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素:論左右關(guān)之偽辨(1)
李三素原文:
(或問:)
左右關(guān)之說,自古有之,如陽亥龍甲木、陰亥龍乙木;《吳公教子書》,劉、賴《玉尺經(jīng)·注》,莫不皆然。子獨(dú)言:龍有甲庚丙壬,而無乙辛丁癸;水有乙辛丁癸,而無甲庚丙壬。豈前此之成書,一切可廢乎?而子之臆見,獨(dú)可信乎?
答曰:
此非余之臆說,乃《玉尺經(jīng)》注之說也。《玉尺》云:“乙辛丁癸之婦,而配甲庚丙壬之夫。”明以龍屬陽、水屬陰。又曰:“左陽右陰分兩片,而陽順陰逆氣本一原?!北疽辉?,木即甲木,生金即庚金。又“陽龍左旋,從生趨旺;陰龍右旋,自旺朝生?!弊酝撸悦鏀?shù)至亥也。若以陰龍亥為乙木,則自午逆數(shù)至卯,仍是從生趨旺,奚言自旺朝生也。
《審向篇》云:“四生三合是天機(jī),雙山五行全秘訣?!毖晕逍性陔p山之下,而三合以四生為主,實(shí)指甲庚丙壬。若有一龍則有一生,龍有八則生有八,胡為正言四者何也?雙山乃指二十四山之道,稱六十甲子設(shè)于雙山之下。而五行始分戌乾、亥壬皆為雙山,不止乾亥、甲卯、丁未也。
竹下翁插話:
《吳公教子書》也稱《天玉經(jīng)·外傳》。《天玉經(jīng)》在篇章布局上,有“上傳”、“中傳”和“下傳”三大部分。后來者若順?biāo)浦蹃韨€(gè)“外傳”之作,難免有點(diǎn)“混珠”感覺?!秴枪套訒窊?jù)稱為五代·吳克誠之作,《人子須知》有云:“吾興吳氏親授仙翁華山之傳?!奔磦鞒凶晕宕り悡唬ㄏR模!端膸烊珪夸浱嵋分^《吳公教子書》:“大半剿襲《青囊》、《催官》詞句;而陰據(jù)《玉尺經(jīng)》,三合為本?!惫收J(rèn)為乃明人贗作。吳克誠在賴太素之前,若真有《催官篇》詞句,則難免可疑;而《平砂玉尺經(jīng)》有傳原名《神文通機(jī)集》為陳希夷所作,徒弟傳承師傅風(fēng)水論斷則理所當(dāng)然;也許吳克誠原有所論,后來者為提高使用價(jià)值而添油加醋也有可能。
宋·賴布衣在五代·陳希夷之后,明·劉伯溫則在宋·賴布衣之后。若《平砂玉尺經(jīng)》為元·劉秉忠總撰,則宋·賴布衣對于《平砂玉尺經(jīng)》的注解(或“發(fā)揮”)是否有兩種可能,一是賴布衣收有陳希夷《平砂玉尺經(jīng)》并發(fā)表過言論;二是劉伯溫的得承劉秉忠編撰的《平砂玉尺經(jīng)》后,撰寫注解(或“見解”)時(shí),引述了賴布衣對風(fēng)水相關(guān)看法作佐證。賴布衣名文俊,宋代處州人,字敬仙,號采山,自號布衣子?!镀缴坝癯呓?jīng)·審穴篇第四》賦文最后“懼泄天機(jī)之密,收函玉屋之幽;造化開通,神文自見”一句注解有一段話說:“此書名《神文通機(jī)集》,蓋陳華山所撰,而左衿先師得之,以自秘其書收拾于處州之石屋?;匀£冎?,旋而獲見是書,觀之真地理家奇術(shù)也。因體左衿先師之意,而不欲泄其機(jī),復(fù)藏之于私,且戒其后,莫泄天機(jī)?!北厥呛笕税l(fā)現(xiàn)此“神文”后再傳于世。出生于元代的劉基(伯溫)曾師從劉秉忠,故劉伯溫在“注解”中有“左衿先師”或“左衿仙師”等敬稱出現(xiàn);而對于賴布衣的相關(guān)論述,在《審勢篇第一》、《審氣篇第二》、《審龍篇第三》和《審穴篇第四》注解中有“敬仙曰”或“仙曰”詞匯出現(xiàn);而《審砂篇第五》和《審向篇-納水消水》則出現(xiàn)“賴布衣曰”字樣,前后稱謂不同則有所疑惑。劉秉忠編輯《平砂玉尺經(jīng)》時(shí),撰寫了《造微賦》、《天機(jī)賦》和《逐吉賦》,劉伯溫作了注解。但當(dāng)代贛南風(fēng)水師易海一黍先生認(rèn)為,《逐吉賦》和《天機(jī)賦》是唐·丘延翰所作,而《造微賦》則為陳希夷所作,不同看法也附上。
“陽龍左旋,從生趨旺;陰龍右旋,自旺朝生。”出自《平砂玉尺經(jīng)·審氣篇第二》。李公之解與賴公之解相去甚遠(yuǎn)。李公解釋意思是“陽龍配陰水,以龍之長生十二宮論論龍之左旋與水之右旋,陽之龍左旋即順行自長生宮到帝旺宮,所謂“從生趨旺”;陰之右旋即逆行自帝旺宮到長生宮,所謂“自旺朝生”。如甲陽龍配癸陰水,甲龍長生十二宮長生在亥(雙山則為“乾亥”),帝旺在卯(雙山則為“甲卯”),墓庫在未(雙山則為“丁未”)。甲龍左旋即自亥往卯順行,所謂“從生趨旺”;癸水右旋即自卯往亥逆行,所謂“自旺朝生”。但賴公解釋是甲為陽木龍而乙為陰木,甲木龍左旋即順行自亥到卯為“從生趨旺”;乙木龍右旋即逆行自午到寅也“從生朝旺”,正如李公所言:“仍是從生趨旺,奚言自旺朝生也?!边@正是“天書同一本,詮釋各不同”。故在解讀先賢堪輿著作時(shí),必須弄清先賢的詮釋方式和詮釋角度,否則容易產(chǎn)生“牛頭不對馬嘴”之類疑惑。
解讀李公《天機(jī)貫旨紅囊經(jīng)》,時(shí)刻不要忘記李公堪輿要點(diǎn):“龍屬陽、水屬陰”。當(dāng)然也可以理解為:“山龍屬陽,水龍屬陰”。如此,則可知李公何以辨“左右關(guān)之偽”了,紅囊風(fēng)水只有“陽關(guān)之道”而無“左右關(guān)”之說。
“左陽右陰分兩片,而陽順陰逆氣本一原”來自《平砂玉尺經(jīng)·造微賦》,也有“左陽右陰,龍行兩路;而陽順陰逆,氣本一原”版本?!八纳鲜翘鞕C(jī),雙山五行全秘訣”是《平砂玉尺經(jīng)·審向篇》結(jié)束句。
李三素:論左右關(guān)之偽辨(2)
李三素原文:
《天玉經(jīng)》云:甲庚丙壬為四龍神,俱屬陽干;行不及陰干者,以其為水神也。人但知龍有陰陽,遂以乙辛丁癸亦為龍。故《雅·詩》所言“相其陰陽,觀其流泉”,實(shí)地理之祖語。是以橫說、豎說、分說、合說,總不外陰陽合龍。有水而言,則龍屬陽而水屬陰。水之順行者,亦謂之陽;龍之逆行者,亦謂之陰。龍水之陰陽既相配,而陽龍取陰水,陰龍取陽水,無非孤陰不生、獨(dú)陽不長也。故雌雄必期于交會。
余初學(xué)堪輿,亦泥陽亥、陰亥之說。歷觀古墳,并無陰亥出戌乾,始悟其非。即今時(shí)師所習(xí)之《青囊》、《玉尺》、《天玉》,而經(jīng)文本的注釋,則以偽傳偽。后之學(xué)者能通解羅經(jīng),即當(dāng)遍觀古墳名墓,用心揣摩其乘氣坐穴之法,皆可授古證今。至于汗牛充棟之書即閉目不觀,未為不可也。
竹下翁插話:
李公稱之為“地理之祖語”的詩句“相其陰陽,觀其流泉”,來自《詩經(jīng)·大雅·公劉》下面這一段落中:
篤公劉,既溥且長,既景乃岡;
相其陰陽,觀其流泉,其軍三單。
度其隰原,徹田為糧;
度其夕陽,豳居允荒。
《天玉經(jīng)》提及四陽四陰明顯者,在“內(nèi)傳中”這段經(jīng)文:
甲庚丙壬俱屬陽,順推五行詳;
乙辛丁癸俱屬陰,逆推論五行。
陰陽順逆不同途,須向此種求;
九星雙起雌雄異,元關(guān)真妙處。
提及“四神”者,有“內(nèi)傳中”這一句:“本向本水四神奇,代代著緋衣?!薄皟?nèi)傳下”有這么一句:“依得四神為第一,官職無休息?!钡珒删鋬?nèi)容是否有聯(lián)系,則有如猜啞謎?!疤鞎本褪怯写颂攸c(diǎn)。李公似乎用“直譯法”:“甲庚丙壬為四龍神,俱屬陽干;行不及陰干者,以其為水神也。”竹下翁則用“意譯法”解釋——龍之神論五行以陽干表示,故有甲庚丙壬四龍神;但水之神不論五行,故陰干乙辛丁癸用來表達(dá)水神?!叭说堄嘘庩?,遂以乙辛丁癸亦為龍”是對陰陽運(yùn)用上的一種誤解,是對堪輿經(jīng)典“橫說、豎說、分說、合說,總不外陰陽合龍”的不解。單論“龍”,有陰陽之分,比如“龍之逆行者,亦謂之陰”;單論“水”,也可有陰陽之別,比如“水之順行者,亦謂之陽”;但合論“龍與水”之陰陽,因“有水而言”,故“龍屬陽”而“水屬陰”。可以從是否“雌雄交會”的態(tài)勢,來判斷是否達(dá)到“龍水相配”的要求。
李公善于總結(jié)堪輿經(jīng)驗(yàn)教訓(xùn),故能從“初學(xué)堪輿,亦泥陽亥、陰亥之說”脫身而出、修成正果;李公勤于考察,故“歷觀古墳,并無陰亥出戌乾,始悟其非”而避免“以偽傳偽”。李公寄予厚望是:“后之學(xué)者能通解羅經(jīng),即當(dāng)遍觀古墳名墓,用心揣摩其乘氣坐穴之法,皆可授古證今;至于汗牛充棟之書即閉目不觀,未為不可也?!蔽岵茇M可偏于一隅、坐井觀天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