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塵
相依的樹 古老的歌 傳說里太陽的哭泣 欲哭無淚的嘆息 早已在字里行間定格 銘刻進一生風雨的印記 夢盡緣終 走過的路在腳下延伸 說過的承諾 云起處依然落盡 人在天涯 再相逢或已是來生的企盼 而佛說今生緣慳 ——真的要預(yù)約來生么？ 花事凋零 愛已成一種錯誤 寒夜里 綻放最后一季的美麗心情 雨季過后 斑斑點點滴滴 走過了漫長的思緒 卻走不完厚厚重重的前塵 是否還能認出我滄桑的面容呢 劫難的風霜后 那一顆古樸的心 人到天涯已斷魂 問千生萬世的相約終成何計 或許 就在你轉(zhuǎn)身的回眸里 我已成緘默的花雨 纖弱 卻終于無淚 而你是讀不懂我這一地的凄迷的 每有風來 我搖曳如歌的心情 如果 如果真有來生 佛前 不要再怪我無言的沉默 只因為從不敢再問呵 你的記憶 是否已落滿灰塵 最后一盞燈熄滅 我把自己站在黑暗背面 聽遠方風笛的隱約 捕不住上一個世紀的回音 一如 計算不清笑容與淚水的弧度 門里或者門外 輝煌或者末落 當榮光黯淡成厚厚的灰塵 還有哪些棱角會被歲月銘記 又會是誰的執(zhí)著 一層一層 鐫成纏繞的年輪 煙花消散在那一個瘋狂的季節(jié) 風雨瀟瀟 象蝴蝶一樣墜落 在陌生的城市 用熟悉的軌道 信函在空氣中迷失地址 大片大片地碎裂 成秋后的梧桐 有一種聲音堅硬如鐵…… 揚起又落下 痛苦或者快樂的痕跡依舊蔓延 注定再不能走進那一扇門吧 這些年來破繭而出的掙扎與改變 也因為不能再被你看見 而變得全無意義 相遇太晚 寫下這樣的字眼終于忍不住淚如雨下 若不是那一個清晨淡淡的擁抱 若不是那一個寒夜?jié)鉂獾囊晃?日子還不是在冷寂中度過 無爭 無欲 無求 所有際遇都緣于一次偶然的回眸 所有痛傷都因了一回瞬間的恍惚 江河改道 風沙褪色 你柔軟的發(fā)梢如夜的低語 那一刻 我以為看到了天使的容顏 卻不料命運的擊打總是猝然來襲 撒旦的詛咒于猙獰中再現(xiàn) 劍鋒冰冷 寒氣森森 才明白原來美好只是世間的假象 而幸?？偸墙阱氤?卻永遠無法觸摸 相遇太晚 晚到不能許下一句諾言 夢斷太早 早到來不及調(diào)整應(yīng)對的表情 把心層層包裹 層層封鎖 藏到歲月的背后 藏成蒼老的巖石 卻怎么也藏不起你的脈絡(luò) 只能把等待堅持成一種重量 只等你來傷 ——也只有你能傷 錯過了的約定 錯過了的誓言 與匆匆變調(diào)的情歌 從彈琴的指尖劃落 彈成刺耳的黃昏 而我們眼看著青春散場 蕭蕭如零亂的煙灰 拾不起那片泛黃的塵埃 曾經(jīng)熟識的門扉堅冷如鐵 忽遠忽近蒼老的笑容 離落而悲涼 飛逝了的雨季 一如風中脆弱的落葉 回望的地圖里 那出乎意料的蒼白 黯然離開 身影游離于燈影的背后 七彩的舞臺 篡改著陌生的劇情 而屬于我的臺詞 卻只是一件丟棄的行李 夜晚的琴聲凄惻哀傷 隨波逐流處微弱的腳印 夾在日記里 泛黃的舊照片 用完全陌生的語言 拍打在耳邊 伸出手卻握不住一個四季 墻角的落塵 又看過一個冬天 漂泊過幻滅 總有太多是非無從清理 雜亂在抽屜底部 等待聆聽 青春碎落后的地久天長 輝煌而落寞 隱隱約約 是斑駁不堪的荒唐 戲已散場 那些臺詞卻來不及排練 堆積在塵封的門內(nèi) 找不到曾經(jīng)的劇情 煙熄滅 走過又一場劫灰 梵音縹緲 弦弦沉寂 彈不盡一個不能相許的哀婉千年 多少段傾斜的前塵不能解釋 多少回錯置的回憶 已成廢墟 所有能想到的別離 柔不過手中攀折的柳枝 清冷的山風浸過身影的塵埃 清脆而遙遠的 是那些陌生的行走 唱一支歌給異鄉(xiāng)的眼淚 將書簽遺忘在芙蓉綻放的那一節(jié) 每一扇窗都保留著你進出的棱角 而燈光人影 卻早已恍惚 愴然驚夢 踩過針刺的驚呼 流年交錯處 勉強不出一個微笑的弧度 再也尋不回細雨中的足印 而 曾共你走過的小路 卻早已 白發(fā)蒼蒼 大漠飛沙 大漠飛沙吹不盡心中的浩嘆 連天衰草 連天衰草掩不住馬蹄聲中的黯然 揮別了秦宮漢苑 泣別了煙雨江南 群山萬壑 盡成魂夢歸來處理不清的斷片 撥一根琴弦你可曾聽那曲中的幽怨 唱一闕離歌任風霜刻劃歲月的容顏 單于的鐵騎踏破萬頃關(guān)山 貌似強大的帝國脆弱如深海的孤帆 麒麟閣上的王侯將相紛紛躲閃 引以自傲的萬馬千軍頓化云煙 卻把你柔弱的青春推到歷史的臺前 說什么和親是兩族人民共同的心愿 說什么青冢依依是永恒的紀念 可曾知道背井離鄉(xiāng)的女子凄惶如驚弓之雁 可曾想過楚腰鄭袖怎生與異域的風沙相伴 可憐的畫師啊 縱有丹青的妙筆又可曾畫出自己的答案 無辜的頭顱倒頭來只用來成全懦弱的君王最后的尊嚴 琵琶聲聲聲泣血 弦律里鄉(xiāng)音黯淡 莫愁湖畔的采蓮放歌從此只能是飄忽的夢幻 請準我回眸吧 再看一眼春風的顏面 此行一去 便已是一個孤寂的千年 漫天的塵,漸漸飄定. 肩上,臉上,劍上. 如圣潔的雪花般紛紛揚揚地飄散. 最后倒下去時,楓看見的是蕓被紛飛之塵霧化縈繞的容顏. 憔悴,悲傷甚至透露出一種莫名的喜悅與解脫. 情感蜿蜒附著著劍身,復合著劍的逆光投射出來. 復合著楓那殷紅的血,復合著楓那殘燭微風般的生命之炎. 復合著楓那奄奄氣息中耳畔饒著的話語. 時光卻總是喜歡流竄著,流竄中漫無目的, 像風,不知向何處吹,卻總是帶著浮云起舞. 如果說生命總能像風般飄柔與自在, 那該多好.蕓常常這樣說. 楓盯著那隨風漂浮的云,是啊,如果能像風， 像風那樣沒有煩惱,沒有憂愁,很好呢. 那你能像風一樣永永遠遠地圍繞在白云間嗎. 能吧,或許我可以在那許許多多的白云間永遠地穿梭,徘徊. 不能,你只能停在一朵云上,一朵. 恩. 或許風總會載著云,載著云在天際遨游, 載著云游蕩在天地間無數(shù)的浮塵之中. 或許塵便是那鑲嵌在無垠天際粒粒剔透的晶瑩寶石, 美麗卻阻緩了風的步伐. 你不累嗎,像風一樣整日整夜的永不停歇.塵總會這樣問, 并用手巾輕撫楓的額角. 可能會累吧,也可能不累.因為風是為了載塵啊. 楓總會低下頭,笑笑,然后輕輕地說. 塵善舞,青絲裘袍.塵會劍,龍潛低吟. 塵的舞,飄忽于萬物間,仿佛脫離了塵世,如一粒粒的塵埃, 彌漫,擴張,華麗且攝人心魄. 塵的劍,游離于纖細的指間,劍氣如塵, 如萬粒塵埃,隨風而至,隨風而逝. 蕓總喜歡拉著楓去看漫天的落塵,在落塵谷. 落塵漫天,天漫塵落.谷中的僧人常常吟著. 回過頭,云伸開雙手,任由塵埃慢慢地侵蝕她的身軀, 讓落塵將她慢慢淹沒. 空氣中,會彌漫著溫馨.楓常會捧起,深深吸上一口, 然后靜靜地看著落塵中的蕓翩然起舞. 如果生命是位歌者,蕓便是位舞者,與塵一樣, 與塵一樣游弋于茫茫塵世的舞者. 歌者唱盡悲歌,舞者踏破塵厄. 風輕輕地吹散了云邊的塵,風悄悄地帶走了云邊的塵. 蕓失望地回過頭,看著風,看著楓,說,我們回去吧. 恩,回去吧. 雨后漲潮,橋懸在水上,腳能觸及水地渡過. 塵背著手,脫了鞋,在橋上來回地踱著步. 危險啊.快回來. 沒事的,楓,你也過來啊,水好清,好涼,很舒服的. 塵笑著,燦爛,如寶石般. 楓跑過去,緊緊地抓住了塵的手.河水很快浸濕了楓的鞋子. 你這樣很危險的,河水漫過來,跑都跑不掉的. 嘻,不要緊的,有楓在啊,楓帶著塵,很快很快便離開了. 塵望著楓,笑得很開心. 楓把手握得更緊了. 天邊,風輕輕地吹撫著云,風悄悄地帶走了他們頭頂上的那片云. 當歌者疲憊了的時候,他便會停下來,一個人靜靜地抬頭看著天空. 明凈的天空,沒有一絲的云,也沒有一毫的塵. 或許會有一片緩緩飄落的楓葉. 葉華如楓,楓如華葉. 命運糾生出長長的青騰,死死地纏繞著風, 死死地纏繞著云, 惟有塵,從中脫落了. 青騰纏不住塵,命運也繞不了塵. 因為塵便是塵啊. 塵對楓說,她要離開了. 風載著云還要載塵,風會累的, 所以塵要從風中滑落,滑落在風的指間. 于是塵便離開了,像空中游弋的塵一樣, 一旦落定,便很難揚起了. 楓找不到塵了,楓日夜都在找著塵. 塵說要離開的時候,楓沒有拉住塵, 他說,塵如果累了,便隨著風回來吧. 他知道塵在和他開玩笑,塵離開了會很快回來的, 因為他知道落塵谷的塵是永遠不會停歇的, 即使沒有風也一樣. 但塵卻沒有回來,落塵谷的塵不落,塵卻沒有回來. 楓不明白. 落塵漫天,天漫塵落.僧人的低語. 夕陽熏染,染紅了天邊的云,如火. 蕓輕輕地倚在楓的胸口,用左手撫著楓的心房. 夕陽下的蕓如云般,血紅,耀眼. 楓,蕓的聲音很低,左手輕輕抵著楓的心臟. 你的心在哭... 我的心在落淚嗎.楓低下了頭,看著如夕陽般鮮紅的蕓. 恩. 落淚的聲音, 湮沒了, 落塵的步伐. 誰的工筆刀, 加重了天平的砝碼. 楓心中的天平，蕓與塵的重量. 你說過,你要永永遠遠圍繞著云的.你說過, 你只圍繞著一朵云的.這是蕓的聲音. 你說過,你要牽著我的手,緊緊的, 決不讓潮水沖走塵的,即使一粒,也不.這是塵的聲音. 歌者,舞者,還有寂寞滋生的長長的青藤. 楓盯著遠方如血的云, 左手撫著心房,決定停息這場心的哭述. 落塵谷的塵紛紛擾擾,永遠也不知道停歇. 楓撫著谷中的石碑. 落塵漫天,天漫塵落.僧人的低語, 楓始終無法了解的語句. 落塵之地塵漫天, 天漫之后塵為何變要停落呢.楓曾無數(shù)次想過. 他也曾去問過谷中的僧人. 僧人微笑,一切自會明了. 楓不知蕓是如何拔出炎云的, 楓只看見如烈焰的劍氣圍繞在蕓的身邊. 是火而不是風. 起風了,風揚起地上的塵,彌漫了騰空而起的蕓. 蕓仍如以往在落塵谷時隱藏在紛紛擾擾的塵埃之中一樣. 只是手中多了烈炎,只是身邊少了風. 楓覺得沐浴在烈火之中,熊熊火焰灼燒著楓, 每一寸肌膚,每一條神經(jīng),每一道記憶. 御風環(huán)繞著楓,只是防御著,沒有絲毫的攻勢. 也許楓想盡力延長他與蕓剩下的時間吧. 他知道炎云在沒焚盡敵人之前,是停不下來的. 血液隨著劍尖迸出,如楓葉般紅艷. 血是楓的,劍尖劃破了楓的咽喉. 楓的視線開始模糊,恍惚中, 蕓彌漫在塵埃中的身影已著地.炎云收鞘. 楓想說點什么,卻發(fā)現(xiàn)已沒了力氣, 生命隨著血液一點一滴在空中旋轉(zhuǎn),消逝. 楓知道,此時的蕓, 那悲傷的眼神中肯定蔓延著無止境的淚, 這淚是流給他的. 淚. 累,塵曾經(jīng)說楓會累的, 因為楓載著云也載著塵. 楓也曾讓塵在身邊悄悄地滑過.他沒伸手去挽留, 因為他知道塵是會隨著風回來的. 可是塵卻沒有回來. 沒有. 塵是否因為風而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塵是否因為風而遲疑了步伐,尋不到歸來的路了. 終于.楓沒有等到塵回來,炎云擱淺了這份等待. 風漸漸的停了,載在風中的塵埃在風的牽引下往下落著. 落塵漫天,天漫塵落. 看著這些風中漸息停落的塵埃,楓似乎明白了. 明白了僧人的低語. 只是他不知道心中的天平何時已傾斜了方向. 歌者,舞者,青藤. 你說過,你要永遠圍繞著云的. 你說過,你只圍繞著一朵云的. 蕓在耳畔低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