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廚房做飯,忽然聽到雇主的大姐高興的喊:“小張,奶奶拉了!奶奶拉了!我急忙跑出屋問:“拉啥了?”她象中了彩票似的高興的大聲說:“拉大便了!” “啊!” 我驚奇:還有這樣高興的!
我在這家主要的任務(wù)是做飯搞衛(wèi)生,負責(zé)照顧老奶奶的是她的兩個女兒和一個兒子。他們?nèi)齻€人一人兩天,無論春夏秋東,刮風(fēng)下雨,還是過年過節(jié),挨著誰就是誰,家不管多遠,都按時趕過來接班。
這個老奶奶已九十一歲了,在床上已三年了。我第一天來她家時,她就抓住我的手問:“你還走嗎?”她的兩個女兒高興的說:“我媽媽看中你了!我媽媽看中你了!”就因她這句話,我留了下來。從這以后的多半年時間里,再也沒有聽過老奶奶說過一句話。
我是個粗心人,做完本質(zhì)工作,匆匆就走開干別的事情了,從來沒留心過她們是怎么給奶奶喂飯的,直到有一天,我無意去看大姐喂完飯了沒有(每頓飯都是等喂完奶奶飯,我們才吃飯,一等就是一個多鐘,飯菜如果涼了,我得重新開火熱一下),走近一看,原來奶奶側(cè)著身子,而且完全側(cè)著,雙手枕在自己的頭下。只見大姐拿著小勺子,小心從碗里舀了一小勺子湯,在自己的嘴邊輕輕吹了吹,然后慢慢移到奶奶嘴旁,輕聲柔氣的喊一聲:“美女,小嘴張開!”奶奶張開嘴,露出一顆又長又大的黃黑牙,大姐避開那顆牙,從嘴角邊慢慢的傾斜勺子將湯倒進去,回過頭她舀了一小勺子菜,也這樣小心翼翼的送進她嘴里,就這樣她一勺子一勺子直到喂完。站在一旁的我好感動,說了句多余的話:“大姐,你干嗎不讓奶奶躺平喂飯呢?”大姐說:“孝順孝順,不光要孝,還要順,順著她就行了。”
老人癱在床上,自然少不了“止尿褲”,可是她們家的止尿褲很“特別”,是她們用過的“純棉”的舊衣服制成的尿布。大姐說,賣的止尿褲不透氣對皮膚不好。她們把衣服大片剪成方塊,然后把大小相同的一片一片壘起來,再折疊成整整齊齊的約一寸厚二尺長的布條,然后再小心的放在奶奶的下面。大人尿尿一天得幾次,我們大都知道,尿幾次她們換幾次,而且馬上換下就泡在水里,然后再用香皂洗掉。況且會說話的奶奶尿尿拉屎從不說活,是她們自己去隨時看,她們從沒有埋怨過一句。
奶奶每天拉屎,拉幾次,哪一天,她們誰值班誰記下,然后傳給另一個接班的。還有她們兩個小時給奶奶量一次體溫,翻一次身,還有血壓都一一記在本子上。如果奶奶稍微有點小感冒,或者晚上不睡覺,她們就一宿也不睡,陪在老媽身邊。
我每天都被他們的好行為感動者,在心里較量著,我為父母做過什么?一次洗腳水都沒打過……他們姐哥三個,從來沒見過相互埋怨過,爭競過,都是相互體貼,相互贊美,相互幫忙……一家人和和美美,快快樂樂。
有一次在樓下聊天,樓下有七八個老人,我說我雇主家的兒女很孝順,這是我在北京見到最孝順的一家。一位大約有七十歲左右的老人笑著說:“你知道他們?yōu)樯赌敲葱㈨?,他們都是來我家跟我學(xué)的!”大伙都樂了。
現(xiàn)在已五年過去了,聽說那個老奶奶還活著。我想起雇主的大姐說過一句話:“我們前半輩子在單位上班,退休了,后半輩我們就在娘家上班。隔兩天就能見到老媽,是件幸福的事?!?/p>