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夏注定是一個中國金融的多事之夏，先是中國股市飛流直下三千尺，再是人民幣匯改一石激起千層浪，整個金融市場山雨欲來風滿樓。8月11日，中國央行突然宣布，即日起將進一步完善人民幣匯率中間價報價，中間價將參考上一日銀行間外匯市場收盤匯率。應該說，央行近年來多有出人意料之舉，但此番匯改新動作還是讓市場大吃一驚，畢竟股殤還未徹底淡去，脆弱的人心似乎沒準備好再承受一次匯率巨震。事實表明，央行的突然襲擊的確讓市場措手不及，人民幣在政策公布后連續(xù)三天急速貶值，但事態(tài)并未如市場擔憂般向危機演化，人民幣匯率很快穩(wěn)住了陣腳，市場心理也逐漸平復下來，股市保衛(wèi)戰(zhàn)后再來一個匯率保衛(wèi)戰(zhàn)的說法被證明是庸人自擾。而另一方面，新興市場貨幣開始暴跌，歐美股市也在兩周之后迎來滯后性的大崩盤，人民幣匯改一石激起千層浪。
對于本次央行匯改新動作，市場上的評論也是沸沸揚揚。有一個論調非常流行，即中國央行“在錯誤的時間做了一件正確的事”。事實上，對完善人民幣匯率市場化形成機制的根本目標和實際舉措，無論IMF等國際機構，還是坊間人士，都是持肯定態(tài)度的。關鍵在于，對于完善中間價報價這種重磅政策的出臺時點，爭議很大。在我看來，風物長宜放眼量，把聚焦從中國拉遠至全球，把眼光從金融市場放大到發(fā)展全局，人民幣匯改新政的出臺選擇了一個非常合適的時點。這個世界，永遠沒有完美的事情，權衡利弊之后，必須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不能再拖的事情就必須現(xiàn)在做。國際經濟博弈，猶若棋盤上的高手過招，個把棋子的得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在棋勢上形成先手的優(yōu)勢。
在我看來，人民幣此番棋行先手，體現(xiàn)在了三個方面：第一，搶在了美聯(lián)儲加息之前。雖然匯改已經十年，但人民幣和美元之間還存在著未剪斷的羈絆，有學術研究也表明，人民幣和美元之間的匯率聯(lián)動性在危機后悄然加深。這種羈絆給人民幣帶來了較大困擾，由于美元進入一個升值通道，人民幣兌一籃子貨幣的有效匯率也隨著不斷上升。換句話說，美元牽著人民幣走上了有效匯率的升值之路。不過，中國的外貿伙伴可不止美國一個，事實上美國相對中國的貿易重要性在不斷下降，這種匯率與經濟的錯配結構將中國置于一個尷尬的境地。而一旦美聯(lián)儲加息，這種尷尬將變成困境，因為美元在加息前后將進入升值高潮，人民幣將面臨有效匯率突然激升和資本外流突然加劇的雙重挑戰(zhàn)。結合各種情況看，美聯(lián)儲9月加息可能性不小，而人民幣在這個時點前主動解開匯率上的束縛，實際上從被動轉向了主動，美國反而在加息選擇上要更加慎重了。
第二，搶在了市場扭曲失控之前。受各種復雜因素的影響，市場近期對人民幣形成了較強的貶值預期，這種預期造成了在岸人民幣和離岸人民幣的匯率扭曲。扭曲的現(xiàn)實程度可能是可控的，但人心對扭曲的恐懼卻難以控制，所以，一旦放任貶值預期不斷發(fā)酵，匯率扭曲將不斷加劇并大幅偏離實際水平。等到扭曲失控，再去釋放預期壓力，結果可能就會是更大幅度、更難接受的市場震動。這個道理和中國股市此番調整很相似，坊間都承認，如果等到股市彪到上萬點再解杠桿、去風險，而不是在5000點出頭釋放風險，那股殤可能會更加傷筋動骨。所以，中國央行在人民幣匯率市場扭曲失控前迅速行動，本質上是非常有效的預期管理，避免了風險更大程度的積聚與爆發(fā)。
第三，搶在了妖魔化中國之前。當前，全球經濟復蘇乏力，利益博弈漸趨復雜，各個國家都面臨不同程度的增長挑戰(zhàn)，對中國政策選擇都很敏感。如此背景下，三種內容不同但同樣針對中國的國際輿論在不斷升溫：一是中國威脅論，認為中國經濟實力積累超出了以人民幣計價的數(shù)據(jù)水平；二是中國非市場經濟論，認為中國的經濟金融指標，例如人民幣匯率，都處于政府操縱之下，市場并未在中國資源配置中發(fā)揮主導力量；三是中國崩潰論，認為中國實體經濟惡化程度超出了市場想象，人民幣匯率一旦放開將迅速反映基本面變化而走向長期貶值。在這些輿論扭曲國際市場主流判斷之前，人民幣匯改的及時行動就像做了一場路演，實現(xiàn)了有效“證偽”。事實上，匯率中間價形成機制改革之后，一方面，人民幣沒有大幅升值，這說明美國之前一直鼓吹的“人民幣低估”完全是無稽之談，而國際機構在將中國GDP折算成美元標價時使用4左右的所謂根據(jù)購買力調整的人民幣兌美元折算因子也是偏離事實的；另一方面，人民幣一次性貶值后迅速穩(wěn)定下來，操縱說和崩潰論都不攻自破。
總之，在我看來，人民幣中間價形成機制改革，是在正確時間做了一件正確的事，可以留待時間去證明這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