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允明錄四家文殘卷
釋文 :
燕喜亭記
而雨玉,饑者不得以為粟.一雨三日,伊誰之力?民曰太守,太守不有,歸之天子,天子曰不然,歸之造物,造物不自以為功,歸之太空,太空冥冥,不可得而名。吾以名吾亭。”
余見前輩手錄古文百數(shù),蓋謂親書一過,嘗得其大略也。映窗展冊,足以興起,后人允明,有志未逮,偶得佳紙,乃錄四家文各一篇,聊以自適,安得擬前輩好學(xué)之勤哉!
成化二十三年秋七月朔日 枝指祝允明
注:本文收藏的,是“祝允明錄四家文”之殘卷。這四篇文章中,僅僅保存了韓愈《燕喜亭記》的前半部分,以及蘇軾《喜雨亭記》的后面一段。據(jù)我的推測,其中祝老先生應(yīng)該還書有兩篇與“亭”有關(guān)的散文,被全然遺失了,例如“醉翁亭記”等等?然而,大多數(shù)收藏者,將本文均以“祝允明書燕喜亭記”之名收藏之。應(yīng)該是錯誤的。下面是韓愈《燕喜亭記》和蘇軾《喜雨亭記》的全文。其中藍(lán)色字體標(biāo)示的,是缺遺的部分。
韓愈《燕喜亭記》全文:
太原王弘中在連州,與學(xué)佛人景常、元慧游。異日,從二人者行于其居之后,丘荒之間,上高而望,得異處焉。斬茅而嘉樹列,發(fā)石而清泉激,輦糞壤,焚燔翳 ,卻立而視之。出者突然成丘,陷者呀然成谷,洼者為池,而缺者為洞,若有鬼神異物,陰來相之。自是弘中與二人者,晨往而夕歸焉,乃立屋以避風(fēng)雨寒暑。
既成,愈請名之。其丘曰“俟德之丘”,蔽于古而顯于今,有俟之道也。其石谷曰“謙受之谷”,瀑曰“振鷺之瀑”,谷言德,瀑言容也。其土谷曰“黃金之谷”,瀑曰“秩秩之瀑”,谷言容,瀑言德也。洞曰“寒居之洞”,志其入時(shí)也。池曰“君子之池”,虛以鐘其美,盈以出其惡也。泉之源曰“天澤之泉”,出高而施下也。合而名之以屋,曰“燕喜之亭”,取《詩》所謂“魯侯燕喜”者頌也。于是州民之老,聞而相與觀焉,曰:”吾州之山水名天下,然而無與燕喜者比。經(jīng)營于其側(cè)者,相接也,而莫值其地。凡天作而地藏之,以遺其人乎?” 弘中自吏部貶秩而來,次其道途所經(jīng):自藍(lán)田入商洛,涉浙湍,臨漢水,升峴首,以望方城,出荊門,下泯江,過洞庭,上湘水,行衡山之下,由郴逾嶺。猿狖所家,魚龍所宮,極幽遐瑰詭之觀,宜其于山水飫聞而厭見也。今其意乃若不足。傳曰:“智者樂山,仁者樂水。”弘中之德,與其所好,可謂協(xié)矣。智以謀之,仁以居之,吾知其去是而羽儀于天朝也不遠(yuǎn)矣。遂刻石以記。
蘇軾《喜雨亭記》全文:
亭以雨名,志喜也。古者有喜,則以名物,示不忘也。周公得禾,以名其書;漢武得鼎,以名其年;叔孫勝敵,以名其子。其喜之大小不齊,其示不忘一也。
予至扶風(fēng)之明年,始治官舍。為亭于堂之北,而鑿池其南,引流種樹,以為休息之所。是歲之春,雨麥于岐山之陽,其占為有年。既而彌月不雨,民方以為憂。越三月,乙卯乃雨,甲子又雨,民以為未足。丁卯大雨,三日乃止。官吏相與慶于庭,商賈相與歌于市,農(nóng)夫相與忭于野,憂者以喜,病者以愈,而吾亭適成。
于是舉酒于亭上,以屬客而告之,日:“五日不雨可乎?曰:‘五日不雨則無麥。’十日不雨可乎?曰:‘十日不雨則無禾?!療o麥無禾,歲且薦饑,獄訟繁興而盜賊滋熾。則吾與二三子,雖欲優(yōu)游以樂于此亭,其可得耶?今天不遺斯民,始旱而賜之以雨,使吾與二三子得相與優(yōu)游而樂于此亭者,皆雨之賜也。其又可忘耶?”
既以名亭,又從而歌之,曰:“使天而雨珠,寒者不得以為襦;使天而雨玉,饑者不得以為粟。一雨三日,伊誰之力?民曰太守。太守不有,歸之天子。天子曰不然,歸之造物。造物不自以為功,歸之太空。太空冥冥,不可得而名。吾以名吾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