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魁北克會議上,英國長期以來力圖縮小“安納吉姆”計劃的愿望得以實現(xiàn)。因會議與中國有關而中國沒有出席會議,會后羅斯福和丘吉爾一同致電蔣介石,說明成立東南亞盟軍司令部的必要性及剛剛確定的遠東戰(zhàn)略,并派蒙巴頓赴渝向蔣介石面陳會議精神,共商反攻緬甸大計。
1943年10月9日,蔣介石在黃山官邸召開了研討反攻緬甸的專題會議。英方代表為蒙巴頓,美方代表是薩默維爾,史迪威仍以雙重身份出席會議。中方出席會議的有宋美齡、何應欽、商震、劉斐、林蔚等人。會議商定:反攻行動將于1944年1月15日發(fā)起,總指揮為蒙巴頓。中國駐印軍在抵達甘馬因前歸英軍指揮。緬北作戰(zhàn)以中國駐印軍和云南軍為主,英軍為輔。因為暫時不能發(fā)起針對仰光的兩棲作戰(zhàn),英軍將出動超過兩萬人的部隊——包括溫蓋特的“欽迪特”破壞日軍交通線、攻擊日軍后方機關來策應中國軍隊在緬北的攻勢。薩默維爾承諾,進一步加大“駝峰航線”的運輸量,維持每月1萬噸的規(guī)模。
會上蔣介石一再強調,戰(zhàn)役成敗之關鍵在于海上,希望英美能夠出動強大的艦隊控制緬甸和新加坡外海,阻止日軍從海上增援。蒙巴頓勉強表示,隨著大西洋和地中海戰(zhàn)況得到改善,不久將會有大批皇家海軍的艦艇前來遠東。況且日軍目前在太平洋上三線告急,不可能將海軍主力調往印度洋方向,未來盟軍取得孟加拉灣制海權問題不大。雖然三方口頭上都表示了積極態(tài)度,但從仰光發(fā)起兩棲登陸的問題一直沒有落實。遠征軍第一次出征的慘敗讓蔣介石刻骨銘心,會后他指示何應欽:“云南軍要謹慎從事,英美不控制孟加拉灣并從緬南發(fā)動作戰(zhàn),我軍決不單獨發(fā)起進攻。”
1943年11月22日召開的開羅會議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有中國領導人參加的首腦會晤。中國在會上取得了大國地位和巨大的政治利益,但反攻緬甸的問題依然毫無結果。東南亞盟軍司令部已將“安納吉姆”計劃改變?yōu)樵?944年發(fā)動打開緬北陸上通道的作戰(zhàn)。史迪威駐印軍的三個師將從利多向東進攻,云南軍渡過怒江向南推進,英軍則重啟向若開地區(qū)的攻勢。這一系列作戰(zhàn)被命名為“人猿泰山”,它將由英軍在安達曼群島實施兩棲登陸的“海盜計劃”給予支持。
蒙巴頓的計劃既沒有提到英軍在緬南的兩棲登陸,也沒提到中國軍隊在奪取杰沙、密支那之后的下一步行動,距中國人希望打通海陸交通的目標十分遙遠。在隨后舉行的軍事會議上,史迪威和商震對此表示了強烈不滿,提出緬北的進攻必須與緬南的兩棲登陸同時進行,使日軍收尾不能相顧。另外英軍應該向曼德勒一線挺近。英國人對此反應冷淡。
24日晚和25日上午,蔣介石就緬甸問題與丘吉爾進行了兩次討論。丘吉爾認為緬甸是“作戰(zhàn)時間拖得最長、情況最復雜和不重要”的一個次要戰(zhàn)區(qū),只答應兩棲登陸在1944年5月后進行,具體地點屆時再定。對中方通過馬歇爾向英方提出的英軍進攻曼德勒問題,也被丘吉爾以缺乏足夠運輸機為由加以拒絕。
26日蔣介石與羅斯福舉行了會晤。羅斯福單方面向蔣介石保證:美國可以撥出足夠的登陸艇,支持英國數(shù)月后在孟加拉灣進行一次大規(guī)模兩棲登陸,緬南海軍與緬北陸軍同時發(fā)起攻勢。得到上述承諾之后,蔣介石接受了蒙巴頓提出的“人猿泰山”計劃,同意駐印軍和云南軍共14個師一同發(fā)起緬北作戰(zhàn)。
事情很快就發(fā)生了重大變化。蔣介石率隊回國之后,羅斯福和丘吉爾前往德黑蘭繼續(xù)與俄國人會晤,以敲定“霸王行動”為代價獲取了斯大林歐洲勝利后參與對日作戰(zhàn)的承諾。丘吉爾為確立“霸王行動”而放棄地中海怒不可遏,以登陸西歐需要大量登陸艇為由堅決反對在緬南發(fā)起兩棲登陸。雖然遭到萊希、馬歇爾和金的一致反對,羅斯福還是對英國人作出了最后讓步,作出了取消“海盜”計劃的決定。12月7日羅斯福致電蔣介石:“由于盟軍將在1944年晚春發(fā)起在西歐的登陸作戰(zhàn),不能為英軍登陸仰光的行動提供足夠的登陸艇,‘海盜’行動無奈取消。下一步要么繼續(xù)單獨發(fā)起緬北作戰(zhàn),要么將反攻緬甸的行動推遲至1944年11月之后?!?/p>
蔣介石對此非常失望。他在12月9日復電羅斯福,不能接受取消或延遲反攻緬甸的意見。隨后蔣介石以經濟困難請求羅斯福敦促盡快向中國提供在開羅已答應的10億美元貸款,同時增加在中國的空軍以及“駝峰航線”的運輸量。在和史迪威商談以后,12月17日蔣介石致電華盛頓,接受延期反攻緬甸至1944年11月的意見。如此從1943年初美中英三方無數(shù)次商議的緬甸反攻計劃再次無果而終。
同樣感到失望的還有史迪威,他認為羅斯福此舉是“上了英國佬的當”。此時中國駐印軍已經發(fā)起了對胡岡河谷的進攻。雖然意識到羅斯福收回許諾意味著他的行動無法得到云南軍的呼應,但史迪威還是決定攻擊繼續(xù),后文詳敘。
對此不甘心的還有上任不久、急于展示才華給反對者看看的蒙巴頓。他希望在若開發(fā)動一場有限攻勢,并很快提出了一份“狩獵野豬計劃”:在梅宇半島南部登陸,切斷日軍通往阿恰布的交通線。倫敦的那些老人們一點都沒給年輕人面子,三軍參謀長以不容置疑的口氣回復說,所有能抽調的資源都將被用于地中海而不是緬甸。布魯克更是要求蒙巴頓立即歸還3艘快速坦克登陸艇,將之用于盟軍在意大利安齊奧的登陸行動。蒙巴頓還想保留另外2艘較慢的坦克登陸艇,但是很快就被宿敵坎寧安調走了,再想登陸只能游泳過去了。
這就意味著東南亞戰(zhàn)區(qū)在組建后的一年里將無所作為。蒙巴頓還想做最后的努力,于是趕制出一個規(guī)模較小的針對若開地區(qū)的“推土機行動”,并且威脅倫敦若不批準就憤而辭職。但當出手槍斃該計劃的是丘吉爾本人時,蒙巴頓徹底歇菜了,辭職的事兒也閉口不談了。
從卡薩布蘭卡、華盛頓、魁北克、開羅再到德黑蘭,盟軍無數(shù)次關于緬甸的反攻作戰(zhàn)計劃都在爭論中歸于沉寂。在近兩年時間里,緬甸上空只打雷、不下雨,“光聽樓梯響、不見人下來”。然而讓盟軍一眾大佬意想不到的是,日本人將用主動進攻來破解他們在談判桌上永遠無法解決的難題。
欲知后事如何,請看下一小節(jié)“烏號作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