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巴斯
《櫻桃的滋味》是阿巴斯電影史上很重要的一部代表作,獲得1997年戛納國際電影節(jié)金棕櫚大獎。
這是一部探討關(guān)于自殺的影片。導演無意去揭示這位叫巴迪的中年男人決然地想要結(jié)束生命的原因,而是將鏡頭對準在如何有選擇地、自尊地死去這一事實。就在這樣看似粗糙實則精心安排的死亡之事上,孤獨而絕望的巴迪接觸了幾位不同年齡和層次的人,與他們進行了一次次懇切而各自執(zhí)著的對話。
整部影片基本都是一心向死的中年男人巴迪開著車在尋找著,他看到急切找尋工作的勞務(wù)工、撿拾垃圾的流浪漢、野外玩耍的孩子、士兵、守崗亭者、神學院學生……他邀請認為可以幫他完成死亡想法的人上他的車,與他們攀談,告訴他們他需要他們的幫助來完成他的自殺計劃。車子大多時間行駛在曲折環(huán)繞的盤山公路上,滿眼都是令人干涸窒息的蒼涼的黃沙土。他把自己的墓穴挖在山上的一顆櫻桃樹下,但是需要人來掩埋他死后的尸體,他愿意拿數(shù)目不菲的錢做交換。然而,他找上的人都因為種種原因拒絕與他合作,他們雖然確實需要錢,卻也不愿做違背他們內(nèi)心的事。直到碰到一個善良而睿智的老者,他沒有拒絕他的要求,但是給了他一次長長的引導式的對于生命的重新體驗。在這個睿智老者的引導下,巴迪的車子順著他指引的方向,已不是緩慢的爬坡,不是滿目荒涼了,而是逐漸向下,開始松弛,隨著綠色的增多,生命力顯得旺盛,車子一直開過熱鬧的人流,色彩趨于飽滿了,而絕望的人臉上的濃重也逐漸轉(zhuǎn)淡了,生命由長長的荒涼的上坡路開始轉(zhuǎn)向另一條曲徑通幽、綠意盎然的繁盛處,自殺的氛圍被緩和。對于執(zhí)著某一件事的人來說,這只是一個小轉(zhuǎn)折,然而卻預示著無限的可能。
簡單的人物,貧乏的故事情節(jié),然而在阿巴斯緩緩的、長長的鏡頭語言里,內(nèi)心的波瀾始終被牽引著,讓人不由自主陷入一種感受和思考里——人的存在的自主權(quán)。是要順應(yīng)生命的自然規(guī)律還是遵循內(nèi)心的召喚?如果中途棄權(quán),是對生命的尊重還是嘲諷?人固然不可選擇自己的出生,卻可選擇自己的死亡,然而真正面臨自殺式的死亡時,是一念之差還是徹底絕望?那個娓娓而談的老者以他自身的經(jīng)歷給了我們一個可供參考的答案:在他年輕時,當他爬上樹將繩子系好準備自盡時,他的手觸到了一顆桑葚果,他吃了,很甜,又吃,再吃,一直吃,吃到日出東方。很顯然,自殺的心情和環(huán)境都沒有了,卻發(fā)現(xiàn)生活其實還是很美好的。
觸動心靈的按鈕就這樣被激活,絕望的巴迪陷入了長長的思考。雖然他還是依照計劃,躺到了櫻桃樹下的那個大坑,但是在荒涼和黑暗中,在電閃雷鳴中,我們看到他眼中晶瑩的東西在滾動。以阿巴斯特有的手法,電影在此處黑屏了片刻,讓人屏住了呼吸……
燈光亮起,卻出現(xiàn)阿巴斯拍攝電影的場景和扮演士兵的群眾演員們輕松地談笑。
原來這一切只是在演戲,觀眾不必當真。生活雖然有時沉重得讓人無力支撐,但是當燈光亮起,世界其實一切都照舊,生命卑微地讓人無法看到一個人的存在與逝去對廣大的世界有些微的影響,一切都照舊,一切都繼續(xù),只是慶幸,自己還是溫熱而完整的。
人生就是這樣漫長而痛苦,無論別人再曉之以情還是動之以理,都無法開啟你的心門,能救贖的惟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