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渙之間”考辨
姬興華(淮北職業(yè)技術(shù)學(xué)院,安徽淮北235000)
摘要:“睢”“渙”皆水名。東周戰(zhàn)國時期,二水共同的源頭是“大溝”———中原運河水系干渠,亦即鴻溝?！邦o之間”,最初應(yīng)是“睢濊之間”;“濊水”,應(yīng)是“渙水”或“澮水”,澮河的原名?！邦o之間出文章”,“文章”二字的本意,應(yīng)是“錦繡襄邑”之“錦繡”,亦即“襄邑織文”之“織文”也?！俺鑫恼隆薄俺鋈瞬拧钡仁穷?、渙二水留給后人的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
近來,誦讀紀(jì)鍵生先生《淮北師范大學(xué)賦》,深感紀(jì)先生對“相城”這片厚土的熟悉以及其深深的情、厚厚的愛,惟其如此,方能撰出堪與“三都賦”相媲美的“相城三賦”(即《淮北賦》《口子酒賦》《淮北師范大學(xué)賦》)。誦讀數(shù)次,頗感余音繞梁。其“注釋”曰:“濉渙之間出文章”“濉水之上多文章”等,亦使出生于斯、成長于斯、奉獻于斯、將終老于斯的鄙人倍感驕傲和自豪。咀嚼之余,查閱古代文獻資料,縱觀橫覽,從更為嚴格的意義上講,其中的“濉渙之間”,竊以為應(yīng)是“睢渙之間”或“睢濊之間”。
一、“睢”“渙”二字皆水名“睢渙之間”之“睢”、“渙”二字,皆水名,即古睢水、渙水,因其在東周戰(zhàn)國時期有共同的源頭———魏惠王(或梁惠王、魏惠成王)開鑿的大溝(或鴻溝、蒗蕩渠、渠水、陰溝水、官渡水等),且有共同的歸宿———“淮”(古睢水東經(jīng)取慮于“睢口”會泗入淮、古渙水東經(jīng)五河于“五河口”入淮)?！伴g”者,“距”也,亦即“區(qū)域”或“區(qū)間”也。二水一北一南,北南中間的這一段“距”或“區(qū)域”“區(qū)間”,即是“睢渙之間”地理區(qū)域上的基本范疇。但是,就特定的歷史時期而言,其所涵蓋的范圍,則是很狹窄的。下文將述及,此不贅述。為了更充分地說明“睢”“渙”二字皆水名,現(xiàn)依次列舉相關(guān)史料如下。
1. 《禹貢》中的睢水“睢水,《辭海》載它是戰(zhàn)國魏國所開的鴻溝支派之一?！渡袝び碡暋酚涊d'雷夏既澤,灉沮會同’?！妒酚洝分幸灿袨溇谕吹恼f法。這個沮字,據(jù)考證就是睢水?！稘h書·地理志》說睢水'出沛國芒縣’……”1]就情感上來說,鄙人亦贊同這種觀點。但是,就尊重歷史和事實而言,這個判斷,值得商榷。因為先賢們對“沮”或“沮水”是不是“睢水”是有分歧的。對此,清代徐文靖在《禹貢會箋》中作了總結(jié)性解釋和闡述。“……灉沮會同:《蔡傳》曰:灉水。曾氏曰:《爾雅》:水自河出為灉。許氏曰:河灉水在宋?！端?jīng)》:汳水出陰溝,東至蒙,為狙獾,灉水即汳水也?！豆{》按《元和志》曰:灉水、沮水,二源俱出雷澤縣西北平地,去縣十四里。許氏曰:灉水東入泗下流入沮。韓氏謂此乃河之別流,在豫州者東歷徐州境入泗水。《水經(jīng)》:汳水出陰溝于浚儀縣北,東至梁郡蒙縣為濉水。獲水出汳水于梁郡蒙縣北,又東至彭城縣北,東入于泗?！恫虃鳌?狙、獾,乃沮、獲二字之偽。《蔡傳》曰:晁氏曰:《爾雅》:自河出為灉,濟出為濋,求之于《韻》,沮有楚音。《箋》按僖十九年《左傳》注杜預(yù)曰:沮水受汴,東經(jīng)陳留、梁、蒙、譙、沛、彭城縣入泗?！端?jīng)》:瓠子河出東郡濮陽縣北河。注曰:《禹貢》灉沮會同。許慎曰:河灉水也?！毒庞蛑尽吩?濮州有沮溝,即《禹貢》灉沮會同者。京相璠曰:今濮陽城西南十五里有沮丘城。六國時,沮、楚同,以為楚丘,非也。”[2]“濉”,應(yīng)為“睢”,可能是抄錄之誤。可見,“沮”作為水名,極有可能是“睢水”,但若判定“就是睢水”,未免有點武斷。
2.《春秋》“注疏”中的“睢水”《春秋》之“經(jīng)”及“傳”對“睢”、“渙”二水幾無所涉,“注疏”倒有所涉及?！洞呵镒髠髡x·僖公十九年》“傳”云:“夏,宋公使邾文公用鄫子于次睢之社,欲以屬東夷。睢水受汴,東經(jīng)陳留、梁、譙、沛、彭城縣入泗,此水次有妖神,東夷皆社祀之,蓋殺人而用祭?！薄罢x曰:《釋例》曰:'汴水自滎陽受河,睢水受汴,……?！菜讖某鲋^之'受’,流歸他水謂之'入’。……,言汴從河出,睢從汴出也。次謂水旁也。……”[3]如果說《春秋》“經(jīng)”、“傳”及注疏,對“睢水”有所涉及,于此可窺。清代高士奇《春秋地名考略》卷九、卷十分別注解了“楚子涉睢”之“睢”及“次睢之社”之“睢”?！俺由骖 敝邦 ?“……睢水出新城昌魏縣,東至枝江縣入江。……睢,地名,睢水出發(fā)河山,在郢都之西,楚王避吳而西走?！盵4]“江”,即長江?？梢?“楚子涉睢”之“睢”非·85·“睢濊之間”或“睢渙之間”之“睢”?！按晤≈纭敝邦 ?“……宋公使邾子用鄫子于次睢之社?！怂斡醒?東夷人皆祠之。蓋殺人而用祭。……臨沂縣有叢亭。……縣東界次睢有大叢社,民謂之食人社,今在沂州境。”(《春秋地名考略》卷十)可見,“次睢之社”之“睢”應(yīng)是“睢濊之間”或“睢渙之間”之“睢”,但將其注解在沂州之境,不可避免地使后人產(chǎn)生疑惑,睢水怎么可能流經(jīng)沂州之境呢?無獨有偶,清代沈欽韓在其《春秋左氏傳地名補注》對此說作了更正,云:“……睢水入泗,謂之睢口,不至沂州也,恐傳說之誤?！∷了捱w縣東南合于泗水,今為大河所經(jīng),亦曰睢口,亦曰小河口,則次睢之社,當(dāng)在徐州府境?！盵5]“大河”,即黃河;因決溢奪泗入淮,故為其“所經(jīng)”?；诖?可以斷言,“次睢之社”之“睢”,即“睢濊之間”或“睢渙之間”之“睢”,亦即睢水。
3.《水經(jīng)》中的睢水、澮水或渙水漢代桑欽在《水經(jīng)》中用了33個字對睢水進行了描述,即“睢水出梁郡鄢縣。又東,過睢陽縣南。又東,過相縣南。屈從城北東流,當(dāng)蕭縣。南,入于睢?！盵6]睢陽縣即今河南省商丘市睢陽區(qū),相縣即今安徽省淮北市相山區(qū)。后人對“睢水”“入于睢”,頗感疑惑,好在清人趙一清在《水經(jīng)注釋》中對此進行了解釋?！耙磺灏?睢水豈可云入睢乎?《漢志》云:睢水東至取慮入泗。注云:睢水東南流,入泗謂之睢口?！督?jīng)》止蕭縣,非矣,所謂得其一亡其二矣。獲水:《經(jīng)》云:又東過蕭縣南,睢水北流注之。此篇經(jīng)文'入于睢’之'睢’,蓋別水支流所匯,而非首受蒗蕩渠之睢。道元故以'出入回環(huán)更相通注’,調(diào)停之。”[7]此外,在對“汳水”、“濟水”的描述中,亦涉及到“睢水”,即“汳水出陰溝于浚儀縣北。又東,至梁郡蒙縣,為濉水。”“(濟水)又東,過彭城縣北,睢水從西來注之?！?《水經(jīng)》)此“濉”應(yīng)為“睢”,可能是抄錄或輸入之誤。補充這兩段話,主要是為了佐證上文中的判斷,即“灉沮會同”中之“沮”或“沮水”極有可能是“睢水”?！端?jīng)》對“澮水”有所涉及,但非“濊水”、“渙水”之“澮水”。此外,在對“淮水”進行描述時,沒有明確“渙水”或“濊水”。對“澮水”的描述是:“澮水出河?xùn)|絳縣東澮交東高山。西,過其縣南。又西南,過祁宮南。又西,至王橋,注于汾水?！?《水經(jīng)》)“河”,即黃河(下同)?？梢?此“澮水”是汾水的支流,不是“睢濊之間”或“睢渙之間”之“澮水”。對“淮水”的描述是:“……淮水又東,徑夏丘縣南?；此謻|,徑浮山?；此謻|,徑徐縣南,歷澗水注之?；此謻|,池水注之?；此謻|,蘄水注之。淮水又東,歷客山,徑盱眙縣故城西?！?《水經(jīng)》)酈道元《水經(jīng)注》在述說“淮水又東,徑夏丘縣南”之后,曰“渙水入焉”,亦足以說明“渙水”入“淮”。
4.中原運河水系中的“睢”“渙”二水魏惠王雖不勝毛澤東詩詞中的“揮鞭”之“魏武”,但在中華民族的水利史上,還是值得大書特書一筆的。因其遷都大梁之后,以大梁城為中心構(gòu)建了中原運河水系———鴻溝。盡管對鴻溝水系的具體開鑿時間說法不同,但對事件本身的認識是一致的。魏惠王“八年,入河水于圃田,又為大溝而引圃水?！豆{》按《水經(jīng)注》:渠水自河與濟水亂流,東逕滎澤,北歷中牟縣之圃田,與陽武分水,西限長城,東極官渡,北佩渠水,東西四十里許,南北二百里許,中有沙岡,上下二十四蒲,水盛則北注,渠溢則南播?！吨駮?梁惠成王十年,入河水于圃田,又為大溝而引圃水者也。《一統(tǒng)志》:大溝在尉氏縣西南一十五里,東北合康溝入于黃河。《爾雅》:鄭有圃田。本鄭地,而后入于魏?！蔽夯萃醵拍辍叭?為大溝于北郛,以行圃田之水?！豆{》按《水經(jīng)注》:魏惠王三十一年,為大溝于北郛,以行圃田之水?！蛾惲麸L(fēng)俗傳》曰:縣北有浚水,余謂故汴、沙、陰溝矣?！兑唤y(tǒng)志》:圃田澤在中牟縣西北七里,今為澤者八,若東澤、西澤之類;為陂者三十有六,若大灰、小灰之類,其實一也。圃田大溝,在尉氏縣西南十五里。又有長明溝,源出長葛縣界,經(jīng)尉氏縣西南匯為大陂,東南與大溝合流。《一統(tǒng)志》:大溝又東北,合康溝入河。”[8]“圃田”者,圃田澤也。“郛”者,郭也,即城之外也,亦即大梁城外也?！按罅撼恰?即魏惠王從安邑徙都大梁所筑之城也,即今河南省開封市。鴻溝一期工程,使黃河水入圃田澤,又開大溝引圃田澤之水;鴻溝二期工程,又在大梁城北郭開大溝,以行圃田澤之水(東南行),沿途將汴水、睢水、渙水、渦水等串連起來。至此,中原運河水系———鴻溝,乃告成。恰如太史公《史記·河渠書》所言:“自是之后,滎陽下引河?xùn)|南為鴻溝,以通宋、鄭、陳、蔡、曹、魏,與濟、汝、淮、泗會?！饲钥尚兄?有馀則用溉浸,百姓饗其利。至于所過,往往引其水益用溉田疇之渠,以萬億計,然莫足數(shù)矣?！盵9]“宋”、“鄭”、“陳”、“蔡”、“曹”、“魏”,皆是西周所分封的諸侯國;“濟”、“汝”、“淮”、“泗”,皆是水名,即濟水(已湮)、汝水(汝河)、淮水(淮河)、泗水(中下游已湮、僅存上游泗河)。可見,鴻溝水系的開鑿是分兩期進行的,前后二十余年,最終形成了以魏都大梁城為中心的中原運河水系。鴻溝至大梁城北郭折而東南,一路串連、溝通了汴水、睢水、渙水、渦水等河流,其中的睢、渙二水因“流長”而顯得更為重要。
此外,酈道元《水經(jīng)注》對“睢水”、“渙水”記載的比較詳盡,因文中多處有所涉及,不再單獨列出。但是,從酈氏《水經(jīng)注》卷二十四“睢水、瓠子河、汶水”、卷三十“淮水”可以看出,二水共同的源頭都是中原運河水系———鴻溝,共同的歸宿都是“四瀆”之一的“淮水”,亦即今天的淮河,是標(biāo)準(zhǔn)的“姊妹水”。[10]清代程恩澤《國策地名考》云:“……睢、濊,二水名?！瓭杷久麥o水,……”[11]可見,先賢們的研究成果,很值得我們傳承。
二、“睢渙之間”最初稱“睢濊之間”,“渙水”之原名應(yīng)是“濊水”“睢渙之間”,最初稱“睢濊之間”。這可從劉向所編定的《戰(zhàn)國策》找到較為有力的證明。“楚因使景舍救趙。邯鄲拔,楚取睢濊之間?！盵12]意思就是:楚國因派景舍領(lǐng)兵援救趙國。趙國的邯鄲被魏國攻占以后,楚國占取了魏國睢水、濊水之間的大片土地。此外,高誘《戰(zhàn)國策》、鮑彪《戰(zhàn)國策校注》等,對此均有一致的記載和闡述?！俺蚴咕吧崞稹?5·淮北職業(yè)技術(shù)學(xué)院學(xué)報2015年第2期兵救趙。邯鄲拔,楚取睢濊之間?！盵13]“楚因使景舍起兵救趙。邯鄲拔(楚兵少故),楚取睢濊之間?！逗笾尽妨簢￡栕?《征北記》:南淮有睢陵,梁國有濊陽,南臨濊水。補曰:《大事記》取濊陽作睢陽。濊,乎外、烏外反。)?！盵14]南淮指的是淮水下游蘇北、皖北交界的區(qū)域,睢陵即今蘇北的睢寧,梁國即漢景帝的弟弟劉武的封國,其核心地區(qū)即今天河南省商丘市的睢陽區(qū)。此處的“睢濊之間”,其所包括的范圍是十分狹小的,僅僅指睢陽城北至城南或周邊的一些地盤而已,亦即今天河南省商丘市睢陽區(qū)南北或周邊的一些相關(guān)區(qū)域。《戰(zhàn)國策》主要是根據(jù)東周之戰(zhàn)國時期的史料編訂的,對此事記載和闡述均一致。
據(jù)此可以斷定,“睢渙之間”最初的源頭是“睢濊之間”,或最初被稱之為“睢濊之間”。這同時也從另一個方面證明“渙水”或“澮水”、澮河在東周之戰(zhàn)國時期,被稱為“濊水”“濊水”作為“渙水”或“澮水”、澮河的原名或別名,這一名稱一直延續(xù)到魏晉南北朝時期?！稘h書·地理志》雖未涉及到“濊水”,但《后漢書·郡國志》到有所涉及。此外《魏書·地形》以及《資治通鑒·梁紀(jì)》等,或多或少,尚可查到些許史料?！啊侗闭饔洝吩?城周三十七里,南臨濊水,凡二十四門?！盵15]“城”,即睢陽故城?！邦￡枴?南臨濊水?？磥?漢代還是沿襲了東周戰(zhàn)國時期的這一名稱,即“濊水”?！邦≈?蕭衍置潼州,武定六年平,改置。治取慮城。領(lǐng)郡五:淮陽郡、谷陽郡(治谷陽城)、睢南郡、南濟陰郡(治竹邑城)、臨潼郡(治臨潼城)。谷陽郡:治谷陽城。太和中置鎮(zhèn),世宗開置平陽郡。孝昌中陷,武定六年復(fù),改。領(lǐng)縣二。連城:武定六年置,有豪城、濊水?！盵16](梁)高祖武皇帝天監(jiān)六年丁亥,公元五百零七年三月“鐘離之戰(zhàn)”“……諸軍逐北至濊水上,英單騎入梁城,緣淮百馀里,尸相枕藉,生擒五萬人,收其資糧、器械山積,牛馬驢騾不可勝計?！盵17]胡三省之音注《資治通鑒》,對此“濊水”作了較為明確的詮釋,即“魏收志,睢州谷陽郡連城縣有濊水?！菏沼衷?睢州即梁之潼州,治取慮城?！瓍⒍贾?則濊水當(dāng)在沛、臨淮二郡界。丁度集韻曰:濊,呼外反,一作'渙’,音同,水名,在亳州。是則濊水即渙水,音同而字異耳?！盵18]此外,今人的研究成果亦可佐證。
其一是史學(xué)家、戰(zhàn)國史專家楊寬的研究成果;其二是當(dāng)代歷史地理學(xué)大師譚其驤的研究成果。楊寬《戰(zhàn)國史》中的“大梁自然地理和鴻溝位置圖”,對“濊水”作出了十分清晰而明確的標(biāo)注,其中的“(氵歲)水”就是“濊水”。具體情況見下圖[19]當(dāng)代歷史地理學(xué)大師譚其驤在其《中國歷史地圖集》第一冊(2)———“春秋、戰(zhàn)國圖組”中的“戰(zhàn)國圖組”之“韓魏”圖、“齊魯宋”圖、“吳越”圖等,對“濊水”亦均作了十分明確的標(biāo)注。[20]現(xiàn)據(jù)原圖剪輯如下:剪輯圖一:據(jù)“韓魏”圖剪輯[21]剪輯圖二:據(jù)“齊魯宋”圖剪輯[22]剪輯圖
據(jù)“吳越”圖剪輯[23]上述三幅剪輯圖,對“濊水”的標(biāo)注,均十分清晰、明確,所不同的就是將繁體字“歳”換成簡體字“歲”。此外,先秦文獻資料亦查閱不到“渙水”這一名稱。綜上所述,竊以為“渙水”或“澮水”、澮河其原名,應(yīng)
三、“睢渙之間出文章”,源于圈稱《陳留風(fēng)俗傳》“睢渙之間出文章”這話最早的出處,應(yīng)該是圈稱所著《陳留風(fēng)俗傳》。后人見到此話大多是從北魏酈道元《水經(jīng)注·淮水篇》“渙水”“注引”里所識?！盎此謻|,逕夏丘縣南,又東,渙水入焉。水首受蒗蕩渠于開封縣。……渙水又東南流,逕雍丘縣故城南,又東逕承匡城,又東逕襄邑縣故城南,故宋之承匡襄牛之地,宋襄公之所葬,故號襄陵矣?！吨駮o(jì)年》:梁惠成王十七年,宋景敾、衛(wèi)公孫倉會齊師,圍我襄陵。十八年,惠成王以韓師敗諸侯師于襄陵。齊侯使楚景舍來求成,即于此也。西有承匡城,《春秋》會于承匡者也。秦始皇以承匡卑濕,徙縣于襄陵,更為襄邑。王莽以為襄平也。……《陳留風(fēng)俗傳》曰:縣南有渙水,故《傳》曰:睢、渙之間出文章,天子郊廟御服出焉,《尚書》所謂厥篚織文者也?！?4]“睢水出陳留縣西蒗蕩渠,東北流?！∷謻|逕襄邑縣故城北,又東逕雍丘城北。睢水又東逕寧陵縣故城南?！盵25]襄邑,即今河南省睢縣?？梢?“襄邑”南臨渙水、睢水逕其北,“睢渙之間出文章”,蓋始由此?！拔恼隆?何也?非今日之文章也。這恐怕要從“御服出焉”以及“厥篚織文”的角度來理解和闡釋“文章”二字的深刻內(nèi)涵?！坝背鲈谀膬耗?襄邑也?！柏鼠蹩椢摹闭吆?“可以篚盛,以貢者有織而成文,錦綺之屬?！盵26]“篚,竹器筐屬也。古者幣帛之屬,盛之以筐篚,而貢焉;織文者,織而有文,錦綺之屬也。”“篚,以竹為之,長三尺,廣一尺,深三寸,足高三寸,上有蓋。”“孔傳曰:地宜漆林,又宜桑蠶,織文錦綺之屬,盛之筐篚而貢焉?！?《禹貢會箋》卷二)可見,“文章”二字,特指有“文”之“錦綺”,即有花紋或圖案的“錦”、“綺”等絲織品也。此外,《文選》以及杜甫“憶游睢”等詩篇,亦可佐證之?！吧w聞過高唐者,效王豹之謳。游睢渙者,學(xué)藻繢之綵?！薄啊睹献印反居邝赵?昔王豹處淇,而西河善謳,綿駒處高唐,而齊女善歌。按:此文當(dāng)過高唐者,效綿駒之歌,……”“《陳留記》曰:襄邑,渙水出其南,睢水經(jīng)其北?！秱鳌吩?睢渙之間出文章,故其黼黻絺繡日月華蟲,以奉于宗廟御服焉?！薄昂苍?睢、渙,二水名。此處人能織藻繢綵綺,有游于此者,亦將學(xué),其風(fēng)土所為也?！盵27]杜甫《夔州書懷四十韻》:“衣冠迷適越,藻繪憶游睢?！薄瓣惲諡椴芎榕c魏文帝書:游睢渙者,學(xué)藻繢之彩?！蛾惲麸L(fēng)俗傳》:襄邑縣南有睢水、渙水,睢渙之水出文章,故有黼黻藻錦、日月華蟲,以奉天子宗廟御服焉?！盵28]可見,后者出于前。但是,不管怎么說“錦繡襄邑”之“錦繡”還應(yīng)該是“文章”二字之本意,恰如《說文》之語“錦,襄邑織文也”。
四、“睢渙之間出人才”,源于《澮水述異志》,是睢、渙二水留給后人的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我們今天引用“睢渙之間出人才”這句話,源于《澮水述異志》這部書。此書已佚,不可查。利用“百度”搜索“澮水述異志”,沒有查到這部書的撰寫者,其他似是而非的東西亦不敢夾雜進去。好歹有多篇文章引用了這部書的有關(guān)內(nèi)容,現(xiàn)列舉如下:“《澮水述異志》記載'睢渙二水波紋皆成五色,其人多文章。’”[29]“《澮水述異志》記載'睢渙二水波紋皆成五色,其人多文章?！盵30]“《續(xù)述征記》曰:'睢、渙二水,波若五色有文章?！盵31]“《述異志》:'睢渙二水,謂之澮水?！盵32]“《述異志》又說:'睢渙二水,謂之澮水。’《方輿志》里有這樣一段文字記載:'睢渙之水成文章,故中間名為繪,衍為澮,平地涌泉,四時不涸?！薄扒宕娜藚斡垒x為'澮水春聲’寫了這樣一首詩:……自古源流分睢渙,從來色澤煥文章?！盵33]“《述異志》:'睢渙二水,謂之澮水?！盵34]“《述異志》:'澮渙二水謂之澮水?！盵35]……上述所轉(zhuǎn)引的基本上可分兩類,一類是“……多(有)文章”;另一類是“……謂之澮水”。前者比較容易理解,但后者往往使人產(chǎn)生諸多疑問。“睢渙二水波紋皆成五色,其人多文章。”此處的“文章”二字,其內(nèi)涵已超越了“錦繡襄邑”之“錦繡”、“襄邑織文”之“織文”之物質(zhì)上的含義,而邁入“人文”之境界。“文章”是具有一定文化水平的人所創(chuàng)造的精神財富,能夠創(chuàng)造精神財富的人,應(yīng)該算作人才。“睢渙之間出人才”,也就不言而喻了?！邦o文章地,兩岸多奇才”,也就成了世間的一種共識。睢渙(或澮渙)二水謂之澮水。此“澮水”,非“睢水”、“渙水”、“澮水”、澮河之水,而是“波若五色”、“波紋皆成五色”之水。此其一也。“睢渙”或“澮渙”之中的“睢”或“澮”二字應(yīng)是“泡”字,因為“泡水”至臨渙入“渙水”。酈道元《水經(jīng)注》對“苞水”的記載是:“渙水又東,苞水注之。水出譙城北白汀陂。陂水東流逕酂縣南,又東逕鄲縣故城南,又東逕嵇山北。苞水東流入渙。”[36]臨渙文昌宮(今淮海戰(zhàn)役總前委舊址)至今還保存著一塊石額,分別刻著“光增澮泡”和“永固河山”,其中的“澮”、“泡”二字皆指的是水,即“澮水”或“渙水”、“泡水”或“泡河”?！芭菟被颉芭莺印?即是《水經(jīng)注》之“苞水”也。此“苞水”,即“泡水”或“泡河”?！鞍?《通典》諸書多·誤作泡?！锌h境三十五里,東南逕臨渙與澮水合流。《水經(jīng)注》所謂渙水也?！盵37]此外,《金史》地理志對此水有很明確的記載,“睢州”之“柘城縣”“有渙水、泡水、泓水”及“亳州”之“譙縣”“有渦水、泡水”,亦可證明“苞水”亦有“泡水”之名。[38]如此一來,“泡渙二水謂之澮水”,則是更科學(xué)、合理的解釋,亦是與事實相吻合的解釋。這是從科學(xué)的角度來認知的。妥否?此其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