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 者 | 方斯遠（暨南大學法學院副教授）
It's nothing about worth, it's about responsibility.
本學期我負責本科一年級的民法總論課程教學。于我而言，是獲得教職之后的首次系統(tǒng)授課；于學生而言，是整個民法知識體系的基礎?？芍^茲事體大，須慎重對待。
茲事體大，難度更大。民總的教學，在哪里似乎都是老大難的問題，蘇永欽老師就在《民法典與卷軸式教學》一文中描述到：“在法律系教了很多年的民法（總則，物權）和憲法，看到很多似懂非懂的表情，會散發(fā)豁然開朗光芒的，大概都是坐在后面的、高年級的旁聽生。這讓我常常想，法學院用了超過半世紀的課程表是不是出了什么問題：大一的學生讀到法律行為的時候，似懂非懂已經(jīng)算是領悟力高的，總要到大三什么時候才會豁然開朗的啊哈一聲”。
客觀而言，一是民總的內(nèi)容較為抽象；二是大一的學生與高中生所差無幾，缺乏生活經(jīng)驗；三是《民法總則》將會在開課沒多久正式出臺，在法律制定過程中，我正忙于法院組織改革的博士后研究，相關文獻基本沒跟進。所以接到任務，我真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只好硬著頭皮上了。
一、目標設定
金可可老師提出，民法的學習要點，一是掌握原理（包括概念與構成要件、體系、規(guī)范目的背后的理念）；二是掌握現(xiàn)行法（包括具體制度、內(nèi)在邏輯結構與體系、立法目的）；三是以原理對現(xiàn)行法進行優(yōu)劣評判，以原理補充漏洞，解釋糾正不當之處。葛云松老師也在《法學教育的理想》一文中提到，法學院應當側重培養(yǎng)學生的“培養(yǎng)法官能力，主要是培養(yǎng)其法教義學上的知識和能力……事實發(fā)現(xiàn)的能力以及其他實務技能更適宜于在實務工作中培養(yǎng)，而非法學教育的重點。”
我覺得，在理想情況下，對于部門法的教學來說，如果能兼顧法理論、法制度和法實踐，自然是最好的。但是囿于課時分配等因素，課堂教學宜側重的是前兩者，適當融入一點司法實踐是可以的，但不宜過多，最關鍵的，或許是讓學生能夠掌握基礎理論，并能通過這些理論觀察實在法，具備解釋、分析與評價的能力，而不是停留于泛泛而談的理念論證，或是止步于對實在法望文生義的解讀。另外，基于這些年來對學生的一些觀察，以及自身的經(jīng)歷，我覺得有一些能力，應當結合課堂內(nèi)容逐步養(yǎng)成。
首先是法條解讀的能力。對于法科生來說，這是一項基本能力，但是在實踐中，竟然會成為法科生的短板，相信不少同行在批改學生論文時，都會發(fā)現(xiàn)學生遇到現(xiàn)行法或司法解釋等規(guī)范性文件的分析，竟然不會尋找有權機關的解釋（如全國人大法工委的釋義，最高人民法院的理解與適用），而是自己根據(jù)條文表述牽強附會地“我注六經(jīng)”，這或許是部分課堂講授過于偏重法理或比較法，而沒有結合現(xiàn)行法（或者以批評為主）的緣故。
我覺得，盡管立法往往會有不少不如人意的地方，但從教學的角度，對于初入法門的本科生來說，或許更適宜的是先培養(yǎng)其理解與適用現(xiàn)行法的能力，除了功利點說對其未來就業(yè)有利之外，更重要的一點在于，有效的批評，必然要建立在深層次的理解與適用基礎上，只有對現(xiàn)行法本身的來龍去脈、具體內(nèi)涵以及運作實效有足夠的認識，才能產(chǎn)生真正的問題意識，而不是簡單地站在（未經(jīng)驗證的）理念或（一知半解的）比較法上指點江山。
崔建遠老師提到“我們解釋法律的人，尤其是有裁判權的人，應該采取這樣的態(tài)度：遵循解釋論規(guī)則，把有問題的法條解釋得沒問題，并將這些法條更好的適用到個案。我不贊成一些老師，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動機，劈頭蓋臉地就批判這個法條，批判得越狠，學生越覺得老師有水平，掌聲雷動，我覺得這是嘩眾取寵，不是一個合格的法律人應有的操守。不能為了迎合學生盲目的崇拜，為了顯得自己多么了不得而去批判這個法律，不給出路；批判是可以的，但是要給出路，要思考如何解決問題。所以我所在的清華大學法學院，至少清華大學的民商法學是遵循這樣的規(guī)則，就是不要整天批判這個法條，我們在批判的同時，也要思考解決問題。”
我想本科的教學應當如此。若干年前我曾經(jīng)看到葛云松老師的講義，讓我印象深刻的是，任何法理均有相應的法條配合說明。我嘗試在自己備課中也學習葛老師的思路，但發(fā)現(xiàn)實際操作起來，法理上似乎說得很清楚的問題，而要找到實在法的實例說明，并沒有想象中那么簡單。
如法律行為分類中，身份行為與財產(chǎn)行為的一個區(qū)分在于前者倫理色彩更濃，但考慮到二者的界限并不絕對，我找了很久，最后發(fā)現(xiàn)《收養(yǎng)法》第九條“無配偶的男性收養(yǎng)女性的，收養(yǎng)人與被收養(yǎng)人的年齡應當相差四十周歲以上”比較典型。
另外，要準確弄清楚法條的含義，是否具備典型性，還得翻找相應的立法說明等資料，這個工作確實不容易，我雖然盡了力，卻總是感覺與理想情況有一定差距，由此對葛老師付出的巨大努力和教學熱忱深感敬仰，也非常羨慕北大的同學。好的教學必須建立在深厚的研究基礎上，我自己還需要持續(xù)努力才行。
其次，是文獻綜述的能力。各部門法都不同的理論學說，通過比較分析，掌握不同學說之下，法律條文的解釋，法律效果、司法適用產(chǎn)生的不同影響，是非?；A且重要的能力。但在看部分學生作業(yè)或畢業(yè)論文時，我覺得所謂的“比較研究”很有可能會流于“甲說乙說隨便說”。
如果沒有經(jīng)過足夠的訓練，學生未必會深究不同理論背后的預設、方法以及效果的區(qū)分，可能僅僅是對不同學者的觀點做了粗淺的文字層面的對比，然后就匆匆忙忙地選擇其一或自創(chuàng)學說，在這樣的基礎上展開的分析，意義不大。
就我所知，文獻綜述的訓練，在經(jīng)濟學、社會學等學科較為成熟，法學近年來在畢業(yè)論文環(huán)節(jié)雖然有所強調，但學生由于未經(jīng)過訓練，不知方法，加上畢業(yè)階段考研、找工作等壓力巨大，很可能是隨便找?guī)妆窘炭茣蛳聨灼撐碾S意對比應付了事。須知文獻綜述雖然主要用于論文寫作，但當中的思維訓練對相當多的工作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宜在早期培養(yǎng)。
第三，是案例分析的能力。盡管案例分析是民法必備的技能，但就民總的教學而言，存在一定的難處。因為學生并沒有物權法、合同法、婚姻法等特別法的知識，僅憑借民總的內(nèi)容，難以完整教授案例分析的技能。
我只能盡可能做到的，是在通過案例講解相關法理的時候，提醒學生不要把目光局限在像標準答案似的裁判結論或裁判規(guī)則上，而是要注意相似案例的區(qū)分以及法官論證的思路。但是，我希望能夠訓練案例圖示的能力。隨著PPT、思維導圖等軟件的升級，案件的可視化是近年來流行于實務部門的一項技能，盡管大一的同學未必能對諸如關聯(lián)關系等有深刻的感悟，但通過圖示來厘清法律關系，我相信是可以做到的。
我覺得，這種畫圖訓練并不只是一種對案件事實的可視化，因為在厘清法律關系的同時，實際上目光也要在“事實”與“法規(guī)”之間來回穿梭，實際上可以經(jīng)由“要件事實”的歸納強化對法律的理解，這比單純從教科書理解法律有效。
最后，是讀書筆記的能力。包括總結作者的論證思路、邏輯以及相應論據(jù)。而并非僅僅對作者結論的總結。
二、學生情況
本學期所教授的班，是我作為班主任帶的16級法學/知識產(chǎn)權本科生。在他們?nèi)雽W之際，我選編了臺灣大學李淑明老師的明臺大學習法以及數(shù)篇方法論的經(jīng)典論文，為降低閱讀難度，我為每篇文章都寫了導讀，但據(jù)了解，很少有學生主動去讀，考慮到大學新生剛剛掙脫束縛，來到新的天地，面臨著諸多新鮮的事物，正如《摔跤吧爸爸》里吉塔脫離了虎爸來到國家體育學院一般，這點可以理解。
在專業(yè)基礎上，他們在上學期學習了法學導論和憲法，由于兩位任課老師教學認真負責，學生具備了相當?shù)幕A。在寒假階段，有部分同學學習了臺灣大學的法學基礎課程，基礎知識進一步得到了鞏固。總的來說，還是很不錯的。
當然，整體來看，同學們身上仍然有一些該年齡段所具有的共性問題。如對社團活動的過度熱情，在一定程度上削減了學習的時間和注意度。對于學習本身，也或多或少保留了高中學習方式的路徑依賴，甚至存在畏難的情緒，如我選用王澤鑒老師的《民法總則》作為教材，部分同學在初期極不習慣，除了覺得書中文言風格的表述給閱讀增加困難之外，也感到當中的內(nèi)容理解起來相當困難。
這部分是基于高中教學的路徑依賴，部分也是與對本學科缺乏足夠理解以及明確目標所致，相比之下，美國的JD或LLM均有其他學科的學習基礎，其后選擇法律往往目的明確，而這里的同學選擇法學，或許是專業(yè)報考受家人指示，或許是分數(shù)不夠調劑所致，在一次班會中，據(jù)我了解，對未來有明確規(guī)劃且與專業(yè)有關的寥寥無幾。
作為一名過來人，我充分理解，更不覺得學生本身有多少可責難之處。關鍵在于，盡管學生們都已經(jīng)是完全行為能力人，但這群從高考走上來的孩子，心智并不算成熟。正因為如此，老師還是應當予以適當引導。尤其是作為過來人，對本行業(yè)未來競爭的激烈深有體會，更應當及時加以引導，幫助他們盡快進入專業(yè)學習的狀態(tài)，而不至于在迷茫和自發(fā)的試錯中蹉跎歲月，耽誤寶貴的大學時光。父愛主義自然要承受一些壓力，尤其是學生的吐槽和厭煩，但既然是應該做的事情，就不要在乎那么多了。
三、教材與補充材料
對于教科書的功能，王澤鑒老師在《民法思維》一書中總結道“教科書的主要功能在于闡釋法律基本概念，因此整理教科書的見解，甚有助益。在分析學者對法律基本概念所下的定義之后，應自己整理，確實了解，而記憶之。法律誠非背誦之學，但經(jīng)由理解而記憶，確實把握基本概念實屬必要，任何學科皆屬如此，殆無例外?！?/p>
好的教科書對人的一生有重要影響，因此慎重選擇責無旁貸。
好的法學教材，應當兼顧基礎法理與實在法，并適當引入比較法拓深基礎法理與實在法的理解。這一學期的民總教學，一個特別的困難是《民法總則》將于第三次課后出臺，這就意味著現(xiàn)有的教科書都需要面臨大改。我思考再三，最后決定大陸的民法教材，同學們可在現(xiàn)行的幾本優(yōu)秀教材中任選其一，并注明觀點分歧不影響期末答題。同時要求同學必備王澤鑒教授的《民法總則》。
就我個人而言，在此前并沒有完整閱讀完王澤鑒老師的教材，只是在研究遇到特定問題的時候，會去查教材的相應部分。但是據(jù)我了解，王老師的民法教材已經(jīng)（或明示或默示）成為部分高校學習、考研乃至考博的指定用書。尤其是一位前輩告知，他在考博時，并沒有用目標學校的教材，而是認真將王老師的書閱讀了好多遍，最終高分考上。既然法律要面臨大改，教材的選擇標準，就應當側重法理的闡述。為此我第一次系統(tǒng)而完整地閱讀了王老師的《民法總則》，最終決定將之作為必備書。具體來說，有以下幾個感受。
首先，是知識點的全覆蓋。這點沒法一一舉例，但想必有閱讀經(jīng)歷的人，無論是作為教科書還是作為參考書，都不難發(fā)現(xiàn)民總相關的知識點，總能在該書中找到相應的闡釋或線索。
其次，是實例分析。對于部門法來說，案例素材不少，但如何選取典型案例，或自己設計相應案例，以濃縮有用信息，盡可能闡釋清楚相關法理，并不容易，以刑法為例，如為追求課堂效果過度偏重相關案情，可能會導致學生因光怪陸離的有趣案情而興奮不已，但卻沒意識到自己并沒有形成階層性的分析思路，就此而言，王老師的舉例既有典型性，也有啟發(fā)性。
在我看來，本書的舉例可大致分為兩種。一是偏重立法論，即通過實例來促使學生思考制度本身的規(guī)范目的、利益架構，如意思表示錯誤部分，即通過不同的情形促使學生思考，動機錯誤（不知女友已婚而購買鉆戒）、內(nèi)容錯誤（誤真畫為贗品而賤賣）等情形有何異同，在制度上應當如何區(qū)分對待（P349）；二是偏重解釋論，即如何在具體案件中適用法律，如單獨虛偽表示部分，無贈與意思而做出相應表示的處理方式（P336）。
對此需要注意的是，王老師的例示均緊扣法條，圍繞著法條的理解與適用展開，根據(jù)我這些年的學習經(jīng)驗，從“法理”過渡到“法條”的解釋與適用，實際上并不是一個無縫對接的過程，法條的表述是否確實與法理一致，存在多種解釋空間的時候應當選擇哪種法理，都需要在法理與法條之間來回思考，尤其是針對一些“一事一議”的規(guī)則（如最高人民法院的復函），當中是否蘊含了，或能抽象出一般性的法理規(guī)則，都是非常值得思考的。因此，王老師的例示實際上在潛移默化培養(yǎng)解釋學的思考方式，這不是那種單純?yōu)槲矍蚧蚝嫱姓n堂氣氛而刻意采取的刻奇例子所能比擬的。
三是思維方式。如果套用一個時髦的術語，王老師的書可謂非常注重“用戶體驗”。如對于“找法”，特別提示“立法系從抽象到具體，二處理實例則要反其道而行，從特殊到一般，以請求權基礎為思考的出發(fā)點”（P43）；對于法律概念，特別提示“專門術語對任何學科而言，均屬必要，法律概念乃在簡化復雜法律思考過程、體現(xiàn)價值判斷及利益衡量，為法律人的思考工具，必須透徹確實掌握，始能適用法律，處理案例”，并強調“應請注意”（P44）；對于權利變動，特別提示“初習法律之人，讀到以上關于權利得失變更于法律事實的說明及上揭圖示時，必定會對其高度的抽象性。產(chǎn)生敬畏，感到不知所云…本例題的主要目的，在使讀者能夠熟習于此項思考模式，倘能舉一反三，對于學習法律必有重大助益。請耐心查閱相關條文，了解每一個權利變動的過程，培養(yǎng)以具體案例形成體系，以體系掌握具體案例的能力” （P224）。整體而言，讀王澤鑒老師的《民法總則》，會有一種感覺，仿佛身邊站著一位智慧的長者，耐心地手把手闡釋民法法理，毫無保留地將自己多年積累的學習心得、研究方法傾囊相授?？芍^誠意滿滿。
不可否認，王澤鑒老師的書閱讀難度高于其他教材。一是文言文的寫作風格，二是論述建立在臺灣地區(qū)的制度上，三是大量涉及物權法、債權法的內(nèi)容。但是實際上，這些難點，都可以轉化為優(yōu)勢，甚至是大陸學子獨有的優(yōu)勢。
首先，文言文的寫作方式，文字凝練，言簡意賅，而就我觀察所見，目前不少法學院的學生，從本科到博士，文字功力實在有待改善，相信不少同仁在批改作業(yè)或指導論文時候對此深感頭痛，就我的一點淺薄經(jīng)驗來看，文字功夫除了多寫多練之外，更需要多閱讀范文，培養(yǎng)語感。
其次，就我觀察所見，不少本科生仍然維持了高中的學習方式，上課僅帶著指定課本，下課也不會主動檢索法條，主動通過法理去解讀法條，因為應付期末考試，學習記憶老師授課內(nèi)容以及課本相關內(nèi)容就足夠，對此通過通過臺灣的制度對照大陸的法律的比較學習，有助于有助于克服學習者的惰性，刺激（迫使）其自主思考，實際上，華東政法大學的考研指定王澤鑒老師的《民法總則》為參考書目，但要求以大陸的法律回答問題，即為此理。
三是大量涉及分則的內(nèi)容，這點實際上是總論性質的課程無法擺脫的命運，梅迪庫斯就說債法總則的教學“很難從已經(jīng)講述的材料中提取案例，原因是并不存在本身的法律行為，合同，和債務關系，它們只能以具體的形式存在，這就意味著，總是會涉及原本應當在以后闡述的問題”，對此，我覺得正確的態(tài)度是，不要人為地對學習階段做硬性區(qū)隔，而是把民法的學習看為一個整體，自己多加努力克服，來回學習幾遍。用總論引導分論的學習，用分論強化總論的理解，這種思維的鍛煉是相當有用的，如知名博主趙丹喵提到“人類具有將具體事物抽象化的能力，能利用抽象的方式彼此交流，傳達信息，甚至想像出不存在的媒介、制度、理念來在宏大的規(guī)模上協(xié)調整個人類群體的行為。做Outline” 所代表的，其實是一種從具體現(xiàn)象中抽象出背后的規(guī)律，再用總結好的規(guī)律來解釋并預測現(xiàn)象的發(fā)展的思維方式”?？傉摰膶W習就是這樣一種訓練。
另外需要提到的是朱慶育老師的《民法總論》，這也是一本誠意之作，對基礎法理、制度變遷以及實在法的理解與適用，均讓人忍不住一讀再讀。然而考慮到本書內(nèi)容偏深，我接觸的部分研究生都表示閱讀有一定困難，因此沒有指定為大一的教材，只是在教學中會引入部分內(nèi)容作為拓展，如對于法律行為效力，我就遵循了朱老師提出的判斷流程（P237）?？上驳氖?，經(jīng)過一個學期的學習，部分同學已經(jīng)表示能夠看懂朱老師的思路，那么我就可以放心地把本書指定為暑假必讀書目了。
另外我還自制了一份補充材料。并要求上課必須帶法條。
四、教學感受
每次課后，我都會選幾位同學，詢問其是否能聽懂，還存在什么疑惑，并詢問周邊同學的看法。教學目的在于讓學生學懂，因此一切周邊措施都應該有合目的性的考量。
在教學初期，學生普遍表示不適應，亦有抵觸情緒。尤其是第一次布置作業(yè)，要求做文獻綜述并三易其稿，到第三稿的階段，部分同學瀕臨崩潰。但從第四次課之后，學生逐步開始適應，看到當中的佼佼者的優(yōu)秀作業(yè)，部分同學更形成了你追我趕，力爭上游的良好氛圍。讓我頗感欣慰，更讓我堅信，從本科生階段開始加以引導，是正確的。
就文獻綜述的訓練，我選了民法淵源為主題，要求學生任選一種淵源，展開綜述，方法遵循程嘯老師的文章，另外為了從一開始就培養(yǎng)規(guī)范意識，要求其嚴格遵循何帆法官公號“法影斑斕”文章何 帆 | 領導為何不待見你的文章：機關公文常見問題20例 所介紹的中央國家機關公文格式。通過三易其稿，部分同學的綜述達到了相當高的水準，無論從形式還是內(nèi)容，都讓我充分相信，他們已經(jīng)具備了開展一項研究的基礎能力。
對第一名小組《法理是否為民法淵源的比較探究》的作者楊晨、曹睿、劉奕巧、蔣雅涵四位同學，我獎勵了何帆法官翻譯并簽名的《到法學院學什么》。她們覺得習慣、憲法等題材較多同學選，為了訓練自己，專門探討了“法理”的法律淵源地位，最終成果超過三萬字，她們的勤奮和勇氣，遠勝于當年的我。
劉玲佚同學語言天賦較高，自學西班牙語，我找了一份西班牙民法淵源的英文論文讓其參考，她的翻譯頗讓我驚艷，當中的瑕疵僅為專業(yè)知識不足所致，其他方面難以挑出毛病，我獎勵了她潘燈教授翻譯的《西班牙民法典》，期待她有朝一日能到北京接受更高層次的訓練。
就案例圖示的訓練，我選擇了指導案例68號：上海歐寶生物科技有限公司訴遼寧特萊維置業(yè)發(fā)展有限公司企業(yè)借貸糾紛案，要求學生結合營利法人關聯(lián)關系的相關規(guī)則，畫出本案各當事人之間的關系。不少同學運用了ppt、xmind以及其他的工具做出了相當好的圖示，讓我非常高興。
尤為值得稱贊的是，王子恒同學認為一幅圖始終不足以完整呈現(xiàn)，于是用了五幅圖；而陳思藝同學受到啟發(fā)，用動畫的形式呈現(xiàn)了本案例的各種關系；而更讓我感動的是，魏子昊、蔣文玥、陳鏵敏與賴凌桐四位同學，在作業(yè)結束之后，受到陳思藝同學的啟發(fā)，主動做了一副動圖案例圖示。
我很開心，他們意識到這些訓練最終為的，不是應付老師，而是為了自己的未來。為此我分別予以獎勵，陳思藝同學獲得王澤鑒老師的天龍八部合訂本，王子恒同學獲得朱慶育老師的民法總論第二版，魏子昊小組每人均獲得王澤鑒老師民法思維一本。
最后，讓陳思藝同學結合課堂民事法律行為分類的內(nèi)容，用PPT做王澤鑒老師《懸賞廣告法律性質之再檢討》一文的讀書筆記，她不負所望，清晰地用圖表將王澤鑒老師的論證思路、論據(jù)素材、正反觀點等呈現(xiàn)了出來，完成后她興奮地告訴我，閱讀時被王老師清晰的思路和嚴密的邏輯所折服，忍不住多讀幾遍。如果說經(jīng)由這些訓練，能讓學生發(fā)自內(nèi)心喜歡精品文獻，能在反復閱讀中逐步學會思維方式，論文寫作，那真是值得開心！
當然，本班的幾位班委，楊汀歡、劉亦婷、鄭景林和王翔也以助教的身份，犧牲自己的時間，為課程的順利進行付出了大量的努力。尤其是楊汀歡同學，為人耿直，每次都能坦率地告訴我自己對于課程，以及我上課方式的不同意見，還能主動思考，發(fā)現(xiàn)課堂內(nèi)容不準確的地方，可謂教學相長，弟子不必不如師！雖然有些時候直率地讓我臉上有點掛不住，但我非常欣賞這種誠懇，也相信這種寶貴的品質會帶她走到更遠。
總的來說，經(jīng)過本學期的學習，部分同學已經(jīng)展現(xiàn)出讓我驚嘆的問題分析能力，學術研究潛質。而更值得肯定的，是魏子昊、王子恒等同學，展現(xiàn)出的勤奮、勇氣以及學習的主動性。在大學的起步階段就已經(jīng)有這樣的覺悟，我相信他們在后面的學習，一定會有所成就。在此亦期待并懇請業(yè)界同仁，給予這群勤奮好學、尊師重道的好學生更多機會。我相信這些同學，未來可期！
期末考沒有范圍。
暑假作業(yè)，結合相關材料，預習債法（總論、合同、侵權），物權法，民事訴訟法。開學檢查筆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