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史家對李光弼評價甚高,認為他完全可以與孫臏、吳起、白起、韓信這樣的古代良將相比肩,且品德方面,更勝一籌。殊不料,李大將軍晚年為太監(jiān)所謀, 困于口舌,不能自明,千方百計想保全性命,最終令自己處于更加危險的境地。驚懼成疾,竟以憂死,正是“工于料人而拙于謀已”,令后人嘆惋。古人謚法也非常 有講究。李光弼被謚為武穆,武者,剛強直理、克定禍亂;穆者通繆,布德執(zhí)義、中情見貌。然而,穆還有另一種謚法:武功未成曰穆。宋代岳飛,后來也被追謚為 武穆。
詩圣杜甫有首《八哀詩?故司徒李公光弼》,文學性地概括了李光弼的一生事跡:
“司徒天寶末,北收晉陽甲。胡騎攻吾城,愁寂意不愜。
人安若泰山,薊北斷右脅。朔方氣乃蘇,黎首見帝業(yè)。
二宮泣西郊,九廟起頹壓。未散河陽卒,思明偽臣妾。
復自碣石來,火焚乾坤獵。高視笑祿山,公又大獻捷。
異王冊崇勛,小敵信所怯。擁兵鎮(zhèn)河汴,千里初妥帖。
青蠅紛營營,風雨秋一葉。內省未入朝,死淚終映睫。
大屋去高棟,長城掃遺堞。平生白羽扇,零落蛟龍匣?!?nbsp;
雅望與英姿,惻愴槐里接。三軍晦光彩,烈士痛稠疊。
直筆在史臣,將來洗箱篋。吾思哭孤冢,南紀阻歸楫。
扶顛永蕭條,未濟失利涉。疲苶竟何人,灑涕巴東峽。
壬午,以滑、濮節(jié)度使許叔冀為汴州刺史,充滑、汴等七州節(jié)度使;以試汝州刺史劉展為滑州刺史,充副使。
六月,丁巳,分朔方置邠、寧等九州島節(jié)度使。
觀軍容使魚朝恩惡郭子儀,因其敗,短之于上。秋,七月,上召子儀還京師,以李光弼代為朔方節(jié)度使、兵馬元帥。士卒涕泣,遮中使請留子儀,子儀紿之日:“我餞中使耳,未行也?!币蜍S馬而去。(這太不可思議了,大將不信,信魚朝恩奸臣,還有搞頭不)
光弼愿得親王為之副,辛巳,以趙王系為天下兵馬元帥,光弼副之,仍以光弼知諸節(jié)度行營。光弼以河東騎五百馳赴東都,夜,入其軍。光弼治軍嚴整,始至,號令一施,士卒、壁壘、旌旗、精采皆變。是時朔方將士樂子儀之寬,憚光弼之嚴。
左廂兵馬使張用濟屯河陽,光弼以檄召之。用濟曰:“朔方,非叛軍也,乘夜而入,何見疑之甚邪!”與諸將謀以精銳突入東京,逐光弼,請子儀;命其士皆被甲上馬,銜枚以待。都知兵馬使仆固懷恩曰:“鄴城之潰,郭公先去,朝廷責帥,故罷其兵柄。今逐李公而強請之,是反也,其可乎!”右武鋒使康元寶曰:“君以兵請郭公,朝廷必疑郭公諷君為之,是破其家也。郭公百口何負于君乎!”用濟乃止。光弼以數千騎東出汜水,用濟單騎來謁。光弼責用濟召不時至,斬之,命部將辛京杲代領其眾。(這個故事不斷在危機時刻上演,所為義氣,然國法不容,故當謹慎,以免反受其害)
仆固懷恩繼至,光弼引坐,與語。須臾,閽者曰:“蕃、渾五百騎至矣?!惫忮鲎兩讯髯叱?,召麾下將,陽責之曰:“語汝勿來,何得固違!”光弼曰:“士卒隨將,亦復何罪!”命給牛酒。
以潞沁節(jié)度使王思禮兼太原尹,充北京留守、河東節(jié)度使。
初,潼關之敗,思禮馬中矢而斃,有騎卒盩厔張光晟下馬授之,問其姓名,不告而去。思禮陰識其狀貌,求之不獲。及至河東,或譖代州刺史河西辛云京,思禮怒之,云京懼,不知所出。光晟時在云京麾下,曰:“光晟嘗有德于王公,從來不敢言者,恥以此取賞耳。今使君有急,光晟請往見王公,必為使君解之。”云京喜而遣之。光晟謁思禮,未及言,思禮識之曰:“噫!子非吾故人乎?何相見之晚邪!”光晟以實告。思禮大喜,執(zhí)其手,流涕曰:“吾之有今日,皆子力也。吾求子久矣。”引與同榻坐,約為兄弟。光晟因從容言云京之冤。思禮曰:“云京過亦不細,今日特為故人舍之。”卽日擢光晟為兵馬使,贈金帛田宅甚厚。(酬答救命之恩)
辛卯,以朔方節(jié)度副使、殿中監(jiān)仆固懷恩兼太常卿,進爵大寧郡王。懷恩從郭子儀為前鋒,勇冠三軍,前后戰(zhàn)功居多,故賞之。
八月,乙巳,襄州將康楚元、張嘉延據州作亂,刺史王政奔荊州。楚元自稱南楚霸王。
回紇以寧國公主無子,聽歸;丙辰,至京師。
戊午,上使將軍曹日升往襄州慰諭康楚元,貶王政為饒州長史,以司農少卿張光奇為襄州刺史;楚元不從。
壬戌,以李光弼為幽州長史、河北節(jié)度等使。
九月,甲午,張嘉延襲破荊州,荊南節(jié)度使杜鴻漸棄城走,澧、朗、郢、峽、歸等州官吏聞之,爭潛竄山谷。
戊辰,更令絳州鑄干元重寶大錢,加以重輪,一當五十;在京百官,先以軍旅皆無俸祿,宜以新錢給其冬料。
丁亥,以太子少保崔光遠為荊、襄招討使,充山南東道處置兵馬都使;以陳、潁、亳、申節(jié)度使王仲升為申、沔等五州節(jié)度使,知淮南西道行營兵馬。
史思明使其子朝清守范陽,命諸郡太守各將兵三千從己向河南,分為四道,使其將令狐彰將兵五千自黎陽濟河取滑州,思明自濮陽,史朝義自白皋,周摯自胡良濟河,會于汴州。
李光弼方巡河上諸營,聞之,還入汴州,謂汴滑節(jié)度使許叔冀曰:“大夫能守汴州十五日,我則將兵來救?!笔寮皆S諾。光弼還東京。思明至汴州,叔冀與戰(zhàn),不勝,遂與濮州刺史董秦及其將梁浦、劉從諫、田神功等降之。思明以叔冀為中書令,與其將李詳守汴州;厚待董秦,收其妻子,置長蘆為質;使其將南德信與梁浦、劉從諫、田神功等數十人徇江、淮。神功,南宮人也,思明以為平盧兵馬使。頃之,神功襲德信,斬之。從諫脫身走。神功將其眾來降。
思明乘勝西攻鄭州,光弼整眾徐行,至洛陽,謂留守韋陟曰:“賊乘勝而來,利在按兵,不利速戰(zhàn)。洛城不可守,于公計何如?”陟請留兵于陜,退守潼關,據險以挫其銳。光弼曰:“兩敵相當,貴進忌退,今無故棄五百里地,則賊勢益張矣。不若移軍河陽,北連澤潞,利則進取,不利則退守,表里相應,使賊不敢西侵,此猿臂之勢( 猿猴的臂長且靈敏,能運用自如。比喻作戰(zhàn)形勢能攻能守,可進可退。)也。夫辨朝廷之禮,光弼不如公;論軍旅之事,公不如光弼。”陟無以應。判官韋損曰:“東京帝宅,侍中柰何不守?”光弼曰:“守之,則汜水、崿嶺、龍門皆應置兵,子為兵馬判官,能守之乎?”遂移牒留守韋陟使帥東京官屬西入關,牒河南尹李若幽使帥吏民出城避賊,空其城。光弼帥軍士運油、鐵諸物詣河陽為守備,光弼以五百騎殿。時思明游兵已至石橋,諸將請曰:“今自洛城而北乎,當石橋而進乎?”光弼曰:“當石橋而進?!奔叭漳海忮霰嫘煨?,部曲堅重,賊引兵躡之,不敢逼。光弼夜至河陽,有兵二萬,糧纔支十日。光弼按閱守備,部分士卒,無不嚴辦。庚寅,思明入洛陽,城空,無所得,畏光弼掎其后,不敢入宮,退屯白馬寺南,筑月城于河陽南以拒光弼。于是鄭、滑等州相繼陷沒,韋陟、李若幽皆寓治于陜。
冬,十月,丁酉,下制親征史思明;羣臣上表諫,乃止。
史思明引兵攻河陽,使驍將劉龍仙詣城下挑戰(zhàn)。龍仙恃勇,舉右足加馬鬣上,慢罵光弼。光弼顧諸將曰:“誰能取彼者?”仆固懷恩請行。光弼曰:“此非大將所為?!弊笥已浴榜詫仔⒌驴赏?。”光弼召問之。孝德請行。光弼問:“須幾何兵?”對曰:“請挺身取之?!惫忮鰤哑渲?,然固問所須。對曰:“愿選五十騎出壘門為后繼,兼請大軍助鼓噪以增氣?!惫忮鰮崞浔扯仓?。孝德挾二矛,策馬亂流而進。半涉,懷恩賀曰:“克矣?!惫忮鲈唬骸颁h未交,何以知之?”懷恩曰:“觀其攬轡安閑,知其萬全?!饼埾梢娖洫殎恚跻字?;稍近,將動,孝德搖手示之,若非來為敵者,龍仙不測而止。去之十步,乃與之言,龍仙慢罵如初。孝德息馬良久,因瞋目謂曰:“賊識我乎?”龍仙曰:“誰也?”曰:“我,白孝德也。”龍仙曰:“是何狗彘!”孝德大呼,運矛躍馬搏之。城上鼓噪,五十騎繼進。龍仙矢不及發(fā),環(huán)走堤上。孝德追及,斬首,攜之以歸。賊眾大駭。孝德,本安西胡人也。(好精彩故事,呵呵,白孝德不亞于關云長)
思明有良馬千余匹,每日出于河南渚浴之,循環(huán)不休以示多。光弼命索軍中牝馬,得五百匹,縶其駒于城內。俟思明馬至水際,盡出之,馬嘶不已,思明馬悉浮渡河,一時驅之入城。思明怒,列戰(zhàn)船數百艘,泛火船于前而隨之,欲乘流燒浮橋。光弼先貯百尺長竿數百枚,以巨木承其根,氈裹鐵叉置其首,以迎火船而叉之。船不得進,須臾自焚盡。又以叉拒戰(zhàn)船,于橋上發(fā)炮石擊之,中者皆沉沒,賊不勝而去。(哈哈,公馬不怕多,就怕母馬誘。)
思明見兵于河清,欲絕光弼糧道,光弼軍于野水渡以備之。旣夕,還河陽,留兵千人,使部將雍希顥守其柵,曰:“賊將高庭暉、李日越、喻文景,皆萬人敵也,思明必使一人來劫我。我且去之,汝待于此。若賊至,勿與之戰(zhàn)。降,則與之俱來?!敝T將莫諭其意,皆竊笑之。旣而思明果謂李日越曰:“李光弼長于憑城,今出在野,此成擒矣。汝以鐵騎宵濟,為我取之,不得,則勿返。”日越將五百騎晨至柵下,希顥阻壕休卒,吟嘯相視。日越怪之,問曰:“司空在乎?”曰:“夜去矣?!薄氨鴰缀??”曰:“千人?!薄皩⒄l?”曰:“雍希顥。”日越默計久之,謂其下曰:“今失李光弼,得希顥而歸,吾死必矣,不如降也?!彼煺埥怠On椗c之俱見光弼,光弼厚待之,任以心腹。高庭暉聞之,亦降。或問光弼:“降二將何易也?”光弼曰:“此人情耳。思明常恨不得野戰(zhàn),聞我在外,以為必可取。日越不獲我,勢不敢歸。庭暉才勇過于日越,聞日越被寵任,必思奪之矣?!蓖煏r為五臺府果毅,己亥,以庭暉為右武衛(wèi)大將軍。(光弼何其神哉,過癮)
思明復攻河陽,光弼謂鄭陳節(jié)度使李抱玉曰:“將軍能為我守南城二日乎?”抱玉曰:“過期何如?”光弼曰:“過期救不至,任棄之。”抱玉許諾,勒兵拒守。城且陷,抱玉紿之曰:“吾糧盡,明旦當降?!辟\喜,斂軍以待之。抱玉繕完城備,明日,復請戰(zhàn)。賊怒,急攻之。抱玉出奇兵,表里夾擊,殺傷甚眾。(光弼之神,在于知己知彼,知人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