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岳嫁女
三禮田珍者，甚有文，通熟群書，與其友鄧韶博學(xué)相類，皆以人昧，不能彰其明。家于洛陽。元和癸巳歲，中秋望夕，攜觴晚出建春門，期望月于韶別墅。行二三里遇韶，亦攜觴自東來。駐馬道周，未決所適。有二書生乘騾，復(fù)出建春門揖珍、韶曰：“二君子挈椅，得非求今夕望月地乎？某弊莊，水竹臺榭，名聞洛下，東南去此三二里，儻能迂轡，冀展傾蓋之分耳。”珍、韶甚愜所望，乃從而往。其姓氏，多他語對。行數(shù)里，桂輪已升。至一車門，始入甚荒涼又行數(shù)百步，有異香迎前而來，則豁然真境矣。泉瀑交流，松桂夾道，奇花異草，照燭如晝，好鳥騰翥，風(fēng)和月瑩（闕）。珍、韶請疾馬飛觴。書生曰：“足下椅中，厥味何如？”珍、韶曰：“乾和五酸，雖上清醍醐，計不加此味也。”書生曰：“某有瑞露之酒，釀于百花之中，不知與足下五酸熟愈耳?！敝^小童曰：“折燭夜一花，傾與二君子嘗。”其花四出而深紅，圓如小瓶，徑三寸余，綠葉形類杯，之有余韻。小童折花至，于竹葉中凡飛數(shù)巡，其味甘香，不可比狀。2異記飲訖，又東南行。數(shù)里至一門，書生揖二客下馬，觴以燭夜花中之余，責(zé)諸從者。飲一杯，皆大醉，各止于戶外。乃引客入，則有鸞鶴數(shù)十，騰舞來迎。步而前，花轉(zhuǎn)繁，酒味尤美。其百花皆芳香壓枝于路傍。凡歷池館堂榭，率皆陳設(shè)盤筵，若有所待，但不留珍、坐。珍、韶飲多，又甚倦，請暫憩盤筵。書生曰：“坐以何難但不利于君耳?！闭洹⑸卦懫溆?，曰：“今夕中天群仙，會于茲岳，籍君神魄不雜腥膻，請以知禮導(dǎo)升降。此皆諸仙位坐，不宜塵觸耳。”言訖，直北花燭亙天，簫韶沸空，駐云母雙車于金堤之上，設(shè)水晶方盤于瑤幄之內(nèi)。群仙方奏《霓裳羽衣曲》，書生前進(jìn)，命珍、韶拜夫人。夫人褰帷笑曰：“下域之人，而能知禮。然服食之氣，猶然射人，不可近他貴婿，可各賜薰髓酒一杯?！闭洹⑸仫嬘?，覺肌膚溫潤，稍異常人呼吸皆異香氣。夫人左右，誰人召來，曰：“衛(wèi)符卿、李八百?！狈蛉嗽唬骸氨懔畲硕哟！庇谑嵌?、韶于神仙之后縱目。珍問曰：“相者誰？”曰“劉綱?！薄笆陶哒l？”曰：“茅盈?！薄皷|鄰女彈箏擊筑者誰？”曰：“麻姑、謝自然?！?異記“幄中座者誰？”曰“西王母。”俄有一人駕鶴而來王母曰：“久望劉君矣?！庇杏衽畣栐唬骸岸Y生來未？”于是引珍、進(jìn)，立于碧玉堂下左。劉君笑曰：“適緣蓮花峰士奏章，事須決遣，尚多未來客，何言久望乎？”王母曰：“奏章事者有何所為？”曰“浮梁縣令求延年矣。以其人因賄賂履官，以苛虐為政，生情于案牘，忠恕之道蔑聞唯錐于貨財，巧為之計更作。自貽覆棘，以促余齡。但以蓮花峰叟，徇從于人，奏章甚懇，特纖死限，量延五年。”珍問劉君誰，曰“漢朝天子。”續(xù)有一人，駕黃龍，戴黃旗，道以笙歌，從以嬪嫡，及瑤幄而下。母復(fù)問曰：“李君來何遲？”曰：“為敕龍神設(shè)水旱之計，作彌淮蔡，以殲妖逆。”漢主曰：“奈百姓何？”曰:“上帝亦有此問，予一表斷其惑矣?！痹?“可得聞乎？”曰：“不能悉記，略舉大綱耳。其表云：“某縣某，克篝丕華，德洽兆庶，臨履深薄，匪敢怠荒。不勞師車，平中夏巴蜀之孽；不費(fèi)天府，掃東吳上黨之妖。九有已見其廓清，一方尚屯其氛寢。伏以虺蜴肆毒，痛于淮蔡。豺狼尚猜其口喙，蜷蟻猶固其封疆。遣時豐人安，是4異記稔群丑。但使年餓厲作，必?fù)u人心。如此倒戈而攻，可以席卷。禍三州之逆黨，所損至微；安六合之疾肥，其利則厚。伏請神龍施水，厲鬼行災(zāi)，由此天誅，以資戰(zhàn)力?！睗h主曰“表至嘉，弟既允許，可以前賀誅鋤矣?！睍^珍、韶，此開元天寶太平之主也。未頃，聞簫韶自空而來，執(zhí)絳節(jié)者前唱言：“天子來?！弊鄻?，群仙皆起，母避位拜迎，二主降階入幄環(huán)坐而飲。王母曰：“何不拉取老軒轅來”曰：“他今夕主張月宮之宴,非不勤請耳?！蓖跄赣衷唬骸艾幊匾粍e后，陵谷幾遷移向來觀洛陽東城，已坂墟矣。定鼎門西路，忽焉復(fù)新市朝云。名利如舊，可以悲嘆耳?！蹦峦醢丫疲埻跄父?。以珊瑚鉤擊盤而歌曰：“勸君酒，為君悲?！鼻乙髟唬骸白詮念l見市朝改，無復(fù)瑤池晏樂心。''王母持杯，穆天子歌曰：“奉君酒，休嘆市朝非。早知無復(fù)瑤池興，悔駕驊驗(yàn)草草歸。”歌竟，與王母話瑤池舊事，乃重歌一章云：“八馬回乘汗漫風(fēng)，思往事憩昭宮。晏移南圃情方洽，樂奏鈞天曲未終。斜漢露凝殘月冷流霞杯泛曙光紅。昆侖回首不知處，疑是酒酣魂夢中?！蓖跄赋昴绿熳痈柙唬?異記“一曲笙歌瑤水濱，曾留逸足駐征輪。人間甲子周千歲,靈境杯觴初一巡。兔銀河終不夜，奇花好樹鎮(zhèn)長春。悄知碧海饒詞句，歌向俗流疑誤人。”酒至漢武帝，王母又歌曰：“珠露金風(fēng)下界秋，漢家陵樹冷修修。當(dāng)時不得仙桃力，尋作浮塵飄隴頭?！睗h主上王母酒曰：“五十余年四海清，自親丹灶得長生。若言盡是仙桃力，取神仙簿上名O”帝把酒曰“吾聞丁令威能歌，命左右召來。”令威至，帝又遣子晉吹笙以和，歌曰：“月照驪山露泣花，似悲仙帝早升遐。至今猶有長生鹿，時繞溫泉望翠華?！钡鄢直弥?，母曰:“應(yīng)須召葉靜能來，唱一曲當(dāng)時事。”靜能續(xù)至，跪獻(xiàn)帝酒，復(fù)歌曰：“幽薊煙塵別九重，貴妃湯殿罷歌鐘。中宵扈從無全仗，大駕蒼黃發(fā)六龍。妝匣尚留金翡翠暖池猶浸玉芙蓉。荊榛一閉朝元路，唯有悲風(fēng)吹晚松?！备杈?，帝凄慘良久，諸仙亦慘然。于是黃龍持杯，亦于車前再拜祝曰：“上清神女，玉京仙郎。樂此今夕，和鳴鳳凰。鳳凰和鳴，將翱將翔。與天齊休，慶流無央?！毕衫杉匆责ń嬑迩д⒑Ｈ宋腻\三千端、琉璃琥珀器一百床、明月驪珠各十斛，奏樂仙女。乃有6異記四鶴立于車前，載仙郎并相者侍者，兼有寶花臺。俄進(jìn)法膳，凡數(shù)十味，亦沾及珍、韶。珍、韶飲，有仙女捧玉箱，托紅箋筆硯而至請催妝詩。于是劉綱詩曰：“玉為質(zhì)兮花為顏，蟬為鬢兮云為鬟。何勞傅粉兮施渥丹，早出娉婷兮縹緲間?！庇谑敲┯娫疲骸八ら_銀燭明,風(fēng)搖珠佩連云清。休勻紅粉飾花態(tài)，早駕雙鸞朝玉京?！背哺冈娫弧叭窃谔煦y河回，人間曙色東方來。玉苗瓊?cè)镆嘁艘?，莫使一花沖曉開?！痹娂热?，內(nèi)有環(huán)佩聲，即有玉女?dāng)?shù)十引仙郎入帳，召珍、韶行禮。禮畢，二書生復(fù)引珍、韶辭夫人，夫人曰：“非無至寶可以相贈，但爾力不任挈耳。”各賜延壽酒一杯，曰：“可增人間半甲子?！睆?fù)命衛(wèi)符卿等引還人間，無使歸途寂寞。于是二童引珍、韶而去折花傾酒，步步惜別。衛(wèi)君謂珍、韶曰:“夫人白日上升，馬參鸞駕鶴，在積習(xí)而已。未有積德累仁，抱才蘊(yùn)學(xué)，卒不享爵祿者，吾未之信。儻吾子塵牢可逾，俗桎可脫，自今十五年后待子于三十六峰，愿珍重自愛?！睆?fù)出來時車門，握手告別。別訖，行四五步,杳失所在。唯有嵩山，嵯峨倚天，得樵徑而歸。及還家,7異記已歲余，室人招魂葬于北邙之原墳草宿矣。于是珍、韶捐棄家室同入少室山，今不知所在。（《太平廣記》卷五O）O季卿陳季卿者，家于江南，辭家十年，舉進(jìn)士，志不能無成歸。羈棲輦下，鬻書判給衣食。常訪僧于青龍寺。遇僧他適，因息于暖閣中，以待僧還。有終南山翁，亦伺僧歸，方擁爐而坐，揖季卿就爐。坐久，謂季卿曰：“日已晡矣，得無餒乎？”季卿曰：“實(shí)饑矣，僧且不在,為之奈何？”翁乃于肘后解一小囊，出藥方寸，止煎一杯，與季卿曰：“粗可療饑矣。”季卿啜訖，充然暢適饑寒之苦，洗然而愈。東壁有寰瀛圖，季卿乃尋江南路,因長嘆曰“得自渭泛于河，游于洛，泳于淮，濟(jì)于江，達(dá)于家，亦不悔無成而歸。”翁笑曰：“此不難致?！蹦嗣垭A前一竹葉，作葉舟，置圖中渭水之上，曰：“公但注目于此舟，則如公向來所愿耳。然至家，慎勿久留?！奔厩涫煲暰弥?，覺渭水波浪，一葉漸大，席帆既張，恍然若登舟。始自渭及河，維舟于禪窟蘭若，詩于南8異記楹云：“霜鐘鳴時夕風(fēng)急亂鴉又望寒林集。此時輟棹悲且吟，獨(dú)向蓮花一峰立。”明日，次潼關(guān)，登岸，題句于關(guān)門東普通院門云“度關(guān)悲失志萬緒亂心機(jī)。下坂馬無力，掃門塵滿衣。計謀多不就心口自相違。已作羞歸計，還勝羞不歸?！弊躁儢|，凡所經(jīng)歷，一如前愿。旬余至家，妻子兄弟，拜迎于門。夕有《江亭晚望》詩。題于書齋云：“立向江亭滿目愁，十年前事信悠悠。田園已逐浮云散鄉(xiāng)里半隨浙水流。川上莫逢諸釣叟，浦邊難得舊沙鷗。不緣齒發(fā)未遲暮吟對遠(yuǎn)山堪白頭。”此夕謂其妻曰：“吾試期近，不可久留，即當(dāng)進(jìn)棹。"乃吟一章別其妻云：“月斜寒露白，此夕去留心。酒至添愁飲，詩成和淚吟。離歌棲鳳管，別鶴怨瑤琴。明夜相思處，秋風(fēng)吹半衾。”將登舟，又留一章別諸兄弟云：“謀身非不早，其奈命來遲。舊友皆霄漢此身猶路歧。北風(fēng)微雪后，晚景有云時。惆悵清江上，區(qū)區(qū)趁試期?！币桓?復(fù)登葉舟。泛江而逝。兄弟妻屬慟哭于濱，其鬼物矣。一葉漾漾，遵舊途至于渭濱。乃賃乘，復(fù)游青龍寺,宛然見山翁擁褐而坐。季卿謝曰：“歸則歸矣，得非夢9異記乎”笑曰：“后六十日方自知。"日將晚，僧尚不至。翁去，季卿還主人。后二月季卿之妻子赍金帛自江南來，季卿厭世矣，故來訪之。妻曰“某月某日歸，是夕作詩于西齋，并留別二章?！笔贾菈?。明年春，季卿下第東歸至禪窟及關(guān)門蘭若見所題兩篇，翰墨尚新。后年季卿成名，絕粒，入終南山去。（《太平廣記》卷七四）O滎陽氏唐益州令將之任，夜止屬邑古寺。方寢，見老嫗以桐葉蒙其首，低僂而前。令以拄杖拂其葉，嫗俯拾而去，俄亦復(fù)來，如是者三，久之不復(fù)來矣。頃有/衰裳者,自北戶升階褰簾而前曰：“將有告于公，公無懼焉。”令曰：“是何妖物”曰：“實(shí)鬼也，妖也，以形容衰瘵不敢于謁。向者竊令張奶少達(dá)幽情，而三遭拄杖之辱，老奶固辭，恥其復(fù)進(jìn)，是以自往哀訴，冀不逢怒焉。某滎陽氏子嚴(yán)君牧此州。未逾年，鐘家禍，乃護(hù)喪歸洛夜止此寺。母賜冶葛花湯并室妹同夕而斃。張奶將哭，首碎鐵錘，同瘞于北墻之竹陰。某隴西先夫人10異記即日訴于上帝，帝敕云：'為人之妻，已殘戮仆妾；為人之母，又毒殺孤嬰。居暗室，事難彰明。在夭鑒。理宜誅亟。以死酬死，用謝諸孤。'付司命處置訖報。是日，先君復(fù)訴于上帝云'某游魂不靈，乖于守慎，致令囂室,害及孤孩。彰此家風(fēng)，于天聽，豈止一死，能謝罪名某三任縣令再剖符竹，實(shí)有能績，以安黎肥。豈圖余慶不流，見此狼狽？悠揚(yáng)丹旗，未越屬城。長男既已無辜，孀婦又俾酬死，念某旅櫬，難為瘞埋，伏乞延其生命，使某得歸葬洛陽，獲袍先人之瑩闕，某無恨矣。'明年，繼母到洛陽，發(fā)背疽而卒。上帝譴怒，已至如此。今某即無怨焉。所苦者，被僧徒筑溷于骸骨之上，糞穢之弊，所不堪忍。況妹為廁神姬仆，身為廁神役夫，積世簪纓，一日凌墜，天門阻越，上訴無階，籍公仁德，故來奉告。”令曰：“吾將奈何？”答曰：“公能發(fā)某朽骨,沐以蘭湯，覆以衣衾，遷于高原之上，脫能賜木皮之棺、蘋藻之奠，亦望外也。"令曰：“乃吾反掌之易爾。“鬼嗚咽再拜令張奶密召鸞娘子同謝明公。張奶遽至，疾呼曰：“郭君怒晚來軒屏狼藉，已三召矣?！庇谑荿裳11異記者憧惶而去。明旦，令召僧徒，具以所告。遂命土工，發(fā)溷以求之，三四尺乃得骸骨與改瘞焉。（《太平廣記》卷一二八）。劉景復(fù)吳泰伯廟，在東閶門之西，每春秋季，市肆皆率其黨，合牢體祈福于三讓王，多圖善馬彩輿女子以獻(xiàn)之。非其月，亦無虛日。乙丑春，有金銀行首糾合其徒，以綃畫美人，捧胡琴以從，其貌出于舊繪者，名美人為勝兒。蓋戶牖墻壁會前后所獻(xiàn)者，無以匹也。女巫方舞，有進(jìn)士劉景復(fù)，客之金陵，置酒于廟之東通波館，而欠伸思寢，乃就榻。方寢，見紫衣冠者言曰：“讓王奉屈?！眲⑸S而至廟，周旋揖讓而坐。王語劉生曰：“適納一胡琴，藝甚精而色殊麗。吾知子善歌，故奉邀作胡琴一章,以寵其藝?！背跎H不甘命酌人間酒一杯與歌。逡巡酒至并獻(xiàn)酒物，視之，乃適館中祖筵者也。生飲數(shù)杯，醉而作歌曰：“繁弦已停雜吹歇，勝兒調(diào)弄邏謎發(fā)。四弦攏捻三四聲喚起邊風(fēng)駐寒月。大聲漕漕奔屈屈，浪蹙波翻倒溟渤。小弦切切怨颶颶，鬼泣神悲低悉率。側(cè)腕12異記斜挑制流電當(dāng)秋直戛騰秋鶻。漢妃徒得端正名，秦女虛夸有仙骨。我聞天寶年前事，涼州未作西戎窟。麻衣右衽皆漢民不省胡塵楚蓬勃。太平之末狂胡亂，犬豕崩騰恣唐突。玄宗未到萬里橋，東洛西京一時沒。一朝漢民沒為虜飲恨吞聲空咽喘。時看漢月望漢天，怨氣沖星成彗享。國門之西八九鎮(zhèn)，高城深壘閉閑卒。河涅咫尺不能收挽粟推車徒戰(zhàn)戰(zhàn)。今朝聞奏涼州曲，使我心魂暗超忽。兒若向邊塞彈，征人血淚應(yīng)闌干?！备杓瘸?，劉生乘醉，落淚草札而獻(xiàn)。王尋繹數(shù)四，召勝兒以授之。之侍兒有不樂者，妒色形于坐中。恃酒，以金如意擊勝兒首，淋襟袖，生乃驚起。明日視繪素，果有損痕。歌今傳于吳中。（《太平廣記》卷二八O）。張生有張生者，家在汴州中牟縣東北赤城坂。以饑寒一旦別妻子游河朔，五年方還。自河朔還汴州，晚出鄭州門，到板橋，已昏黑矣。乃下道，取陂中逕路而歸。忽于草莽中見燈火熒煌，賓客五六人，方宴飲次，生乃下驢以詣之。去十余步，見其妻亦在坐中，與賓客13異記語笑方洽。生乃蔽形于白楊樹間以窺之。見有長須者持杯，請措大夫人歌，生之妻，文學(xué)之家，幼學(xué)詩書，甚有篇詠。欲不為唱，四座勤請。乃歌曰：“嘆衰草，絡(luò)緯聲切切。人一去不復(fù)還今夕坐愁鬢如雪?！遍L須云:“勞歌一杯?！憋嬘?，酒至白面少年，復(fù)請歌，張妻曰：“一之謂甚，其可再乎？”長須持一籌箸云：“請置觥，有拒請歌者，飲一鐘。歌舊詞中笑語，準(zhǔn)此罰?！庇谑菑埰抻指柙弧皠窬?，君莫辭。落花徒繞枝，流水無返期。莫恃少年時，少年能幾時？”酒至紫衣者，復(fù)持杯請歌。張妻不悅，沉吟良久，乃歌曰：“怨空閨，秋日亦難暮。夫婿斷音書，遙天雁空度?！本浦梁谝潞耍瑥?fù)請歌。張妻連唱三四曲，聲氣不續(xù)。沉吟未唱間，長須拋觥云：“不合推辭，乃酌一鐘?！睆埰尢槠嫞瑥?fù)唱送胡人酒曰："切切夕風(fēng)急，露滋庭草濕。良人去不回，焉知掩閨泣。"酒至綠衣少年，持杯曰：“夜已久，恐不得從容。即當(dāng)睽索，無辭一曲，便望歌之。"又唱云：“螢火穿白楊，悲風(fēng)入荒草。疑是夢中游，愁迷故園道?！本浦翉埰?長須歌以送之曰：“花前始相見，花下又相送。何必言夢14異記中，人生盡如夢?！本浦磷弦潞耍瑥?fù)請歌云：“須有艷意。”張妻低頭未唱間，長須又拋一觥。于是張生怒，捫足下得一瓦擊之，中長須頭。再發(fā)一瓦，中妻額。然無所見，張君謂其妻已卒，慟哭連夜而歸。及明至門，家人驚喜出迎。張君問其妻，婢仆曰：“娘子夜來頭痛?！睆埦胧?，問其妻病之由。曰：“昨夜夢草莽之處，有六七人，遍令飲酒，各請歌。孥凡歌六七曲，有長須者頻拋觥。方飲次，外有發(fā)瓦來，第二中孥額。因驚覺，乃頭痛。"張君因知昨夜所見乃妻夢也。（《太平廣記》卷二八二）。蔣琛雪人蔣琛，精熟二經(jīng)，常教授于鄉(xiāng)里。每秋冬，于雪溪太湖中流設(shè)網(wǎng)罟以給食。常獲巨龜，以其質(zhì)狀殊異，乃顧而言曰：“雖人余且之網(wǎng)，俾免剖腸之患。既在四靈之列，得無愧于鄙叟乎？”乃釋之。龜及中流，凡返顧六七。后歲余，一夕風(fēng)雨晦冥，聞波間洶洶聲，則前之龜扣舷人立而言曰“今夕太湖雪溪松江神境會，川瀆諸長，亦聞應(yīng)召。開筵解榻密邇漁舟。以足下淹滯此地，15異記持網(wǎng)且久，纖鱗細(xì)介，苦于數(shù)網(wǎng)。脫禍之輩，常懷怨心?？炙宄吮愕盟列匾堋Ｎ羧斩饔?，常貯袁誠，由斯而來，冀答萬一。能退咫尺以遠(yuǎn)害乎？”琛曰：“諾！”遂于安流中，纜舟以伺焉。未頃，有龜置魚鱉，不可勝計,周匝二里余。蹙波為城，遏浪為地，辟三門，垣通衢。異怪千余，人質(zhì)螭首，執(zhí)戈戟列行伍，守衛(wèi)如有所待。續(xù)有蛟蜃數(shù)十，東西馳來，乃噓氣為樓臺，為瓊宮珠殿，為歌筵舞席，為座榻茵褥頃刻畢備。其尊璧器皿玩用之物皆非人世所有。又有神魚數(shù)百，吐火珠，引甲士百余輩，擁青衣黑冠者，雪溪南津而出。復(fù)見水獸亦數(shù)百銜耀，引鐵騎二百余，擁朱衣赤冠者，自太湖中流而來。至城門，下馬交拜。溪神曰：“一不展覿,五紀(jì)于茲。雖魚雁不絕，而笑言久曠。勤企盛德，衷腸怒然?！焙裨唬骸拔倚囊嗳缰?#39;揖讓次，有老蛟前唱曰:“安流王上馬。”于是二神立候焉。則有衣虎豹之衣，朱其額，其足，執(zhí)蠟炬，引旌旗戈甲之卒，凡千余，擁紫衣朱冠者，松江西沮而至二神迎于門，設(shè)禮甚謹(jǐn)。敘暄涼竟，江神曰：“此去有將為宰執(zhí)者北渡，而神貌未16異記揚(yáng)，行李甚艱，恐神不識不知。事須帖屏翳收風(fēng)，馮夷息浪。斯亦上帝素命，禮宜躬親。候吾子清塵，得免舉罰否？然竊于水濱拉得范相國來，足以補(bǔ)其尤矣?！擞信终?，仗劍而前。溪湖神曰：“欽奉實(shí)久。”范君曰：“涼德未泯吳人懷恩，立祠于江潢，春秋設(shè)薄祀，為村醪所困，遂為江公驅(qū)來，唐突盛筵，益增慚栗?！庇谑且咀屓腴T。既即席，則有老蛟前唱曰：“湘王去城二里?！倍砺劯@車馬聲，則有綠衣玄冠者，氣貌甚偉，驅(qū)殿亦百余。既升階，與三神相見，曰：“適輒與汨羅屈副使俱來?！蹦擞蟹椗c容貌慘悴者，低僂而進(jìn)。方即席，范相笑謂屈原曰：“被放逐之臣負(fù)波濤之困，讒痕謗跡，骨銷未滅，何慘面目，更獵其杯盤？”屈原曰：“湘江之孤魂魚腹之余肉，焉敢將喉舌酬對相國乎？然無聞穿七札之箭，不射籠中之鳥。剃洪鐘之劍，不割幾上之肉。且足下亡吳霸越，功成身退，逍遙于五湖之上，輝煥于萬古之后。故鄙夫竊仰重德盛名不敢以常意奉待。何今日戲謔于綺席，恃意氣于放臣？則何異射病鳥于籠中，割腐肉于幾上？于君子惜金鐮與利刃也?！庇谑窍嫔駝?7異記歌筵?！备杈?，四座為之慘容。江神把酒，太湖神起舞作歌曰：“白露溥兮西風(fēng)高碧波萬里兮翻洪濤。莫言天下至柔者，載舟覆舟皆我曹?！苯駜A杯，舞作歌曰：“君不見，夜來渡口擁千艘，中載萬姓之脂膏。當(dāng)樓船泛泛于疊浪，恨珠貝又輕于鴻毛。又不見，潮來津亭維一鋼,中有一士青其袍。赴宰邑之良日任波吼而風(fēng)號。是知溺名溺利者，不免為水府之腥臊?！毕嫱醭直?，雪溪神歌曰：“山勢縈回水脈分，水光山色翠連云。四時盡入詩人詠，役殺吳興柳使君?！本浦料?，湘王歌曰：“渺渺煙波接九嶷，幾人經(jīng)此泣江籬。年年綠水青山色，不改重華南狩時?！庇谑欠断鄧I(xiàn)《境會夜宴》詩曰：“浪闊波澄秋氣涼，沈沈水殿夜初長。自憐休退五湖客，何幸追陪百谷王。香梟碧云飄幾席，觥飛白玉涎椒漿。酒酣獨(dú)泛扁舟去，笑入琴高不死鄉(xiāng)?！毙煅芴幨揩I(xiàn)《境會夜宴并簡范》詩曰：“光龍耀火煌煌，夜接朝云宴渚宮。鳳管清吹凄極浦朱弦閑奏冷秋空。論心幸遇同歸友，揣分慚無輔佐功。云雨各飛真境后，不堪波上起悲風(fēng)?！鼻蠓蜃蟪直?，右擊盤，朗朗作歌曰：“鳳騫騫以降瑞兮，患19異記山雞之雜飛。玉溫溫以呈器兮，因磕砍之爭輝。當(dāng)侯門之四辟兮，謹(jǐn)嘉謨之重扉。既瑞器而無庸兮，宜昏暗之相微。徒割石以為舟兮，顧沿流而志違。將刻木而作羽兮，與超騰之理非。矜孑孑于空闊兮，靡群援之可依。血淋淋而滂流兮，顧江魚之腹而將歸。西風(fēng)蕭蕭兮湘水悠悠，白芷芳歇兮江籬秋。日睇腕兮川云收，棹四起兮悲風(fēng)幽。羈魂汨沒兮，我名永浮。碧波雖涸兮，厥譽(yù)長流。向使甘言順行于曩昔，豈今日居君王之座頭？是知貪名徇祿而隨世磨滅者，雖正寢而死兮，無得與吾彳壽。當(dāng)鼎足之嘉會兮，獲周旋于君侯。雕盤玉豆兮羅珍羞，金卮瓊蜀兮方獻(xiàn)酬。敢寫心兮歌一曲，無消余持杯以淹?！蓖老壬I(xiàn)《境會夜宴》詩曰“行殿秋未晚，水宮風(fēng)初涼。誰言此中夜，得接朝宗行。靈置振冬冬，神龍耀煌煌。紅樓壓波起，翠幄連云張。玉簫冷吟秋，瑤瑟清含商。賢臻江湖叟，貴列川瀆王。諒予衰俗人，無能振殖綱。分辭皆亂世，樂寐蛟螭鄉(xiāng)。棲遲幽島間，幾見波成桑。爾來盡流俗，難與傾壺觴。今日登華筵，稍覺神揚(yáng)揚(yáng)。方歡滄浪侶，遽恐白日光。海人瑞錦前，豈20異記敢言文章。聊歌靈境會，此會誠難忘?！币木暠鞲柙唬骸霸萍笠百猓皼?。玄黃交戰(zhàn)兮，吳無全壟。既霸業(yè)之將墜，宜嘉謨之不從。國步顛蹶兮，吾道道兇。處暗夷之大困，入淵泉之九重。上帝愍余之非辜兮，俾大江鼓怒其冤蹤。所以鞭浪山而疾驅(qū)波岳，亦粗足展余拂郁之心胸。當(dāng)靈境之良宴兮，謬尊俎之相容。擊簫鼓兮撞歌鐘，吳謳越舞兮歡未極，遽軍城曉鼓之冬冬。愿保上善之柔德，何行樂之地兮難相逢?！备杞K，雪郡城樓早鼓絕，洞庭山寺晨鐘鳴。而飄風(fēng)勃興，玄云四起，波車馬音猶合沓。頃之，無所見。曙色既分，巨龜復(fù)延首于中流，顧眄環(huán)而去。（《太平廣記》卷三。九）。三史王生有王生者，不記其名，業(yè)三史，博覽甚精，性好夸炫，語甚容易，每辯駁古昔，多以臆斷，旁有議者，必大言折之。嘗游沛，因醉入高祖廟，顧其神座，而言曰：“提三尺劍，滅暴秦，翦強(qiáng)楚，而不能免其母'烏老'之稱。徒歌'大風(fēng)起兮云飛揚(yáng)’，曷能威加四海哉？”徘徊庭房間，肆目久之，乃還所止。是夕才寐而卒。見十21異記數(shù)騎，擒至廟庭。漢祖按劍大怒曰：“史籍未覽數(shù)紙而敢褻藏尊神。'烏老'之言，出自何典？若無所據(jù)，爾罪難逃。”王生頓首曰：“臣常覽大王《本紀(jì)》，見司馬遷及班固云'母劉媼'，而注云'烏老反'，云'老母之稱也。'見之于史，聞之于師，載之于籍，炳然明如白日，非臣下敢出于胸襟爾?！睗h祖益怒曰“朕中外泗水亭長碑，昭然具載矣，曷以外族媼氏而妄稱烏老乎？讀錯本書，且不見義，敢恃酒喧于殿庭，宜付所司劾犯上之罪?！闭Z未終，而西南有清道者，揚(yáng)言太公來。方及階，顧王生曰“斯何人而見辱之甚也”漢祖降階對曰：“此虛妄侮慢之人也，罪當(dāng)斬之?！蓖跎涯刻?，遂厲聲而言曰：“覽史籍，見侮慢其君親者，尚無所貶。賤臣戲語于神廟，豈期肆于市朝哉？”漢祖又怒曰“在典冊,豈載侮慢君親者！當(dāng)試征之?！蓖跎唬骸俺几艺鞔笸蹩珊酰?，'漢祖曰：“然?！蓖跎唬骸巴跫次?，會群臣，置酒前殿，獻(xiàn)太上皇壽，有之乎”漢祖曰“有之?！薄凹全I(xiàn)壽，乃曰：'大人常以臣無賴，不事產(chǎn)業(yè)，不如仲力，今某之業(yè)，孰與仲多？'有之乎？”漢祖曰：“有之?！薄暗?2異記上群臣皆呼萬歲，大笑為樂，有之乎？”曰：“有之?！蓖跎唬骸笆俏曷渚H矣、太公曰“此人理不可屈，宜速逐之，不爾，必遭杯羹之讓也?！睗h祖默然良久，曰:“斬此物，污我三尺刃。”令搦發(fā)者摑之，一摑惘然而蘇。東方明矣，以鏡視腮，有若指蹤，數(shù)日方滅。（《太平廣記》卷三一。）。張生士張生，善鼓琴，好讀孟軻書。下第游蒲關(guān)，入舜城。日將暮，乃排閥聳轡爭進(jìn)，因而馬蹶。頃之馬斃,生無所投足，遂詣廟吏求止一夕。吏指檐慶下曰：“舍此無所詣矣。”止。初夜方寢，見絳衣者二人，前言曰:“帝召書生。”生遽往，帝問曰：“業(yè)何道藝之人？”生對曰：“臣儒家子，常習(xí)孔孟書?！钡墼唬骸翱资ト艘?，朕知久矣。孟是何人？得與孔同科而語？”生曰：“孟亦傳圣人意也。祖尚仁義，設(shè)禮樂而施教化?！钡墼唬骸爸鴷?？”生曰：“著書七千二百章，蓋與孔門之徒難疑答問,及魯論、齊論，俱善言也。帝曰：“記其文乎？”曰：“非獨(dú)曉其文，抑亦深其義,，帝乃令生朗念，傾耳聽之。念23異記《萬章問》：“舜往于田，號泣于旻天。何為其號泣也孟子曰：'怨慕也。'萬章問曰：'父母愛之，喜而不忘；父母惡之，勞而不怨。然則舜怨乎，答曰：'長息問于公明高曰：舜往于田，則吾得聞命矣。號泣于旻天，怨于父母，則吾不知也。帝止生之詞，憂然嘆曰：“蓋有不知而作之者，亦此之謂矣。朕舍天下千八百二十載，暴秦竊位，毒痛四海，焚我典籍，泯我帝圖，蒙蔽群言,逞恣私欲。百代之后，經(jīng)史差謬。辭意相及，鄰于詼諧。常聞贊唐堯之美曰：'垂衣裳而天下理'，蓋明無事也。然則平章百姓，協(xié)和萬邦，至于滔天懷山襄陵，下民其咨。夫如是則與垂衣之義乖矣。亦聞贊朕之美曰：'無為而治。'乃載于典則云：'賓四門，齊七政，類上帝，禮六宗，望山川，遍群神，流共工放18兜，殛贛，竄三苗。'夫如是，與無為之道遠(yuǎn)矣。今又聞號泣于旻天，怨慕也，非朕之所行。夫莫之為而為之者，天也；之致而致之者，命也。朕泣者，怨己之命，不合于父母，而訴于旻天也。何萬章之間，孟軻不知其對？傳圣人之意,豈宜知是乎？”嗟不能已。久之謂生曰：“學(xué)琴乎？”曰:24異記“嗜之而不善?！钡勰祟欁笥胰∏?，曰：“不聞鼓五弦歌《南風(fēng)》，奚足以光其歸路？”乃撫琴以歌之曰：“南風(fēng)薰薰兮草芋芋，妙有之音兮歸清弦。蕩蕩之教兮由自然，熙熙之化兮吾道全。薰薰兮思何傳?！备栌?，鼓琴為《南風(fēng)弄》。音韻清暢，爽朗心骨生因發(fā)言曰：“妙哉！”乃遂驚悟。（《太平廣記》卷三一。）。韋鮑生妓酒徒鮑生，家富畜妓。開成初，行歷陽道中，止定山寺，遇外弟韋生下第東歸，同憩水閣。鮑置酒，酒酣,韋謂鮑曰“樂妓數(shù)輩焉在？得不有攜者乎？”鮑生曰：“幸各無恙然滯維揚(yáng)日，斃數(shù)駟，后乘既闕，不果悉從。唯與夢蘭、小倩俱，今亦可以佐歡矣?！表曋?，二雙鬟抱胡琴方響而至。遂坐韋生鮑生之右，摧絲擊金，響亮溪谷。酒闌，鮑謂韋曰“出城得良馬乎？"對曰：“予春初塞游，自廓坊歷烏延，抵平夏，止靈武而回。部落驅(qū)駿獲數(shù)匹，形鳳頸，鹿脛鳧膺，眼大足輕，脊平肋密者，皆有之?！滨U撫掌大悅，乃停杯命燭，閱馬于輕檻前數(shù)匹與向來夸誕，十未盡其八九。韋戲鮑曰：25異記“能以人換，任選殊尤?！庇R之意頗切，密遣四弦，更衣盛妝，頃之乃至。命捧酒勸韋生，歌一曲以送之云：“白露濕庭砌，月臨前軒。此時頗留恨，含思獨(dú)無言?！庇指杷王U生酒云：“風(fēng)颶荷珠難暫圓，多生信有短因緣。西樓今夜三更月，還照離人泣斷弦。”韋乃召御者，牽紫叱撥以酬之。鮑意未滿，往復(fù)之說，紊然無章。有紫衣冠者二人，導(dǎo)從甚眾，自水閣之西，升階而來。鮑韋以寺當(dāng)星使交馳之路，疑大寮夜至乃恐悚入室，闔戶以窺之。而杯盤狼籍，不暇收拾。時紫衣即席，相顧笑曰：“此即向來聞妾換馬之筵?！币蛎茖︼?。一人須髯甚長,質(zhì)貌甚偉，持杯望月，沉吟久之，曰：“下盛賦云'斜漢左界，北陸南踱。白露曖空，月流天。'可得光前絕后矣。對月殊不見賞，風(fēng)霽地表，云斂天末。洞庭始波，木葉微脫?！遍L須云：“數(shù)年來在長安，蒙樂游王引至南宮，入都堂。與劉公干、明遠(yuǎn)看試秀才。予竊入司文之室，于燭下窺能者制作，屬對頗切，而賦有蜂腰鶴膝之病，詩有重頭重尾之犯。若如足下洞庭木葉之對，為紙繆矣。小子拙賦云：'紫臺稍遠(yuǎn)，山無極。涼風(fēng)忽26異記起，日西匿。'則稍遠(yuǎn)忽起之聲，俱遭黜退矣，不亦異哉?！敝^長須曰“吾聞古之諸侯貢士于天子，尊賢勸善者也。故一適謂之好德，再適謂之尊賢，三適謂之有功，乃加九錫。不貢士，一黜爵再黜地，三黜爵地。夫古之求士也如此，猶恐搜山之不高，索林之不深，尚有遺漏者。乃每歲季春，開府庫出幣帛，周天下而禮聘之。當(dāng)是時，儒墨之徒，豈盡出矣？智謀之士，豈盡舉矣？山林川澤，豈無遺矣日月照臨，豈得盡其所矣天子求之既如此，諸侯貢之又如此，禮復(fù)如此，尚有棲棲于巖谷郁郁不得志者。吾聞今之求聘之禮缺，是貢舉之道騾矣。賢不肖同途焉；才不才汨汨焉。隱巖冗者，自童髦窮經(jīng)，至于白首焉；懷方策者，自壯歲力學(xué),訖于沒齒。雖每歲鄉(xiāng)里薦之于州府，州府貢之于有司，有司考之詩賦，腰鶴膝，謂不中度。彈聲韻之清濁，謂不中律。雖有周孔之賢圣，班馬之文章，不由此制作,靡得而達(dá)矣。然皇王帝霸之道，興亡理亂之大體，其可聞乎？今足下何乃贊揚(yáng)今之小巧而幕張古之體？況予乃恕皓月長歌之手，豈能拘于雕文刻句者哉？今珠露既27異記清，桂月如晝，吟詠時發(fā)，杯觴間行。援筆聯(lián)句，賦今之體調(diào)一章，以樂長夜否？”曰：“何以為題？”長須云：“便以妾換馬為題，仍以'舍彼傾城、求其駿足'為韻。”命左右折庭前芭蕉一片，啟書囊，抽毫以操之，各占一韻。長須者唱云：“彼佳人兮，如瓊之瑛。此良馬兮,負(fù)駿之名。將有求于逐日，故何惜于傾城。香暖深閨，永厭桃花之色。風(fēng)清廣陌，曾憐噴玉之聲。”希逸曰：“原夫人以矜其容，馬乃稱其德。既各從其所好，何求而不克。跪而別，姿容休耀其金鈿。右牽而來，光彩頓生于玉勒?！蔽耐ㄔ唬骸安郊巴テ?，效當(dāng)軒墀。望新恩懼非吾偶也。戀舊主，疑借人乘之。香散綠駿，意已忘于鬢發(fā)。汗流紅頷，愛無異于凝脂。”希逸曰：“是知事有興廢，用有取舍，彼以絕代之容為鮮矣，此以軼群之足為貴者。買笑之恩既盡，有類I、之。據(jù)鞍之力尚存，猶希進(jìn)也。”文通賦四韻訖，蕉盡。韋生發(fā)篋取紅箋，跪獻(xiàn)于虎下。二公大驚曰：“幽顯路殊，何見逼之若是然吾子非后有爵祿，不可與鄙夫相遇。"謂生曰：“異日主文柄，較量俊秀輕重，無以小巧為意也?！毖杂?，二公28異記行十余步間，忽不知其所在矣。（《太平廣記》卷三四九）。許生會昌元年春，孝廉許生下第東歸，次壽安，將宿于甘泉店。甘棠館西一里已來，逢白衣叟，躍青聰，自西而來，徒從極盛。醺顏怡怡，朗吟云：“春草萋萋春水綠,野棠開盡飄香玉。繡嶺宮前鶴發(fā)人，猶唱開元太平曲。"生策馬前進(jìn)，問其姓名，叟微笑不答。又吟一篇云：“厭世逃名者，誰能答姓名。曾聞三樂否，看取路傍情?！鄙涔砦镆铀觳粡?fù)問，但繼后而行，凡二三里，日已莫矣。至噴玉泉牌堆之西，叟笑謂生曰：“吾聞三四君子,今日追舊游于此泉，吾昨已被召自此南去，吾子不可連騎也?！鄙陶垙?，叟不對而去，生縱轡以隨之。去甘棠一里余，見車馬導(dǎo)從，填隘路歧。麾蓋而進(jìn)，既至泉亭，乃下馬，伏于叢棘之下，屏氣以窺之。見四丈夫,有少年神貌揚(yáng)揚(yáng)者，有短小器宇落落者，有長大少髭髯者，有清瘦言語及瞻視疾速者皆金紫坐于泉之北磯。叟既至，曰：“玉川來何遲？”叟曰：“適傍石墨澗尋賞,憩馬甘棠館亭，于西楹偶見詩人題一章，駐而吟諷，不29異記覺良久?！弊渍咴弧笆呛纹?？得先生賞嘆之若是？”叟曰：“此詩有似為席中一二公，有其題而晦其姓名，憐其終章皆有意思。，乃曰：“浮云凄慘日微明，沈痛將軍負(fù)罪名。白晝叫閽無近戚，編衣飲氣只門生。佳人暗泣填宮淚，廄馬連嘶換主聲。六合茫茫悲漢土，此身無處哭田橫。”座中聞之，皆以襟袖擁面，如欲慟哭。貌揚(yáng)揚(yáng)者云：“我知作詩人矣得非伊水之上，受我推食脫衣之士乎？”久之，白衣叟命飛杯凡數(shù)巡巡，而座中欷虛欠未已。白衣叟曰“再經(jīng)舊游，無以自適，宜賦篇詠，以代管弦?！泵笥胰」P硯，乃出題云：“《噴玉泉感舊游書懷》各七言長句?！卑滓论懦疲骸皹渖ü庀蛲砬纾f曾游處事分明。鼠穿月榭荊榛合，掩花園畦城平。跡陷黃沙仍未寤，標(biāo)青簡竟何名。傷心谷口東流水，猶噴當(dāng)時寒玉聲?！鄙倌晟衩矒P(yáng)揚(yáng)者詩云：“鳥啼鶯語思何窮，一世榮華一夢中。李固有冤藏蠹簡，鄧攸無子續(xù)清風(fēng)。文章高韻傳流水，絲管遺音托草蟲。春月不知人事改，閑垂光影照灣宮。”短小器宇落落者詩云“桃蹊李徑盡荒涼訪舊尋新益自傷。雖有衣衾藏李固，終無30異記表疏雪王章。羈魂尚覺霜風(fēng)冷，朽骨徒驚月桂香。天爵竟為人爵誤，誰能高叫問蒼蒼?！鼻迨菁罢耙暭菜僬咴娫?“落花寂寂草綿綿，云影山光盡宛然，壞室基摧新石鼠,潴宮水引故山泉。云自致慚天爵，白首同歸感昔賢。惆悵林間中夜月，孤光曾照讀書筵?！遍L大少須髯者詩云:“新荊棘路舊衡門，又駐高車會一樽。寒骨未沾新雨露,春風(fēng)不長敗蘭菰。丹誠豈分埋幽壤，白日終希照覆盆。珍重昔年金谷友，共來泉際話孤魂。”詩成各自吟諷,長號數(shù)四，響動巖谷。逡巡，怪鳥氐鳥梟，相率啾唧，大狐老貍，次第鳴叫。之，騾腳自東而來，金鐸之聲，振于坐中。各命仆馬，頗甚草草。慘無言語，掩泣攀鞍,若煙霧狀，自庭而散。生于是出叢棘，尋舊路，匹馬能草于澗側(cè)，蹇童美寢于路隅。未明，甘泉店。店媼詰冒夜，生具以對媼。媼曰：“昨夜三更，走馬挈壺就我買酒，得非此耶？”開柜視，皆紙錢也。（《太平廣記》卷三五O）。浮梁張令浮梁張令，家業(yè)蔓延江淮間，累金積粟，不可勝計。31異記秩滿，如京師，常先一程致頓，海陸珍美畢具。至華陰，仆夫施幄幕陳樽壘。庖人炙羊方熟，有黃衫者，據(jù)盤而坐。仆夫連叱，神色不撓。店嫗曰：“今五坊弋羅之輩，橫行關(guān)內(nèi)，此其流也，不可與競?！逼头蚍接笃鋷浺载?zé)之，而張令至，具以黃衫者告。張令曰：“勿叱。”召黃衫者問曰“來自何方？”黃衫但唯唯耳。促暖酒，酒至,令以大金鐘飲之。雖不謝，似有愧色。飲訖，炙羊，著目不移。令自割以勸之。一足盡，未有飽色。令又以奩中^十四五啖之，凡飲二斗余。酒酣，令曰：“四十年前，曾于東店得一醉飽，以至今日?！绷钌跤?，乃勤懇姓氏。對曰：“某非人也蓋直送關(guān)中死籍之吏耳?！绷铙@問其由，曰：“太山召人魂，將死之籍付諸岳，俾某部送耳?！绷钤弧翱傻靡挥^乎？”曰：“便窺亦無患。"于是解革囊出一軸，其首云：“太山主者牒金天府?！逼涞诙性?“貪財好殺，見利忘義人，前浮梁縣令張某?！磸埦?。令見名，乞告使者曰：“修短有限，誰敢惜死。但某方強(qiáng)仕不為死備。家業(yè)浩大，未有所付。何術(shù)得延其期？某囊橐中，計所直不下數(shù)十萬，盡可以獻(xiàn)于執(zhí)32異記事?！笔拐咴唬骸耙伙堉?，誠宜報答。百萬之贓，某何用焉？今有仙官劉綱，謫在蓮花峰。足下宜匍匐徑往，哀訴奏章，舍此則無計矣。某昨聞金天王與南岳博戲不勝，輸二十萬，甚被逼逐。足下可詣岳廟，厚數(shù)以許之,必能施力于仙官，縱力不及，亦得路于蓮花峰下。不爾,荊榛蒙密，川谷阻絕，無能往者。”令于是赍牲牢，馳詣岳廟，以千萬許之。然后直詣蓮花峰，得幽徑，凡數(shù)十里。至峰下轉(zhuǎn)東南，有一茅堂見道士隱兒而坐。問令曰：“腐骨穢肉，魂亡神耗者，安得來此？”令曰“鐘鳴漏盡，露晞頃刻。竊聞仙官，能復(fù)精魂于朽骨，致肌肉于枯骸。既有好生之心，豈惜奏章之力？”士曰：“吾頃為隋朝權(quán)臣一奏，遂謫居此峰。爾何德于予，欲陷吾為寒山之叟乎？”令哀祈愈切，仙官神色甚怒。俄有使者，赍一函而至，則金天王之書梟也。仙官覽書，笑曰：“關(guān)節(jié)既到，難為不應(yīng)。"召使者反報，曰：“莫又為上帝譴責(zé)否？”乃啟玉函，書一通。焚香再拜以遣之。凡食頃，天符乃降，其上署徹字。仙官復(fù)焚香再拜以啟之。云：“張某棄背祖宗，竊假名位不顧禮法，竊官33異記榮而又鄙僻多藏，詭詐無實(shí)。百里之任，已是叨居。千乘之富，今因茍得。令按罪已實(shí)，待戮余魂。何為奏章求延厥命？但以扶危拯溺者大道所尚。刑宥過者，玄門是宗。徇爾一虻，我全弘化。希其慘惡，庶乃自新。貪生者量延五年，奏章者不能無罪?！ㄏ晒儆[畢，謂令曰：“大凡世人之壽，皆可致百歲。而以喜怒哀樂，汨沒心源，愛惡嗜欲，伐生之根。而又揚(yáng)己之能，掩彼之長，顛倒方寸，頃刻萬變。神倦思怠，難全天和。如彼淡泉，汨于五味，欲致不壞，其可得乎？勉導(dǎo)歸途，無墮吾教?！绷畎蒉o，舉首已失所在。復(fù)尋舊路，稍覺平易，行十余里黃衫吏迎前而賀。令曰“將欲奉報，愿知姓字?！崩粼唬骸拔嵝甄娚鸀樾强h腳力，亡于華陰，遂為幽冥所錄。遞符之役，勞苦如舊。”令曰：“何以勉執(zhí)事之困？”曰：“但酬金天王愿曰，請置子為閽人，則吾飽神盤子矣。天符已違半日，難更淹留，便與執(zhí)事別?！比霃R南柘林三五步而沒。是夕，張令駐車華陰，決東歸。計酬金天王愿，所費(fèi)數(shù)逾二萬。乃語其仆曰：“二萬可以贍吾十舍之資糧矣，安可受祉于上帝，而私謁于土偶人34異記乎”明旦遂東至偃師，止于縣館。見黃衫舊吏，赍牒排閥而進(jìn)，叱張令曰：“何虛妄之若是？今禍至矣，由爾償三峰之愿不果，俾吾答一飯之恩無始終。悒悒之懷，如痛毒螫?！毖杂櫍?。頃刻，張令有疾，留書遺妻子，未訖而終。（《太平廣記》卷三五。）。楊禎士楊禎，家于渭橋，以居處繁雜，頗妨肄業(yè)，乃詣?wù)褢?yīng)縣，長借石甕寺文殊院。居旬余，有紅裳既夕而至。容色姝麗，姿華動人，禎常悅者，皆所不及。徐步于簾外，歌曰：“涼風(fēng)暮起驪山空，長生殿鎖霜葉紅。朝來試入華清宮，分明憶得開元中?！钡澰唬骸案枵哒l耶？”何清苦之若是？”紅裳又歌曰：“金殿不勝秋，月斜石樓冷。誰是相顧人，褰帷吊孤影？”禎拜迎于門。既即席，禎之姓氏禎具告。禎祖父母叔兄弟中外親族，曾游石甕寺者，無不熟識。禎異之曰：“得非鬼物乎？”對曰：“吾聞魂氣升于天，形魄歸于地，是無質(zhì)矣，何鬼之有？”曰：“又非狐貍乎？”對曰：“狐貍者，接人矣。一中其媚禍必能及。某世業(yè)功德，實(shí)利生民。某雖不淑，焉35異記能茍媚而欲奉禍乎？”禎曰：“可聞姓氏乎？”“某燧人氏之苗裔也。始祖有功烈于人，乃統(tǒng)丙丁，鎮(zhèn)南方。復(fù)以德王神農(nóng)、陶唐氏，后又王于西漢，因食采于宋。遠(yuǎn)祖無忌，以威猛暴耗，人不可親遂為白澤氏所執(zhí)。今樵童牧豎，得以知名。漢明帝時佛法東流，摩勝、竺法蘭二羅漢奏請某十四代祖，令顯揚(yáng)釋教，遂封為長明公。魏武季年，滅佛法，誅道士而長明公幽死。魏文嗣位，佛法重興，復(fù)以長明世子襲之。至開元初，玄宗治驪山，起至華清宮，作朝元閣立長生殿，以余材因修此寺。群像既立，設(shè)東幢。帝與妃子，自湯殿宴罷，微行佛廟。禮拖伽竟，妃子謂帝曰：'當(dāng)于飛之秋，不當(dāng)今東幢姑然無偶。'帝即日命立西幢，遂封某為西明夫人。因賜琥珀膏潤于肌骨。設(shè)珊瑚帳，固予形貌。于是選生及蛾，即不復(fù)強(qiáng)暴矣。”禎曰：“歌舞絲竹，四者孰妙？"曰：“非不能也，蓋承先祖之明德，稟炎上之烈信，故奸聲亂色，不入于心。某所能者，大則行金為五兵，為鼎鼎鐘鐳。小則化食為百品，為炮燔烹炙。動即煨山岳而燼原野，靜則燭幽暗而破昏蒙。然則撫朱弦，咀玉管，36異記騁纖腰，矜皓齒，皆冶容之末事是不為也。昨聞足下有幽隱之志籍甚既久，愿一款顏，由斯而來，非敢自獻(xiàn)。然宵清月朗，喜覿良人，桑中之譏，亦不能恥。儻運(yùn)與時會，少承周旋，必?zé)o累于盛德?！钡澃荻{之。自是晨去而暮還，唯霾晦則不復(fù)至。常遇風(fēng)雨，有嬰兒送紅裳詩。其詞云：“煙滅石樓空，悠悠永夜中。虛心怯秋雨，艷質(zhì)畏飄風(fēng)。向壁殘花碎，侵階墜葉紅。還如失群鶴，飲恨在雕籠。"每侵星請歸，禎追而止之。答曰：“公違晨夕之養(yǎng)就巖谷而居者，得非求靜專習(xí)文乎？奈何欲使采過之人，稱君為親而就偶？一被瑕玷,其能洗滌乎非但損公之盛名，亦當(dāng)速某之生命耳。”歸半年，家童歸,告禎乳母。母乃潛伏于佛榻，俟明以觀之。果自隙而出，入西幢，澄澄一燈矣。因撲滅，后遂絕紅裳者。（《太平廣記》卷三七三）。齊君房齊君房者，家于吳，幼苦貧，雖勤于學(xué)，寡記性。及壯有篇詠，則不甚清新，常為凍餒所驅(qū)，役役于吳楚間。以四五六七言干謁，多不遇侯伯禮接。雖時所37異記獲，未嘗積一金。貯布袋，脫滿一繩，則必病，而復(fù)愈。元和初游錢塘。時屬兇年箕斂，投人十不遇一，乃求朝娘于天竺。至孤山寺西，餒甚，不能前去。因臨流零涕，悲吟數(shù)聲。俄爾有胡僧自西而來，亦臨流而坐,顧君房笑曰：“法師，諳秀才旅游滋味否？”君房曰：“旅游滋味即足矣。法師之呼，一何謬哉！”僧曰：“子不憶講《法華經(jīng)》于洛中同德寺乎？”君房曰：“某生四十五矣，盤桓吳楚間，未嘗涉京江，又何有洛中之說乎？”僧曰：“子應(yīng)為饑火所惱，不暇憶前事也?！蹦颂嚼從页鲆粭?，大如拳，曰：“此吾國所產(chǎn)，食之知過去未來事,豈止于前生爾，'君房餒甚，遂請食之。食訖甚渴，掬泉水飲之，忽欠伸枕石而寢。頃刻乃寤，因思講《法華》于同德寺，如昨日焉。因泣涕禮僧曰“震和尚安在？”曰：“專精未至，再為蜀僧，今則斷攀緣矣。”“神上人安在？”曰：“前愿未滿，又聞為法師矣?！薄拔蚍◣熝稍?？"曰：“豈不憶香山寺石像前，戲發(fā)大愿，若不證無上菩提,必愿為赳赳貴臣。昨聞已得大將軍，當(dāng)時云水五人，唯吾得解脫，獨(dú)爾為凍餒之士耳。”君房泣曰：“某四十余38異記年日一餐，三十余年擁一褐，浮俗之事，決斷根源，何期福不圓修，困于今日”僧曰：“過由師子座上，廣說異端，使學(xué)空之人，心生疑惑。戒珠曾缺，禪味曾膻，聲渾響清，終不可致。質(zhì)低影曲，報應(yīng)宜然?！本吭唬骸盀橹魏危俊鄙唬骸敖袢罩挛釤o計矣。他生之事,庶有警于吾子焉?！蹦颂嚼從抑?，出一鏡，背面皆瑩徹，謂君房曰“要知貴賤之分修短之限，佛法興替，吾道盛衰，宜一覽焉。”君房覽鏡。久之，謝曰：“報應(yīng)之事,榮枯之理，謹(jǐn)知之矣?！鄙甄R入囊，挈之而去。行十余步，旋失所在。是夕，君房至靈隱寺，乃剪發(fā)具戒，法名鏡空。大和元年，李玫習(xí)業(yè)在龍門天竺寺，鏡空自香山敬善寺訪之，遂聞斯說。因語玫曰：“我生五十有七矣，僧臘方十二，持缽乞食，尚九年在。舍世之日，佛法其衰乎？”詰之，默然無答。乃請筆硯，題數(shù)行于經(jīng)藏北垣而去。曰：“興一沙，恒沙。兔而置，犬而拿。牛虎相交亡角牙，寶檀終不滅其華?！保ā短綇V記》卷三八八）。徐玄之39異記有徐玄之者，自浙東遷于吳于立義里居。其宅素有兇藉，玄之利以花木珍異，乃營之。月余，夜讀書，見武士數(shù)百騎升自床之西南隅，于花氈上置緡?yán)U，縱兵大獵。飛禽走獸，不可勝計。獵訖，有旌旗豹蠢，并導(dǎo)騎數(shù)百，又自外入。西北隅，有戴劍操斧，手執(zhí)弓槌,凡數(shù)百。挈幄幔簾榻、盤碟鼎鑲者，又?jǐn)?shù)百。負(fù)器盛陸海之珍味者，又?jǐn)?shù)百。道路往返，奔走探值者，又?jǐn)?shù)百。玄之熟視轉(zhuǎn)分明。至中軍，有錯彩信旗、擁赤巾責(zé)紫衣者,侍從數(shù)千。至案之右，有大鐵冠，執(zhí)鐵簡，宣言曰：“殿下將欲觀漁于紫石潭，其先鋒后軍并甲士執(zhí)戈戟者，勿從?！庇谑浅喾呦埋R，與左右數(shù)百，升玄之石硯之上，北設(shè)紅拂盧帳。俄爾盤榻幄幕、歌筵舞席畢備。賓旅數(shù)十，緋紫紅綠，執(zhí)笙竽簫管者，又?jǐn)?shù)十輩。更歌迭舞，俳優(yōu)之類，不可盡記。酒數(shù)巡，上客有酒容者。赤幅顧左右曰：“索漁具。”復(fù)有舊網(wǎng)籠罩之類，凡數(shù)百，齊入硯中。未頃，獲小魚數(shù)百千頭。赤饋謂上客曰“予深得任公之術(shù)，以樂賓?！蹦顺轴炗诔幹兄蠟?，樂徒奏《春波引》。曲未終，獲魴鯉皺躺百余。遽命操膾促膳，凡數(shù)40異記十味，皆馨香不可言。金石絲竹鏗鞫齊奏。酒至赤幅者，持杯顧玄之而謂眾賓曰：“吾不習(xí)周公禮，不習(xí)孔氏書，而貴居王位。今此儒，發(fā)鬢焦禿，肌色可掬，孜孜破疏，而又奚為肯折節(jié)為吾下卿亦得陪今日之宴?！毙艘詴砻芍瑘?zhí)燭以觀，一無所見。玄之舍卷而寢，方寐間，見被堅執(zhí)銳者數(shù)千騎，自西牖下分行布伍，號令而至。玄之驚呼仆夫，數(shù)騎已至床前，乃宣言曰：“蛆蜉王子獵于羊林之茸，釣于紫石之潭，玄之牖奴，遽有迫脅。士卒潰亂，宮車振驚。既無高共臨危之心，須有晉文還國之伐。付大將軍蕾虹追過?！毙?，以白練系玄之頸，士數(shù)十，羅曳而去。其行迅疾，倏忽如入一城門。觀者架肩疊足，逗五六里。又行數(shù)里，見子城，有赤衣冠者唱言。蛆蜉王大怒曰：“披儒服，讀儒書，不修前言往行，而肆勇敢凌上，付三事已下議。"乃釋縛，引入議堂。見紫衣冠者十人，玄之遍拜，皆瞋目踞受。聽陳劾之詞尤炳煥于人間。是時王子以驚恐入心，厥疾彌甚。三事已下議，請真肉刑。議狀未下，太史令馬知玄進(jìn)狀論曰：“伏以王子曰不遵典法，游觀失度，視險如41異記砥，自貽震驚。徐玄之性氣不回，博識非淺。況修天爵,難以妖誣。今大王不能度己，返恣胸臆，信彼多士，欲害哲人。竊見云物頻興，泠怪屢作，市言訛讖，眾情驚疑。昔者秦射巨魚而衰，殷格猛獸而滅。今大王欲害非類，是躡殷秦，但恐季世之端，自此而起。”王覽疏大怒,斬太史馬知玄于國門，以令妖言者。是時大雨暴至，草澤臣V尉蟲〉飛上疏曰“臣聞縱盤游、恣漁獵者，位必亡。罪賢臣、戮忠說者，國必喪。伏以王子獵患于絕境,釣禍于幽泉信任幻徒，熒惑儒士，喪履之戚，所謂自貽。今大王不究游務(wù)之非，聽詭隨之議。況知玄是一國之元老，實(shí)大朝之世臣。是宜采其謀猷，匡此顛仆。全身或止于三諫，犯上未傷于一言。膽方期于畢呈，身首俄驚于異處。臣竊見兵書云：'無云而雨者天泣。'今直臣就戮而天為泣焉。伏恐比干不恨死于當(dāng)時，知玄恨死于今日。大王又不貸玄之峻法，欲正名于肉刑，是抉吾眼而觀越兵，又在今日。昔者虞以宮之奇言為謬,卒并于晉公。吳以伍子胥見為非果滅于句踐。非敢自周秦悉數(shù)，累黑賣聰明。竊敢以塵埃之卑，少益嵩岳。''王42異記覽疏，即拜V尉蟲〉飛為諫議大夫，追贈太史馬知玄為安國大將軍。以其子蛾為太史令，賭布帛五百段，各三百石。其徐玄之待后進(jìn)旨。于是蛾詣移市門進(jìn)官表曰：“伏奉恩制云：'馬知玄有殷王子比干之忠貞，有魏侍中辛毗之諫凈。而我亟以用己，昧于知人。燕棟梁于將為大廈之晨，碎舟V*舟只于方濟(jì)巨川之日。由我不德，致爾非辜。是宜褒贈其亡，賞延于后者。'宸翰忽臨，載驚載懼。叩頭氣竭，號斷血零。伏以臣先父臣知玄，學(xué)究天人，窮歷數(shù)。因玄鑒得居圣朝，當(dāng)大王采芻莞之晨,是臣父展嘉謨之日。逆耳之言難聽，驚心之說易誅。今蒙圣澤旁臨照此非罪。鴻恩沾灑，驚已散之精魂。好爵彌縫，難續(xù)不全之腰領(lǐng)。今臣豈可因亡父之誅戮，要國家之寵榮。報平王而不能，效伯禹而安忍？況今天圖將變，歷數(shù)堪憂，伏乞斥臣遐方免逢喪亂?！蓖跤[疏不悅，乃返寢于候雨殿。既寤，宴百執(zhí)事于陵云臺曰：“適有嘉夢，能曉之，使我心洗然而亮者，賜爵一級?！比撼加兴?，頓首敬聽。曰：“吾夢上帝云：'助爾金開爾國，展?fàn)柦痢Ｗ阅献员?，赤玉洎石，以答爾德?#39;43異記卿等以為如何？”群臣皆拜舞稱賀曰：“答鄰國之慶也?！蹦w曰：“大不祥何慶之有？”王曰：“何謂其然？”墨飛曰：“大王逼脅生人，滯留幽穴，茲咎夢，由天怒焉。夫助金者鋤也，開國者辟也展疆土者分裂也，赤玉洎石，與火俱焚也。得非玄之鋤吾土，攻吾國，縱火南北，以答系領(lǐng)之辱乎？”于是赦玄之之罪，戮方術(shù)之徒，自壞其宮，以禳厥夢。乃以安車送玄之歸。才乃榻玄之寤。既明，乃召家僮，于西牖掘地五尺余，得蟻穴如三石缶。因縱火以焚之，靡有孑遣，自此宅不復(fù)兇矣。（《太平廣記》卷四七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