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九年九月第三期
《傷寒論》
67條:傷寒若吐、若下后,心下逆滿,氣上沖胸,起則頭眩,脈沉緊,發(fā)汗則動經,身為振振搖者,茯苓桂枝白術甘草湯主之。
《金匱要略》
心下有痰飲,胸脅支滿,目眩,苓桂術甘湯主之。
夫短氣有微飲,當從小便去之,苓桂術甘湯主之;腎氣丸亦主之。
[方解]
此即桂枝甘草湯加利尿逐水的茯苓、白術,故治桂枝甘草湯證而小便不利、或有痰飲的為候者。
<按> 本方主治水氣上沖之頭暈。桂枝甘草解表降沖氣,茯苓白術利小便以逐水飲。正符合內有水飲伴氣上沖而表不解的為證者。頭眩冒的厲害,可加澤瀉,以加強去水的力量(即與澤瀉湯—澤瀉、白術,合方)。
【有關仲景書中的論治】
1、 “傷寒,若吐、若下后,心下逆滿、氣上沖胸、起則頭眩、脈沉緊。發(fā)汗則動經,身為振振搖者,茯苓桂枝白術甘草湯主之”。 (67)
[釋]傷寒病在表,宜發(fā)汗解之,若吐若下均屬誤治。表不解故氣上沖胸。若里有飲必伴充氣而上犯,心下逆滿、起則頭眩即其候也。脈沉緊為寒飲在里之應,雖表未解亦不可發(fā)汗。若誤發(fā)之,則激動水飲,更必致身為振振搖的動經之變。此宜苓桂術甘湯主之。
[按] 素有水飲之人,若外感而誤施吐下,表不解而氣上沖者,最易使水飲伴沖氣而上逆,心下逆滿、氣上沖胸、起則頭眩,即誤施吐下的變證,此宜以本方降逆逐飲,則上證治而表亦解。吐下津血內虛,若再誤發(fā)其汗,則必動其經脈,而身為振振搖矣。當然,此時還以本方主之。
<按> “傷寒,若吐、若下后”者,即太陽傷寒,妄施吐下之法,乃非法的逆治。
“氣上沖胸”,病在表不依法由汗解之,妄施吐下,徒傷津液表必不解,若幸而未成壞病,機體的正氣尚可予此逆治以有力的抗擊,此氣上沖之所作也。故胡老曰:氣上沖為表不解。
“心下逆滿”“起則頭?!?。水結心下(胃),輕則“心下逆滿”,較重則“心下微疼”(參見桂枝去芍藥加茯苓白術湯證)。“起則頭?!笔俏竿K奶卣鳌烧呓岳镉兴嫲闅馍蠜_的為證。若無氣上沖,則不干于頭腦。這也說明本人素有水飲潛伏于身,遭誤施之治乃有此變證也。
人有三種自中毒:食毒、水毒、血毒。這三種自中毒,人體的抗病機制,自有抵抗排出之道。
胃腸運化谷物,食毒主要由消化道排除;肺腎膀胱運化水液,水毒主由尿道、和皮膚汗腺排除;血毒主由肝分解,與其他臟器協同、共力排除。但由于自然良能的有限,往住不能盡除、而積累潛伏于身。有這種自中毒,則正氣抗擊外邪的能力減弱或無力。例如內有水飲,既用汗法表亦不解(參桂枝去芍藥加茯苓白術湯<按>)。此三者潛伏于身,一般情況人并不自知,或因證情加重、或因某種致病因素影響、或因誤治所激動,才有為證的表現。
以水毒而論,濕、飲、痰,三岐一源,皆為水的病理產物,內則為飲為痰,外則為濕為腫(統曰水氣)。故胡老釋曰:“若里有水飲,必伴沖氣而上犯,心下逆滿、起則頭眩,即其候也”。
“脈沉緊”。沉脈主里、亦主水飲,緊主寒、亦主水飲,故胡老[釋]曰:“脈沉緊為寒飲在里之應,雖表未解亦不可發(fā)汗”。不過這種“脈沉緊”比較大而有力,方附合水飲伴氣上沖的病機,與寒邪內結的脈沉緊有別(當參其證而鑒別之)。為什么不可發(fā)汗?因為這種情況,“發(fā)汗則動經”也。
“發(fā)汗則動經,身為振振搖”。發(fā)汗則喪失體液、亡津亡血,機體自身調動水液,以達上下內外之新的平衡,因而激動里飲“身為振振搖”,這就是所謂的動經之變。所以“身為振振搖”是水飲的證候。
“茯苓桂枝白術甘草湯主之”。不但誤于吐、下后,心下逆滿、氣上沖胸、起則頭眩,以苓桂術甘湯主之;既后之脈沉緊而誤于發(fā)汗的“身為振振搖”者,亦以苓桂術甘湯主之。
桂枝與茯苓配伍,能治多種神經官能證,宜注意。
2、 “心下有痰飲,胸脅支滿,目眩,苓桂術甘湯主之”。
[釋] 《金匱要略》謂:“其人素盛今瘦,水走腸間,瀝瀝有聲,謂之痰飲”。若痰飲沖逆于心下,而胸脅支滿、目眩者,苓桂術甘湯主之。
<按> “心下有痰飲”者,此處的“痰飲”二字是病名,為四飲證之一。人胖瘦的差異主要在水份的多少。水不被消納化生成津液,就會停滯在體內,津液不足就無以充形體,所以素來很胖的人就會逐漸瘦下來。沒有被消化的廢水就留滯在胃、或流走腸間,因而瀝瀝有聲,這就叫痰飲。但這也只是從總體上說了個大概,其實這種痰飲在胃、在腸,當有進一步的證候表現,在臨床中還需進一步分析。本條所指,即胃內有“痰飲”,就是胃中停水的意思。
“胸脅支滿”者,即胸脅間有自下上逆的脹滿感。“目?!保搭^暈,也是水氣上沖的證候。
本條之“胸脅支滿,目?!保吧蠗l所說“氣上沖胸、心下逆滿、起則頭?!?,“身為振振搖”,皆因有氣上沖并夾水飲上逆的緣故,病機相同,故均可以苓桂術甘湯治之。桂枝之用,有表證則起解表的作用,無表證則主要起降沖氣的作用。治眩暈,適病機用本方加澤瀉更好,但無氣上沖者,則無效。
水飲之證尚不只于此,還有小便不利、短氣等等,臨床表現復雜多端,宜注意鑒別、分析、總結。
3、 “夫短氣有微飲,當從小便去之,苓桂術甘湯主之,腎氣丸亦主之”。
[釋] 《金匱要略 痰飲咳嗽病》第12條謂:“凡食少飲多,水停心下,甚者悸,微者短氣”。今以短氣,故謂有微飲,微飲利其小便即治,宜適證選用苓桂術甘湯、或腎氣丸治之。
[按] 就利小便去微飲、而治短氣這一點,二方均有應用之機,不過腎氣丸宜于虛證,而苓桂術甘湯宜于比較的實證,臨證時需要參照余證加以細辨。
<按> “夫短氣有微飲”。意即病人短氣(呼吸息淺,或不相接續(xù)、或數息則需長出一口氣)是因為有微飲的緣故。短氣可見于多種疾病,有虛有實,實證多由痰、食內阻影響氣機升降,虛證多由久病元氣大損,臨證應加以辨別。本條之短氣屬實證,乃里有微飲所致。胡老所引《金匱》條文,說明胃停水多,再受氣上沖則悸(“心跳”的厲害);停水較少也阻礙氣機則短氣。
“當從小便去之”,小便不利往往是水結于內成為留飲的原因,所以利小便也是祛除水飲的手段,故曰“當從小便去之”。
前邊講苓桂術甘湯治水氣上沖的頭眩暈,本條則無頭暈之證,但有短氣、小便不利,證候反映部位不同,但病機是相同的,故同樣以苓桂術甘湯治之。由此可知中醫(yī)治病的本質不是對“癥”治療,而是辨證(中醫(yī)理論的“證”)施治。
腎氣丸證也有短氣、小便不利。對這個證候來講,苓桂術甘湯和腎氣丸都有選用的機會,但苓桂術甘湯是實證,而腎氣丸是虛證(當然腎氣丸還有其他的為證表現,如腳氣上入、少腹不仁、腰痛等等;這和苓桂術甘湯還有其他為證表現,意思是一樣的)。這就是需要“適證選方”的道理。千萬不要認為,兩方既都能用,試試這個不行,再試試那一個,則殊悖仲景辨證的精神實質矣!
4、 “傷寒吐下后,發(fā)汗,虛煩、脈甚微。八九日,心下痞硬、脅下痛、氣上沖咽喉、眩冒、經脈動惕者,久而成痿”。
[釋] 此即本方證第1條重出者,前之脈沉緊,指未發(fā)汗前,此之脈微,乃指發(fā)汗后。經脈動惕,即身為振振搖的互詞。久而成痿,謂此證失治,將成為肢體不用的痿證。
[按] 本條未出方,但仍宜本方主之,故出于此。
<按> 這是對本方證第1條,于發(fā)汗后的變證又詳加說明。但證情均較上條為重。太陽傷寒,吐下本屬誤治,吐下表不解則氣上沖,若其人心下素有飲邪,則更伴發(fā)飲逆諸證(即苓桂術甘湯的前三證)。再發(fā)其汗,更屬誤治,徒亡津液,病必不除,其人虛煩、脈甚微,即津血亡失的結果。經此吐、下、汗連續(xù)誤治,中氣(胃氣)為虛,客邪挾飲以上逆,故心下痞硬,脅下痛(水氣攻沖)。表不解則氣上沖咽喉。血虛又復飲逆,故其人眩冒?!敖浢}動惕”者,即“發(fā)汗則動經,身為振振搖”的互詞。此病久不治,則必肢體失用而成痿。水毒為害以至于此,又哪得輕視之?
總之,本條為吐、下、汗后,津液虛竭,而局部尚有蓄水之證。脈外無陽,脈內無陰,初則動惕,久而成痿也。
“五八”養(yǎng)生法
丨版權聲明
⊙摘自《聞道宜生》選段。
⊙《聞道宜生》是初連辛、張福全等人新出版著作,其中記錄了喬鴻儒老先生的日常札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