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一把油紙傘的姑娘
油紙傘,烏篷船,曲曲彎彎的水巷小橋,是江南水鄉(xiāng)特有的韻致。
第一次知道烏篷船,是在魯迅先生的《社戲》里,靠近戲臺的河里,連綿的烏船篷,與一幫少年的白帆船挨挨擠擠地泊在一處,大人小孩在彌散著豆麥香和水草味的月夜里聽戲,愜意極了。從此,烏篷船與枕河而眠的水上人家一道,永遠地定格在我的記憶中。水鄉(xiāng)人的門前,都有青石板砌成的階梯,一級一級往河里伸去,若是煙雨迷朦的季節(jié),偶爾會看到撐著油紙傘的女子,佇立在石階上張望,不知是在目送搖櫓遠去的情郎,還是在等待打漿歸來的家人。輕輕蕩漾的河水,就象一曲溫柔的越歌,纏綿在水鄉(xiāng)人的夢里。
油紙傘是我童年的伙伴,生于六七十年代的南方人,大都有過撐油紙傘的經(jīng)歷,那時的油紙傘基本呈暗紅色,有些笨重,遇著風雨交加的天氣,非得兩手緊緊地攥住傘柄,才不至于讓它東倒西歪,那時候,我對豎起來幾乎同自己一般高的油紙傘,是不大喜歡的。后來對油紙傘的鐘愛,主要是因了兩部電影,一部是當年風靡一時的京劇《白蛇傳》,在風景如畫的西湖邊,白娘子與小青結伴游春,于三月的煙雨里邂逅許仙,以借傘還傘為由演出了一場哀怨纏綿的人妖之戀。還有一部就是黃梅戲《天仙配》,葬父歸來的董永,手里拿著把油紙傘凄凄慘慘地到員外家去上工,在一棵老槐樹下被七仙女攔住,天上無端掉下個美女,推都推不脫,這一窮小子的空前艷福羨煞天下多少男子。從那時起,油紙傘就如同月老的紅線,在我的眼中變得分外浪漫和美麗。一次,與伙伴們一起看完王文娟主演的《梁山伯與祝英臺》后,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嘀嘀咕咕:梁山伯這只呆頭鵝真是太粗心,十八相送的路上怎么可以不帶傘呢?要是天公忽然變臉下起雨來,豈不會淋壞了嬌弱的祝家千金?惹來同伴的一陣哄笑。戲劇里的油紙傘,能牽來一份前世的姻緣,多少帶有幾分喜慶的色彩;詩歌里的油紙傘,則往往凝結著丁香一樣的淡淡哀愁:
“撐著油紙傘,獨自
彷徨在悠長、悠長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著
一個丁香一樣地
結著愁怨的姑娘。”
……
“她彷徨在這寂寥的雨巷,
撐著油紙傘
像我一樣,
像我一樣地
默默彳亍著
冷漠、凄清,又惆悵?!?o:p>
一位美麗的姑娘撐著一把油紙傘,獨自走在寂寥的雨巷,在雨的哀曲里,消了她的顏色,散了她的芬芳,留給我們一個幽深的而惆悵的背影。此刻的油紙傘象極了婉約的宋詞,它與輕靈的小橋,空蒙的煙雨一起,盡情地演繹著江南女子的溫婉和婀娜。
以后,每逢到蘇杭一帶游玩,總喜歡徜徉在賣紙傘的小攤前,把那些漂亮的紙傘一把把撐開來看,放下這把又拿起那把,買了紅的又想著綠的,折騰半晌才會戀戀而去。尤其喜歡那些顏色偏淡的,或淡藍,或淺紫,或粉紅,或鵝黃,傘上的圖案亦以疏淡為宜,或是幾點梅花,或是一抹遠山,或是半掩的柴扉,或是臨水的竹籬……風前橫笛的牧童,月下?lián)崆俚氖伺?span lang="EN-US">……使小小的油紙傘富于幽遠靈動的意境。走過漫長的歲月,油紙傘的使用價值漸漸淡去,慢慢地成為一種具有觀賞價值的藝術品,不過,心情好時,我還會撐上一把油紙傘,悠悠走在夏日的夕陽里,尋一個寂靜的小橋坐下,去看那河里傘的倒影……
我在烏鎮(zhèn)工作的時間不長,但是那的好多事常常浮現(xiàn)在我腦海里,在我的夢里……離開那也許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