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紀十八 中宗孝宣皇帝中神爵元年(庚申、前61)
漢紀十八 漢宣帝神爵元年(庚申,公元前61年)
[1]春,正月,上始行幸甘泉,郊泰;三月,行幸河?xùn)|,祠后土。上頗修武帝故事,謹齋祀之禮,以方士言增置神祠;聞益州有金馬、碧雞之神,可醮祭而致,于是遣諫大夫蜀郡王褒使持節(jié)而求之。
[1]春季,正月,漢宣帝第一次前往甘泉宮,在泰祭祀天神。三月,前往河?xùn)|郡,祭祀后土神。漢宣帝頗仿照武帝舊例,小心謹慎地遵守齋戒祭祀之禮,又采納方士的意見增修神祠。漢宣帝聽說益州有金馬神和碧雞神,可以通過祭禮請到,于是派諫大夫蜀郡人王褒攜帶皇帝符節(jié)前去尋找。
初,上聞褒有俊才,召見,使為《圣主得賢臣頌》。其辭曰:“夫賢者,國家之器用也。所任賢,則趨舍省而功施普;器用利,則用力少而就效眾。故工人之用鈍器也,勞筋苦骨,終日;及至巧冶鑄干將,使離婁督繩,公輸削墨,雖崇臺五層、延袤百丈而不溷者,工用相得也。庸人之御駑馬,亦傷吻、敝策而不進于行;及至駕嚙膝、驂乘旦,王良執(zhí)靶,韓哀附輿,周流八極,萬里一息,何其遼哉?人馬相得也。故服之涼者,不苦盛暑之郁燠;襲貂狐之暖者,不憂至寒之凄愴。何則?有其具者易其備。賢人、君子,亦圣王之所以易海內(nèi)也。昔周公躬吐捉之勞,故有圉空之??;齊桓設(shè)庭燎之禮,故有匡合之功。由此觀之,君人者勤于求賢而逸于得人。人臣亦然。昔賢者之未遭遇也,圖事揆策,則君不用其謀;陳見悃誠,則上不然非信;進仕不得施效,斥逐又非其愆。是故伊尹勤于鼎俎,太公困于鼓刀,百里自鬻,寧子飯牛,離此患也。及其遇明君、遭圣主也,運籌合上意,諫諍即見聽,進退得關(guān)其忠,任職得行其術(shù),剖符錫壤而光祖考。故世必有圣知之君而后有賢明之臣。故虎嘯而風(fēng)冽,龍興而致云,蟋蟀俟秋,蜉蝤出以陰。《易》曰:'飛龍在天,利見大人?!对姟吩唬?思皇多士,生此王國?!适榔街魇?,俊艾將自至;明明在朝,穆穆布列,聚精會神,相得益章,雖伯牙操遞鐘,逢門子彎烏號,猶未足以喻其意也。故圣主必待賢臣而弘功業(yè),俊士亦俟明主以顯其德。上下俱欲,歡然交欣,千載壹合,論說無疑,翼乎如鴻毛遇順風(fēng),沛乎如巨魚縱大壑;其得意若此,則胡禁不止,曷令不行,化溢四表,橫被無窮。是以圣主不遍窺望而視已明,不殫傾耳而聽已聰,太平之責(zé)塞,優(yōu)游之望得,休征自至,壽考無疆,何必偃仰屈伸若彭祖,噓呼吸如僑、松,眇然絕俗離世哉!”是時上頗好神仙,故褒對及之。
當(dāng)初,漢宣帝聽說王褒很有才干,召見他,命他作了一篇《圣主得賢臣頌》。文中說到:“賢才,是國家的工具。任用的官吏賢能,辦事進退簡易,又能普遍獲得良好的功效;使用的工具鋒利,花費很少的力量就能取得很多的成果。所以,如果工匠使用的工具不夠鋒利,即使勞筋動骨,終日辛苦;而使用精巧的工具,則能鑄造出'干將’寶劍。假使派眼神好的離婁負責(zé)測量,魯班砍削木材,測量百丈面積,修建五層高臺也不會失誤,這是因為用人得當(dāng)。蠢人騎劣馬,即使勒破馬嘴,抽壞馬鞭,也不能前進;而由精于騎術(shù)的王良騎乘名種良駒,由善于改進車輛的韓哀侯駕駛快疾的寶馬拉著馬車周游天下,即使是萬里之遙,也不過喘口氣的工夫就能到達,為什么這么快呢?因為人馬相得益彰之故。所以,身穿涼爽的麻布衣的人,不苦于盛夏的暑熱;身穿溫暖柔軟的貂、狐皮衣的人,不擔(dān)憂嚴冬的寒冷。原因何在?因為他們擁有相應(yīng)的工具而易于防備。賢人、君子,也正是圣明的君王易于治理天下的工具。從前,周公為了接待賓客,吃一頓飯要停頓三次,沐浴一次要束起三次頭發(fā),所以才會出現(xiàn)監(jiān)獄空閑的盛世;齊桓公在庭中燃起火炬,為的是不分晝夜地接待賢士,所以才能九合諸侯,稱霸天下。由此看來,作為君王,只有首先不辭辛苦地訪求賢才,然后才能享受所得賢才給他帶來的安逸。作為人臣也是如此。過去,賢能的人在沒有受到君王的賞識之前,貢獻策略,君王不用;陳述建議,君王不聽;作官不能施展他的能力,遭斥逐也并非有什么過失。所以,伊尹曾經(jīng)背著飯鍋菜板去做廚師,姜太公曾經(jīng)操刀殺牛,百里奚曾經(jīng)自賣,寧戚曾經(jīng)喂牛,都經(jīng)歷過憂患及至遇到圣主明君,出謀劃策都符合主上的心意,規(guī)勸進諫立即被主上接受,無論進退都能顯示其忠心,擔(dān)任官職也能施展其本領(lǐng),接受君王賜給的封爵、土地,光宗耀祖。所以,世間必須先有圣明智慧的君王,然后才有賢能的臣子?;[而興風(fēng),龍飛而生云,蟋蟀到秋天才鳴叫,甲蟲在陰濕崐處才會出現(xiàn)?!兑捉?jīng)》上說:'飛龍在天,有利于選拔賢才。’《詩經(jīng)》上說:'濟濟賢才,生于周國?!裕赖捞?,君主圣明,才俊之士自會來臨。君王勉力于上,人臣恭謹于下,聚精會神,相得益彰,即使用伯牙演奏他的'遞鐘’名琴,逢蒙使用他的'烏號’神弓也不足以比喻君臣之間的融洽。所以圣主必須等待賢臣來輔佐,才能光大功業(yè);賢臣只有等待圣主的賞識,才能顯示才干。上下互相需要,彼此欣悅,這是千年一次的際遇,言論見解無所猜疑,猶如羽毛遇到順風(fēng),巨鯨縱橫大海,如此得意,那么何禁不止,何令不行?圣賢的教化,必將傳播四方,永無窮盡。所以,圣主不必處處窺望就已看得明白,不必時時側(cè)耳就已聽得清楚,使天下太平的責(zé)任已經(jīng)盡到,安樂悠閑的愿望已經(jīng)實現(xiàn),祥瑞自然降臨,壽命自然無疆,何必像彭祖那樣俯仰屈伸,像王僑、赤松子那樣呼吸吐納,去尋覓與世隔絕的仙境呢!”此時,漢宣帝頗喜好神仙之術(shù),所以王褒在文中特別提及。
京兆尹張敞亦上疏諫曰:“愿明主時忘車馬之好,斥遠方士之虛語,游心帝王之術(shù),太平庶幾可興也?!鄙嫌墒窍ちT尚方待詔。初,趙廣漢死后,為京兆尹者皆不稱職,唯敞能繼其跡;其方略、耳目不及廣漢,然頗以經(jīng)術(shù)儒雅文之。
京兆尹張敞也上書規(guī)勸漢宣帝說:“希望明主經(jīng)常忘掉乘車騎馬的嗜好,疏遠方士的虛言妄語,留心于帝王之術(shù),太平盛世可望出現(xiàn)?!庇谑菨h宣帝將擔(dān)任待詔的方士全部罷斥。最初,自趙廣漢死后,擔(dān)任京兆尹一職的人都不稱職,只有張敞能繼續(xù)趙廣漢的政績,他的謀略、聰明雖不如趙廣漢,但能以儒家經(jīng)術(shù)加以輔助。
[2]上頗修飾,宮室、車服盛于昭帝時;外戚許、史、王氏貴寵。諫大夫王吉上疏曰:“陛下躬圣質(zhì),總?cè)f方,惟思世務(wù),將興太平,詔書每下,民欣然若更生。臣伏而思之,可謂至恩,未可謂本務(wù)也。欲治之主不世出,公卿幸得遭遇其時,言聽諫從,然未有建萬世之長策,舉明主于三代之隆也。其務(wù)在于期會、簿書、斷獄、聽訟而已,此非太平之基也。臣聞民者,弱而不可勝,愚而不可欺也。圣主獨行于深宮,得則天下稱誦之,失則天下咸言之,故宜謹選左右,審擇所使。左右所以正身,所使所以宣德,此其本也。孔子曰:'安上治民,莫善于禮,’非空言也。王者未制禮之時,引先王禮宜于今者而用之。臣愿陛下承天心,發(fā)大業(yè),與公卿大臣延及儒生,述舊禮,明王制,驅(qū)一世之民躋之仁壽之域,則俗何以不若成、康,壽何以不若高宗!竊見當(dāng)世趨務(wù)不合于道者,謹條奏,唯陛下財擇焉?!奔庖詾椋骸笆浪灼钙?、送女無節(jié),則貧人不及,故不舉子。又,漢家列侯尚公主,諸侯則國人承翁主,使男事女,夫屈于婦,逆陰陽之位,故多女亂。古者衣服、車馬,貴賤有章;今上下僭差,人人自制,是以貪財誅利,不畏死亡。周之所以能致治刑措而不用者,以其禁邪于冥冥,絕惡于未萌也?!庇盅裕骸八?、湯不用三公、九卿之世而舉皋陶、伊尹,不仁者遠。今使俗吏得任子弟,率多驕,不通古今,無益于民,宜明選求賢,除任子之令;外家及故人,可厚以財,不宜居位。去角抵,減樂府,省尚方,明示天下以儉。古者工不造雕,商不通侈靡,非工、商之獨賢,政教使之然也?!鄙弦云溲詾橛亻?,不甚寵異也。吉遂謝病歸。
[2]漢宣帝頗注重修飾,其宮室、車馬、服飾都超過漢昭帝之時。外戚許、史、王氏家族尊貴受寵。諫大夫王吉上書漢宣帝說:“陛下以圣明的資質(zhì)總攬萬方事務(wù),專心思慮天下大事,將實現(xiàn)太平盛世。每次頒下詔書,百姓們就如同生命重新開始一樣歡欣鼓舞。我想,這種情況可以說是陛下對百姓的最大恩德,卻不能說是為政的根本。想使國家大治的圣主并不經(jīng)常出現(xiàn),而如今的公卿大臣有幸遇到圣主出現(xiàn),言聽計從,但未能制定出建立萬世基業(yè)的長遠規(guī)劃,未能輔助圣明君主創(chuàng)立可與夏、商、周三代媲美的太平盛世。當(dāng)今的政務(wù)主要著眼于朝會、財政報告、審判、處理訟案而已,這并非建立太平盛世的基礎(chǔ)。我聽說,老百姓雖然軟弱,卻無法戰(zhàn)勝他們;雖然愚昧,卻不可欺騙他們。圣主獨處深宮,所作的決定,恰當(dāng)則受到天下人的稱頌,失當(dāng)則被天下人紛紛議論,所以應(yīng)小心地挑選身邊的助手,審慎地擇用執(zhí)行命令的官員。使身邊的助手能夠幫助君王端正自身,執(zhí)行命令的官員能夠宣示圣德,這才是君王的根本要務(wù)??鬃诱f:'使君王平安、百姓得到治理,沒有比推行禮更好的了?!@不是一句空話。作為君王,在尚未制定出新的禮儀之前,應(yīng)引用古代圣明君王制定的、與當(dāng)今情況相適應(yīng)的禮付諸實施。我希望陛下能上承天心,發(fā)展崐大業(yè),與公卿大臣以及儒生一起研究古代的禮儀制度,推行圣王的制度,使全體百姓都能達到仁義、福壽的境地。果真如此,風(fēng)俗怎會不如周成王、周康王之時,壽命怎能不像殷高宗武??!謹將我看到的當(dāng)前人們所追求的不合于正道的現(xiàn)象分別列出,奏明陛下,請陛下裁決?!蓖跫J為:“當(dāng)今世俗,娶妻、嫁女的費用沒有節(jié)制,使貧苦的人無力承擔(dān),以至于不敢生孩子。再有,列侯娶天子的女兒,稱為'尚公主’,國人娶諸侯王之女,稱為'承翁主’,讓男子事奉婦女,丈夫屈從妻子,顛倒了陰陽之位,所以才多次發(fā)生女人為亂的情況。古人在衣服、車馬方面,嚴格規(guī)定了尊卑貴賤的區(qū)別;如今卻上下不分,混亂一團,人人各隨自己的喜好制作,所以貪圖財物,追求利祿,甚至連死都不怕。周朝之所以能不用刑罰而使天下大治,是因為他們都將邪惡禁絕在發(fā)生之前。”又說:“舜、湯不用三公、九卿的后代而遴選皋陶、伊尹,不仁之人自然遠去。如今卻使庸俗官吏的子弟因其父兄的關(guān)系得以擔(dān)任官職,這些人大多驕橫傲慢,不通古今,無益百姓。應(yīng)公開征選賢能人才,廢除保薦子弟為官的'任子令’;陛下的外家和故舊,可以賞賜豐厚的財物,卻不宜讓他們身居重要官位。除去'角抵’游戲,減少樂府藝人,節(jié)省尚方用度,在天下人面前明確表示提倡節(jié)儉。古代的工匠不雕刻細致的裝飾,商賈不販賣奢侈物品,并非古代的工匠和商賈唯獨賢明,而是政令教化使他們?nèi)绱说?。”漢宣帝認為王吉的話迂腐可笑,并不重視,于是王吉以有病為借口,辭職回鄉(xiāng)。
[3]義渠安國至羌中,召先零諸豪三十余人,以尤桀黠者皆斬之;縱兵擊其種人,斬首千余級。于是諸降羌及歸義羌侯楊玉等怨怒,無所信鄉(xiāng),遂劫略小種,背畔犯塞,攻城邑,殺長吏。安國以騎都尉將騎二千屯備羌;至浩,為虜所擊,失亡車重、兵器甚眾。安國引還,至令居,以聞。
[3]義渠安國到達羌中,召集先零部落眾首領(lǐng)三十余人前來,將其中最為桀驁狡猾者全部殺死,又縱兵襲擊先零人,斬首一千余級。于是引起歸附漢朝的各羌人部落和歸義羌侯楊玉的憤怒怨恨,不再信任、順服漢朝,于是劫掠弱小種族,侵犯漢朝邊塞,攻打城池,殺傷官吏。義渠安國以騎都尉身分率領(lǐng)二千騎兵防備羌人,進至浩,遭到羌人襲擊,損失了很多車馬輜重和武器。義渠安國率兵撤退,到達令居,奏聞朝廷。
時趙充國年七十余,上老之,使丙吉問誰可將者。充國對曰:“無逾于老臣者矣!”上遣問焉,曰:“將軍度羌虜何如?當(dāng)用幾人?”充國曰:“百聞不如一見。兵難遙度,臣愿馳至金城,圖上方略。羌戎小夷,逆天背畔,滅亡不久,愿陛下以屬老臣,勿以為憂!”上笑曰:“諾?!蹦舜蟀l(fā)兵詣金城。夏,四月,遣充國將之,以擊西羌。
此時,趙充國年紀已七十有余,漢宣帝認為他已老,派丙吉前去問他誰能擔(dān)任大將。趙充國回答說:“誰也不如我合適?!睗h宣帝又派人問他說:“你估計羌人會怎樣?應(yīng)當(dāng)派多少人?”趙充國說:“百聞不如一見,行兵打仗之事難以遙測,我愿趕到金城,畫出地圖,制定方略,再上奏陛下。羌人不過是戎夷小種,逆天背叛,不久就會滅亡,希望陛下將此事交給老臣來辦,不必擔(dān)憂?!睗h宣帝笑著說:“可以?!庇谑钦{(diào)發(fā)大兵前往金城。夏季,四月,派趙充國率領(lǐng)金城軍隊進攻西羌。
[4]六月,有星孛于東方。
[4]六月,東方天空出現(xiàn)異星。
[5]趙充國至金城,須兵滿萬騎,欲渡河,恐為虜所遮,即夜遣三校銜枚先渡,渡,輒營陳;會明畢,遂以次盡渡。虜數(shù)十百騎來,出入軍傍,充國曰:“吾士馬新倦,不可馳逐,此皆驍騎難制,又恐其為誘兵也。擊虜以殄滅為期,小利不足貪!”令軍勿擊。遣騎候四望狹中無虜,夜,引兵上至落都,召諸校司馬謂曰:“吾知羌虜不能為兵矣!使虜發(fā)數(shù)千人守杜四望狹中,兵豈得入哉!”
[5]趙充國來到金城,等騎兵集結(jié)到一萬名時,打算渡過黃河,怕遭羌軍攔擊,便于夜晚派出三名軍校悄無聲息地先行偷渡,渡河后立即設(shè)立營陣,正巧天色已明,于是大軍依次全部渡過黃河。羌軍約百名騎兵出現(xiàn)在漢軍附近,趙充國說:“我軍現(xiàn)在兵馬勞乏,不能奔馳追擊,這都是敵人的精銳騎兵,不易制服,又怕是敵人的誘兵。我們此戰(zhàn)的目標(biāo)是要將敵軍全部消滅,不能貪圖小利!”下令全軍不準出擊。趙充國派人到四望峽偵察,發(fā)現(xiàn)峽中并無敵兵。崐夜晚,趙充國率軍穿過四望峽,抵達落都山,召集各位軍校、司馬說道:“我知道羌人不懂用兵之法了。假如羌人派兵數(shù)千,堵住四望峽,我軍怎么進得去呢!”
充國常以遠斥候為務(wù),行必為戰(zhàn)備,止必堅營壁,尤能持重,愛士卒,先計而后戰(zhàn)。遂西至西部都尉府,日饗軍士,士皆欲為用。虜數(shù)挑戰(zhàn),充國堅守。捕得生口,言羌豪相數(shù)責(zé)曰:“語汝無反,今天子遣趙將軍來,年八九十矣,善為兵;今請欲壹斗而死,可得邪!”初,、豪靡當(dāng)使弟雕庫來告都尉曰:“先零欲反?!焙髷?shù)日,果反。雕庫種人頗在先零中,都尉即留雕庫為質(zhì)。充國以為無罪,乃遣歸告種豪:“大兵誅有罪者,明白自別,毋取并滅。天子告諸羌人:犯法者能相捕斬,除罪,仍以功大小賜錢有差;又以其所捕妻子、財物盡與之?!背鋰嬘酝耪薪?、及劫略者,解散虜謀,徼其疲劇。乃擊之。
趙充國經(jīng)常注意向遠處派出偵察兵,行軍時一定做好戰(zhàn)斗準備,扎營時一定使?fàn)I壘堅固,他特別老成持重,愛護士卒,必先制定好作戰(zhàn)計劃,然后再進行戰(zhàn)斗。他率軍向西來到西部都尉府,每天都用豐富的飲食讓將士們飽餐,將士們都愿意為他所用。羌軍多次挑戰(zhàn),趙充國堅守不出。漢軍從抓到的羌軍俘虜口中得知,羌人各部首領(lǐng)多次相互責(zé)備說:“告訴你不要造反,如今天子派趙將軍率軍前來,趙將軍已然八九十歲了,善于用兵,現(xiàn)在我們就是想一戰(zhàn)而死,辦不到嗎!”最初,、兩部首領(lǐng)靡當(dāng)派其弟雕庫來報告西部都尉說:“先零部企圖造反?!睅滋旌?,先零部果然造反。雕庫同族的人有不少在先零部中,于是都尉將雕庫留為人質(zhì)。趙充國認為雕庫無罪,便將其放回,讓他轉(zhuǎn)告羌人各部首領(lǐng)說:“大兵前來,只殺有罪之人,請你們自相區(qū)別,不要與有罪者一同去死。天子要我告訴各部羌人,犯法者只要能主動捕殺同黨,就可免罪,仍按功勞大小賜給數(shù)量不同的錢財,并將捕殺之人的妻子兒女和財物全部賜給他。”趙充國打算先以威信招降、及其他被先零部脅迫的羌人部落,瓦解羌人聯(lián)合叛漢的人計劃,等到他們疲憊不堪時,再發(fā)動攻擊。
時上已發(fā)內(nèi)郡兵屯邊者合六萬人矣。酒泉太守辛武賢奏言:“郡兵皆屯備南山,北邊空虛,勢不可久。若至秋冬乃進兵,此虜在境外之冊。今虜朝夕為寇,土地寒苦,漢馬不耐冬,不如以七月上旬赍三十日糧,分兵出張掖、酒泉,合擊、在鮮水上者。雖不能盡誅,但奪其畜產(chǎn),虜其妻子,復(fù)引兵還,冬復(fù)擊之,大兵仍出,虜必震壞?!碧熳酉缕鋾鋰钭h之。充國以為:“一馬自負三十日食,為米二斛四斗,麥八斛,又有衣裝、兵器,難以追逐。虜必商軍進退,稍引去,逐水草,入山林。隨而深入,虜即據(jù)前險,守后厄,以絕糧道,必有傷危之憂。為夷狄笑,千載不可復(fù)。而武賢以為可奪其畜產(chǎn),虜其妻子,此殆空言,非至計也。先零首為畔逆,他種劫略,故臣愚冊,欲捐、暗昧之過,隱而勿章,先行先零之誅以震動之。宜悔過反善,因赦其罪,選擇良吏知其俗者,拊循和輯。此全師保勝安邊之冊?!?div style="height:15px;">
此時,漢宣帝已征發(fā)內(nèi)陸郡國的軍隊達六萬人。酒泉太守辛武賢上奏說:“各郡軍隊都屯扎在南山,使北部邊疆空虛,其勢難以長久。如等到秋冬季節(jié)再出兵,那是敵人遠在邊境之外的策略,如今羌人日夜不停地進行侵擾,當(dāng)?shù)貧夂蚝?,漢軍馬匹不能過冬,不如在七月上旬,攜帶三十日糧,自張掖、酒泉分路出兵,合擊鮮水之畔的、兩部羌人。雖不能全部剿滅,但可奪其畜產(chǎn),擄其妻子兒女,然后率兵退還,到冬天再次進攻。大軍頻繁出擊,羌人必定震恐?!睗h宣帝將辛武賢的奏章交給趙充國,命他發(fā)表意見。趙充國認為:“每匹馬要載負一名戰(zhàn)士三十日的糧食,即米二斛四斗,麥八斛,再加上行裝、武器,難以奔馳追擊。敵人必然會估計出我軍進退的時間,稍稍撤退,追逐水草,深入山林。我軍隨之深入,敵人就占據(jù)前方險要,扼守后方通路,斷絕我軍糧道,必使我軍有傷亡危險的憂慮,受到夷狄之人的嘲笑,這種恥辱千 年也無法報復(fù)。而辛武賢認為可以擄奪羌人的畜產(chǎn)、妻子兒女等,這怕是一派空話,不是最好的計策。先零為叛逆禍首,其他部族只是被其脅迫,所以,我的計劃是:舍棄、兩部昏昧不明的過失,暫時隱忍不宣,先誅討先零,以震動羌人,他們將會悔過,反過來向善,再赦免其罪,挑選了解他們風(fēng)俗的優(yōu)秀官吏,前往安撫和解。這才是既能保全部隊,又能獲取勝利、保證邊疆安定的策略?!?div style="height:15p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