把這個茶壺畫出來。結果孩子很快把茶壺畫出來了，茶壺的形體、結構、色調(diào)，甚至明暗都畫了出來。我說繪畫分為工筆和寫意，你這種把描摹的對象，纖微畢具的表現(xiàn)出來，就是工筆；簡單的勾勒出來對方的特征的形態(tài)，這種叫寫意。工筆是寫意的基礎，先形似再神似。我說寫作就和繪畫一樣，寫作是用語言描繪這把茶壺，讓讀者在腦海中形成個茶壺的圖片。我讓孩子用文字把這個茶壺寫出來，發(fā)現(xiàn)他根本不敢嘗試。我只好讓他說說把這個茶壺，發(fā)現(xiàn)他講得非常好，我提前就按了錄音鍵。然后我放著錄音讓他寫出文字來。
我拿著他寫的這段小文字，告訴他這就是作文的第一步。作文就是用筆說話?？陬^語言是書面語言的根本，這并不是說口頭語言和書面語言完全相同，把口頭語言書之于筆還不是書面語言。說話的時候，有姿態(tài)、手勢、眼神、語調(diào)這些幫助，又有特定的語境，這種情形下，說話人和受眾很容易形成一種“默契”。這些條件，在寫作的時候都沒有。說話里面的那些不言而喻、心照不宣的地方，作文的時候都得把它補足。所以僅從語言轉(zhuǎn)換成文字還不夠，還要添補和修改，把口頭語言中借助動作完成的內(nèi)容文字化這就是“補”；把語句按照現(xiàn)代漢語語法的標準把改通順，再把詞改妥當，這就是“改”。僅就這樣還不夠，還要繼續(xù)修改，找到最準確、鮮明、生動的詞語去替換以前的詞語，在這過程中要考慮使用修辭手法。
當代父母在生活中重視口頭語言的教育，忽略書面語言的教學。而考試中衡量人的語文程度，卻往往是看他文筆怎么樣，而不會拉過來問他說話說得怎么樣。許多孩子看起來聰明伶俐，說起話來滔滔不絕，但是一下筆就錯誤百出了，甚至連一封信都寫不好?？墒俏抑宦犎丝畤@孩子寫作方面的程度低，卻沒有見過多少人有實際行動?！爸卣Z輕文”，兩條腿跛了一條，當然就不能正常走路了。
不重視書面語言，已經(jīng)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我國2000多年的歷史上倒是很重視書面語言。長期以來，我國存在一套脫離口頭語言而存在的書面語言，這就是文言文。文言文在漢朝已經(jīng)和口語分離了。從先秦開始一直到新文化運動前，官方和民間的正式書面語言都是文言，從公文到學術論著，再到書信往來，全部是文言文。
新文化運動開始抵制文言文，從此“文言”進入漫長的下跌周期，現(xiàn)在看有些矯枉過正了。文言文是自有它的優(yōu)點，口頭語言發(fā)展變化比較快，而且也受到時間和空間的限制，歷史上又沒有錄音機，聲波消失，就沒有辦法保存了，于是用書面語言留下來，這是歷史上多少仁人志士共同遵守的標準。 只學習現(xiàn)代文，在寫作上會能力是不夠的，存在的欠缺和毛病，越來越暴露出來了。當代越來越多的人已經(jīng)把作文當難事，視為畏途了。文言文是專門的書面語言系統(tǒng)，認真學習后作文肯定好，我教學近二十載，沒有遇到過一位文言文學得好，作文卻不好的學生。
講完這些，再看我同學，她已淚流滿面了，她說她害了孩子。五年多前，我在同學微信群里推薦了“文言文閱讀初級課程”，建議他們都為孩子報名，并說學習文言文對孩子的閱讀及寫作都幫助巨大，許多同學為孩子報名了。而她認為現(xiàn)代人學文言文，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是歷史的倒退。而今看來，這代價似乎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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