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來到了夢幻中的瓦爾登湖。今年波士頓地區(qū)的春天姍姍來遲,友人說,往年這個季節(jié)已經(jīng)很暖和了,可今年氣溫還是在零度上下徘徊。從借住的友人家到瓦爾登湖只有五分鐘的車程,我們在空蕩蕩的停車場停好車,向湖邊的沙灘走去,瓦爾登湖還被冰雪覆蓋,只是在靠近沙灘的地方有一片條狀湖面已經(jīng)化開,友人除了給我照了以整個湖為背景的照片,還特意讓我站在緊挨湖邊的地方照了幾張,她說是因為這樣能夠照到湖水中我的倒影。
在停車場附近有一個很新的小屋子,門上有把鎖,離屋子幾米的地方有一個梭羅的雕像,看樣子應(yīng)當(dāng)是按真人身高雕塑的。梭羅這么矮啊,也就一米五五到一米六零的樣子,在讀他書時,想象中的他應(yīng)當(dāng)是一個一米八以上的大個子男人,可能是他獨自一人在曠野徘徊低吟的形象以及他精神的強(qiáng)悍獨立投射到心中,不知不覺就把他想象成了一個高大偉岸的人了吧。雕像的一只手在舉在胸前,另一只手拖在身后,好像要拉著人往哪里走似的。那手已經(jīng)由于很多崇拜者的摩撫而變得比別處更亮。我也去牽了梭羅的手,讓友人照了張相,心里就想這樣牽了他的手在瓦爾登湖邊徜徉。
那小木屋只是一個復(fù)制品,木屋的原址其實在幾十米以外的小山坡上,由四塊方石頭和四條鐵鏈圍成一個方形,小屋早已蕩然無存,只是在小屋原址旁邊有一堆形狀大小不一的碎石,我悄悄撿了一塊核桃大小的碎石,準(zhǔn)備把它帶回去,這畢竟是梭羅小屋房基的一小部分啊。
碎石堆上立著一塊木牌,上面用大寫字母刻了梭羅的一段話:“IWENT TO THE WOODS BECAUSE I WISHED TO LIVE DELIBERATELY TO FRONTONLY THE ESSENTIEL FACTS FO LIFE. AND SEE IF I COULD NOT LEARN WHATIT HAD TO TEACH AND NOT, WHEN I CAME TO DIE, DISCOVER THAT I HADNOT LIVED.”THOREAU(我進(jìn)入林間,因為我故意要過一種僅僅面對生命最基本事實的生活,看看它是否會告訴我,當(dāng)我離世時才發(fā)現(xiàn),我根本沒有活過。梭羅)這話一定在他的書里,但是我以前沒有注意到,當(dāng)此時此刻站立在他住過兩年的小屋的廢墟上,穿過前方松樹茂密的樹干和枝葉,俯瞰幾十米之外靜謐而神秘的瓦爾登湖,這句子的每一個詞,像一個鼓槌,重重地敲在我心靈的鼓面上,發(fā)出橐橐的聲音。
什么是生命最基本的事實呢?人們從出生到死亡,就像一個匆匆的旅人,一直在默默地趕路,常常頭也不抬,有時眼都不睜,就從起點走到了終點,到臨死時,我們不由自主地捫心自問:我活過嗎?我真的活過嗎?因為害怕這一回答是否定的,所以梭羅故意地來到了瓦爾登湖畔,建了這座小屋,自耕自食,以觀察四季輪回為業(yè),每天細(xì)細(xì)觀察著林間的一草一木,時刻細(xì)細(xì)琢磨著活著的滋味,把每個思緒認(rèn)真地記錄下來,每一天都過得無比認(rèn)真鄭重。在他的日記上,我讀到了這樣的句子:我開始過18XX年X月X日這一天。真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世界上有誰曾經(jīng)如此鄭重其事地對待自己的生命?如此勇敢單純地直接面對生命最基本的事實呢?
林間小路上,冬雪尚未化盡,我們踩著厚厚的積雪,踩著積年的落葉,繞著瓦爾登湖整整走了一圈。梭羅的腳也曾經(jīng)走過這些林間小道嗎?梭羅的思緒還縈繞在這密密匝匝的林木之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