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是切·格瓦拉。
四十年前,他被宣布死亡,尸首卻杳無蹤影。《純粹的紅》披露了格瓦拉生前身后許多不為人知的往事,本文選摘了關于格瓦拉在波利維亞建設“基地”及死亡前后的片段。
基地選址,一波三折
格瓦拉在位居古巴政府“二把手”的高位后毅然去職,在布拉格逗留了3個月之后,格瓦拉精心化妝一番,重又回到了古巴。由于已經(jīng)宣布了要離開古巴,所以他不便暴露自己的行蹤,連家也沒回,直接投入到訓練游擊隊的活動之中。
格瓦拉化裝成一個前額光禿、戴一副黑色寬邊眼鏡、體態(tài)略顯臃腫的老商人的樣子。從他所持有的護照看,他是一個名叫拉蒙·貝尼特斯的烏拉圭商人,他以這副模樣向家人告別的。他深愛著他們,卻不能讓孩子們認出自己。他是以“拉蒙舅舅”的身份來看他們的。孩子們默默地向他吻別,女兒塞莉亞不明就里,還對母親說:“媽媽,你看,這個老頭兒愛上我啦?!?p> 古巴也沒有忘記格瓦拉所作的貢獻,一批老部下跟隨格瓦拉去開創(chuàng)新的天地。共有約20人入選格瓦拉的隊伍。
在玻利維亞南部靠近阿根廷的地區(qū),也就是圣克魯斯省省會以南有一條尼阿卡瓦蘇河。河邊有一座名叫“卡拉米那”的農(nóng)場。格瓦拉將這里選作基地。
格瓦拉從歐洲飛往巴西圣保羅,最后到達玻利維亞首都拉巴斯。塔妮亞已經(jīng)為他準備好了一張證件,上面寫明他是“美洲國家組織研究和搜集玻利維亞農(nóng)林地區(qū)經(jīng)濟和社會情況的特派員”。他的名字變成了阿道弗·梅納·岡薩雷斯。憑這份證件,他可以在玻利維亞各地自由居住與考察。
11月7日深夜,格瓦拉一行到達卡拉米那農(nóng)場。這時候,他的游擊隊員也陸續(xù)趕到了。格瓦拉的游擊基地終于建立起來了。革命的烈焰即將在這塊苦難的土地上燃起。
1966年11月7日,格瓦拉開始在日記本上記錄在玻利維亞開展游擊戰(zhàn)的情況:“今天,一個新的階段開始了?!边@本名為《玻利維亞日記》的小冊子后來成為了解格瓦拉這一段歷史的最權威的資料。格瓦拉的游擊隊在玻利維亞的活動,也因這本日記而軌跡分明。
正當游擊隊員紛紛進駐農(nóng)場時,有一雙詭秘的眼睛正在窺視著農(nóng)場上發(fā)生的一切。那是農(nóng)場的一個名叫西羅·阿加尼亞拉斯的農(nóng)場主。他從農(nóng)場驟然增多的人流判斷,可能又有一批非法制造古柯堿者在這里聚集了。他打算掌握確鑿證據(jù),敲這些外來人一筆。
為防打草驚蛇、引來政府軍,格瓦拉唯一的選擇就是遷徙。于是,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游擊基地很快就失去了價值。
一個新的基地在距離卡拉米那農(nóng)場8公里的地方建立起來?;氐臈l件遠沒有農(nóng)場優(yōu)越。新基地建立起來后,格瓦拉著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提高游擊隊員的政治覺悟和文化水平。格瓦拉親自為戰(zhàn)士們上課。
12月31日,玻利維亞共產(chǎn)黨總書記蒙赫來到了卡拉米那農(nóng)場,同格瓦拉進行了長達一天一夜的會談。陪同他一起來的有塔妮亞。會談的結果是令人失望的,分歧的焦點在于革命的領導權問題。蒙赫主張整個玻利維亞解放運動的領導權理應全部歸他;格瓦拉則認為,游擊隊才是整個運動的領導核心。
或許是覺得自己不可能從“非法古柯堿生意”中獲得任何好處,阿加尼亞拉斯搶先向卡米里的警察當局報告了卡拉米那農(nóng)場的非法經(jīng)營了。1月19日,5名警察搜查了農(nóng)場后揚長而去。
雖然不斷發(fā)生險情,但情況還不是一團糟?;赝桌锖屠退沟穆?lián)系依然暢通,新生力量不斷補充進來。
初戰(zhàn)告捷,打草驚蛇
下一階段第一個步驟是進行行軍訓練。
此時,一場噩運已降臨到卡拉米那農(nóng)場。留在農(nóng)場的馬科斯眼看格瓦拉一行在超過了約定的25天后還沒有回來,不免著急,便帶著幾個隊員去找格瓦拉。他們在一個加油站遇到了一個農(nóng)民。農(nóng)民牢記著政府軍關于與游擊隊勾結或知情不報就要招致殺身之禍的警告,忙讓妻子向卡米里的第四軍區(qū)司令部報告。政府軍立即派出巡邏隊,一直追蹤到游擊隊的大本營。
3月17日,玻利維亞警察對農(nóng)場進行了突擊搜查,之后,一支約60人的政府軍開始在基地附近搜索。偵察機也開始在基地上空盤旋。其實,政府軍此次之所以能很快發(fā)現(xiàn)并確認卡拉米那農(nóng)場潛伏著游擊隊,并不僅僅得益于馬科斯的疏忽和告密者的報告,比這更“可靠”的消息來自于莫斯科安插在格瓦拉身邊的“定時炸彈”塔妮亞。
塔妮亞在格瓦拉的游擊隊中發(fā)揮著雙重作用:一方面,她憑借著在玻利維亞打下的堅實基礎,以及莫斯科源源不斷的資金支持,為游擊隊辦了不少事,被哈瓦那當作女英雄宣傳。她和格瓦拉之間的感情也不斷深化。
另一方面,她是一名受過幾個國家情報部門嚴格訓練的間諜,當她把格瓦拉在玻利維亞開展游擊活動的情況報告給莫斯科時,克格勃敏感地意識到,“如果格瓦拉在那里過于成功,玻利維亞就會落到卡斯特羅的手里。其結果,就會導致拉丁美洲其他國家也會進行格瓦拉式的革命。這樣,這些國家最終就會納入哈瓦那而不是莫斯科的軌道。”
于是,他們向塔妮亞發(fā)出指示:“你必須背叛你所愛的這個人,必須背叛你曾經(jīng)為之付出了許多年華的這個事業(yè)?!彼輥喴ба?,向玻利維亞當局告了密,然后不顧格瓦拉的安排回到基地,以便進一步向政府軍提供游擊隊的信息。
格瓦拉一行終于回到了基地。聽了隊員們關于近期發(fā)生事情的匯報,他還是以最快速度做出迅速撤離基地的決定。格瓦拉批評了塔妮亞不守紀律,擅自回到基地的錯誤。但他絕對想不到,塔妮亞的此次回歸是給游擊隊帶來了災難。
看來,與政府軍展開一場惡戰(zhàn)是在所難免了。3月23日,追蹤馬科斯的政府軍巡邏軍在尼阿卡瓦蘇河谷陷入由羅蘭多指揮的游擊隊的伏擊圈,被擊斃7人、打傷6人、俘虜14人,包括一名少校和一名上尉。
第一仗的勝利并沒有扭轉整個局勢,反而因為政府軍的反撲,給游擊隊帶來了新的困難。
功虧一匱:
未提防身邊“定時炸彈”
正當民族解放軍的勝利使世界上許多人倍感歡欣鼓舞的同時,美國中央情報局很快派出了特種部隊訓練專家,對剛剛組建的玻利維亞政府軍一個突擊營進行反游擊戰(zhàn)戰(zhàn)術訓練。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訓練,這支600人的突擊隊果然戰(zhàn)斗力大增,充當了絞殺民族解放軍的急先鋒。整個尼阿卡瓦蘇河地區(qū)被他們團團包圍起來。與此同時,塔妮亞的情報也起了很大作用。
4月初,游擊隊又與政府軍打了幾仗,都取得了勝利。
4月17日,哈瓦那《格拉瑪》報頭版刊登了格瓦拉寫給1966年1月在哈瓦那召開的三大洲會議的一封信,還刊登了幾張格瓦拉化妝后的照片和在玻利維亞游擊營地的照片。這徹底暴露了格瓦拉的行蹤。
游擊隊艱苦地跋涉著,當?shù)厝诉€是不敢同他們接觸,而隊伍卻不斷減員。到了5月份的時候,民族解放軍的處境更糟。格瓦拉的日記本上越來越多地出現(xiàn)“我感到要昏厥過去了”等字句。但在與政府軍的幾次交火中,民族解放軍還是連連告捷, 只是由于沒有新的兵源補充,打起仗來日益感到捉襟見肘。
到了6月份,華金小組還沒有出現(xiàn)。同時,與哈瓦那聯(lián)系的發(fā)報機又壞了。民族解放軍陷入與世隔絕的境地。
為與哈瓦那接上頭,格瓦拉讓跟隨隊伍已有一段時間的農(nóng)民保林諾帶著幾份文件,到科恰班巴因蒂的妻子那里,讓她把材料交給哈瓦那。保林諾在途中不幸被捕,材料全部落入政府軍之手。
7月份起,政府軍開始了大規(guī)模搜捕。民族解放軍雖然每仗必勝,但人員傷亡不斷增加,大量物品落入敵手,處境更加艱難。格瓦拉的哮喘病又發(fā)作了,由于藥品被政府軍搜走,他只能忍受著病痛的折磨。
到8月份,一種莫名的悲觀心理開始浮上格瓦拉心頭。在民族解放軍陷入山窮水盡的時候,格瓦拉還存有一線希望:希望能與華金小組會師,一起回到原先藏藥品和物品的山洞,得到補給。他絕對想不到,這小小的希望已完全破滅了。
由于布斯托斯的出賣,8月15日,就在格瓦拉快趕到基地時,政府軍搶先一步趕到,找到了基地附近4個儲藏物品的秘密山洞。他們搜走了所有的藥品和生活用品,還找到了格瓦拉拍攝的幾個膠卷。照片沖印出來后被美洲國家組織陳列,并被《生活》雜志轉載,傳遍全世界。敵對國家終于握有確切的證據(jù),證明玻利維亞發(fā)生了“不容置疑的外國干預事件”。
更令格瓦拉連做夢想不到的是,華金小組遭到了覆亡的命運。由于塔妮亞的告密,華金小組的活動完全暴露在政府軍眼皮底下。8月底,華金小組被殲滅了。
塔妮亞“幸免于難”。她把自己的一個女親信當作替死鬼打死后,在她衣服里放進自己的證件,然后悄悄回到莫斯科。玻利維亞當局找到那具女尸,認定這就是塔妮亞。哈瓦那當局追認塔妮亞為女英雄。后來,隨著往事的不斷解密,塔妮亞的真實身份終于被澄清。從此,哈瓦那媒體上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這位曾經(jīng)名震一時的游擊女英雄。
臨終遺言:
“我在想,革命是不朽的”
9月26日,當民族解放軍到達海拔2280米的拉依格拉村時,他們遭到了政府軍的伏擊。政府軍的包圍圈越收越小,格瓦拉率領著隊伍盡量避免與他們接觸,小心翼翼地前進,努力尋找著可乘之隙。10月7日,他們進入了樹木稀少、灌木叢生的尤羅峽谷。當天,他在日記本上寫道:
我們的游擊戰(zhàn)生涯已經(jīng)整整11個月了,沒有發(fā)生什么復雜情況……
誰想到,這句讖語式的話竟預示著他最后的命運,這天的日記也成為他的玻利維亞日記中的最后一個篇章。
10月8日清晨,格瓦拉一行7人從谷底一個土豆種植場邊走過,被一個農(nóng)民發(fā)現(xiàn)了。這個農(nóng)民叫他的兒子火速趕往幾里外的政府軍營告密。很快,一支由普拉多率領的數(shù)百人的政府軍向格瓦拉他們圍了上來……
上午8點左右,格瓦拉將隊伍隱蔽在峽谷一側,布置好戰(zhàn)斗位置。當時,格瓦拉抱有這樣的希望:如果可以在下午三點以后開始戰(zhàn)斗,甚至開始得越晚,那么游擊隊獲勝的機會就比較大。因為黑夜是游擊隊的天然同盟。
然而,戰(zhàn)斗卻在中午12點之前打響。一位游擊隊員率先突擊,被政府軍一槍打死。政府軍控制了局勢,格瓦拉決定分散部隊。
正當格瓦拉掩護病號時,突然,一顆子彈擊中了他的右腿。他倒下了。他身旁的一名隊員西梅翁·古巴馬上背起受傷和哮喘病發(fā)作的他,拼死逃跑,但終因寡不敵眾,落入敵手。
當政府軍士兵持槍瞄準格瓦拉等3人時,突然有了喊了一句:“他媽的,他是格瓦拉司令,他應該受到尊重!”
政府軍上尉普拉多一見到格瓦拉,竟大喊一聲“上帝!”跪在地上,興奮得差點暈過去。
普拉多確認抓到格瓦拉后,迅速向他的上司、駐扎在瓦耶格朗德的第八師指揮官作了匯報,同時押解格瓦拉向2公里之外的拉依格拉村進發(fā)。
1967年10月9日,在即將被處以極刑時,格瓦拉面對美國特工的提問“此時此刻,你在想什么?”時,安祥地回答道:“我在想,革命是不朽的?!彼€向劊子手說:“你是來殺人的。開槍呀!膽小鬼!”在他的鼓勵下,那位靠著酒精壯膽的政府軍少尉馬里奧·特蘭往他身上打了9發(fā)子彈……
格瓦拉死后,他的遺體被包裹起來,捆在直升機下面的滑撬上,運到瓦耶格朗德,在當?shù)氐鸟R爾塔圣心醫(yī)院沖洗、剪發(fā)、整容后,被注射了甲醛,向公眾展示。一些政府軍官兵麇集在他的尸體邊上,興奮而又緊張地用手指戳戳這位怒目圓睜的少校司令的肋骨,以證明他真的死了。照相機記錄下了這一切。之后,他的雙手被砍下來,秘密地運走了。
攝影師弗雷迪·阿爾波塔拍攝了格瓦拉的死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