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記》里觀音菩薩舉薦二郎神降伏了孫悟空,這件事情天上地下都知道。不僅如此,在悟空被太上老君扔到老君爐里去之后,二郎小圣還火燒了花果山,小猴子們?nèi)兆舆^得非常慘,這件事情,孫悟空在三打白骨精被唐僧逐出師門之后才知道。
第二十八回“花果山群妖聚義 黑松林三藏逢魔”,猴子回到花果山之后看到:
那山上花草俱無,煙霞盡絕;峰巖倒塌,林樹焦枯。
作者還解釋了原因:
只因他鬧了天宮,拿上界去,此山被顯圣二郎神,率領(lǐng)那梅山七弟兄,放火燒壞了。
看見這種場景,對比花果山被燒之前的樣子“勢鎮(zhèn)汪洋,威寧瑤海”的樣子,悟空的內(nèi)心想的是:
可恨二郎將我滅,堪嗔小圣把人欺。行兇掘你先靈墓,無干破爾祖墳基。
后來見到了自己的猴子猴孫,發(fā)現(xiàn)原來的四萬七千妖眾,只剩下千把猴子。猴子們跟大圣說:
自從爺爺去后,這山被二郎菩薩點上火,燒殺了大半。我們蹲在井里,鉆在澗內(nèi),藏于鐵板橋下,得了性命。及至火滅煙消,出來時,又沒花果養(yǎng)贍,難以存活,別處又去了一半。我們這一半,捱苦的住在山中。這兩年,又被些打獵的搶了一半去也。
看完上面的情境,覺得悟空恨二郎神是有理由的,也是很正常的??墒?,我們今天要說的是悟空不恨二郎神,雖然他當(dāng)時看見花果山的時候很生氣。但是,他見到二郎神的時候卻不是這樣。
第六十三回“二僧蕩怪鬧龍宮 群圣除邪獲寶貝”,悟空和八戒大戰(zhàn)碧波潭老龍王的女婿九頭蟲,這妖怪太厲害了,他倆正商量該怎么辦時,二郎顯圣帶著梅山六兄弟打獵回來,打他們旁邊路過:
行者道:“八戒,那是我七圣兄弟,倒好留請他們,與我助戰(zhàn)。若得成功,倒是一場大機會也?!卑私涞溃骸凹仁切值埽瑯O該留請?!毙姓叩溃骸暗珒?nèi)有顯圣大哥,我曾受他降伏,不好見他。你去攔住云頭,叫道:‘真君,且略住住。齊天大圣在此進拜?!袈犚娛俏遥瑪嗳蛔×?。待他安下,我卻好見。”
悟空稱呼二郎神是什么?兄弟。這個很奇怪,不是仇人嗎?后來,二郎神果然一聽是悟空在,就停下來讓人去請悟空相見。悟空對來請的人作了禮,然后一同上山:
二郎爺爺迎見,攜手相攙,一同相見道:“大圣,你去脫大難,受戒沙門,刻日功完,高登蓮座,可賀,可賀!”行者道:“不敢,向蒙莫大之恩,未展斯須之報。雖然脫難西行,未知功行何如。今因路遇祭賽國,搭救僧災(zāi),在此擒妖索寶。偶見兄長車駕,大膽請留一助,未審兄長自何而來,肯見愛否?!?/p>
悟空這段話信息量很大:首先,是表達了對二郎神的感恩之情,然后表示,怕自己貿(mào)然求見二郎神不見他,當(dāng)然,請求二郎神留下幫忙降妖。
之前猴子“掘你先靈墓,破爾祖墳基”的心情怎么就沒有了呢?而且還是一副感恩戴德的樣子,二郎神到底對他有什么恩情?難道抓了悟空燒了花果山是一場恩德嗎?
我們先來看看,一般的妖精如果跟天庭作對,或者不小心逆天而行,結(jié)果會是什么?
跟悟空一樣大鬧過天宮,一口氣吞了十萬天兵的青獅精,被收服后成了文殊菩薩的坐騎,不僅如此,他還有一個更慘的地方。
第三十九回“一粒金丹天上得 三年故主世間生”,青獅精下界化做烏雞國國王,替菩薩報一飲一啄的私仇,后來被悟空抓了要打殺他:
菩薩道:“也不曾害人,自他到后,這三年間,風(fēng)調(diào)雨順,國泰民安,何害人之有?”行者道:“固然如此,但只三宮娘娘,與他同眠同起,點污了他的身體,壞了多少綱常倫理,還叫做不曾害人?”菩薩道:“點污他不得,他是個扇了的獅子?!?/p>
這還是能力比較強的妖怪,被殘害之后變成了坐騎。那些本事不大的妖精就慘了,被打死都是正常的,甚至還會像那幾個偷吃酥油的犀牛精一樣。
第九十二回“三僧大戰(zhàn)青龍山 四星挾捉犀牛怪”,在天上星宿和海里龍王的配合之下,妖怪很快被抓:
行者見一個斷了頭,血淋津的倒在地下,一個被井木犴拖著耳朵,推跪在地,近前仔細看了道:“這頭不是兵刀傷的啊。”摩昂笑道:“不是我喊得緊,連身子都著井星官吃了?!毙姓叩溃骸凹仁侨绱?,也罷,取鋸子來,鋸下他的這兩只角,剝了皮帶去。犀牛肉還留與龍王賢父子享之。”
結(jié)果是不是很慘,這樣比起來,同為妖怪的悟空,可沒被這樣對待過。即使是被抓扔到了老君爐里練了七七四十九天,卻也沒有受什么大傷。后來壓在五行山下,除了被限制自由,也沒遭遇別的。
所以,越往后悟空越覺得當(dāng)年小圣二郎跟他對戰(zhàn)的時候,可能真的是手下留了情的,從一開始就沒想傷害他,否則他的結(jié)果肯定也很慘。
除了天庭對逆天而行的妖怪下手非常狠之外,其實悟空自己對那些阻礙自己西去的妖怪,也從來不會手下留情。
從剛剛學(xué)藝回來遇到的混世魔王,第二回“悟徹菩提真妙理 斷魔歸本合元神”,悟空聽說他欺負自己的猴子,找他去打架了,最后的結(jié)果是:
悟空奪得他的刀來,分開小猴,照頂門一下,砍為兩段,領(lǐng)眾殺進洞中,將那大小妖精,盡皆剿滅。
不僅殺了妖王,而且把所有小妖都殺了個干干凈凈。后來在取經(jīng)路上遇上的白骨精、九尾狐貍精、虎力大仙、鹿力大仙、羊力大仙、六耳獼猴、孤直公、凌空子、拂云叟、勁節(jié)十八公、杏仙、巨蟒怪、七蜘蛛精和她們的干兒子……等等,猴子打殺他們時,從來連眼都不眨一下。不僅如此,基本每次殺完妖王,都會剿滅所有小妖,放火燒毀山洞。
照這樣看起來,二郎神確實是仁慈的,雖然放火燒了花果山,但是確實沒有對孫悟空手下的猴妖趕盡殺絕。而收服妖猴和燒山這件事情,他也是奉旨行事,假若換成猴子脾氣一樣的其他神仙來做,結(jié)果可能真的就無一存活了。所以,悟空對比自己后來對妖怪的處理方法,也確實應(yīng)該對二郎神感恩戴德。
除了以上說到的兩點,其實,最讓悟空感激的是,正是那次賭斗和被抓,悟空才有機會參與到了天上地下共同的大業(yè)——取經(jīng)隊伍當(dāng)中。
三打白骨精的悟空看到花果山的樣子內(nèi)心確實會很怨恨,畢竟、自己的家園被毀了。但是,等他回過神來仔細想想會明白,這些事情是天定的,二郎神又能左右多少,更何況說好給二郎神升的官最后都沒有兌現(xiàn)。
再加上,悟空后來重新回到取經(jīng)隊伍,經(jīng)過一路上自己親身體驗的降妖伏魔的過程,越發(fā)明白二郎神在天庭旨意和自己仁慈之間做出的這些選擇并不容易。
更何況,他也很清楚,自己雖然是被降服了,但是也總算是走上了正道,盡到了體制之內(nèi),再也不會被天上地下的神仙妖怪們輕視。等到取經(jīng)任務(wù)完成,就完全走進體制內(nèi),這不就是猴子從出生開始就有的夢想嗎?終于可以稱王稱祖了。所以,他不僅不會恨二郎神,還會對他感恩戴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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