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目也有些令人費解，“譯叢”好認，“壁下”不識。查了字典，壁，有幾種解釋，如論與文章相觀，只有“墻”這一種解釋還相對可用一些，那就理解為先生在墻下屋內譯出的作品罷。這一《叢》收集了先生的25篇譯作，先生為此書寫的《小引》說，這是一本雜集三四年來所譯關于文藝論說的書，有為熟人催促，譯以塞責的，有閑坐無事，自己譯來消遣的。倘讀者從這一本雜書中，于紹介文字得一點參考，于主張文字得一點領會，心愿就十分滿足了。
【原文片段】所謂人者，原是懶惰的東西，很有只要并無需要，總想耽于安逸的傾向，加以處于生存競爭劇烈的世上，為口腹計就夠忙碌了，再沒有工夫來思索，所以，即使一想就懂的事，也永遠不想，從善于思索的人看來，十分明白的道理，也往往在不知不識中，終于不懂地過去了。世上幾多的迷信和謬見，即由此發(fā)生，對于精神文明的進步，加了不少的阻害。【《思索的惰性》—片山孤村—日本】
【我說】本來我以為，全是講藝術的文章，剛看了一本《藝術論》，或許這些也就沒有看得細一點的必要了，沒有想到，開篇第一句，就與我的胡思亂想撞在了一起。懶惰，或許是人的共性，無論是看書學習還是工作，沒有哪個象上了發(fā)條那樣的工作著，學習著。如果說有，那也是當初上學時，老師不讓看小說，學生們偏偏要看，且還在上課時偷著看，把課本擋在前面小說放在后面看，把小說放在課桌下面看一眼老師看一眼小說的看。明天看吧，明天做吧，明天辦吧，這樣的計劃，一直在明天明天著，雖然都知道明日復明日那首詩，但還是擋不住各種誘惑，把多少個今日做成了昨天，后悔起來，也會說，要是昨天如何如何就好了。但是，當明天變成了今天，卻也又會說，還有明天呢，明天吧。說起來是前年的“玩博總結”了，說是要在2017年，把《魯迅全集》看完，把《毛澤東文集》看完，但是，現在已經2018年下半年了，《毛澤東文集》八卷看完了，但是《魯迅全集》卻還有三分之一沒有看，雖然如果只看原來的版本，就是譯文一類的不看，也算看完了，但是，恰恰就是這六卷本是包括著所有魯迅先生的譯文的，所以，也就只看了三分之二。
【原文片段】聚集著聰明的頭腦的文壇上，也行著這法則。尤其是古人的格言和諺語中，說著漫天大謊的就不少，但因為歷來的膾炙人口，以及其人的權威和措辭的巧妙這些原因，便發(fā)生思索的惰性，至于將這樣的謊話當作真理。又，要發(fā)表一種思想，而為對偶之類的修辭法所迷，不覺傷了真理的時候也有；或則作者本知道自己的思想并非真理，只為文章做得好看，便發(fā)表了以欺天下后世的時候也有的。并非天才的詩人，徒弄奇警之句以博虛名的文學者，都有這弊病。對于眩人目睛的絢爛的文章，和使人出驚的思想，都應該小心留神地想一想的。
就是，文藝上的不朽，決非確實的事，大詩人和大杰作之傳于后世者，多是偶然的結果，未必與其價值相關。反之，平平凡凡的作品卻山似的流傳后世者頗不少。又據勃蘭兌斯氏之所說，則多數的圖書文籍，不但是被忘卻，歸于消滅而已，因為紙張的粗惡，自然朽腐了。所以倘不是屢屢印行的書，則即使能防鼠和霉，也還是自然化為塵土。然而，這是人類的幸福。否則，我們也許要在紙張中淹死。【《思索的惰性》—片山孤村—日本】
【我說】這話，真是夠我們思考一陣子的了。警句確實是我們生活中很常見的，時不時的弄出來幾句警句來，顯得十分有學問似的。就是因為警句是名人說的或是古人說的，好像也就成了真理。當下網絡上真是警句“輩出”，雞湯遍地了。古代有人編纂了《增廣賢文》一類的警句，當下如果有人用心在網絡上搜集一下，或許這正在有人干著也未可知吧，就當如果有人搜集，那要比《增廣賢文》還要“厚實”得多。警句說得多了，就成了俗語了，大家都能說得上來的。男子漢大丈夫，寧死不屈與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這兩句，我們應該用哪一句適用于大丈夫呢？
【原文片段】巴爾札克和左拉都是作家，也是理論家，然而往往有與其理論背馳，和不副其要求的事。【《自然主義的理論及技巧》—片山孤村—日本】
【我說】這很正常，人都是有兩面性的，我說這也是人性的虛偽，承認不承認是一回事，有沒有是又回事兒。我們哪個人說的和做的完全是一套的了，并且經常如一的一套呢?！睹珴蓶|文集》第二卷《吳玉章壽辰祝詞》中說，一個人做點好事并不難，難的是一輩子做好事，不做壞事，一貫地有益于廣大群眾，一貫地有益于青年，一貫地有益于革命，艱苦奮斗幾十年如一日，這才是最難最難的啊!
由此可見，始終如一，一以貫之確實很難很難，尤其是在情不自禁的情況下，那人之本性自然流露的時候，更是如此，并非說明那是人的本質壞。他們大作家在作理論的時候，那是幾經推敲才寫得出來的，而當做事的時候，就會本性流露了。而人們常常也是戴著面具的。還有人說，優(yōu)秀是一種習慣，裝，也是一種習慣，裝的時間長了，就成了習慣，有人叫板，你也裝著試試，你也裝它個幾十年試試。
【原文片段】將瀏覽這類書籍，當作耗費光陰，又是道德底腐敗的原因，而要完全排斥它的，委實很不少。耗費光陰，——誠然，也未始不能這樣說。為什么呢？因為在人生，還有比看小說更善，也更重要的工作；而且貪看小說，荒了學課的兒童，是不消說，該被申斥的。但是，這事情，在別一面，恐怕是可以稱揚的罷。想起來，少年們的學得在人生更有用更有價值的許多事，難道并沒有較之在學校受教，卻常常從好小說得來的么？【《小說的瀏覽和選擇》---拉斐勒·開培爾—俄國】
【我說】這真是又說到這里了，前面就說人的懶惰時，說讀小說很“自覺”，這里就說貪看小說，一個“貪”字，畫出了學生們偷看小說的畫面。雖然俄語里面的“貪”字不是這樣寫的，但是，魯迅先生翻譯過來的時候，就想到了這個“貪”字用到了這個“貪”字，或許這也是先生做過去的事情。關于讀書的選擇尤其是小說的選擇，又讓我想起那必讀書的書目來，魯迅先生在《華蓋集》之《青年必讀書》中說，“從來沒有留心過，所以現在說不出”而沒有推薦。說是沒有推薦，也算是推薦了一點，那就是讓青年多讀外國書，其實也是對國內文學書狀態(tài)的一種不滿。怎么瀏覽是讀書方法，而怎么選擇則是讀書的目的了。除了課本以外，那全部就是課外書了，想讀什么樣的書，選擇什么樣的書，與自己的愛好與自己的理想事業(yè)那是相關度很大很大的。就如以前我所說，那些與自己職業(yè)興趣理想毫不相關的書，怎么會去選擇它而讀呢！
【原文選擇】然而桃源似的生活，是不會永久繼續(xù)下去的?！尽段靼嘌绖膶⑿恰?-廚川白村—日本】
【我說】不知道廚川白村先生筆下的桃園似的生活與我們常說的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一樣不一樣，或者是日本也有著桃花園的傳說，或者是魯迅先生把我國的桃花園在翻譯此文時，順便就送給這書了。
【原文片段】《大阪每日新聞》以青年應讀的書這一個題目，到我這里來討回話。那時候，我就舉了盧梭的《自白》回答他，這是從自己經驗而來的回話，我初看見盧梭的書，是在二十三歲的夏間。【《從淺草來》--島崎藤村—日本】
【我說】看來這必讀書的活動也不是一個國家或一個時期的事兒，什么時候都有閑人再做這樣的事。但我倒是懷疑，這必讀書與書商或作家有沒有關系呢，特別是有沒有利益的關系呢？我想，興許是有的。
【原文片段】青年是應當合上了老人的書，先去讀青年的書的。【《從淺草來》--島崎藤村—日本】
【我說】就是說，作者寫書的時候，總是有著意想中的讀者對象的。哪個作家也不會把所有人都當成他的讀者，那樣的書，恐怕現在還沒有出現過。這也是讀書的選擇，老不看三國，少不看水滸，就是多少年留下來的選擇讀書的經驗。只是這經驗現在也不靈驗了。
【原文片段】我想，可憐憫者，莫過于不自知的一生了。【《從淺草來》--島崎藤村—日本】
【我說】人貴有自知之明，不自知，怎么能“貴”得起來?？上У氖?，我們很多人都沒有“貴”起來。還可以加一句，我也沒有“貴”起來。
【原文片段】淚醫(yī)悲哀，汗治煩悶。淚是人生的慰藉，汗是人生的報酬。【《從淺草來》--島崎藤村—日本】
【我說】這兩種從人體內排出來的液體，出路不同，作用不同，意義也不同?！稄臏\草來》好似是一些對人生的感悟，都是一句一段的，如《一日》《言語》《專門家》《新生》《生活》《愛》《歷史》《思想》《自由》《虛偽的快感》等等，幾乎都是一句話，和警句都差不多。
【原文片段】想一想稱為世界三圣的釋迦、基督、蘇格拉第的一生，在那里就發(fā)見奇特的一致。這三個人，是沒有一個有自己執(zhí)筆所寫的東西遺給后世的。而這些人遺留后世的所謂說教，和我們現今之所為說教者也不同。他們似乎不過對了自己鄰近所發(fā)生的事件呀，或者或人的質問等類，說些隨時隨地的意見罷了，并不組織底地，將那大哲學發(fā)表出來。日常茶飯底的談話，即是他們留給我們的大說教。【《以生命寫成的文章》--有島武郎—日本】
【我說】我不說了，這是圣人，很難說得的。
【原文片段】虛偽有時也裝著充實似的臉。然而那是紙糊玩意兒，一遇著時間和事實，便不能不現出本相。不能分別真東西和假東西的人，就因為這人就是假東西的緣故。【《在一切藝術》--武者小路實篤—日本】
【我說】虛偽不是有時，而是時時裝著充實似的臉，如果它不是充實似的臉，人們就一眼看得出來，這是虛偽的，是假的。有些，雖然它們也裝著充實，但是，人們仍然可以看得出來這是虛偽的。而虛偽，且不可當作一無是處的東西，有時候的虛偽比真實效果更好。虛偽，也不光是一個貶意詞，不說它是褒意詞，至少也可以說成是中性詞。比如，善意的謊言，它起的作用比真話好，雖然它是假話。
【原文片段】文學為什么在我們是必要的？在有些人們是全然不必要？無論怎樣的文學，也不至于不讀它就活不成。這些事，是不消說得的。為娛樂或消閑計，文學也不必要。在文學，讀者不是主，作家倒是主。所以文學最初很容易使許多人起反感。但是，有此主乃有此從，想得到不相稱的讀者，是不能夠的。雖然喜歡看，卻不能佩服，雖然會佩服，卻不喜歡看，這樣的事也并非不會有。【《文學者的一生》--武者小路實篤—日本】
【我說】無論怎樣的文學，也不至于不讀它就活不成，這話很有意思，但是，不讀它就話不成是指特定的一種文學，而對于人生來說，離開了文學還真就可能活不成了，因為，人在生活中，是時時與文學在一起的，不與這個文學在一起，就與那個文學在一起，今天不在一起，明天就在一起，而文學也絕不指某一種文學某一本書某一出劇目，一則笑話，一則趣聞軼事，都是文學，試想，一個人連一則笑話一則趣聞都聽不到，一曲音樂一幅圖畫都看不到，天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那是生命嗎？那生命有生機嗎？那生命能長遠嗎？
【原文片段】詩是無論什么時代都存在著的。有人的處所，有男女的處所，有自然和人類的交涉的處所，就有詩。在嬰兒，沒有語言，也沒有性欲，然而詩是有的。【《論詩》--武者小路實篤—日本】
【我說】說詩是無處不在的，這話我信，但是，詩，是和一般文章不相同的，至少我是這么認為的，有的詩，姑且把它們稱為詩，其實就是換換行而已，原來在紙張上寫著，是要換行的，現在就是敲一下回車鍵的事兒，“詩”就成了。曾經的博客好友，這樣的詩經常見到，還美其名曰原創(chuàng)。網絡可以找到最短的詩，就是一個字：網。而詩的名字則是《生活》，詩的名稱比其內容長了一倍，說是這首詩把生活中錯綜復雜的關系表現了出來。如果較真的話，網怎么就是錯綜復雜了，它就是一個個大小一樣的棱形塊組成在一起的，且很有規(guī)律可循的，怎么就是復雜了呢，如果真說復雜，倒不如用“亂麻”來當詩的內容，雖然詩長了一倍，但比起網來，應該更貼切一些。當初，在博客里，曾以《詩的胡侃和胡侃的詩》對詩胡侃一番，我以為，詩應該有韻、有味、有形。這不是專家說的，是我想的，韻，就要有著基本的韻律，讀起來朗朗上口才行，不然光講究意了，連韻也沒有了，還叫詩嗎？我看有的詩四句沒有一句有韻的，且不說一三五不論，二四六分明的嚴格要求了，起碼得有個差不多吧，總不能把平時說的話往上一放，哈哈，就成了詩了。味，就是詩一定要有意思，要嚼起來津津有味才行，不能總是風花雪月無病呻吟吧。形，就是格律詩除外，它們的形是名人們和“大”家們定下來的，后人遵守就行了，而有的新詩，就要寫得有形才好看，不能一句話就是十幾個字甚至于幾十個字，太長了，讀得長出一口氣才能把這一句詩讀完，要是再沒有韻的話，和其它文章有什么兩樣呀，就是中間敲了一下回車鍵嗎，還有的，一句詩就是兩三個字，是不是這形也太瘦了點呀！寫詩是讓人看的，這詩的外形就得讓人一見鐘情才對，不然，誰還去看你那詩呀。有句話說，詩是有聲之畫，畫乃無聲之詩。就是說詩要如畫一樣，讓人一看就有耳目一新的感覺，才能看得下去，不然，這詩也就不成為詩了。清初趙翼也有一首《論詩》：李杜詩篇萬口傳，至今已覺不新鮮。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這可是膾炙人口的詩呢。
【原文片段】據列寧格勒市中央圖書館的統(tǒng)計，則所藏書籍的著者二千七百人中，多少總有一些讀者的人，不過七百；其余的二千人，是全然在讀者的范圍外的。而即此七百人之中，每日有人閱讀的著者，又僅僅三十八人。【《最近的戈理基》—升曙夢—日本】
【我說】不論這一統(tǒng)計數據有無真實性有無代表性，但，總是可以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相當一部分作者的作品，在圖書館里是無人問津的。那天與人聊起寫書的話題，我說，去市新華書店看看，我們市就有幾位作家，他們作品就擺在一個角落里，書的封皮顏色都已經被日光曬得退了色，幾乎就沒有人看，更沒有人買。除了“神知根不靈”的因素外，難道于書的可讀性沒有一點兒關系？就我們凡人來說，想寫一本書，放在幾十年前，真的很難，放在現在，真的很容易，只要你有錢，愿意買個書號，愿意出錢印書，那就已經成功了百分之八十了，下面的就是你再找人給你的書潤潤色，再有可能的話，找個方圓幾十里都知道的人給寫個序什么的，就成了。有一天，兒子與我說，哪天把我寫的東西，給我出本書，我說，不，一點用也沒有，我不想出那個名，盡管也出不了什么名，也不想花那個錢，盡管也不缺那幾個錢，現在出了書，只能在我的心理上說，我可以出書了，在兒子那里說，我爸爸出書了，到了孫子那一輩，早扔到垃圾堆里去了。因為，我們出的書，只能自己看著還可以。所以，現在的網絡就成就了我們，把寫的東西放在網絡里，老了的時候，翻出來看看，孤芳自賞一下，也手挺有意思的嘛。
另加幾句：這篇《壁下譯叢》，每一篇都看了，有的看得細一點，自然就有的看得粗一點。逢到遇有自己可胡思亂想的句子，就寫幾句，沒有就算了，因為這是比較專門的論文，是講藝術的，講文學的，從事這個專業(yè)的人看看，自然有用途的，而于我，就是閑書中的閑書了。
2018.09.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